曹:唱歌是不是受到妈妈的遗传?据说你妈妈的歌唱得非常好。
张:对,小时候经常听爸爸妈妈唱歌,我想唱歌对我们来说是很生活化的一部分。尤其是爸爸妈妈工作回来,我们就会唱一些歌给爸爸妈妈听。
曹:虽然你的家乡非常漂亮,依山傍水,可是小的时候家境并不算太好。我听说有一度,爸爸也曾经有这样的想法,把你跟妹妹送给别的人家,可是妈妈坚决不同意,甚至带着你们俩逃到山上。
张:其实这之后,妈妈再跟我们说的时候,我们都还很感动,妈妈那时候很勇敢。爸爸在家里面比较威严,好像说什么话大家都要听。可是那个时候妈妈就很坚决,就说不行,再怎么苦,她都要把小孩子留在身边,就抓住我们往山上跑。那个时候,我们还不懂,我们就觉得,去哪,去哪?
曹:还觉得挺好玩的。
张:对,对。
20岁之前的张惠妹还只是一个生活在台东山区、不谙世事的朴实的山村女孩。去电视台参加歌唱比赛,成为舞台上、镁光灯下聚焦的明星,所有这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遥不可及的事。然而,当时她那罹患重症生命垂危的父亲却始终认为自己的女儿拥有歌唱的天赋,他希望女儿一定要好好把握。
张:那个时候,爸爸一直在住院,每天看电视。看到电视里歌唱比赛,他就希望我去参加。可是呢,他又不知道怎样表达,他每次对着电视,我在他旁边的时候,他就会说“哎呀,我觉得你唱得比他好”。我就心里面在想,也许这是他的一个心愿。因为这个原因,我去挑战,从一个乡下的地方坐火车到城市里面去跟人家挑战唱歌比赛。
曹:最后一直闯到决赛了?
张:其实严格来讲,是参加了两次。第一次参加比赛的时候我输了,因为我忘了歌词,我第一次觉得唱歌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因为大家的期待太多,而你没有达到最终的目标,你就会责怪自己。那一次的失败,爸爸也给我很多鼓励,他说失败是很正常的,很少人会这么顺利地过关,只是看你有没有决心再去闯一下了。也是因为爸爸的这一番话,我又再去挑战了一次。很幸运,第二次我就顺利地过关了。可是我没有任何的喜悦,因为我在拿到总冠军之前那一个月,我爸爸就离开了。那是另外一个打击,你会觉得就是因为你,我才去挑战,你怎么还没等到我最后拿到冠军的时候,就走了。所以,那是另一个打击。
歌声妹影——张惠妹专访(2)
曹:拿到这样一个奖杯,感觉是很复杂的,心里会想我要给爸爸说什么?
张:我一拿到奖杯,心里面就在想,爸爸,这个是你的。我隔天一回到家乡,就直接把那个奖杯放到爸爸的墓前,就说“爸爸,这次我拿到了,是要给你的”,所以那个奖杯就献给爸爸。
如果说“五灯奖”的胜利提供给张惠妹一个涉足音乐的契机,那么张雨生这位著名音乐人对于张惠妹的提携,更是她走向成功的一个不可或缺的条件。1995年,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张雨生认识了张惠妹,慧眼识才的他决定力捧阿妹。为了让张惠妹熟悉台湾的音乐环境,在正式录制专辑前,张雨生特意安排张惠妹在自己的《红色热情》专辑中合唱一曲《我最爱的人伤我最深》。
曹:你跟他合作的第一首歌是《我最爱的人伤我最深》。那次录音顺利吗?你会紧张吗?
张:会,第一次跟这么厉害的歌手合作,气氛非常的紧张。尤其是在录音室里面,麦克风非常清晰,你的呼吸声都非常清楚。一开始我一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这么大,我就不敢呼吸,就一直撑着,你知道吗,就听到张雨生跟一些公司里的人在录音室里面大笑。我想大家在笑什么,张雨生说其实你可以呼吸的,你可以大口换气,不要憋气。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可以自然地唱歌,我一直以为是不能大口换气的。
曹:记忆当中,张雨生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其他都忘了,我觉得他这人蛮喜欢笑的,大声地笑。
张:是,我们在录音室录音,可能在我们先做一个暖身动作的时候,你还没看到人,可是会先听到他的笑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只要一听到那个笑声,就知道制作人来了。
曹:他在指导你唱歌,或者说在你们相处、合作的过程当中,你今天想来还有哪些事是历历在目的?尽管很多年过去了。
张:我记得很清楚的是,有一次他在录我的专辑的时候,应该是第一张专辑吧,有一首歌,我们录完之后,其实算是完成了,可是他觉得有一个地方还不足。我们可以隔一天再唱,而且那天录完音回去之后,我记得是有很大、很大的台风,风雨交加,大到电视新闻都说请大家不要出去的那一种,很危险。可是大概过了12点,我接到电话,公司的人就说我们去接你,我们现在在公司的录音室。我说,啊?为什么,不是明天唱吗?他们说因为现在制作人在录音室里面,他觉得应该要先完成,才可以很放心。所以,我们又到了录音室。你就会看到他在录音室里面对音乐的执著。他已经很累了,可是他一听到音乐,就停不下来,那种专注的眼神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眼神。
曹:那他出事的那天,你是怎么得到这样一个讯息的?
张:其实他出事的前几天我们都还在一起,出去吃饭呢或是聊音乐。我记得,我接到消息,说他在医院里,就是出了车祸。我刚开始听到,还以为是在开玩笑,因为我觉得宝哥就是那种很喜欢乱开玩笑、很喜欢捉弄我们的。直到我到医院,看到他躺在加护病房,很严重,快不行了。他就躺在那,看到了,你才真的相信,不是在骗我。怎么会这样?接下来的反应就是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我觉得那段时间真的很难熬。
曹:今天想来,你会觉得像张雨生这样快乐的人,其实是不会离开我们的,他只是暂时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旅行。会有这种感觉吗?
张:会。他离开我们一两个月之后,我觉得我必须要去学会接受他离开我们。那时候我才可以侃侃而谈,谈他,谈他的音乐,再听他的歌,再听我们合唱的歌,再听他为我做的一些歌。让自己相信的原因和理由是,我觉得他先到另外一个地方去铺路了,为我们铺一个音乐环境的路。
在刚出道的几年时间里,张惠妹星路平坦,从默默无闻的寻常女孩摇身成为无人不知的歌坛天后,但是从2001年起,尽管她自身努力进取,一改往日曲风,但依然难逃唱片节节退败的惨境。从人气天后的巅峰,一直跌落到所谓的过气女星,面对这样的极度落差,张惠妹几乎夜夜失眠,几近崩溃。当时她又是怎么熬过这段黑色岁月的?
曹:每一个歌手在整个事业的过程中,走过的路都会有一些高高低低,我想你也是,会有一段时间有一些沉寂。在那段时间里面,自己会不会觉得有点沮丧? txt小说上传分享
歌声妹影——张惠妹专访(3)
张:会,很沮丧。我花了大概三年的时间,去学习怎么样吸收自己的压力,怎么样让自己在低潮的时候可以不往里面陷下去。
曹:其实我觉得这对一个人的成长是有好处的,尤其是受到一点儿挫折的话。如果我们今天看到的阿妹还是过去唱《姐妹》、唱《听海》的阿妹,我觉得是一个不成功的阿妹,只有她慢慢地经过了这样一些波折之后,才能慢慢地成长。那你后来选择去波士顿,是不是也是希望能够排空自己?
张:对,下定决心。我所有事情都不听了,我旁边任何人的话我都不听了,就是关住了,我现在要去了。到了波士顿,我下了飞机,拿了住址,就是我自己上网去订的那个房子,一个人推行李搭上计程车,把纸条递给司机的时候,我就快哭了,我在想,怎么没有人跟我?是不是应该要有公司的人,还是要有什么助理?我怎么会在这里?因为我是晚上到的,那司机一副很累的样子,拿了那个住址看了看丢回去,就开车。我想我完蛋了,如果他把我载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我怎么办?而且我那时候还想啊,我有什么武器可以利用的,不知道那时候怎么会有那种勇气。还好上天眷顾我,我到了我该要去的地方。一下计程车我最崩溃的是,一进到那个房间,空的,这房子是空的,跟我在网上看到的不一样。电脑上面租屋的时候,照片上是有沙发的有床的,现在没有,全都是空的,一个方形。我人生地不熟的,外面下大雪,我没有床,也没有任何东西,怎么办?
曹:让我感觉你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很苦恼。
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子,然后我睡了三天,睡在地板上面。我还弄了自己的衣服,铺在地上,这样睡,睡的时候还一边掉眼泪。晚上安静的时候,一个人坐在那边,没有任何声音,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办,就会觉得,哎,通常在这个时候应该可以和姐姐聊天,跟公司的人聊天,可是在那个时候,你没有人可以聊天。在那里,我慢慢学习跟自己相处,一些很小的细节,都会让自己感动。我觉得那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曹:据说你在超市买了很多的东西。
张:对。
曹:路上走了四十多分钟,在大雪里,回到家,就觉得很了不起,为自己而感动。
张:对,因为我忘了,我以为有工作人员帮我拿,我们大家一起提回去。我一心只想要把生活用品全部都买好,我就可以好好布置我的家。水瓶是这么大的,一大罐,放了四罐,牛奶放了两罐,都是这么大的。
曹:就感觉一会儿会有人帮你提。
张:结果没有人帮我提。我看到全身刺满很多刺青的店员就在那边要我去结账,我就搬上去,看他全部都弄好,分了四个大袋,很大的袋子,四个。那个店员他心里面就在想,我看你怎么提。钱付了之后,我就一个放这里,一个抓这里,就这样“哈”,就走,走出店门外。然后是那种不认输,你知道么?想说我可以的。可是因为外面太冷,我又没有戴手套,穿得很厚重,大概走了十步,我真的没有办法,就把东西都放在地上,就这样拿着走两步,放着,再走两步,放着。
曹:你在这个学校学习的时候,很多外国同学都不相信你是从中国台湾来的,认为你是有拉丁血统的。
张:对,他们说你根本就是有拉丁血液,你为什么还要装作不会讲拉丁话、西班牙话什么的,我说我真的不是。我觉得很高兴的是在那边跟他们相处没有任何的压力,因为他们不知道我是谁。对他们来说,我也是外国人,觉得我这个外国同学蛮好玩的,就是不很会讲英文,也不会讲西班牙语,但是可以跟他们相处得这么好。
曹:听说还有班上的男同学跟你暗送秋波。
张:嗯有,还不止一个。
波士顿的游学令张惠妹又找到了曾经拥有的对生活和事业的激情与自信,回到台湾后她全情投入新的工作。作为一个魅力女星,张惠妹总是娱乐圈关注的焦点,自2003年她伤感挥别周立之后,媒体又相继传出了她与张震岳、王力宏、篮球运动员何守正擦出情感火花的消息。那张惠妹又如何在节目中坦陈情感话题呢?
曹:做音乐的人,是不是觉得,其实爱情无论是成功还是不成功,对你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做音乐的催化剂?
张:这个绝对是。我想,对一个做音乐的来讲,感情,或者生活上面所接触到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很重要的,都可以放大,变成很完整的呈现。
曹:我看到一个资料说,你比较喜欢那种会害羞的男孩子?是吧?
张:对。
曹:为什么呢?感情比较细腻?
张:对。还有就是,可能在一堆人里面,我会第一个先注意到的就是害羞的那个人,我就觉得,当一个人在害羞的时候会有很多很可爱的地方。
曹:你还记得情人节收到过的最难忘的礼物是什么?
张:其实有几次啦,有一次是我收到一本书,那本书上面他有很多的涂鸦,就是这一页他看到了什么、他的想法、对我的感想,他写下来,翻下一页就会看到他的唇印。
曹:哇,好浪漫!
张:而且是男生哦,我就是觉得会好笑。
曹:蛮有意思的。
张:蛮有意思的。
曹:对逝去的那些感情,是不是觉得其实在那段时间里,无论是成功还是不成功,今天想来还是一个很美好的回忆?
张:对,我觉得每一段感情它不管能不能长久,不管它是很短的时间或者是长到一两年,两三年,我都觉得那个时候是最快乐而且最甜蜜的一个交往的过程。我觉得两个人彼此的成长、那段期间快乐的生活,每一段都是很值得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