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修甫起身朝殿内跪拜谢恩,然后瞟了寒辰一眼,叹口气道:“寒辰,以后你好自为之,为父已无力管你了。”
寒辰淡漠以对,如此父亲,如此亲人,对一直渴望亲情的她来说,已经失望透顶。
秋修甫走了,有些佝偻的背影,已无法激起她的心酸,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小皇帝萧孜慕朝殿内叫道:“皇叔,有件事……”回头看看寒辰,然后转身关上殿门,将寒辰关在门外。
寒辰抬起忧郁的眼睛盯着那两扇殿门,无语。这皇宫是他们叔侄的吧,这天下是他们叔侄的吧,他们若嫌她碍事,只要说两个字“退下”,她一定会顺从的、麻溜溜地滚开。这么小心翼翼地关门为哪般?
小皇帝跟太上皇说了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太上皇走出乾德殿时,脸色不太好,恨恨地道:“这帮老东西倚老卖老,一日不收拾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寒辰:“……”反正闲着无聊,她就预感一下,必定是朝中那班老臣又惹怒了他。
秋修甫因遭受沉重打击,大病一场,告假在家休养。而萧离染一连数日脸色都不太好,今日甚至破天荒地上了一次早朝。
下了早朝后,萧离染突然一扫前两日的阴霾,好心情地对寒辰道:“换身衣服,跟朕出趟宫。”
身为太上皇身边好用的杂使小丫头,寒辰二话不说,立马穿上小太监奉给她的崭新锦袍,揽镜一照,自恋地赞一句:帅得有妖气!尼玛,能不帅、能不妖吗?!因为小太监给她的锦袍根本就是男装,而且是绣着硕大的、艳丽的大红牡丹的蓝色男装!绣着大红牡丹的蓝色男袍……
再戴上一顶黑纱帽,整个一个东方不败!简直就是妖气冲天啊妖气冲天!瞧瞧那小太监捂嘴笑得那个德性,都快赶上东方不败的男宠了!
至于吗?太小看她了,她是谁,来自现代的温馨啊,要她穿比基尼都可以,只不过是件男不男女不女的袍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淡定自若的系好腰带,甚至配合绣花男袍,梳了个可男可女的高马尾,然后再揽镜自照:好,妖气侧漏!人妖出洞!
待她一脸淡定地走出自己的房间,走到马车旁时,萧离染愣住了,这衣袍……似乎妖气重了些……
他是嘱咐尚衣局为她裁制几件如男袍一般方便行动的款式,但不要失了女子的柔媚……在蓝色男袍上绣几朵艳丽的大红牡丹,就叫方便且柔媚?
“修平七!”
“老奴在。”
“去尚衣局查查,是谁叫人把衣服做成这副德性的?!重打二十大板!”
“老奴这就去办。”修平七暗暗擦汗,这事不用问也知道,必是小太监传话时,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尚衣局的女官误以为,不过是给个戴罪之身的杂使丫头穿,心存轻视,所以才随便这般敷衍了事。
萧离染稍霁的脸色阴沉下来,道:“回去再换。”
寒辰摸摸衣服上的大红牡丹,似笑非笑地道:“再换也不过如此,我一个杂使丫头的身份,穿什么都一样,不用换了。”
萧离染上下打量她一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秋寒辰,你取悦了我。”
寒辰嘴角一抽:“请叫我东方不败,谢谢!”好吧,她就当是老莱子彩衣娱亲……呃,娱太上皇吧,以谢他回护之恩。
“东方不败是谁?”萧离染好奇地问。
“就是活在东方,妖气最重,自宫成为半男半女的绝世美妖!”寒辰认真回答。
萧离染再度大笑起来:“自宫?这世上还有这种妖怪?”
寒辰点头:“有,陛下眼前就有一只。”
萧离染闻言眉眼皆带着笑意,上下再打理她一番,忍笑上车,寒辰乖乖跟着爬进车内,镇定无比地坐在门旁。
萧离染吩咐隐涛驾车,然后换了个姿势,慵懒地斜依在车内小榻内,抬头朝她展颜一笑,这笑容既不似他平时挂在脸上的微笑,也非适才那种因好笑而大笑,反倒带抹媚惑无边……虽无温溪寿那般妖孽勾人,却也让寒辰大为惊艳了一番,两个字脱口而出:“洛神?”
萧离染那媚惑丛生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滴冷汗从脑门上掉下,洛神?!他堂堂太上皇跟洛神那女人哪有半点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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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 淹死鱼
却听对面那女人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
萧离染坐直身子,哼道:“没想到你还会背洛神赋。”只是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惊讶,反倒语带讽刺,笑话,洛神就算是个神仙,也是个女子,竟将他比作洛神,岂有此理!
寒辰头也未抬地道:“萧离染,你别吵,这可是我仅会背的一段辞赋,一直不理解,世上会有这种女子吗?今日见你一笑,心中惊诧,哇,原来真有,太上皇分明就是洛神转世啊!”突然抬头,惊道:“只是洛神与东方不败同坐一车,好诡异!”
萧离染只觉齐齐一串黑线挂在了他脑门上,洛神转世?!手指痒痒,现在掐死她,他是不是从今以后就省心了?
寒辰突然叹口气,失望地道:“定睛一看,洛神已驾云远去,只剩一脸杀气太上皇,真煞风景。”
萧离染:“……”叹一口气,懒得再听她的洛神论,把话题转开,道:“我听说前几日,你从棺材里爬出,险些把子越郡主吓掉魂,你一个姑娘家跑到棺材里做什么,我不认为你有那闲功夫故意去吓柳茹悠。”
寒辰道:“我只是觉得那棺材里刻的图案很精美,就忍不住爬进去瞧了瞧。”
“一个姑娘家竟对棺材里的图案感兴趣,秋寒辰,你真是天下第一奇怪女子。”萧离染虽是这样说的,却并无半分惊讶,毕竟他早知她对雕刻有兴趣,也早知她想开间棺材铺,虽然他实在无法理解,一个女子为何不好好做个大家闺秀,却偏偏喜欢这些粗活。
提起棺材图案,寒辰就想到那间没到手的康氏棺材铺,重重叹口气,道:“太上皇觉得像我这种情形秋家还能容下我么?”
萧离染摇头:“岂止秋家,整个京城都容不下你了。”
寒辰:“……”她知道自己很不堪,但不用说得这么直白吧。她尴尬地别一下脸旁散落的发丝,很女性化的一个动作,但配上她的高马尾和那身妖气十足袍子,登时更加妖气冲天。
萧离染怔愣一下,忍不住被她的形象再度引得笑出声来。
寒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忍俊不禁,看来她这老莱子娱亲的效果真不错。然后继续道:“既然秋家已容不下我,我总不能老赖在家里惹人白眼,是不是?那我只能为以后打算一下,但是我好像也没什么本事,刚好……我对雕刻懂一点,又想开个棺材铺,正好用得上。”
她顿了一顿接着道:“那日要康氏棺材铺瞧见一口棺材,里面的图案很精美细致,把西方极乐刻得栩栩如生,所以一时难以自禁才爬进了棺材。”
萧离染垂下眼皮,一个姑娘家竟要抛头露面开店,而且还是个晦气慎人的棺材铺!她真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开不想见的人,清静一生么?别的姑娘若是经历被退婚,名声狼藉无人敢娶后,必定是心事重重,形销骨立,一心只想再找个归宿,哪像她竟一门心思要开个棺材铺,真是让他大开眼界!不过,他倒也不吃惊,他不是早就猜到她的心思了么?
只是她可知,若她真开了棺材铺,就是自绝了自己的姻缘路,再想嫁王孙贵族,已无可能。念及此处,微微一笑,这样于他不是更有利么?“秋寒辰,给我雕个肖像吧。”
寒辰惊讶看他,见他一脸认真,语气又略带恳求之意,不忍拒绝,缓缓点头:“嗯,其实我以前比较擅长雕像。”
萧离染见她点头,不禁莞尔一笑,要雕像得要把他先刻入脑中,才能慢慢雕琢。
其实寒辰答应他就后悔了,她过去是擅雕人物肖像,但前提得有照片。可是现在身在古代,照片肯定是天方夜谭,但要张男人的肖像画随身带着,传出去,大概她不怎么好听的名声,又要多个花痴的罪名了。
正自烦恼着,听到隐涛道:“主上,谨王府到了。”
寒辰微惊,谨王府?他竟带她来谨王府?
她默不作声地跟着萧离染下车,抬头望向谨王府的朱红大门,连大门都比一般王府小一号,转目瞧他,那时的他过得应该真的很苦吧,对一位十五岁前还享尽荣华和尊宠的天潢贵胄来说,不但被赐名楚臣,还早早被赶出宫去,住在这种小小王府里,不论哪一方面都屈居其他王孙子弟之下,这份屈辱真不是一般人能忍下的。
萧离染倒是十分平静的拾级而上,径直走进大门。寒辰紧跟其后,进了院子后,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这就是谨王府?大小不及从二品侍郎的秋家官邸,陈设简陋,放眼望去,园子里没一件值钱的摆设,虽称是王府,却不如三品以上的官邸。她都怀疑,这谨王府根本就是先帝用三品下的官邸换个门匾就把他打发了。
其实她不论是前世还是前身,与他都称得上同病相怜,都过得很不好,不同的是,她的前身和前世都被玩丢了命,而他玩丢了别人的命。心下愤愤,人和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走了一会儿,听到萧离染好奇问道:“毓秀,你在做什么?”
寒辰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女站在院子的井旁不远处,一身上等紫色织锦长裙,身前的石桌上摆着一块厚厚的菜板,石桌旁摆着一桶水,葱嫩左手按着一条足有三四斤重且仍活蹦乱跳的大鲤鱼,右手拿着菜刀左右比划,秀眉紧蹙……
听到萧离染的声音,少女满面喜色的转头:“表哥,你这么快就回来啦?”跟着秀眉再度皱起,嘟起小嘴幽怨地道:“太上皇表哥,我想亲手给你做条红烧鲤鱼,可是我不敢杀鱼,它老是跳来跳去,不让我杀……”
寒辰闻言,脑子忽然就抽了,大步冲过去,不由分说地夺过少女手中大鲤鱼,然后在萧离染、锦衣少女和隐涛惊讶的目光下,将那条大鲤鱼狠狠地、活活地摁进了旁边的水桶里:“不敢杀鱼,你不会先淹死它吗?!淹死它,再剁下头扔掉!”这样才够解气!
萧离染瞠目结舌:“……”谁听说鱼是可以淹死的?
紫衣少女瞪大水灵秀目:“……”她只是不敢杀鱼,可没有笨得要淹死鱼!
隐涛风中石化:“……”秋姑娘真是人才!泼猪血,跳大神,淹死鱼,真让他大开眼界!
寒辰紧紧攥着那尾大鲤鱼,脑子如短路了似的,一门心思要淹死那条大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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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55 章 太上皇表妹
……。
四周一片寂静,围观的三人个个目瞪口呆。好一会儿,萧离染终于不忍这个突然犯傻的女子继续蠢下去,好心提醒:“寒辰,鱼儿本就离不开水,岂能被水淹死?”
嗡——
寒辰充血发热的大脑听到这话突然冷静下来,傻眼地看了看自己狠狠摁在水里的鲤鱼,再抬头看看震惊的三人,俏脸开始烧热,尼玛,真是不忍直视,这是她干的蠢事吗?她是怎么做出来的?!她若是死了,必定就跟猪八戒他老娘一样,蠢死的!
干咳一声,缓缓直腰,抓着那条大鲤鱼放回菜案上,讪笑:“意外,呵呵,意外……杀鱼这件事其实比杀人简单,刀起头落……”
紫衣少女听她张口杀人,闭口刀起头落,轻轻扯一下萧离染的袍袖,低声问:“太上皇表哥,这位姐姐是谁啊,又笨又可怕。”
萧离染十分淡定,风轻云淡:“她就是秋寒辰。”转头对寒辰道:“这位是我舅舅的女儿,安毓秀。”
寒辰:“……”原来这少女就是安雪海的女儿,云阳郡主。呃,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丢人丢大了,不如她自己把头钻到水桶里淹死吧。
安毓秀一听“秋寒辰”三个字,顿时像打了鸡血般神气起来,扑到她面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格格笑起来:“姐姐跟就是秋寒辰啊,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姐姐的打扮很……别致……”
寒辰狂汗,别致?她想说的是俗气吧,这是夸她呢还是骂她?闻名不如见面本是夸人的,但是,这位表妹啊,谁不知她的名不是什么好名,闻了名还不如见面,是在说她本人比名声更不堪吗?还是其实她想说的是见面不如闻名?“云阳郡主真客气。”
安毓秀娇笑:“不客气不客气,只要是太上皇表哥觉得好看的,我都觉得好看。”
寒辰促狭地看一眼萧离染,爱屋及乌?怪不得那样轻易地放弃唐月瑶,原来有个更亲的。哪知听到安毓秀下一句道:“姐姐,我在精神上支持你打败唐月瑶!”
寒辰闻言脚下一虚,险些跌倒。嘴角抽搐一下,默默地离开案板,然后弯腰在水桶里洗一下手,淡淡开口:“云阳郡主,我也在精神上支持你与太上皇亲上加亲!”古代嘛,表哥表妹最容易暗生私情,亲上加亲了。
萧离染眸色微黯,“毓秀是我妹妹,与亲妹妹无异。”
安毓秀也赶紧道:“就是,就算我想嫁,太上皇表哥也得肯娶嘛,是不是表哥?我表哥可是守身如玉的!”
萧离染眼角一抽,俊脸一红,斥道:“毓秀不要乱用词!”
寒辰忍不住笑出声来,惊奇的双眼上下打量他,她在宫中住了这么多天,当然知道这位怪癖的太上皇身边没女人没侍妾,但是守身如玉?!身为太上皇的他有太多的便利条件,有这必要守身如玉么?这位云阳郡主还真是可爱。
安毓秀无辜水灵的大眼睛眨巴两下,重重点头:“我才没乱用词,难道表哥不是守身如玉吗?前几日,姑母忌日时,父亲还在姑母牌位前感叹你年至二十六还是童子身呢,难道父亲在骗姑母?”
萧离染嘴角抽了又抽,尴尬得恨不能掩面遁地,安毓秀平时挺机灵的,今日怎地如此口没遮拦,还装得如此天真无邪,真想抽她一耳光,这让他的脸往哪儿搁!眼见寒辰忍俊不禁且一脸揶揄的笑容,俊面更加烧热,以拳掩唇,干咳一声道:“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们到书房,我有事跟你说。”
安毓秀眨巴两下眼,对寒辰道:“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对天发誓,绝没说半句假话。”
寒辰再度狂汗,这个云阳郡主在她面前力证太上皇的童子身为哪般?又跟她有什么关系,还要对天发誓……也难怪萧离染面红耳赤,尴尬不已了。不过,这样的萧离染真的挺有意思的,不会真是个纯情老处男吧?少见——哦!
萧离染拂袖往前走,寒辰急欲跟上,却被安毓秀拉住,只见她神秘凑过来,小声道:“姐姐,你不用担心唐月瑶,有我在,她不会得逞的。”
说完以手背掩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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