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像显灵,献祭开始。
倏忽天雷炸响,从天而降,正中神像头顶。
旋即一年轻人蓦然而出,云雾绕身,出尘脱俗,厉声呵斥,便见白玉尺一指,神像倏地迸裂,粉碎成尘。
部落之人,无不心惊胆骇。
供奉了无数年的神灵,竟是被雷霆击毁?
而那年轻人又是何人?
观其衣着,绝非附近部落之人。
细看气度,断不是尘世之辈。
这也是神灵?
场面一度死寂。
旋即有哭嚎之声,充满了绝望,仿佛精神崩毁了一般。
部落的神像破灭了?
……
刹那间,有十分强烈的怨气,镇压在清原身上,宛如山岳一般凝重。
人心人意,在这个大势之间,也是天意。
虔诚的信念,可以汇成令人心惊的浩大香火愿力。而埋怨及恨意,也能成为镇压修行中人的业障。
这些业障纠缠在身,或许可以让一个寻常修道人的法意为之冲散,但却远不能让清原这等道行的人物受到损伤。
可业障在身,压制终究是难免的。
这里是神灵的所在,也即是神域所在。
信众虔诚于邪神,怨恨于外敌。
两者纵有旗鼓相当的本领,在这样的场面之下,此消彼长,外来修道人……亦是岌岌可危。
仙家的道场,神灵的神域,一向是自家的主场,占的便是地利。
“不知死活!”
忽地一声沉闷的声响,但见红光闪烁,朝着清原而来。
先前雷霆骤然而生,邪神猝不及防,来不及动用神术为防,神像因此崩灭,可是因为祂还未动用血祭的邪术,未有纠缠在神像上,所以神像崩灭时,祂能及时脱身……纵然是雷霆之速,瞬息之间,但也不能伤及于祂。
如今祂充满着怒意,朝着清原,镇压了过来。
……
“大胆妖邪!”
清原喝道:“接火天君不在,你这妖类竟敢窃居神位,并动用血祭邪术,有辱神灵正义威严。今有天雷示意,为苍天之怒,本座自应斩妖除魔!”
声音散开,震慑各方。
上万部落之人,俱都听得这话。
尽管这话不是部落中常用的言语,但是他们俱能清楚其中的意思。
眼前的神灵,并不是部落供奉多年的真神?
这是一尊妖类,窃居神位?
所以方才的雷霆,是真神的怒火?
眼前的年轻人,是真神的使者,是秉持真神的旨意,斩杀妖邪而来?
无形之间,那些怨恨的气息,几乎消了七成有多。
部落均是凡人,对于神仙之事,亦是较为懵懂无知,易于听信言语,摇摆不定。
他们不会怀疑从久远岁月之前,自家祖先就已供奉的神灵,但他们开始怀疑眼前是不是真正的神灵。
以往的接火天君,从来无须血祭。
以往的接火天君,即是苍天真神,如何会被天雷打碎?
人意犹疑,信念消散。
尽管还有一些坚定的信念,系在神灵的身上,尽管还有一些怨恨的气息,缠绕在清原的身上,但绝大部分人的信念,已经摇摆不定,于是这其中的“此消彼长”,已经变得极为细微,对于清原这等道行而言,几乎可以忽略。
……
“小辈奸诈!”
红光中的声音,显得沉闷而愤怒。
清原脚下一迈,正是缩地成寸之法,避了过去。
“你窃居神位,但行事举止与以往蛮部火神不同。”
“蛮部火神诞生于人心之中,为人心而尽职,乃正统神灵,而你这妖神窃得了神位,只为自身,甚至开始动用血祭,乃是邪神之辈。”
“你一举一动,与以往火神不同。”
“信众心中怀疑的种子早已留下,而我不过在言语之中,动用法力,引动起人心深藏的疑念罢了。”
清原抬起白玉尺,小臂浮现雷纹,法力沿着雷纹至白玉尺之上,顺着白玉尺,打出一道雷霆出去,“你自作孽,不可活……如今神域的地利已失,你我之间凭自身本事来罢。”
“好好好!”邪神声音之中蕴藏深沉之意,道:“前次你斩了本座数位使者,这也不过小事。如今动用雷法,假借天意,三言两语损本尊神域信众虔诚之念,令本尊失去神域之助,如不将你挫骨扬灰,本座绝不甘心。”
红光一转,倏忽扑了过来。
源自于神灵的威严,震慑八方。
……
蛮部以东千余里。
温老,方明,火何桑,辛百枯,这四人结伴,朝蛮部方向悄然而至。
他们没有类似于清原的乾坤封闭之术,因此不敢临近。
因为那位火神,在施行血祭之前,会扫视各方,确保周边没有威胁,可以安心汲取血祭之力。
但此刻斗法余威已然传荡过来。
四人对视一眼,纵然是冷静如方明,也不禁神色凝重。
这一场斗法,关乎着四人性命。
先前引动神力,给清原练手,四人已经倒向了清原这边,而在方明的布置下,火神误以为四人都已陨落。但方明毕竟道行太低,布置也谈不上高深,终究是纸包不住火,最迟不过两日,火神还是会发觉的。
他们四人生死不过火神一念之间罢了。
这一场斗法,清原能胜,四人能活……清原若败,四人性命堪忧。
“斗法开始了,上去罢。”
方明深吸口气,道:“随机应变……如若那位清原先生有得胜之势,自是最好,如若他有了颓败之势,我们也可相助火神,斩杀于他。到时借着我定好的一番说辞,一切推在这清原身上,加上咱们助杀清原的举动,纵然是有责罚,火神也不会怀疑我等已生异心,曾背叛过祂。”
其余三人神色凝重,俱是点头。
方明握了握手掌,咬着牙道:“祂虽是火神,但曾是妖类,其原身种类乃愚鲁之辈,天性使然……祂道行再高,也不会多么聪明。”
尽管这般说着,为其余三人打气,可他心中却也没底。
生与死,不过今日罢了。
再是冷静的人,在生死之间,亦不免惶然。
“面临生死,此乃劫数考验……此次如能不死,方某阴神必有所悟,道行定能再进一步。”
他抬起手,看着手中蓝白雷霆,闪烁不定。
“清原先生,你要取胜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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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七三 针尖对麦芒【二更】
一道火线。
从红光之中透了出来。
细如丝,长百丈。
锋锐,凌厉。
脆弱的木屑如若尾处尖细,可以刺破皮肉,这就是锋芒。
麦芒末梢尖细,钢铁打磨成针,只要尖细,俱是锋锐。
而当神力凝成一线,线细如丝,又是何等锐利?
神力坚韧,丝线如针。
它的锋锐,仿佛可以穿透一切物事。
“火线神术啊……”
清原伸手出去,左手食指一点,当即体内仙火真焱震动,一缕火光传至手指,刹那点了过去。
一面古镜倏忽浮现。
火线刺入古镜布满了玄奥纹路的背面。
然后从光滑的镜面处,透了出来,凌厉气息愈发凝实,锋锐之感愈发惊悸。
凌厉的锋芒,炽烈的气息。
这原是神术,但充满了道术的意味。
这其中还蕴藏着剑意的锋芒。
……
两道细线点在一处。
针尖对麦芒!
从接触之处,迸发出一点儿细微而又闪耀的光芒,耀眼到了极致。
嗡地一声。
刹那寂静。
……
这道神术乃是这一尊邪神的法门,借鉴修道人的剑术,最终以神力凝就尖细火线,可以轻易洞穿一切,其中蕴藏的锋锐之意,也藏了几分剑意的凌厉。
对于这道神术,感悟最深的,莫过于创造此术的邪神。
如今邪神亲自使来,比之于当日借着余上人之手的那一道火线,有着极大不同,其中蕴藏的锋锐,就好似木屑比之于钢针。
木屑即便锐利,也是脆弱。
但钢针却是坚硬无比。
可清原的火线之术,竟也未落下风。
“如何?”清原目光微凝。
按道理说,清原初学此术,本不是邪神施展此术的威能可比。
然而他当日以古镜揣摩的那一道火线神术,便是邪神借着余上人之手施展而来的。那道火线,虽然不如邪神本身使来那般圆融如意,细微处有些难以圆满,但也有着这位邪神对于此术八成的运用在此。
可在古镜之中,那一道火线,俱已尽数钻研透彻,如今清原对于此法,也有着颇高的领悟,相当于邪神八成领悟。随着日后继续推演完善,甚至比这邪神本身,或许还要感悟更深两分。
如今虽只相当于对方八成领悟,但清原体内有着仙火真焱,品阶极高,用以施展火线之术,比之于神力火焰,更为不凡,凭空添得大半炽烈威能。再经古镜加持,又有清原得自于君殇璃的剑道感悟,得自于冰神屠元剑的感悟,尽数融合在内……如今这一道出自于清原手中的火线,竟是跟那邪神之术,平分秋色。
“怎么可能?”
低沉的红光之中,透出一股沉厚的气息,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猛地撞了过来。
又是另外一种神术。
神术,崩山火。
“我从方明身上,也见过这一道了。”
清原吐出口气,体内阴神转向南方,引动朱雀凤凰,法力当即化火,散了开来。
刹那间,他一身火焰迸发。
那是源自于法力,源自于仙火真焱,也源自于那炎尊护甲……
加上他一龙九牛二虎之力,世间罕见的强悍体魄。
轰然冲撞!
蓦然巨响!
火焰在空中陡然席卷开来,云雾燃起红光。
火烧云!
耀眼,炽烈,绚烂。
邪神闷哼一声,从云端另一边惊退出来。
清原纹丝不动。
二者以神术较量,这一次……以清原取得上风。
“怎么可能?”
那邪神的声音,带着些难以言语的骇然。
……
蛮部以东三百里。
“这……”
方明忽然为之屏息。
他曾动用神力,以此来给清原试探,其中就曾顺着邪神的操纵,动用出这一道崩山火的神术。但即便是邪神借他之身,施展此术,以他的悟性,也依然没能掌握一丝半点。
可是那个名为清原的人,竟然在见过此术之后,便已能掌握此术,并以此胜过火神?
再看先前那一道火线,也是源自于火神,却斗了个平分秋色。
莫非他可以学得所见的一切法术,甚至比之于施法之人本身施展的道术,更甚一筹?
这是什么手段?
“惊世骇俗……”方明喘息忽然急了两分,“这等手段,就算是中土的守正道门,也不曾听过……若真是如我所想,可窃得他人道术,并胜过原本道术,这何止是惊世骇俗?简直是夺天地之造化……”
旁边三人,也不禁呼吸凝滞。
温老毕竟是家传的法门,也是中土的传承,亦是有着与方明相似的惊骇之念。
而在火何桑及辛百枯的所见里,心中只有对中土道术的……一种惊惧。
难怪中土修道人,一向瞧不起北方修行之士,列作旁门左道。
……
“怎么可能?”
邪神沉声道:“你道行不足真人境,修为比本座低浅何止一筹……就算你是施展仙术出来,也未必能胜本座神术……但你偷学的是本座神术,论起造诣竟还能胜过本座一筹?这是什么道理……”
祂创成了这两道神术,非神力不可施展。
但是眼前这人,竟能将法力模仿神力,施展出祂的神术来。
若能偷学神术,也就罢了,但比祂本身,竟也全不逊色,甚至尤胜一筹……那年轻人不过上人境,但却以低于祂的修为,施展神术,与自身这创成神术的神灵斗个平分秋色不说,甚至还有占得上风的?
这是什么道理?
世上怎会有这等人物?
“哪有什么道理?”清原说道:“你作恶多端,以血祭之法,枉坐神位,惹了天怒,所以我来杀你了。”
“天雷?天意?”那邪神声音顿了顿,勉强把那等惊骇情绪镇压下去,忽然间变得低沉,道:“你身怀雷法,却从天而降,瞒骗这些未开化的愚鲁部落之辈也就罢了,在本神面前,也敢自称天意?”
“不……”清原道:“我不是天道,但我是替天行道。”
“本座血祭不知多少回,若真是犯了天道,还用等你来替天行道?”那邪神沉声道:“圣人不仁,以世人为刍狗……那些道祖不是自号为天道显化真身么?他们都未有来寻本座的麻烦,何况是你?”
“但有我来了啊……”清原吐出口气,说道:“当今封神大势,仙家未有下界,不代表你就能逃过罪孽,今日我便是你的劫数。”
听着那邪神所言,清原闪过一缕寒意。
虽然以往的事,不能挽回,以往被血祭的年幼性命,已经烟消云散,但好在这次总算还是救下了一百六十二个孩童。
那么接下来……便让今后,都不要再有这等恶事了。
“换个地方罢。”
清原白玉尺前指,喝道:“此处虽是你神域所在,但人心浮动,你在此处已无地利可言……我想你也不愿在斗法之间,波及自家神域,害死一众信徒。”(未完待续。)
章四七四 火神轮【三更】
蛮部往北,千里处。
此处荒无人烟。
此处死寂无声。
一道红光倏忽而至。
一道云光随后而来。
一前一后,悬停在这上空。
“杀你本是易事,不必波及,但本座也是个谨慎的性子。”
红光里的声音缓缓说道:“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里就作为你的葬身之处罢……本座会将你焚成灰烬,洒落于此。”
“那便看你的本事了。”
清原目光微凝。
道术并非是波及广泛,就算多么厉害。
类似于八方无景风,能够波及千里海域,掀起巨大海啸,但凝于一掌之间,更为令人心惊胆寒,威能无穷。再如古岳戮神指,一指点去,足能点碎山岳,但凝于一指,几乎无物不透,俱能一指点破。
就算是那火线神术,也是如此,细微如一线,凌厉锋锐,穿透一切。
可真正放开手脚的斗法,却还难免是要波及出去。
法术的碰撞,威势的散发,一旦席卷开来……甚至是他们这些施法之人,都无法控制得住的。
清原不愿波及蛮部,邪神更不愿伤及信徒。
此外还有一点。
蛮部之中,尽管部落信众对于清原的怨气,对于邪神的信仰,都已变得犹疑不定,但终究还是有的。此消彼长的压制,尽管细微,但毕竟存在。
换了个位置,对于清原,颇为有利。
但那邪神也同样换过位置,其心思便颇为复杂了……祂没有将清原当作可以轻易打杀的蝼蚁,所以还是谨慎一些,避免波及蛮部信众。但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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