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说我这身板经过他精心诊脉足岁刚满十岁,能够打算什么啊?变态也是有极限的。)
他真正虐待的,是我可怜的心灵。
我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他的秘密,可他非说给我听不可。我猜他境界倒退到必须躲仇家当缩头乌龟很闷,才会追着我讲秘密。我对他吼,叫他去跟那些山精水怪说,他不肯,“杀你比较有趣。”
…我一点都不觉得有趣。
“高人不是都很含蓄吗?”我扭着喊,试图堵上自己的耳朵,“你也装一下深沈,所谓秘密就是没人知道才叫做秘密…”
“错了,秘密就是有人知道才有危险的趣味。”他抓住我的手,“别挣扎了,还是你希望我禁锢你?我不知道你有这种嗜好呢,鸾歌。”
“你说你说!我没有那种嗜好!”我是很能屈能伸的。
“真没办法。”只有欺负我的时候他才会表情丰富,其它时候都是板着张死人脸,“既然你这样恳求我了,我就勉为其难跟你说道说道。”
他绝对有精神分裂。
没想到他的秘密还真的跟“分裂”有关,非常复杂。我听了三四次才勉强弄明白…对于修道界有种印象崩坏的感觉。
原本以为,神仙版开心农场加上嗑药流修仙流就够诡异的了。没想到只有更诡异,没有最诡异。
居然还得加上哈利波特里佛地魔的裂灵体…还裂成四瓣。这什么跟什么啊…
总之,有个修仙者有了神仙版开心农场和嗑药流,还是很有危机意识的觉得修炼太慢。
因为他是个幸运的倒霉鬼︰只要跟人结伴寻宝,不管是两人同行、三人免费,还是五人小副本,几十人大副本,无一例外的灭团,只活他一个。他光靠捡骨就捡个钵满盆满,还能挑三拣四,这个不要那个不屑的。
幸运的永远是他,倒霉的都是他的团员。
但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不管是太多宝物惹人眼红,还是被捡骨的家属声讨正义,他的仇家宛如滚雪球般增生,逼得他不得不赶紧升级。
就在某次捡骨后,他发现了一卷秘笈,大喜过望。一个人嗑药太慢,分身成四个总快了吧?于是他分出三个元神︰本尊、第二元神、第三元神、第四元神。
本尊把第二元神收在身边当式神,和他心心相印。老三和老四就封在密室里拿灵丹当猪喂,而所有的修为都汇总到本尊这儿来,才会短短的两百五十年内达到空前绝后的高度。
看起来一切都很完美。唯一不完美的是,为了把老二当式神使唤,本尊给了式神情感和思考能力。老二当久了偶尔也会想当老大,就在一次仇家打上门来时,老二趁危反扑了本尊,夺了身体。失去身体的本尊受了重创逃到第四元神这儿──也就是还没有情感也没思考能力的无穷这儿。
“你…”等我终于听懂的时候,头皮一阵阵发麻,“该不会…”
“噢,我吃了他。”无穷若无其事的说,“狭路相逢勇者胜。”
我咚的一声倒在桌子上。斜眼看着他,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变态和精神分裂似乎不足以形容。
不知道本尊会不会死不瞑目后悔莫及…?
“说起来比丹药好吃。”他回味的舔舔嘴唇,“就是情感和记忆比较苦些,不过也不错,很微妙。老三就在隔壁,我也顺便吃了,味道就淡得多了,只有丹药的味道。”
我起了恶寒。“…你的大仇家…?”
“就是老二啊。”他泰然自若的说,“他拥有身体和修为,我却拥有最完整的记忆和情感。打不过,我还不会跑吗?毕竟元神化形还是比不上真正的身体啊。不过他不知道百年剎那在哪,我知道。”
他涌起一个非常邪恶的笑,“所以我拼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偷了百年剎那,从慧极逃来这儿了。毕竟他不敢跳裂缝,我敢啊。”
他撩了撩垂在脸上的乌黑长发,“我本来什么都没有,当然敢拼,我拼赢了呢。甚至他追来的时候还吃了个大大的闷亏…”
“他追来了?”我失声叫出来。
“嗯啊,不知道躲在哪儿养伤。”他老神在在的回答,“够他养个三五百年了。毕竟我把所有修为都拼上去了,光脚不怕穿鞋的嘛。就是功力全失,所以才需要夺舍重来。不过我早预料到他会追来,所以准备了这个洞府。想恢复以前的水平…大约百年就够了。嘿嘿,我来这世界三十年,也不是傻傻等死的。”
…这要算“自我的争斗”,还是“精神分裂的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觉得很晕。
“我修到元婴期…”我开始无法遏止的发抖,“你真会放我走吗?”
“会啊,我答应你不是?”他非常大方的说,“不过你跟我在一起久了,会染上我的气息。老二找不到我,绝对找得到你。动不了我,但动得了你。我要说,老二不是个温柔的人,”他展现罕有的阳光笑容,“绝对不像我这么温柔。如果你不小心供出我的秘密…”
他深情款款的扶着我的脸,“我会很温柔的杀掉你的。”
我再一次的把脸砸在桌子上。
老妈啊…你管逻辑的那条筋…投胎转世后记得长出来啊!不要再祸延子孙了…
古谚有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虽然我娘的逻辑筋一直奉欠,但她费心让我重生,不是为了让我被污染成一个变态的。
即使我知道逃跑是个很烂的主意,这里比行宫还深山许多,但就算跑回行宫自生自灭,也好过在这儿跟个变态一起,导致未来为了生存也变成变态。
我修炼的进度很慢,即使已经被塞了无数丹药,除了让我打嗝都是苦味,真气的感觉一直时有时无,常常枯坐到打瞌睡。
但我学习丹药的时候好多了。因为丹药课不但有救人的药方,修炼相关的丹药,最重要的是,有许多款非常实用的毒药和迷药。
学了半年,我背了不少张厉害的毒药方,但临到要合药就打退堂鼓。我不知道连下药都是个技术活,需要非常强烈的动机和心理建设。
可无穷总是可以给人强烈的动机。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我修炼的进度很缓慢,老抓不太到真气流动的感觉。无穷很“好心”的想手把手带我体验如何行小周天。基于抗议无效,挣扎更惨的原则,,我依旧当他是个喜憨儿,让他一手按着头顶心,另一手按在我的丹田上,沈心静气,心无杂念的随着他强悍的真气行功。
但我差点走火入魔。因为无穷按着我的丹田的手指,非常暧昧的画圈圈。
一时又羞又愤,我喷血了。
有他护着我是没真的出什么事,吃了两颗丹药也就好了,就是有点虚而已。
但是他说,“做啥这么敏感?当初你还帮我洗过澡,我还不能反抗。”
当天我就把复杂又恶毒的“十里杨花”合好了。据说中毒死掉后,尸体会变成一片片的花瓣,省去收拾的麻烦。正义愤填膺的打算找机会扔到他脑袋上…
一入门,无穷正在打坐,脸孔有点苍白。虽说已经到了开光期,但在元婴期之前的修炼都很缓慢,底子也薄。我差点走火入魔的时候,他耗了大半的真气来救我,到现在还没歇过来。此时,他又毫无防备的,在柳树下席地而坐,睫毛在苍白的脸孔落下淡淡的阴影。
这是个好机会。但我站了一会儿,闷闷的回去把装着十里杨花的瓶子刻上名字,摆进丹房的毒药部。
原来下毒也是个技术活。
抱着脑袋,我又重作了一次,这次毒性减了,改成严重痲痹瘫痪的效果。药效可以维持个三天吧我想。又略做了些布置,虽然我符箓学得比三脚猫还三脚猫,但要启动静室前的防护阵,还是行的。
一切准备完毕,抖着手,我将无色无味宛如香粉的改良版十里杨花,撒在入定的无穷身上,转过身,闭上眼睛不忍心看他中毒倒地。
等了好一会儿,却没听到那声“咚”。我疑惑的张开眼睛,想转头看看…我是听到那声“咚”了,不过是我倒地。
腹内如绞,口内五味其出,心若擂鼓。嗯,这是正宗十里杨花的初期征兆。我被翻过来,迎上无穷笑嘻嘻的脸孔。
“你少了三味药。这才是正确的十里杨花。”他蹲着看我。
“…红铅、菟丘、玦草。”我翻了翻白眼,“我知道。”
然后我就因为剧痛和瘫痪效果昏倒了。果然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真不是干杀手的料…但无穷绝对是。
等我醒过来,第一个感觉居然是牙齿有些酸软。我猜我昏过去时非常的咬牙切齿。无穷抱着我,眼神没有焦距,看起来更像喜憨儿。
我一定昏了段时间,因为我觉得腰酸背痛,维持相同的姿势太久。我一动,无穷的焦距回来了,“我以为你会下三倍药,没想到是减三味。”
“…下毒是个技术含量很高的专业技能。”我奄奄一息的回答。
“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他粲然一笑。
我翻了翻白眼,是很讨厌。但我没说出去,只是把眼睛闭起来。毒大概解了,但我很虚,而且腿软。
第一回合,我惨败告终。
大约是基于猫抓老鼠的心理,无穷教了我更多、更速效的毒药,还教我如何开启传送阵到外面去。
但我没再对他下毒…我那可恨的良心过不去。我开始钻研迷药和麻药,下毒的方式也渐趋成熟,花样百出…但一点效果都没有。
无穷是个锱铢必较的人,所以反击都非常犀利而难以预期。他总是在我终于放松防备的时候反击,所以我可能因为麻药或迷药倒在水濂洞的任何地方。
自从我面朝下的昏倒在一海碗的粥里头,差点因为一碗粥造成命案…此后我患了海碗恐惧症,再也没用海碗装过粥或汤,也打灭了跟他拼毒药的念头。
跟一个活了两百五十岁的老妖怪分身拼这个,智者不取。
认识无穷的倒霉生涯过了一年。我终于抓到运转真气的感觉,能够自己结结巴巴磕磕撞撞的行完一次小周天。
一但会了以后,感觉还满妙的。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许多修道者这么乐此不疲的进行看似非常枯燥的修炼活动。
我国中的时候非常迷恋晨跑。一开始是因为田径队教练的要求,后来虽然退出了,我还是维持跑步的习惯。刚开始热身跑的时候的确很难受,但一渡过那个难受的阶段,整个世界就澄澈了。
什么都不用想,专心一致的追逐着风,心跳、呼吸、脚步,如此和谐。我就是世界的一部份…我,就是世界。
一种飞扬、生命的感觉。我在阅读得非常沈迷时,才跟这种感觉相彷佛。
修炼有些类似,但更浓郁放大许多倍。心底安详,一切美好,如此富足,再无所缺。
但就像我不能整天跑步,修炼也有极限。当从那种和谐的状态回到现实生活中,就会觉得现实非常粗砺、硌着人。巨大的反差很容易让人失落、烦恼丛生。
我想啊,许多宗教都讲究清净无为,抛弃物欲,说不定是因为要消弭这种巨大反差。个性淡泊的人比较容易忍受这种反差,修炼起来事倍功半。凡心未去,很容易感觉寂寞、空虚。
难怪心法第一条就是要沈稳道心。
自从我体验了修炼的滋味后,我对无穷就比较有耐性了些。这家伙没有半点道心,又百无聊赖的困在这个山洞里苦修。不寻我开心,他去寻谁?毕竟他是个脑袋有洞的喜憨儿。
虽然我也搞不太懂他是邪恶还是纯真,说不定是纯真的很邪恶。不过这种日子过惯了,我也渐渐生懒,人都是有惰性的,他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老板。
五年后,我终于修到筑基期。而停滞在灵寂后期很久的无穷,靠着三大坛灵药和长达两个月的闭关,终于冲进元婴期了。
他开心的抱着我拼命转圈,抛上抛下。我免费体验了大怒神加太空飞鼠的双重享受,差点就吐了。
就在他刚升级到元婴期的第二天早上,我们吃早餐庆祝。
他早就已经辟谷了,理论上我也应该是。但我还是习惯吃三餐──虽然只吃个几口象征一下。
所以他面前搁着一大盆花花绿绿的水果色拉,我面前是一小碗粥和几个花生米。这个古怪的习惯无穷却没跟我找过碴,让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不过给他啥他都会吃,说起来是很好养的。
他一面吃着樱桃,一面非常愉快的宣布,“到了元婴期,就有基本自保能力了。但一味苦修进步极缓,还是得外出历练才是。而且也该去搜罗些天材地宝,制丹或制器都要用到的。”
我点点头,“我知道。你能御剑飞行了吧?昨天我瞧见你练了一个下午的飞剑。”
“你瞧见了?”他很讶异,“我特别把飞剑练成透明的,你怎么瞧得见?”
我没好气,“你总不会没事练吐口水吧?”
他很感动,“鸾歌,没想到你这么注意我。”
我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我当然要注意一点,谁知道他会玩啥花样整我。但他这语气真令人痛苦。
火速转移话题,“出门在外,总要多小心点。睡觉前记得刷牙,别挑食啊。”我随意把我妈的那套唠叨搬出来。
喝完碗底的粥,我抬头,无穷没跟我龇牙儿,说些有的没的气我。反而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我,像是我欺负了他,眼底还有点雾气。
无穷自从那十天长到十五六岁,以后相貌就没多长了。我说过我有点美感痲痹,不过我得承认他的确相貌堂堂,有股奇特的贵气。他有些像电影阴阳师晴明那种俊美男子,带点颓废佳公子味道(尤其是气我的时候),但更嚣张更凝重些。我不在他跟前时,就板着一张死人脸,吓得精怪奴仆连大气都不敢出。
还真没见过他这副怪样。
我说什么了?至于把这个嚣张的喜憨儿气哭吗?
“…他还没听过这样的好话儿。”眨了眨眼睛,无穷低声的说。
跟他相处这五年,我渐渐有种隐约的疑惑。他的自我认知似乎很奇怪。虽然吃掉了本尊,继承了所有的记忆和情感,但他很别扭的没有成为本尊。虽然很少,提到过去时都会说“他”,而不是“我”。
我有些讪讪,“这算什么好话儿?而且你该说,『我还没听过这样的好话儿』才对。”
“他是他,我是我。”他脸一板,“我是无穷,可不是陆修寒。”
“你本来叫陆修寒啊。”我感叹。
“他叫陆修寒,不是我!”他恼怒了。
我举双手投降,别扭个什么劲儿。“是是,无穷先生。你要打包行李么?几时走呢?”美好的自由就在眼前,我不禁开心起来。
他外出修炼,我刚好在家过段自由又清静的日子。想想看,可以合理合法摆脱这魔头,多美好啊!
“要。”他不知道为啥开心起来,“记得帮我把牙刷和青盐收进行李里。”
…敢情还要我帮他收行李?为了未来的幸福清静生活,我任劳任怨的帮他收拾杂物,他自己去摆弄自己的瓶瓶罐罐。
其实修仙也没什么不好,有许多稀奇的法宝,比二十一世纪的科技还超前,叹为观止。那个神仙版开心农场就不提了,我最欣赏的是种储物系列。有时候是手环,有时候是戒指、袋子。
那简直是小叮当四度空间袋啊。当然容量大小就不一定了。有的极大,可媲美四行仓库,有的比较小,也有房间般的容量。我跟他外出采药都是用小的储物袋,对这我有点不满,我还是觉得拿药篮才够神仙,却被他很无情的否决,还嘲笑我没见过世面,连储物袋的珍贵都不知道。
他大言不惭的说,他刚来大明的时候,有群不知死活的修道人找他碴,觊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