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扇蝶梦- 第28部分

　　　　万芊芊突然想到自己是借着白秋月戏迷的身份来的，怎么也要把身份演到底，连忙说：“谁说我们没有兴致听，我就想听你唱一回，这么近的地方看着，听戏才有味道。”



　　　　白秋月说：“那唱什么好呢？”



　　　　万芊芊说：“依我看，还是唱一段昆曲吧，《桃花扇》里的《眠香》，侯方域赠李香君扇子，以此定情。”万芊芊看得出来白秋月很喜欢摆弄她手里的扇子，大概因为是朱墨锦所赠。



　　　　白秋月听了立刻不好意思起来，这分明是在暗说她和朱墨锦也是以扇子定情。心里却十分喜滋滋。
第五十六章　分离，各自惆怅
　　　　刘芸说：“这个主意好。只是二公子送秋月妹妹的是团扇，侯方域送李香君的是折扇呢，不知二位公子身上带了折扇没有，还有庄小姐要献身扮演一下侯方域。”



　　　　朱墨锦不说话，从身上拿出一柄折扇给刘芸，刘芸接过来递给庄梦蝶。她注意到这两人神情都有些奇怪，她只知道这两个之间有秘密，可是她再有三头六臂也猜不出这两人的秘密跟扇子又有什么关系。



　　　　庄梦蝶拿着朱墨锦的折扇，百转千回地唱着不消诗笺小生带有宫扇一柄就题赠香君永为订盟之物罢白秋月气若游丝地接着唱：



　　　　夹道朱楼一径斜王孙初御富平车青溪尽是辛夷树不及东风桃李花庄梦蝶想着朱墨锦送她的那柄折扇，白秋月想着朱墨锦送给她的团扇，刘芸想着她现在到底在吃谁的醋，白秋月还是庄梦蝶？至于朱墨锦想的是什么？庄梦蝶不敢猜，白秋月敢猜但是毕竟猜错了，刘芸猜的有点对却又实在太朦胧。



　　　　乔子璟是第一次近距离看着庄梦蝶唱戏，他依稀能从眼前这个女子身上找到从前陆巧然的影子。如今的她，美丽而聪慧，忧伤而敏感，也似乎带点神秘，他看得出来，她留着一个他进不去的角落。儿时的他们，经历过的是怎样沁人心脾的时光，这样的时光，能否重新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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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芊芊看着乔子璟眼睛一刻不曾离开庄梦蝶，想到乔子璟送她的如意算盘，深深地觉得所谓人生如意是个太大太遥远的谎言。



　　　　一曲唱罢，乔子璟大呼惊艳，他说应该让外国人看到中国的戏曲，一定会惊得目瞪口呆。



　　　　众人吃完了晚饭，饭桌随后被撤了。乔子璟说他小时候在静州过中秋节都会和家人一起放许愿灯，不如大家也来做几个许愿灯放放。



　　　　朱墨锦让人找来一些蜡烛、纸、笔、剪刀、、颜料、红绳等等。六个人坐在船板上忙活起来。万芊芊说许愿灯要做成不同的样子，免得老天爷收到了分不清楚，还错了愿，把别人的心愿还到自己身上，自己的心愿还到别人身上就不好了，大家笑着说对。



　　　　万芊芊的许愿灯做成了鸭子的样子，因为曾经把一只鸭子当宠物养着，而留下了一段欢乐的时光，她希望这只鸭子也能让她小小的心愿幻化成欢乐的时光。



　　　　刘芸的做成了一朵莲花，白秋月的做成了一间小屋，乔子璟的做成了一艘舰艇，庄梦蝶的做成了一只蝴蝶，朱墨锦的做成了一只女人的紅轿鞋。朱墨锦的红鞋子一做完，立刻赢得一片赞声，因为太精致了，白秋月忍不住拿在手里上下左右仔细观赏。



　　　　庄梦蝶心里暗暗想到，这个男人怎么什么都会。



　　　　乔子璟的舰艇做好了他嫌太丑又拆了重做，眼看就要拖后腿了，庄梦蝶不得不帮他一起做。她拿着一截绳子准备剪成两段，却找不到剪刀。正四处寻觅，却看到朱墨锦拿着剪刀看着她，她把绳子拉直递过去，朱墨锦“咔嚓”一下剪成两段。庄梦蝶看了他一眼又迅速躲开了。这是整个晚上他们唯一的正面交流。



　　　　随后六个人各自把自己的心愿写在一张纸条上，折起来放进了许愿灯。许愿灯点上蜡烛，朱墨锦让人架了一架梯子伸到水里，乔子璟负责把六盏许愿灯放到水面上。



　　　　六个人站在船上，看着六盏灯慢慢慢慢地越漂越远。每个人除了关注自己的灯，也关注着心上人的那盏灯。每个人记住了自己的愿望，也猜想着心里那个人的愿望，都想知道那个人许了什么愿望，那个愿望里有没有自己。



　　　　月亮向西沉去，庄梦蝶提议大家还是散了，万芊芊也说要赶快回去。虽然每个人心里都依依不舍，但这样一个不平凡的夜晚毕竟已经过去了。



　　　　乔子璟说下一次他要做东，把大家再聚起来。他对万芊芊说：“这里除了二公子，就属你最熟悉落河城了，你要帮我想想，我们下次去哪玩。”



　　　　万芊芊点点头说：“好啊，你可要说话算数，别又忘了。记得，一定要叫上我。”万芊芊觉得只要有见面的机会，她决不能放过。



　　　　“一定，一定。”乔子璟说。



　　　　朱墨锦亲自开车把大家一个一个地送回去。白秋月和刘芸住得近一些，先到了。下一个是乔子璟，乔子璟说他先不回乔府，让朱墨锦把他送到庄梦蝶那里，他说：“我们还有些事情要说。”



　　　　朱墨锦和万芊芊都愣住了。庄梦蝶知道乔子璟是要跟她说她父亲的事，虽然知道朱墨锦误会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无奈只好什么都不说。



　　　　朱墨锦把车往心玉院开去，乔子璟突然问：“咦，你怎么知道庄小姐住哪里？”



　　　　庄梦蝶愣住了，不知道怎么解释。



　　　　朱墨锦不动声色地说：“白小姐告诉我的。”



　　　　到了心玉院，他们两个下了车。留下失意的两个人在车上。



　　　　朱墨锦默默地开着车，静静地想着那个他就要失去的姑娘，他以为自己早就练就了金刚不坏能够承受一切的心智，但是此刻他发现自己还是好脆弱。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少将军的？”坐在后面的万芊芊说话了，此刻她也很脆弱。



　　　　“不比你早，就在你过生日的那晚。”朱墨锦说。可以说在这六个人当中，目前只有朱墨锦确切地知道万芊芊的心意。



　　　　万芊芊又说：“我听说英国有一种风气，就是男人对所有的女人都很好，这叫绅士风度，是不是这样？”



　　　　“你是不是想知道少将军对你是不是绅士风度，又或者，他对庄小姐是不是绅士风度？”朱墨锦问。



　　　　“是啊，我想知道，你知道答案吗？”万芊芊说，其实她心里已有答案，她只是希望有个人能否定她的答案。



　　　　“他对庄小姐是不是绅士风度我不敢肯定，不过他对你肯定是绅士风度。”朱墨锦丝毫不去迎合万芊芊的心愿，给了她一个冷冰冰的答案。



　　　　万芊芊苦笑了一下，“你可真直接，外面的人都说你怜香惜玉，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



　　　　朱墨锦也笑了一下：“不管你明不明白，我这才是真的为你好。我知道令尊令堂大人和乔夫人都想促成你们这门亲事。少将军懵懵懂懂的大概什么都还不知道，一旦知道了，以他的个性和在国外接受的那套教育，应该不会接受父母的安排。到时候受伤的只会是你，我劝你还不如自己先拿出行动，阻止你父母，打消他们的念头。”



　　　　万芊芊还没有想到这一步，被朱墨锦一说，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面临这样的尴尬。“落河城第一个追求自由婚姻的女性，呵，我真没想到，这样的名声会落到我头上。我真的会这样做吗？从小到大，我父母说什么我都会听从他们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去反对他们，会是什么样的。”万芊芊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



　　　　“有些事情，只要去做了，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的。”朱墨锦对她说。
第五十七章　世上真的有世外桃源
　　　　乔子璟把查到的大概情况跟庄梦蝶说了。庄梦蝶总算对当年发生的事有了比较知道了确切的前因后果。其实也没有多详细，官府对这件事似乎特别讳莫如深。乔子璟走了很多关系，又花了很多钱财，才得到勉强完整的材料。



　　　　材料说，晏三明向静州纪达举报，陆风之与桃花舍头目浅海有生意上的往来。之后，由纪达和晏三明的联手追踪，终于发现陆风之向桃花舍偷偷运送药材，而后又在药材里发现大量火药炸弹。铁证如山，陆风之只好承认确与浅海有交易活动。晏三明又透露，陆风之与桃花舍的关系还不限于此，桃花舍的前当家浅天曾经把数十万两黄金交付与陆风之保管。陆风之坚决否认这比财富的存在。一个月后，陆风之在监狱被烧死。



　　　　庄梦蝶看到父亲被烧死，禁不住掩面痛哭。师父告诉她父亲是病死的，虽然她半信半疑，可是她宁愿相信父亲是被下毒或是别的什么方式处死的，也不愿意父亲被烧死。想到父亲所受的痛苦，庄梦蝶心如刀割。



　　　　乔子璟把她揽在手臂里，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轻声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是我不好，不该给你看这些东西的。”



　　　　庄梦蝶摇了摇头说：“怎么能怪你呢？我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要这样对我父亲。无。错。小说　Ｍ。quＬeＤＵ。Ｃom，他们太坏了。”



　　　　“我知道这会成了你心病。”乔子璟说。“其实我现在和你一样，也想知道那场火是怎么回事，我也想知道陆伯伯与桃花舍的关系与纠纷。”乔子璟说。



　　　　庄梦蝶不说话，她的确迫切地想知道关于父亲所有的一切，但是她又知道她没有能力去弄清楚这件事，她不想再麻烦乔子璟，乔子璟有他自己要做的事情，不能一直围着自己转。



　　　　乔子璟见她不说话，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巧巧，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一个人，面对了太多的冷漠，太多的丑恶，所以，你现在已经不习惯有人关心你了，是不是？”



　　　　庄梦蝶低下头，依然沉默着，她也不知道乔子璟说得对不对。



　　　　“不管你以前死怎么过来的，现在我回来了，我和你，不需要什么顾虑，不需要计较谁欠谁的。如果今天，是我需要你的帮助，你也会毫无保留地帮助我，对不对？”



　　　　庄梦蝶逃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是的，如果有机会能帮助到乔子璟，那将是她莫大的幸福。



　　　　乔子璟的话像一股温泉，把庄梦蝶冰封已久的温情渐渐唤醒。以前，就算再多委屈，就算在师父面前，她也从不表现半分受伤的样子。再苦再累，也要事事亲力亲为，不愿麻烦别人。乔子璟来了以后，什么事都替自己想到了，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可是越好，她就越害怕。



　　　　她怕有一天乔子璟离她而去，就像父亲一样。另一方面，乔子璟对自己越好，她越担心，乔子璟对自己的感情超出了友情和亲情，而自己又给不了他想要的。不过眼下，她来不及想这些，她的脑袋被父亲的事填满了。她特别想为父亲做些什，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父亲……的遗体……是怎么处理的？”庄梦蝶挣扎了好久，终于问出这个问题。



　　　　乔子璟知道她会问起这个：“我父亲曾经去向官府要过陆伯伯的遗体，但是官府不希望你父亲的遗体落到别人手里，他们自己火化了。我父亲后来收集了一些从前陆伯伯的衣物，在陆家的祖坟给陆伯伯修了一座衣冠冢，我这次去，已经祭拜过了，我跟陆伯伯说，你现在很好，我还说，我会一直照顾你。”



　　　　庄梦蝶再一次泪流满面。



　　　　“那我能为父亲做点什么？我能偷偷去父亲坟前祭拜一下吗？”庄梦蝶心痛地说。



　　　　“恐怕不可以。”乔子璟说，“上次纪达为什么出现在东方剧院，我还没有完全弄清楚。这次去静州查陆伯伯的事情，主要也是想知道。你的身份到底有多危险，如果他们当初找你，只是为了要挟陆伯伯开口说一些事情，那如今，陆伯伯已经去世，你即便公开身份，也不会有人要把你怎么样。可现在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是不是因为桃花舍？”庄梦蝶问。从她看到桃花舍这三个字，她就怀疑，桃花舍和桃花会有关。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乔子璟问。



　　　　“我也只是偶然听到过，说有个乱党，叫桃花会，桃花舍和桃花会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桃花会就是从桃花舍开始发展起来的。桃花舍的创始人叫浅天，听说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他原是一个落榜秀才，很不得志。后来他不甘心继续苦考功名，便走上了经商的道路，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据说他富可敌国。但是他并不满足于做一个商人，有了钱之后，他开始展现自己经邦济国的梦想。”



　　　　乔子璟停了停，继续说道：“这一次，他还是走了不一样的路。本来以他的财力和能力以及声望，随便捐个官，做点成绩，然后一路上升，不愁有一天不会官至相国。可是他选择了做土皇帝，也有人说是土匪，是强盗头头，但也有人说他是救世主。他选择了桃花舍这个地方，这里原本也不叫桃花舍，因为浅天一心想要建设他心目中的桃花源，于是把那个地方改名叫桃花舍。”



　　　　“因为那里是天然的世外桃源，与世隔绝。出去只有九曲回肠的水路，除了当地的艄公，别人很难进去。这样一个地方，没有逃得过官僚与恶霸的欺压，各种苛捐杂税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这里的百姓生活得很苦。自从浅天来了以后，他完全控制了这里。”



　　　　“短短几年，据说桃花舍真的和陶渊明的《桃花源记》里写的写的那样。‘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要是从前听到这些话，庄梦蝶一定会被浅天的故事深深折服，可是如今知道了父亲的死可能与桃花会有关，她实在对桃花会没有多少好感。不过，她还是想继续听下去。



　　　　“不过，这里也不尽是好的事情。这样的和谐美满背后是鲜血淋淋的罪恶，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有三分之一都被浅天杀了。”乔子璟继续说。



　　　　“为什么？”庄梦蝶忍不住问道。



　　　　“因为浅天想要的是一个纯粹的世外桃源，有衣同穿，有饭同食，有田同耕。那些本来有田有地之人，不愿意把地让出来和大家同分，肯定是浅天第一要杀的人。浅天多疑，最忌别人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所以党派斗争也斗死了很多人。还有跟不上大同世界的脚步，看到公家的东西忍不住顺手牵羊，沾点小便宜的，浅天一律下令处死。”



　　　　“还有，桃花舍的律法极为严酷，大罪小罪一律处死，一般的偷鸡摸狗的小罪，也是死。不但如此，浅天还实行许多极刑，凌迟、车裂、腰斩、剥皮、炮烙、蒸刑等等，还有许多他自创的刑法，施刑必须组织所有人来观看，目的就是要震慑人心。”



　　　　庄梦蝶听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