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一切如旧,似乎因为刺客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她彻夜未归,这倒也好,省的一番口舌,灵筠心中暗自高兴。回到宫没多久,小禄就把药送来了,还真是不少,大大小小十几个小瓷瓶。
小禄看着灵筠笑着说道:“十四爷说,这些药有内服的,有外敷的,用法都在瓶上写好了,姑娘看看就明白了。”
灵筠微微一笑,“你们十四爷怎么送来这么多药?搞的我好像伤的很重似的。”
“十四爷说,姑娘爱管闲事,平日里容易受伤,所以多备一些,免得到时手足无措。”小禄温吞吞的回答道。
灵筠听后只觉无数乌鸦从头顶飞过,这个十四爷,还真是让人讨厌的紧,敢情他把自己当成闯祸精了。
打发走小禄,收拾好药包,等到傍晚时,灵筠便又偷偷的溜了出去,前往废宫救治刺客。
废宫内,灵筠按时去给那个刺客换药,也总在晚上抽出时间照顾他。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了,刺客的身体好了大半,只不过他像一个锯了嘴的葫芦,除了头一天跟她说过两句话,这半个月从没开过腔。
灵筠今天替刺客换好药,他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心里不觉感叹他生命力之顽强,禁不住打趣道:“你身体还真是好耶,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半个月就好了大半。”
“这还要感谢你,你送来的药,都是进贡的御药,千金难得,自然好得快。”
刺客突然开口,倒让灵筠一愣,他居然说话了,揉揉耳朵,不是自己幻听吧。
刺客看着灵筠愕然的样,有些无奈的微微摇头,缓缓道:“你不想问我些什么吗?”
灵筠收回愕然的表情,侧身坐在床边,“我问你,你会回答吗?”
刺客轻轻点点头,“以前我是对你有怀疑,现在你可以问了,我会适当的告诉你。”
“最起码你应该告诉我你叫什么?”灵筠开口问道。
刺客听后,从脸上揭下一层面皮,说道:“我叫云伊凡。”
灵筠看着云伊凡,二十余岁的年纪,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额头散落着几缕头发,相貌俊美的让人几乎忘记了呼吸,只是浑身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气息。
好帅!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灵筠收回几乎黏在云伊凡脸上的目光问:“这是你真正的样吗?”
云伊凡点点头,灵筠接着道:“听说你是天地会的人,所以才来刺杀皇帝。”
“是。”
“为什么呢?就是为了反清复明吗?”
云伊凡不答反问:“难道这不能算理由吗?”
灵筠又问:“为什么要复明呢?”
云伊凡怒声道:“我中华礼仪之邦,岂容蛮夷践踏。”
“那么你是为了大明皇朝而不是为了天下姓喽。”
云伊凡不急不缓道:“我们这么做,就是为了姓不再遭受蛮夷欺凌。”
灵筠摇头道:“你这么说就有失公允了吧,大清自入关以来,一直秉承着与民休息。康熙初年虽有旗人抢占汉人土地的事发生,可自从鳌拜死后,这种情况就消失了,姓安居乐业,安享平。相反呢,明朝末年,皇帝只管安逸享乐,不理朝政,朝中宦官掌权,奸佞横行,姓纷纷揭竿而起,战火连连,民不聊生,两下相比,谁更好一些呢?”
云伊凡冷哼一声:“你是满人,自然向着那老贼说话。”
灵筠笑着说:“满人、汉人不都是人吗?你问问自己的心,如果明朝强大一如洪武皇帝建国之初,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大清怎能攻破山海关,入主中原呢。还有,你说你们反清是为了姓好,那我问你,大清入关已久,根基已稳,若要推翻势必燃起战火,姓必将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眼前的安乐生活转眼化为虚有,这就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吗?即使你们将来真的成功了,废待兴,一切都要从头来过,这对姓真的好吗?”
云伊凡紧皱双眉,一言不发,灵筠看着他说道:“姓想要的是天下平,不管当皇帝的是满人,还是汉人,只要他能带给天下平,他就是好皇帝。”说完不再理他,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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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警告
御花园内,灵筠步履匆匆,脸上藏不住内心的喜悦,因为昨天胤祥回来了。
虽说九门早已开放,可胤祥并没有回宫,而是一直在宫外追查,平静的表面下却是暗潮汹涌,可一连半个多月,依旧毫无进展,康熙觉得刺客应该已经逃离了北京,便下旨不再追查,胤祥也终于回到了宫中。
半个多月了,她已经半个多月没有看见他了,思念像午夜梦回的幽灵一般折磨着她,一想起那日晚间他的柔情蜜意,灵筠就觉得内心满满的都是幸福。
现在他终于回来了,灵筠顾不得许多,立刻向胤祥平常最喜欢去的倚梅园而去,希望能在那看见他,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她就知足了。
走上沁芳桥,远远看见一个人影,披着墨绿的斗篷,隐隐绰绰的在梅园里游荡,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想上前,又有些羞涩,一会儿他问起自己为什么来这?她该如何回答呢?说是碰巧过?会不会显得刻意?说是采集梅花上的露水泡茶?可现在似乎已经是中午了!
本想远远看一眼就走的灵筠,在这一刻已经不再满足于那远的注视,心里还没想好如何应付,脚已经情不自禁的向梅林走去。
走进梅林,靠近人影,微微躬身,用欢愉的声音,柔声请安道:“十爷吉祥!”
身影缓缓转身,灵筠的笑容却在一瞬间僵在脸上,不是胤祥!
清秀俊俏的脸庞如同千年寒冰没有一丝表情,眼睛深邃凛冽,身着藏青色袍褂,外罩深蓝坎肩,右手腕上套着一串佛珠。
灵筠此时有种想撞墙的冲动,怎么偏偏碰到这个冰块脸,刚才自己那不规不矩的行为落在他眼里,免不了又得听训斥。
忙紧步上前,垂着头,恭敬行礼道:“奴婢见过四贝勒爷,贝勒爷吉祥。”
胤禛的脸上依然没有丝毫表情,似乎根本就忘记了灵筠的样,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抬了抬手。
灵筠起身,低垂着头,不敢正视。胤禛没说让她离开,也没有问她为什么来这,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双眸没有一丝温。
灵筠觉得周围环境的温似乎低了不少,浑身僵直,不能动弹。眼珠连转,心中不停琢磨,这为贝勒爷到底想干嘛?就这么呆站着,他受得了,她可受不了那快要冻死人的眼神。
连吸几口气,灵筠终于熬不住了,玩深沉,她可不是这些皇的对手,扯着僵硬的嘴角,再一次福了福身,“如果贝勒爷没什么吩咐,奴婢先告退了。”说着就想离开。
“从一个小毛贼,变成盐帮的故交;从一个民女,变成八旗秀色;从浣衣坊的卑贱侍女,又变成近侍;不知是苍天格外偏爱姑娘,还是姑娘过聪慧,能在十弟的庇佑下逢凶化吉。”
胤禛终于开口了,可话里话外都透着阴郁味道,似乎这一切都是她灵筠预先设计好的,都是为了亲近十阿哥,而她所受的苦难,不过只是一场照本宣科的戏码。
心里很是不快,转身看向胤禛,“四爷这话,奴婢不懂。”
胤禛冷笑一声,“不懂没关系,只是这紫禁城处处有凶险,到处是亡魂。安身立命之道,就是本分二字。不然御湖的事,或许会再次出现,而你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幸运的。”说完深深看了灵筠一眼,抬腿扬长而去。
威胁,这是**裸的威胁!他凭什么这样要挟自己,她又没做什么?!难道爱一个人也有错吗?灵筠紧咬双唇,鲜红的唇上印着整齐的牙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强忍着委屈。心中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看着渐渐远行的胤禛身影,忽的一跺脚,转身向梅林另一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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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恐惧
宫,东侧院。
灵筠一脸怒气回到宫内,看到宝珠房间外一片吵杂,好多的宫女监凑在一起,悉悉的说着话。
咦?怎么这么热闹,出什么事了?灵筠走上前一瞧,看见小监把宝珠的被褥、用一样样搬了出来,扔在院中。
灵筠摸着下巴,看这架势是要逐出皇宫啊?不对啊,宝珠那么受妃宠爱,就是把这一宫的奴才都赶出去,也轮不上她啊。
灵筠心里奇怪,凑近一个小丫头问道:“喂,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好端端的,宝珠这是出什么事了?”
“听说是得了痨病,治不好了,拖去净人堂等死啊!”
“好端端的怎么的了痨病了?”
“说是勾引十四皇,谁知在御河弄了个透身凉……”
“嘘,别说了,主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不想要命了!”
宫娥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宝珠得病的原因,从他们的话中,灵筠听出这事应该是跟胤禵有关。
这就奇怪了,宝珠心心念念的不是吗?看妃的意思年底可能就让把她收房了,好端端的她干嘛又去要勾引十四阿哥,看她的样也不像是水性杨花啊,再者她也没那个胆儿。不对,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宝珠被监架着拖出来,蓬头垢面,面如白纸,只穿着贴身衣服,在寒风中被冻的瑟瑟发抖,周围的人一起捂住鼻,动作出奇的一致。这往日跟她称姐道妹,追着她屁股后面阿谀奉承的宫娥,此时也纷纷闪避,唯恐避之不及。
灵筠看着周遭人的行径,轻轻摇摇头,心底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寒意,真是世态炎凉啊!向妃寝殿看了一眼,这妃也真是心狠,宝珠跟了她好多年了,就是养条狗也该有感情吧,可她竟然不闻不问,连个情儿也不讲。
这宝珠虽说是可恶,但到底是条人命啊,真要是被送进净人堂不管不问,岂不真是死一条!灵筠心里有些不落忍,算了,这会儿人多眼杂的,也不好帮她,等到了晚上去看看她,在求求张医给弄点药吃吃,好歹相识一场,不管救得了,救不了,她总的尽点人事吧。
夜凉如水,月色昏黄。
灵筠挎着篮,猫着腰,小心翼翼的穿梭在御花园。这一个多月,为了照顾云伊凡,她可没少走这条,早已熟得很。对侍卫的巡视时间也很了解,虽说这次是往西去,但一通通,只要加些小心,是不会被发现的。
灵筠穿过御河时,看到靠着御河的假山后有光一闪一闪的。那是什么东西?她心里奇怪,便蹑手蹑脚的向着光源处走去。
她走到跟前,透过假山的缝隙一瞧,原来是琉璃正在河边烧着纸钱,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丫头是不是疯了,竟敢在宫里烧纸,这可是杀头的大忌!
灵筠猛然跳出去,也不管吉利不吉利了,上去两脚就把烧着的纸钱踩灭了,一把拉住琉璃转向假山深处,仔细瞅瞅四周没人,出声训斥道:“你疯了?这要是被巡视的侍卫看到,十个头都不够砍的,你到底是为谁啊?!”
琉璃看着灵筠,紧咬着下唇,也不说话,眼珠在眼眶里打转,不住的抽噎。
灵筠瞧着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早心软了,上前一把抱住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柔声哄道:“好妹妹,到底发生何事?你别哭,跟我说,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琉璃趴在灵筠肩头,哽咽了半天,慢慢吐出一句话,“宝珠死了。”
什么?!死了?!灵筠心头一震,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紫禁城中了,可琉璃为何会如此伤心呢?
直起身,迷茫的看向她,琉璃和宝珠也就见过两面,而且大多时候是自己在她面前数落宝珠的恶行,她一贯听后是义愤填膺的,怎么听说她死了,会这么伤心?还冒着杀头的危险,替她烧纸呢?
琉璃似乎察觉到灵筠的不解和迷茫,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道:“那****昏迷不醒,十爷和十四爷来看你,说起你为何会邪寒倾体,我想起你跟我说宝珠泼湿你被的事,一时气愤,就把她欺负你的事告诉了两位爷。当时十四爷的眼神就很可怕,后来宝珠就病了,又传出跟十四爷有关,我就想……就想……会不会是……”
灵筠只觉得一道惊雷炸响在心间,胤禵杀了她?是胤禵杀了她?身体不自觉的开始颤抖,脸上惊惧莫名,是她害死了宝珠,是她害死了她!她虽说讨厌宝珠,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让她死,从来没有想过!这可怕了,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人命可以如蝼蚁一般任人践踏,可怕了!可怕了!
直到回到宫,直到回到自己房间,直到拿起茶杯,灵筠还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这就是权力可怕,这就是特权的可怕,今天是宝珠,那明天会不会是她呢?
“御湖的事,或许会再次出现,而你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幸运的。”想起今天胤禛说的话,灵筠更觉的浑身颤抖的厉害,一股彻骨的恐惧从心底袭遍全身,那是对死亡的恐惧!她好怕,真的好怕!
“灵筠姑娘,回来了。”外面传来小监的声音。
“知道了。”灵筠颤抖着声音向外应了一声。
回来了,她还要去伺候,不能在抖下去了。可不是胤祥,一个驾前失仪,就可能要了她的命,她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必须控制住那份恐惧,她必须做到,因为这是在宫中活下去的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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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离宫(1)
微弱的烛火在黑夜中摇曳。
坐在书案后,支着头,微闭着眼,似乎是饮了酒,他的面颊有些异样的潮红。
今天他的心情很不好,领侍卫内大臣乌苏金保的女儿嫁人了,那是他眼馋已久的势力,乌苏金宝手握西山锐健营和善朴营两营的兵马,要是能跟他攀上姻亲,那无异于如虎添翼,更何况她的女儿乌苏玉兰也是京城数得着的美女。
他费尽心思让皇阿玛将她指给自己,谁知那丫头竟当着皇阿玛的面说要嫁给十弟,而皇阿玛竟真的把他嫁给老十做侧福晋。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选十弟,他是,是未来的皇帝,她乌苏玉兰竟敢看不上他,这个贱人!贱人!
灵筠端着醒酒汤站在门头,看着休憩的,不由得撇撇嘴,这什么储君?正事不见干几件,倒常常喝酒,都说当今圣上是个英明君主,怎么偏挑了这么个窝囊废当。
轻声慢步的走到书案前,略微弯着腰,小声唤道:“殿下,殿下。”
微微睁开双眸,眯缝着眼看着灵筠。
灵筠见状慌忙把醒酒汤递到他面前,微笑着柔声道:“今日也累了,饮了这汤汁,早点安置吧。”
揉揉额头,伸手去接,夜风一吹,一股淡淡的幽兰花香吹进鼻端,手停留在茶杯上,抬眼看着灵筠。
他本有几分醉意,又有着满腔的怒火,忽然被这幽香沁入心脾,不觉便有些心猿意马,竟怔住了。
“殿下。”灵筠心中纳闷,又轻声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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