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珍知道大胡子肯定会派人找自己,也不敢出去,烙饼有六七块,够她慢慢吃撑上两三天的,等躲过了风声再出去。
所幸的是这种边疆小城的客栈不怎么讲究,小二不常打扫,倒也没人发现她。直到第二天,这间房住进了客人,小二将来人领进了房间,王珍从床下偷看到住进来的是一个男人。
过了一会门又打开了,只听一个娇媚的声音道:“苏爷”说的竟然是政语。
那苏爷只“嗯”了一声,那娇媚的声音又道:“娇娘已打听清楚,外面乱糟糟的是因为六亲王在找一名女子,据说是他的姬妾,前日就在这个客栈逃走了。”
“他的姬妾如何会在这里逃走?”那苏爷的声音听着冷冷的。
“哎,也是个可怜的女子,是掳来的政女,本来是送到鹰城六王府上的,在这里宿一晚而已,倒叫她找到机会跑了,这铁尔罕是有名的铁腕亲王,出了这种事,若是叫他找了,那女子是生是死可难说了。”这个娇娘的女子,声音里仿佛带着点不忍。
“好了,那终究是别人的事,莫要多管闲事,你去清点一下货物,把下面的人安排一下。”
那男声依旧是冷冷的,似乎冷的不止他的声音,还有他的心肠。
第二十三章
接着又是关门的声音,娇娘出去了,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还不闻声响,王珍有些好奇想看看这个苏爷在做什么,就撩起床单的一角偷偷看去,她看到一个男子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知在盘算什么。
突然,他抬起头向王珍所在处扫了过来,王珍吓得急忙松手,让床单将自己遮盖住,王珍从床单边缘离着地面的一点点缝隙里,看到那人起身慢慢向自己走来,急的冷汗直冒,对自己刚才的行为后悔莫及。
这时,那人在床边停住,转个身走开了,王珍看着他那双穿着靴子的脚在房内来回踱步,过了一会,也打开门出去了。王珍这才呼了一口长气,方才应该没有看到她吧。
就算她想要换房间,这青天白日的,叫人看见如何了得,只好继续在这里待了下来。趁没有人的时候,胡乱嚼了一个饼子。
又是半天过去,苏爷吃完晚饭回房间来休息,刚刚脱下外袍,就听到一阵敲门声,开门一看,就见娇娘站在外头,娇娘附耳对他一说,他皱眉摇头道:
“我为什么要帮,我不把他揪出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接下来就看他的命吧。”说着穿上外袍就要出去。
娇娘急忙关上门,堵在门口拦住他:“我的好苏爷,娇娘实在不忍,若是当年有人能够。。。娇娘也不至于。。。苏爷只当是心疼娇娘吧。”
苏爷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使她一阵胆寒;姣好的面容上青一阵白一阵,暗想莫不是她真的过了?就在她心惊之时,苏爷道:
“看来我是真的把你惯坏了,好,今日个我依你一回,只是回去后你自己找老五领罚吧。”
这两人说话让王珍一头雾水。
苏爷一把拽过娇娘,娇娘轻哼一声,便柔若无骨的靠了过去,两人就朝床边走去。
王珍接着就看到衣服散落下来,还有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莫非上面的这两人。。。
王珍满头黑线,无语中。
突然门口一阵喧闹,让后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苏爷和娇娘相视一眼,谁都没起身,直到门被踢开。就见一群大域兵冲了进来。
娇娘故作惊慌,尖叫一声,用被子遮住自己。
那群兵见此二人衣衫不整躲在床上,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眼神暧昧的打量二人。其中一人对他们呼喝着不知说了些什么。
只见苏爷自若的穿上袍子,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牌子递过去,也用大域语回了几句。
那人看到牌子,吃了一惊,态度骤然变得好多了,他与苏爷交谈几句,苏爷又拿出两个文帖,俱是证明他们身份的证明,大域兵看过点点头,抱了抱拳,以示打扰,就出去了。
苏爷是做生意的,也有些人脉,方才的牌子,就是大域某个大官的信物。
大域兵走后,苏爷与娇娘各自穿好衣服,娇娘低声道:“苏爷可想与娇娘换个房间?”
“换什么,平白无故惹人怀疑?”苏爷冷冷道。
娇娘始终不敢抬头,略坐一会,起身离开。在她走之后,苏爷就歇息下了。
天亮后,苏爷就离开了,娇娘随后走了进来,留下一个小包袱。
“这房间多给了三天的房钱,我已安排过这三天不会有人来,外面如今还有人在找你,你再多躲几天吧,这一包里有些散银和吃食,我能帮你的就这些了。”
王珍听得清楚,这话分明是对她说的,她早就对苏爷和娇娘昨夜的言语和行为产生怀疑,今日听娇娘的话,果然昨夜这两人就知道自己躲在床下。
约莫就是自己偷看的时候给苏爷发现的,然后苏爷告诉了娇娘,正巧遇到大域兵重新查这家客栈,两人就做戏帮了自己一把,难怪苏爷那般反应,还说依了娇娘这回,叫娇娘回去领罚。
她此时已明白,自己受了娇娘的大恩。
床下传来幽幽的女声:“王珍在此谢姐姐大恩,永铭于心,来日结草衔环定当相报。”
王珍么?怎么这个名字仿佛在哪里听过?娇娘如此想着,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就离去了。
半晌,王珍爬了出来,环顾四周,把门栓插上,再走到窗前放下帘子。然后才打开包袱,果然如娇娘所说,里面有些散碎银子,和一包牛肉,几块烙饼。王珍打开一闻,再各撕下一小块放在嘴里尝尝,确无异样,方才完全相信,那娇娘真是一片好心。
娇娘出来后,爬上马车,带着货物的商队才缓缓地出发。
苏爷坐在马车上,马车里有个小茶炉,烧着开水,娇娘熟练地为苏爷泡茶。
苏爷眯着眼,靠在靠枕上,不言不语。气氛沉闷的让娇娘先耐不住了。
“娇娘鲁莽,请爷别再恼了。”娇娘陪着笑脸,小心的道的递上茶杯。
“我知道你是触景伤情,可是万一惹上麻烦,还不是得爷我出面摆平,多生一些事端。”苏爷接过茶杯,抿了一口:“那女子的底细你可清楚?”
当初娇娘只是一渔家女,也是受恶霸欺凌抢占了去,后来生生给折磨得半死丢在了水边,正巧遇到苏爷府上的老管家回家探亲,将她救了,后来才入得苏爷府上,为苏爷办事。
娇娘眉头一蹙,道:“时间太紧,还无结果,只知六王爷那边找人也找得奇怪,只派人寻却无画像特征之类,将不少政女都给抓去了,派人辨别过后才放出来。”
此处小镇因通商贸易之故有许多政人和臻南人来往,这铁尔罕亲王抓人,单说是政女又不出详细的特征,委实有些奇怪,莫非有隐情不成?
娇娘又道:“方才我听那女子说自己叫王珍。。。王珍。。。倒是听说大政新皇帝追封的那个公主,本家名字就叫王珍?!”娇娘突然想到,莫不是就是那人?
苏爷一听王珍这个名字,也是一愣,后居然露出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在这冷人脸上,也显得冷冷的,冰寒刺骨叫人不寒而栗。娇娘看着不知怎的打了一个哆嗦。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王珍会对娇娘报真名?
一时疏忽,并剧情需要!
第二十四章
那娇娘离去不久,王珍猛然想起自己方才竟然无意间报了真名!
虽然对方是自己的恩人,但也非她不磊落,原本流落在外,有许多原因不便不该把透露真名,何况这女子虽然救了她,但是什么身份却不得而知。
罢了。。。已经说了,追悔也没用。
王珍又在客栈里待了两天,这两天虽然也难挨,却比前两天好过许多,至少可以时常出来活动腿脚,晚上依旧是裹了毛毡在床下过夜。
又过了两天,她琢磨着也该离开了,便用手蹭了蹭床下的灰,往脸上抹了一番,其实她不知道,哪怕她不抹,衣服和脸上早在床下打滚的时候被搞得脏兮兮的了,她将门打开趁人来人往的时候溜了出去。
她先在市集里买了一盒海棠花胭脂,这里混杂了许多大政和臻南人,所以身穿大域服却明显是异地人的她在此也不显得突兀,并且大概是遇到的政人多了,这里的买卖人,都能用几句政语讲价钱。
事情比王珍想的更顺利,虽然她在纳姆那学会一点点大域语,但还无法熟练到与人流利的交流,只能简单的表达自己的意思,比如吃饭,睡觉,买东西,多少钱等等,对方说的一多,她就不明所以了。
王珍把买到胭脂打开放到鼻下闻,还抠出一点拍在自己脸上,不一会就开始觉得脸上痒痒的,开始长出红疙瘩。
谁叫她对海棠花过敏呢?原来过敏体质也能这样利用,王珍不免有些好笑,之后她就进了衣料店,这里有现成的衣裳卖,她就买了一件粗布男装,在店里将之换上,把头发也用布条扎起来,还谨慎的用布条在颈部绕了两圈扎好,这不没喉结嘛。
对着铜镜看看,镜子里的人,脸上脏兮兮的还长了许多红疙瘩,像一个邋遢的少年,相信不是熟悉的人定认不出来是她。
于是她满意的出了衣料店,不一会儿又买了一个草帽,给自己戴上,这样不会像戴纱帽那样打眼,一低头又能遮住自己样貌,若然有人奇怪,看她露出来的脸上的红疙瘩,只会以为她是遮丑之故才戴上帽子,她的一番心思,可谓谨慎小心之极,只是她运气未免实在不佳。
城门口都设有关卡,王珍看到大域兵把人拦住一个个检查,心知今日定不能顺利过关卡,还须另想办法,正在回身之际,看到另来了一批大域兵,赶着许多带着手铐脚铐的人出城,其中竟然有纳姆!而纳姆也看到了她,在她还未有所反应之时,纳姆高声指着王珍大呼,人也要扑过来似得,转眼王珍就被那些大域士兵给围住了。
“纳姆,你眼神真好。”王珍望着站不远处纳姆苦笑道。
王珍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会被发现,她特意搞得脸上过敏,面目全非,可是如果是相处了几个月的纳姆,认出自己也不是稀奇,只是她为什么现在在这里呢?
原来铁尔罕找她找了好几天,城内也找了,往来必经之路也追了,始终找不到她。
铁尔罕也精明,回头深思之后,觉得她还在城内的可能性大一些,所谓最危险地地方最安全,所以又派人把城内包括客栈查了一遍,就是苏爷和娇娘掩护她的那次。
后来依旧没找到她,铁尔罕怒了,这个时候下边的人问纳姆要如何处置,他想也不想,直接把她丢去泰息城。
所谓的泰息城在极北的苦寒之地,流放去的都是犯了不赦之罪的犯人,并且几乎没人能回来。
铁尔罕这摆明是迁怒纳姆,想她一个秀丽的女孩子去那里,指不定会招什么罪呢。王珍当初逃走时,只道纳姆受铁尔罕的信任,没想到他这般无情。
纳姆也很恐惧,可是没有其他办法,挣扎无望,只好被大域兵押着走,就在过城门时,看到了一旁张望的王珍,立刻如抓住救命稻草似得叫喊出来,于是王珍被抓住,纳姆活命了。
王珍被抓到后,被直接带到铁尔罕面前,铁尔罕暂住在城主的府里,他身着墨色长袍站在王珍面前,大域特有的斜襟排扣从前胸蜿蜒到腰侧,领口露出里面质地极好的白色里衣,腰间束着一条红的似血束腰,腰间挂着一件铜牌,还有一把样式古朴的佩刀,脚踏皮履,浑身上下无任何饰品,就连衣裳的样式都是简简单单。
王珍自认见过不少华贵美服,但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人的那股临人的气势,并不是叫衣服衬托出来的。
他一双鹰一般的眼睛打量着王珍,见她像男子一样束着头发,穿着不合身的男装,脸上尽是黑黑红红的,便叫人把她洗干净换身衣裳再带上来。
谁知洗干净后再看她依旧满脸的红疙瘩,暗自吃惊,叫来大夫,大夫看后说是过敏之症,过两天即好,这两日小心饮食,吃些清淡的,胭脂花粉的也不能再擦,临走还开了些药材。
以致接下来两天王珍都只能吃些清粥小菜,只是煮的汤药她却死活不肯喝,可依旧无济于事,海棠花胭脂早被搜走,过了没两天过敏症就自然而然好了。
等过敏症好了她的厄运也来了,一天晌午,铁尔罕召见她,她一进去就觉得不对,这召见的地点居然是一间寝房,有桌有椅还有。。。床。。。
王珍顿时杵在那里,铁尔罕可没有注意她在纠结什么,沉思了半晌,表态道:
“我不想杀你,你要是再逃,那我只能非杀了你不可,你也知道原因,切莫逼我。”
见王珍低头不语,面无表情,他又道:
“我有三件事情告诉你,一,你们大政的皇帝换了,现在的皇帝是当初的二皇子周煦逸,而助他登基的,就是你们王家,哼哼,现在你爷爷封了护国公,你爹也当上了丞相,你伯父也当上了内史,你是不是很高兴?”
王珍惊疑,秀眉微蹙,思量编造此事于铁尔罕并无好处,再加上太子先前谋害二皇子,还杀了她二哥王翰,也不知王浩表哥如何,只怕也是凶多吉少,而他二人尤其是王翰自幼得老太爷期望最深,经此一事,王家人定是痛彻心扉,会全力扶持二皇子也很不足为奇,所以如此,铁尔罕所说倒像是真的了。
“第二,你的姐姐嫁给了新皇帝,封了贵妃。”铁尔罕看着王珍,他听闻周煦逸是预备娶她的,只是因为以为她死了才娶得她姐姐。
王珍想到王瑶,便一阵心烦,王瑶与她同时穿越女,可是性情却大不相同,王瑶还将她推出马车以致她现在落到这个地步,只怪她早知道王瑶嫉恨她却太过大意。
不过王瑶不是与徐侍郎有婚约吗?定是立个名目给解除了,现在她不在,这王瑶可是称心如意了?想她当初信誓旦旦的说,不与人共夫,如今还不是成了三宫六院的一枚?
铁尔罕见王珍面色阴晴不定,还以为她还在留情于周煦逸,便冷笑道:
“你别再想那人,你再想多的也没有用,他们都以为你死了,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三件事,他们在你落下马车的附近找到一具残尸,上面居然有你的衣服碎片和首饰,想必是有人不想你被找到而做的,你说那人是谁呢?我那天分明见到你是被人推下马车的,当时车上似乎只有你们姐妹和周煦逸,周煦逸受了伤,推你下来的,莫不是你的姐姐?”
铁尔罕顿了一下,又道:“她现在贵为贵妃,定是不想见你回去,这周煦逸有这般好??惹得你们姐妹自相残杀?可笑啊。。。不过周煦逸对你也不错,追封了你为倾国公主,可见他还颇念旧情。。。只是如此一来,你姐姐只怕更忌讳了。。。另外你的亲人全当你真死了,虽死却给他们带来荣耀,若是见你活着回去,只怕心里还希望你死在外面呢。”
政人最重女子贞洁,清白人家的女子,就算平白的无辜惹了诽言流语,也有要了性命的,如她一般沦落在异地的女子活着回去,可不止得不到同情,还会被鄙视和唾弃,甚至动上。。。家规、族规,不过王家人还不至于会害她的性命,顶多让她出家罢了。
所谓家规、族规,对付失贞或犯了□罪的女子的,各家各族皆不同,重者绞杀填井,轻者拘禁出家,而且有些事还是秘密处理,旁人根本就不知道。
王珍以前也曾听闻多起失贞的女子被迫自杀的事情,现下就算她完璧回去,可是谁又会相信呢,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啊,这大胡子对大政这一陋习,还真是了解呢。
王珍暗想,这人处处攻心,叫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