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取来一件薄衣,给我披上。
呃……她难道不想给我解释一下这个、这个情况?
“身子怎么有点凉?”她轻语,道:“前几日,昊天祭祀已为宫主续好了筋脉,体内的抑郁之气也已化解,理应没事了……难道是内力破损的关系?”
我由着她替我更衣,由着她自言自语,反正武功尽失、内力耗竭,我是根本无所谓,我也从没想过要当什么武林第一。其实,她不知道……我冷,大有可能是因为不习惯裸睡的缘故。
“荨珀先伺候宫主沐浴梳洗。”她扶我起身。
*
我没有让她伺候,我很害怕她身上会突然游出一条毒蛇,要知道这绝对是大有可能的。而且,我也不习惯被人伺候。
一个人泡在撒满了各色花瓣的豪华温泉里,雾气弥漫,透过纱帘还能望见四周的繁花锦簇一片,真是特级的享受啊……
原来魔教还是有好景致的。也不管它下面埋多少尸骸,只要外面看着舒服也不错。我正想着,纱帘外突然掠过一个身影,有熟悉的清雅。
然后,不远处传来荨珀恭迎的声音。
我知道,是他。
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脸上肯定又是一副呆相肯定还泛着一片红晕,不要乱想,不要乱想,我反复提醒着自己。憋口气,潜入水中,安顿自己的思绪。
也不知泡了多久,他们也不来催,我也乐得享受。不过最终还是决定爬出了水面,在温泉的雾气笼罩下,我打量起了自己的身体。
不是我有自恋倾向,只是……这肌肤犹如玉雕凝脂,实在由不得我不注意那么一下。在我的印象中,自己完全不是这样的啊,难道这温泉真能这么养颜?还是瞬间即时型的。
不对。我突然想起了之前的那个奇怪念头。
借着温泉的水面,我俯身细看自己。
天!上帝!
这是我吗?
水中的那个倒影,手如柔荑,肤若凝脂,额上眉宇之间有一朵朱红色的蔓珠沙华,螓首蛾眉之下,美目轻垂,樱唇微扬。
妈妈呀,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是这么一张国色天香、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容貌啊……
现在我终于相信上天是公平的,想我前次是做了冤大头,死得还这么惨,这次终于是让我来享受享受了。我感慨万千。
“宫主……”我正感谢着上苍开恩,帘外忽然传来荨珀的一声轻唤。
我匆忙收起呆相,披衣裹毯,应声出去。
对镜梳妆,我看着铜镜里自己的那张脸,还是未能适应。
太美了,上天真是待我不薄啊,看着看着,连我自己都要对自己垂涎三尺了。垂涎三尺?为什么让我想到了他?翻转几下,脑子又开始不听使唤地想象当时他救我的情景……
等等,我可是表里如一极有涵养的淑女,怎么一下跳到了色女那一格去了。更何况,人家也不会对我做了什么,我就凭着女人的第六感坚信着这一点。
荨珀替我梳头,看不出她还真是不一般的心细。那一头三千尺的瀑布竟被她打理得服服帖帖,如果叫我自己来,天知道会弄上几天几夜。
随即松松地替我挽了一个髻,以一根玉簪、一支步摇固定住。即又取出一个锦盒让我选个耳饰,我随意挑了个极简单的珍珠耳珰。想我向来不太爱戴首饰,竟一眼就看到它也算是有缘。随后,又是一袭白缎紫纱。
我就奇怪她为什么非要我穿得这么隆重,若不是要我去参加个什么庆宴祭典?
倒还真被我猜中了。
我要参加的正是幻冥教的祭典,同时也是我的继承仪式。
由大祭祀,左护法陪同之下,我缓步进入魔宫大殿。
原以为魔宫的大殿一定跟看鬼片一样,幽暗阴森。不过,到了现场才知道并非如此。起码四周的光线还是充足的。至于,为什么火盘里的火是蓝的,这些白玉的台阶、玉雕水榭又是从何而来,我也无心再去追问,只要看着走着舒服就行,而且有这么俊俏的祭祀在一旁搀着我的脑子哪还能容下那些东西。
虽然我没有摆出一副痴呆相看他,但不经意的,还是时不时的瞄了他几次。身旁的他,一袭白衣,光华如雪,长发已经束起,发间横插着一支碧玉蜻蜓,面容清丽光洁,散发着一种温雅如玉的气质。他扶着我的十指修长、有力,一看便知,他的内力修为绝非泛泛……
由于他在一旁太吸引我的注意力,以至于,我都没在意到周围任何动响。
直到,我走近教主宝座,才听到下面一片轰然————“恭迎教主——”
我应声坐下,不,应该说是跌下,只是刚好跌到了那御座上,只是跌得不太明显所以没被发现。
谁叫我正泛着花痴时,突然响起那么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叫我一下能反应过来么?
等等,不要叫我什么教主啊,宫主多好,我才不要当什么教主,弄得我就像是个十足的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似的。拜托,我只是个小女人,可不喜欢杀人放火的勾当。
我正欲推辞时,下面一位身材颇为魁梧高大的兄弟,肩上还一只金翅鸟跃跃欲起。他厉声上前,“启禀教主——”
“不要叫我教主,还是叫宫主吧……”我本能的喊了一声。不过、不过,好像不太对,我要表达的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应该是我想当宫主而不是教主才对,可是,现在这么一说不就明摆着,我是当了这个教主,就是换了个叫法。
搞什么,这么黑压压一大片人,搞得我脑子运作都短路了。
我正欲讲明本意时,他只便当即应了一声,“是——宫主——”就再次开讲,这声音啊,也忒洪亮了,又加上这殿本就空旷再来个回声……我叹气,我默声。
私下,一旁的昊天告诉我,这是右护法迦楼罗。
“嗯,他的鸟真漂亮。”我只小声赞了一句,倒引来他的惊讶之意显露眉间,而后是一个柔和的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我,难道是我说错了?
不过,看到他的笑,倒还是第一次。明媚如清晨第一缕阳光的笑颜……
一时间,我又开始发起花痴,都没注意下面的声音里所述的内容,只听到他吩咐下属,“把他带上来……”
然后,只见一个半死不活的青衣男子被拖了进来。头发散乱,满脸血污,从他的走路姿势来看,身上应该也是伤得不轻。
“宫主,这就是决名子。”一旁的迦楼罗愤愤地告诉我,那个目光仿佛要把眼前的这个男子给活生生的拆骨抽筋一般。
决名子?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好像……
好像就是那个差点把我给杀了的那位。
“哦……”我回了一声,示意我已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迦楼罗倒是很吃惊我的平静,“要不是当时左护法阻止,我早把他分尸了,现在就交于宫主发落!”
发落?我连当时那部分记忆都没有,叫我如何狠得起来去发落?看他的第一眼就只觉得这厮可怜,然后就在想不知道他还能活得了多久,只是没想到他活多久还是由我说了算的。
我走下高高的白玉台阶。站起身来,还不忘抱怨几句:这衣袍也忒麻烦了!
看我走下来周围的人纷纷低头,显出膜拜状。迦楼罗也立马向后退下几步。
至于嘛,我心中暗暗叫苦,难道我还吃了你们不成?我可是连鸡都没杀过一只啊。
“好像伤得不清啊!”我看着眼前的决名子,不自觉地叹了一声。
原本就是不自觉地,不过也算是我内心的一种真实的情感流露,却没想到竟招来他一个冷眼。仿佛在说:见鬼!谁要你猫哭耗子!想杀就杀,悉听尊便!
看着他一副正义凛然、宁死不屈,我也只能苦笑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了。
算了,谁叫我就是恨不起来。就像以前被男朋友甩了、骗了,到头来我都还是没恨起来,现在看着这个离死都不远的家伙,我叹,我真的恨不了啊。
正在我叹气,欲转身往回走时,他突然,重重咳了一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看他身体不支,我也本能地上前扶住了他。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我的这一举动竟惹来了迦楼罗一声惊呼,“宫主!不要……”
不要?不要什么,不就是扶他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他这幅德行还能再杀我一次?
可是,我错了。
他真的可以再杀我一次。
因为,因为……
因为在我碰触到他的霎那,他的伤竟开始慢慢愈合,气息也开始复原……
我惊讶于自己碰到他的刹那……
难道……
难道是我治愈了他的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周已经微乱。不只迦楼罗惊讶,连站在玉阶上的祭祀也想我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我正欲放手,可是,只一瞬间,一只手很有力的将我的手翻转过来,另一只手抵了在我颈相处的动脉部位。
你到底想干什么呀!还没等我叫出来,他倒自己发了话。
“夙闻玄花宫宫主有治愈之力,今日看来果真不假。”
TNND,别怪我口粗,我救了你,你就这样报答我么?虽然我不是故意要救你,但不想有人死却是真的,你、你就这么恩将仇报?这也算名门正派?
他仍死死抵住我的喉咙,一边他的伤已经慢慢痊愈,一边要挟着四周魔教的众人。
呜……怎么会有这么死不要脸的人呀!我不要救他!可是为什么还是救他了!我无奈!我深深的无奈,为什么我就这么好欺负,为什么我的力量不能收回来啊!
这样相持已有一盏茶的功夫,四下早已大乱。
昊天也已站在了离我数步远的地方,虽然他表面仍很镇定,但他的眼中早已经杀气充斥。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估计决名子肯定死得比五马分尸还要惨烈数万倍。
虽然他是为了救我,可是看着他冰冷如霜的目光真的不好受,毕竟他对着决名子的同时也正对着我啊。我发誓我决不要再看到他那样的目光。
“昊天大祭祀,你也别想用意念杀我,以前我还在幻冥宫时就知道你的术厉害,不过现在你们宫主在我手里,只要我稍不舒服,也许……”他抵在我颈上的手微微紧了一紧。
我在心里一一问候过他的祖宗十八代后,骂了一句,“真不要脸!”
我的声音很轻,好像只有他听到了。不过听到我的话,他只是轻笑了一声,不以为意。
我用杀人的目光回视他。他的伤已经大好,又靠我这么,我可以很清楚地目睹他的容貌。长相还算俊俏,剑眉之下双目锋锐有神,嘴角上扬,滑出一个得意的笑。
我气!
生平就看不惯卧底那种靠欺骗营生的人,无论无间道演得再好刘某某再帅,这一点我始终是坚持,更何况眼前这位曾经要杀我,现在还要杀我,他长相再好我也要咒死他。
我瞪,叫你得意!你也就这回小人得志,下次一定把你五马分尸!
不过,他根本没把我当回事。呜……
*
他继续挟持着我,一步一步退出魔宫……
我气!我不甘心!可是我无可奈何!
不会吧!我还不知道,魔宫外面,原来四处都是悬崖峭壁。我心中暗暗佩服那些可以到达魔宫的人真是不容易!
不过,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啊,两军僵持,会死的可是我耶!
决名子挟持着我已经被逼近悬崖,昊天、迦楼罗、荨珀所带领的魔教众以扇形之势将我和决名子团团围住,而且扇形正越缩越小。
这不就是明显的垂死挣扎么!大哥,你放了我吧,我保证不会杀你!我也没那兴趣!
不过这位大哥好像是根本就没有过要放了我的念头,由于靠的太近,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那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他现在的表情仍是刚才的得意,一点都没有变。
在我观察他还尚未回过神时,迦楼罗的那只金翅鸟突然扑了过来,我本能的想要伸手去挡。
我刚伸手,只感觉到颈上的一只手已迅速从我身上离开,随即去挡开那只带着攻击性质直扑过来的金翅鸟,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故意替我挡开的,因为这种情况下,我很难想象他会这么好心,或许他也只是出于防卫而已。
正在我想着时,金翅鸟已经与他开战了几个回合。他另一只手仍牢牢地抓着我的手腕,翻转地我生疼,只好随着他亦步亦趋。
这鸟也着实利害,那些攻击每一下就是冲着要害。想想跟着那么个战神似的主人估计也是受了不少实战训练。
他难以招架一下一下地向后退,眼看着已经要到了悬崖边缘。
不要啊!我还不想这么快又要再死一次啊!
没等我从脚下回过神,金翅鸟正中他的左眼,骤然间,殷红的鲜血自他的左眼喷出,血滴一下溅到我脸上。
我惊呼,他脚下一颤——
霎那间,天旋地转——
只听到,昊天唤我的声音,他没有叫我宫主,而是叫我——紫瑶。
在我落下的瞬间,一只手自悬崖边伸出,极力想要抓住正在坠落的我,隐隐约约的一瞬,我看到了那张脸,那张脸不是昊天,不是迦楼罗,也不是荨珀,却是一张我那么熟悉的脸……
可是他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啊……难道是我太想他,所以出现的幻觉?……
凌空御风,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没想到我还有幸亲自体会了。不过这种不着实地、空荡荡的感觉,还真不好受。
由于这个悬崖太高,所以下落的时间很长,总之比我想的要长。更何况,整个过程也并非就是自由落体,偶尔也画上几个抛物线,毕竟决名子可不是要寻死才离开魔宫的。
不过,他倒还算不错,从刚才落崖到现在一直极力维护着我,自己都已经伤痕累累了。他的左脸已经完完全全铺上了一层血迹,血滴顺着脸颊还在滴落。
如果不是因为一切由他而起,并且,我还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面对此情此景我也会误以为他是个大好人,可能还会感动个几下。不过现在,我可不管他是死是活,他只要可以安全着陆就行。
不过好像也不太容易,虽然他轻功的确不错,但毕竟之前刚受过那么重的伤,虽然我刚才确实给他治好了,但那也只是表象,要真痊愈还是需要时间调理。
而且,现在我也明白为什么刚才会救他,而现在同样碰触到,他的伤却丝毫没有治愈的迹象。如果我猜的不错,刚才在殿上应该是我潜意识里就想救他,毕竟我当时确实觉得他挺可怜,可是,现在我却根本不在乎,一心想着到时就拉他做垫背或许还能捡回条小命,这样的话,他的伤自然是好不了的。
不过,我无声叹气,谁叫我就是心肠太软……
我还是出手治好了他身上的新伤旧伤,看着他那副惨样,我实在——不忍啊。
他轻笑,带着和善,道了声,“谢谢。”
我是极不情愿领他这声谢啊,心中只是叫苦。你也别谢我,谁叫我们现在掉在一根绳上呢。
他好像也看出我脸上的不甘。见我没理他,也只是淡淡的一笑……
终于、终于平安着陆,双脚着地的感觉就是好,踏实——现在我是充分理解了古人创造这个词的精妙,看来还是踏着实在的比较好!
我是全身毫发无损的踏实了,不过,那位可就没我这么自在了。
虽然外伤是没什么了,不过看他脸色苍白成这样,估计真气肯定是耗了不少。
不管他,我可要走了。你让我安全着陆,我也替你治了伤,我们两不相欠。不对,好像我还是受害者,算了,我就吃点亏,大家各走各,以后也井水不犯河水。
我正欲走路,可是,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