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也不禁怔住,但随即向香姑看了一眼。
香姑嘴角一撇,冷冷一笑。
公冶红顿了一下,仍是那么不悲不喜地向独孤道:“我可以给这些丐帮弟子解药,也可以既往不咎,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独孤道:“好,我答应你。甚么事?”
适才他实在是难堪之极,现在听说只要他答应一件事就能救得了丐帮弟子的性命,纵是上刀山火海他也觉得比之向公冶红跪下赔罪要容易一些,因此不假思索地便答应下来。
公冶红仍是那般地用雾蒙蒙地眼睛看着独孤,问道:“你当真答应了么?”
独孤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你说罢,甚么事?”
“公冶红道:“你不反悔么?”
独孤已然觉出有些不妥.听到公冶红这般问,禁不住心跳加剧,扭头向香姑看过去,见香姑已是泪水满面,一时间心如五个吊捅打水,七上八下地翻腾起来。
香姑深深地盯看了独孤一眼,然后把脸扭了开去。
独孤道,“我既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反悔。”
公冶红道:“好,你跟我走罢!”
独孤道:“去哪里?”
公冶红道:“这你不用管,我只要你做一件事,那就是跟着我走。”
众人一时又怔住了。
人们只想着公冶红会让独孤去杀甚么人,或是去做甚么事,料不到竟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一时间悄悄议论起来,不知这第一美女到底是甚么意思。
丐帮中有些明白事理的,已是微露笑容,互相交换着眼色,心中却觉得甚是委屈,暗想:“人家青年男女斗气,却险些把我们这些花子的老命饶上,这当真是太也冤枉。”
这种情绪一传十,十传二十,当场的七十八名丐帮弟子瞬即都明自过来,个个脸现微笑,静观独孤如何回答。
公冶红问出了那句话之后,已然猜到了众人的心思和脸色,是以她只把目光盯在独孤脸上,不去看任何人。
洪七在丐帮之中虽任帮主,却是最为年轻的一人,因此是最后一个明白的,他看看公冶红的脸色,再看看独孤,最后又看看香姑.禁不住叹息了一声,为他的这个新朋友发起愁来。
香姑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但听公冶红说出来之后,她仍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独孤一眼。
独孤此时正满怀歉意地看着香姑。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香姑猛然扭转了脸。
独孤并没有如香姑那么难过,他觉得自己只是答应了公冶红为她做一件事,现在他纵然跟公冶红走了,也只是为她做的一件事而已,将来他终会回到香姑身边的。
独孤道:“好,我跟你走,那么你拿解药来罢。”
公冶红道:“你出来罢,我自会给他们解药。”
独孤又看了香姑一眼,见她扭转了头看也不看自己,便大步向公冶红走过去,走到蛇阵前的时候,那些毒蛇便自动地闪了开来。
丐帮弟子十分惊奇地看着。
独孤来到公冶红面前站定了,白马长声嘶鸣,把头伸过来在他身上挨挨擦擦地蹭着。
公冶红从怀中拿出一个方盒,向洪七抛了过去道:“把此药倒入竹筒之中,放在火上烧烤,让受蛇毒之人围坐火旁即可。”
这份解药也当真算得一奇了。
但公冶红并没有撤去蛇阵,却对独孤道:“咱们走罢,你上马。”
独孤依言默默地跨上白马,刚刚坐稳,却听得耳后风声响动:一双纤手已然环腰将他抱住。公冶红骑在马上。抱住了独孤,回身高声说道:“丐帮主,半个时辰之后,蛇阵自散,好好照护你朋友的朋友。”
丐帮弟子传来一阵惊呼之声。
独孤回头看时,见香姑已然倒了下去,丐帮弟子忙不迭地正自拥上去救护她。他心中顿感一阵酸楚,刚欲下马,公冶红在马后一抱,白马已是跃了出去。
白马一路向西;过了太白镇,仍自向西行着;两旁树木村舍不住地向后退着。
公冶红双手使劲地拖着独孤,把头贴在他的背上,双脚不停地踢着马腹,默声不响地只是驱着马飞快地奔驰。
太阳又要落山了,不知为甚么,独孤忽然想到第一次到鸣风庄时正是在这个时间,而第一次看到香姑裸着身子在溪水之中洗浴时也是在这个时间,他的一生好似注定了与这个时间牵上了缘分。
两人刚好来到了一座山关,绕过那座山,前面忽然传来隆隆的水声,再向前行了不到几里,竟是来到了好大的一个水潭之旁,左面山崖之上浩大惊人,右面则是长草掩映的一片平原,夕阳悬在上面,艳红而又盛大。
独孤道:“我累了,咱们在这里休息一下罢。”
公冶红道,“也好,我也正要洗个澡,和那些花子打了这半日的交道,不洗澡饭都吃不香。”
独孤瞬即脸红了。他又想到了香姑。
公冶红将独孤从马上抱了下来,慢慢地松开了手,但随即又将他紧紧地抱住了。
独孤道:“我真的有些累了。”
公冶红并没有放开独孤。
过了一会儿,他感到背上的衣服湿了.接着传来了强自压抑着的公冶红的抽泣之声。
独孤想不到公冶红会哭,但他仍自沉默着,不知道该说甚么才好。
公冶红猛然地放开独孤,终于放声哭了出来道:“你不该这样对我!你本该!我并没有杀她,尽管我恨她,但是我没有杀她,你看到的,我只带走了你,若不是因为你,我早就把她杀了!”
独孤转过身来,看到公冶红已经像一个孩子一般无助地哭喊着,不知为甚么,心中对她的怨气顿时间尽留消散了。
独孤道:“我并没有怨你,我真的有些累了,你不要再哭了好么?”
公治红立时安静了许多,但仍是偶而抽泣着,找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独孤亦是找一块石头坐了下来,却不知该向公冶红说什么。
公冶红终于止住了哭泣,缓缓地说道:“你让我丢尽了面子.但我怎么也忘不了你,无论如何总是想到你,梦中梦到你。白天只要一闭上眼睛也立刻就看到你,我呆想着能再看你一眼就满足了,可是费尽心思终于见到了你之后,却无论如何也离不开你,只想着能够与你在一起就行,你恨我也好,骂我也好,都由得你就是了……”
独孤万万没有想到自尊心极强的公冶红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也没有想到她爱自己会爱到这种程度,竟然会不顾自己的颜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挟持到了这里。
独孤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公冶红道:“你不恨我?”
独孤道,“我忽然觉得你不象是帮主,倒象是孩子一样,让我恨不起来。”
公冶红追问道:“也爱不起来,是么?”
独孤默然。他确实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公冶红道:“我本来可以不这样做,我本来可以做得更象一个女人的样子,等着你来爱我,等着你回心转意,但是我做不到。我从骨子里爱你,你告诉过我,若是没有碰到她,你就会再到鸣风庄上去的。是她把你夺定了,我今天把你抢回来,我也并没有伤害她,我觉得我做得很公正,我想你不会因此恨我。”独孤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恨你。”
公冶红看着独孤.眼泪流了下来,轻声说道,“不,不,不!我要你恨我……”
独孤又沉默下来。
公冶红走过来,慢慢地坐到独孤身旁,柔声说道:“我不怨你。你与她在一起……
我不怨你,只要你今后和我在一起,我会好好爱你,我从来不知道我会爱得这么深,会不顾一切,不顾任何面子。”
独孤想了一想道:“我更喜欢那个要面子的公冶姑娘。”
公冶红道:“可是那个公冶姑娘她只能在梦中见到你,她活得太可怜了……”
独孤心中被公冶红的这句话震动了,他禁不住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公冶红仍是那么美艳,睫毛也还是那么长长地覆盖在眼睛上,使她的眼睛显得象雾一般朦朦胧胧,只是在这一切之上再没有了昔日的那份高傲,而是多了一份渴求,那几乎是从灵魂深处生发出来的渴求,这份渴求由于得不到实现,就使她美艳的面孔蒙上了另外一层楚楚可怜的浓雾。
独孤看着她,心中非常奇怪地生出一个念头,想要把她拥入怀中搂抱她。
公冶红好似从他的眼中看懂了他的意思,柔顺地将身子靠了过来。
但是独孤猛然被自己腿上的伤惊醒了。公冶红不小心靠在了他的腿上,他腿上顿时一阵剧痛,顿时使他清醒过来。
他把那向公治红倾身的半个动作改成了俯身察看自己的伤势。
下午的一场恶战,加上适才骑在马上的一阵颠簸,使他腿上的伤口不但被撕开,流了一些血出来,而且已经红肿化脓了。
公冶红哩地一声又哭了出来。一边哭着一边喃喃地说:“这又是我错了,我以为这样做,你定然会恨我,你会由恨我而再爱我,我不知道你会这样,对我不爱也不恨……”
独孤道:“爱也好,恨也好,都不会太久的,你又何必这般挂在心上?”
公冶红一惊,止住了哭泣,问道,“你这是甚么意思,你就要离我而去么?你可是答应了的,跟着我走,绝不反悔。”
独孤听一怔,他料不到公冶红竟是存这样的心思,要自己长时间的跟着她。但是随即他就释然,微微苦笑道:“我答应的事情自然不会反悔,但那也是于事无补的。”
公冶红道:“为甚么?”
独孤道,“我中了毒,已经没几日好活了,上次就想要告诉你的。”
公冶红顿时变得脸色苍白,但随即她强自镇定心神,颤声问道,“你中了甚么毒,难道当真解救不了了么?”
独孤于是将中了十香酥心散之毒及之后的求医之事约略地说了一遍。甚至连两人一路向东去寻黄药仙之事也说了出来。
不料公冶红听了非但不难过,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又恢复了昔日的高傲和自信,点了点头道:“好.我们再往东海之滨寻访那位黄药仙就是了,现下且让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说完了竟自跃身起来,几步跳到崖后去了。
独孤正自奇怪.猛听得水声响起,括头看时,那公冶红已是夜潭中游着,抬起白晰的手臂向他招了一招,随即白影一闪,钻入水中去了。
独孤顿时脸上一阵火热,心中想着香姑在溪水中洗浴的情景,紧跟着身上也热了起来。
他盯着潭水看着,希望能够看到公冶红从水中钻出来。虽然在心中暗自责怪自己.但他忍不住就是想看到公冶红。
那次看到香姑时他实在是无意的,但香姑天然的美让他动心,让他陶醉。
他记得他甚么时候好似跟公冶红讲过了,也好似自己没有讲过,他不知今日公冶红这么裸身入潭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他确实想看见公冶红。
大约过了有小半个时辰,潭水仍是那么静静的,他忍不住替公冶红担心起来,怀疑她会不会出事,开始时他只是心下暗自担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湖面,到后面竟自是站了起来,慢慢地想到湖边去看个究竟。
猛听得身后一声叹息传了过来,他回过看时,见公冶红已是穿上红色衣裙站在他的身后,那么雾蒙蒙地看着他。
他顿时呆住了,怀疑自己适才是不是在做梦。他回头看看潭中,潭水静静地,瀑布激起的波纹一圈圈地漫到岸边来,再回身看看公冶红,公冶红仍是那么有情有意地看着他,婷婷玉立地站在那里。
公冶红的手中提着两只活甲鱼,而头发也是湿漉鹿的.沾着细细的水珠,在夕阳的映照之下闪闪发光。
公冶红道:“你想看我?还是在为我担心?”
独孤道:“都有。”
公冶红微微一笑,问道,“哪样多些?”
独孤道:“开始时想看你,后来为你担心。”
公冶红仍是那么雾蒙蒙地看着独孤,不知在想着甚么,忽然问道:“你现在想看我么?”
独孤的脸腾地红了,他绝没有料到公冶红会有此一问。他无法回答。
公冶红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道:“你想,是不是?”
独孤诚实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公冶红轻轻地笑了,好似自己已然取得了胜利,她把甲鱼放在地上,开始去找烧柴。
两人吃罢甲鱼,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独孤细细地品味着甲鱼的滋味,觉得鲜美之极,却听公冶红道:“是不是还想吃?”
他点了点头,忽然明自已然黑了,点头公冶红看不见的,便道:“是还想吃。”
公冶红将手伸过来拉住了独孤的手,独孤心下一震,公冶红已是站了起来,牵着他的手向崖后走过去。
转过岩石,两人来到了一个岩洞。
独孤四下打量着,见那山生得甚为奇特,四面都是磷峋起伏的山石,怪样百出,甚是骇人,而中间的地上,却甚是平整,好似是一张巨大的床一般,那床的后面黑漆漆的,不知究竟有多深。
公冶红好似对岩洞甚为熟悉,径直走到那张大石床的后面,竟是摸出了一个烛台来,点亮了拿到了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放好了。
洞里立时一片光明。那洞口被一块巨大的岩石遮住了,在外面根本看不出这里是个山洞,此刻方知岩石后面当真是别有洞天。
独孤向洞门看过去,见那岩石的背面竟是刻得有字,仔细观看,认出是“火龙潭春宫洞”几个宇,顿时心下恍然,暗道:“怪不得这里又是有床又是烛台,原来早就曾有人来过了,并在这里刻下了字,却不知这洞何以取名叫‘春宫洞’的,也不见有甚么花草树木,外面的‘火龙潭’名字也不是很恰当的。”
独孤正自想着,却听得公冶红问道:“这里好么?”说完了目光有些怪异地望着他。
独孤道:“看来这里有人住过,只是不知何以叫春宫洞的。”
公冶红微微一笑,没有说甚么。
独孤道:“你以前来过这里么?”
公冶红道:“自然来过,只是从来没在这个地方住过,这洞有些怪。”
独孤一惊,问道:“怎么怪法?”
公冶红道:“我也不知是怎么怪法,反正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敢在这洞里住。”
独孤顿时怔住了,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今夜要同公冶红一起在这洞中过夜了,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说道:“我到外面去,我去给你守夜,你好好睡吧!”说完了就向外面走。
公冶红跃过来将他拦停顿了,眼中汪着泪水轻轻地说道,“我说过我一个人不敢在这洞里住的,你就不能陪我么?”
独孤道,“我守在洞口是一样的,若有甚么怪事时,你叫我一声我也听得到。”
公冶红轻声道:“你身上伤的那么重,我怎么能让你在外面过夜?”
独孤苦笑道:“我在洞中过一夜,伤不会就好了,我在外面过一夜,伤也不会更重些,这又有甚么妨碍了?”
公冶红不再言语,将他拉到石床上,但独孤猛然又站了起来.吃惊地看着那张石床。
公冶红微笑不语。
独孤伸手又试了试那石床,转头向公冶红道:“这洞中当真是有些古怪,这床怎么会是热的?”
公冶红道:“我也只知这石床是热的,却不知为甚么是热的。每次我来潭中洗澡,洗得身上冷时,在这床上躺个一时半刻就暖了。有这么好的石床,你不在上面睡一夜,不觉得可惜么?”
独孤低头看着那石床,前前后后都看遍了,确实是实实在在的石床无疑,可是那石床同围的石头都是冰冷之极的岩石,唯有石床是热的,这确是让人费解。
虽是夏日,石洞之中仍是有些阴森的凉意.可是若是睡在这石床上面。定然是非常舒服的。独孤又转身坐在了床上、顿觉一般暖流沿着督脉涌上来,经命门、过夹脊、穿五恍,直达百会大穴。
公冶红不声不响地给独孤腿上的膏药揭了下来,又甩手帕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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