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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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渊-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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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文冶并未理会程广勇略带不屑的语气,一字一句回道,“我确实去大牢劫过人,但并未杀任何人!此事定是有人嫁祸,还望大人明鉴!”



  “你们青城派号称名门正派,况且为天下十二派之首,又有谁会嫁祸于你们?”柳权淡淡问道,语气中不乏讥诮之意。



  “文冶并不知,只是未做之事,我断不会承认!”印文冶提高嗓门,抬眸直视柳权的目光。



  “做没做我们自会查清楚,你既主动承认,那便随我们一起回去受审!来人呐!”柳权对着门外喊道,立即有两名士兵走了进来。



  “把这两人带回应天府,先压入大牢,随后再审!”



  两人应声,押着印文冶和封千落出了正厅,柳权和程广勇也随即一齐走了出去。两人行至正门外,程光勇对门外看守的众士兵道,“在本案凶手伏法之前,青城派一律只准进不准出,你们一个个给我打起精神看好了,别放走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众人皆朗声答“是”。



  印文冶和封千落被四名士兵押入应天府的大牢内,衙役随即将牢门上锁,那四名士兵并未随衙役一起出去,而是笔直的伫立于牢门两侧。



  封千落颓然坐在铺着稻草的地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丧子之痛已撕心裂肺,姨太无端惨死,接着又卷入疑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封千落已华发微生,原本身为修行之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多岁。如今看起来,却像是已年过半百。



  “文冶,你不该回来,更不该承认你劫了雀儿……朝廷这次如此兴师动众,想必已稳操胜券,就是想借此次机会打压我们,我恐怕已不能全身而退,你又何必白白受罪!”



  “师傅,此事本就因我而起,文冶作为你的徒弟,又是青城派大弟子,怎么能做缩头乌龟呢!”印文冶也坐到封千落身侧,朗声回道。



  “只盼老天有眼,能还我们清白!”封千落的目光从厚重的牢门穿过,一直看向远方。



  “师傅不必担心,清者自清,自会水落石出!”



  封千落收回目光看向印文冶,只见他神色凛然,眉间透出一股坚毅。他轻叹口气,这天下,从来不能非黑即白……
第二十九节 对簿公堂
  第二日一早,印文冶和封千落便被四名士兵和两名衙役押往应天府正堂。堂外聚集着许多城内百姓,看到印文冶和封千落,全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一直到他们进了堂内。



  “大人,疑犯已带到!”其中一名衙役躬身禀道。



  封千落略抬头,只见正堂之内,衙役们手执水火棍,整齐地立于两侧;而柳权此时已坐于堂上,程广勇手执尚方宝剑坐于柳权左下方。



  “你们退下吧!”柳权略一挥手,六人便恭谨地应声退出堂外。



  “二位虽无官职,但也算是赫赫名人,本官就不让你们下跪了,你们且站着说话吧!”柳权道。



  “谢大人!”两人齐声回道。



  “本官受朝廷委派前来审理应天府尹花正卿和甄怡郡主及百余府兵奴仆被杀一案。封千落,现有幸存者指认你是杀人凶手,你可认罪?”柳权手执惊堂木重重敲击在桌上,问道。



  “回大人,封某并未杀人!”封千落昂首直视柳权,眸中俱是坦荡之色。



  柳权早已料到封千落的回答,并未继续问下去,只对着堂下喊道,“来人,带证人!”



  片刻后,两名衙役搀着一个年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身着一件已被血染红的应天府兵服,面色惨白,几乎是被身旁的两名衙役架着走进来。



  堂下众人看见他,皆低声耳语,猜测这名府兵究竟受了何种摧折才会变成这样。



  那男子刚进去堂内被搀扶着站定,便挣扎着要向柳权行礼。“小的吴天寿叩见大人!”



  柳权抬手制止了他,道,“赐座!”



  话音刚落,便有人拿了一把木椅放在封千落和印文冶旁边,两名衙役驾着吴天寿来到椅子旁,扶着他坐下。



  待他坐定,柳权便问道,“吴天寿,你是本案一百二十二个受害人中唯一幸存的人,你来指认一下,眼前这两位有没有当晚你见到的凶手?封掌门,印公子,还请二位面对着证人,好让他将你们看清楚。”



  封千落和印文冶转过身,齐齐面向坐于椅上的吴天寿,吴天寿颤抖着直起身子,仿佛每动一下就会带来极大的痛苦。他抬眸看向两人,只看了一眼,便缓缓抬起颤抖着的手,指着封千落激动地喊道,“大人,就……就是他!”



  因为虚弱,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语气却异常笃定,看向封千落的眼神里满是恐惧,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你可看清楚了?那晚去劫狱的,明明是我!”印文冶凑近吴天寿,指着自己的脸问道。



  “吴天寿,此案关系重大,你可要仔细看清楚了!”柳权也郑重地提醒道。



  吴天寿全身颤抖,似是经历着极大的痛苦,原本惨白的脸色此时更似霜雪般。



  “回大人……小的……小的……一辈子都……不会忘了这个……这个……杀人恶魔……他……他就算……就算化成灰……我……我也认识……这是……”



  吴天寿微举右手,却突然全身痉挛,口吐鲜血,手霎时垂了下去。身旁的衙役见他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立即从他手里取下呈给了柳权。柳权接过,仔细端详了片刻,便让身旁的侍卫将柳权手中的证物递给了坐在下面的程广勇。程广勇接过一看,凌厉的眼神立即向封千落射了过去。



  “把他带下去,快找大夫看看,务必要尽力医治!”柳权对着吴天寿身旁的两衙役道,两人领命,抬着已陷入昏迷的吴天寿退了下去。



  吴天寿被抬下去后,程广勇走到封千落身边,高声问道,“封掌门,这枚剑穗你作何解释?”



  封千落看着程广勇手里的剑穗,全身微微一震。这剑穗是他与发妻成亲那年,他的妻子亲手做的,还特意用细细的红线绣了一个“封”字。他一直将它别在剑上,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枚剑穗什么时候到了吴天寿手里。



  “这确是封某之物,但封某并不知道这剑穗为何会在他手里!”



  封千落话音刚落,堂外就一片哗然。封千落作为天下十二大派之首的青城派掌门,声望一直很高,原本众人并不相信他会是凶手。但最近封千落为救私生女大开杀戒的传闻甚嚣尘上,且又见这吴天寿似乎性命垂危,命不久矣。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何理由去诬陷一个名门正派的掌门?所以吴天寿指认时,他们已然信了大半。此刻看到这物证,便深信封千落确是凶手无疑!



  自吴天寿一进来,封千落始终是面色沉静。直到吴天寿指认他的那一刻,看着他即使连抬头都费力,但依旧拼尽全身力气向他投去自己的满腔恨意,他突然觉得指尖发凉。这样的眼神不可能是装出来的,何况他已是性命垂危,更无必要去装。他虽不不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人必定是见过自己的!至于他见到的那个“自己”,他虽心中早有猜测,无凭无据之下,他也知道无人会信他!



  而现在,他不仅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反而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不仅人证在,还有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物证,就连他自己都不敢再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只怕如今,他这杀人凶手的罪名是要坐实了!他忽然想起了之前拿着当扈玉璜质问青萝时的情景,而他今日竟成了被质问的对象,不由哑然苦笑。



  只不过片刻时间,他的脑子里就浮现了这一生的经历。想他堂堂一个正派掌门,一生都致力于维护正义和公道,却没想到落到如今这般家破人亡,名节不保的地步。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要受到如此惨绝人寰的惩罚!一时间只觉心灰意冷,只求可以早日解脱!



  “大人,封某还是那句话,封某并未杀人!但封某无法解释这其中蹊跷,也未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封千落长叹一口气,先前一直高昂的头此刻缓缓垂了下去。



  “大人,您不能仅凭一人的一面之词就断定掌门是杀人凶手,这其中必有隐情!还望大人明察!”印文冶强忍着激动的情绪,双拳紧握,对着柳权躬身道。



  “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何隐情!”程广勇厉声喝道。



  “人是我劫的,与师傅半点关系都没有,若非要有人偿命,那就拿我的命偿吧!”



  “印公子,我敬你是条有情有义的好汉,便不追究你扰乱公堂的罪了。但你若不听劝告……”程广勇拿起手中的尚方宝剑,轻哼一声,“我可以当堂处死你!”



  印文冶还欲辩解,却被封千落摇头制止,“文冶,师傅现在以掌门的身份命令你,不可再多言!”



  “师傅……”印文冶心有不甘,却终是没有再说话。



  “封掌门,你既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的清白,要么签字画押,要么我便将你青城派三千弟子逐一抓过来细细审问……你认是不认?”柳权满含深意地看向封千落,特意加重了“细细”二字。



  封千落缓缓抬眸,对上柳权的目光。果然没有出乎他的所料,朝廷此次就是借他杀鸡儆猴,向其他各派示威。无论他做没做,只怕结果都是一样,如若他执意不承认,只怕会连累整个青城派。



  半晌无言,封千落终是轻吐一口气,神色平静地回道,“封某认罪……”



  “师傅……你不可能是杀人凶手,为何不辩解?”印文冶面露沉痛之色,抓着封千落的胳膊颤声问道。



  封千落的手轻轻握在印文冶的肩头,缓缓道,“罢了,文冶,这怕是天意吧……”



  “封掌门,你看下这供词,如无问题,那就签字画押吧!”



  一名衙役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张写满字的纸,递到封千落面前。封千落看都未看,拿起旁边的笔便欲签字,却被印文冶伸手拦住。



  封千落转头看向印文冶,见他连连摇头,满目悲痛,已哽咽不能语。封千落竭力挤出一丝笑容,轻轻拿开印文冶的手,在供词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印上自己的手印。



  衙役将签完字的供词呈给柳权,柳权见封千落确已签字,对着堂下道,“犯人封千落,杀害朝廷命官及郡主,屠戮府尹家奴府兵共一百二十一人,另致一人重伤。本官受圣上之命全权督办此案,本官现当堂宣判,犯人封千落判斩立决,三日后行刑!退堂!”



  一语既出,堂下立刻开始沸腾起来,天下第一大派的掌门,就这样被判了斩立决,众人不由有些唏嘘!



  四名士兵又押着封千落往大牢走去,印文冶快步上前挡在封千落面前,对四人说道,“几位,请容我再和师父说几句话!”



  四人看向堂上柳权,柳权微颔首,四人便退到一旁。



  “师傅,我去求帝尊,让他出来替你主持公道!”



  “算了,帝尊向来不插手人界内部之事,且现在证据确凿,我已签字画押,即使帝尊愿意相救,怕也是于事无补……文冶,你是青城派大弟子,也是我最钟爱的得意弟子,以后青城派,就交付于你了!”



  封千落紧紧握住印文冶的手臂,郑重地嘱咐道。印文冶眼眶微红,嘴唇紧抿,缓缓点了点头。



  封千落如释重负,嘴角露出一丝浅笑,随即向前走去。



  印文冶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被封千落身旁的士兵制止。只能看着他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第三十节 雨生石上
  凡间的风云突变,身在潜渊山的雀儿却丝毫未知。那日印文冶走前只向她说自己的伤已痊愈,需要回青城派协助封千落处理派内事务。至于雀儿的杀人嫌疑,印文冶安慰雀儿目下只管安心调养身体,其他一切等身体康复后再说。



  雀儿曾几次向渊默请求回去凡间澄清事实,却被渊默断然拒绝。也曾试图启用渊默书房内的览天镜观看凡间的情形,却发现无论怎么尝试都没有办法开启它。无奈之下,预备趁着渊默不注意偷溜出去,不料渊默早已在潜渊山设下结界,雀儿尝试了几次的偷跑计划均宣告失败。



  殿前庭院内,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木落到石桌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雀儿坐在石桌旁,右手托腮,面露愁容;左手放于桌上,修长纤细的五指没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不时对着庭前不远处的木槿花哀叹连连。印文冶已经回去四天了,自己却一点消息都不曾知道,也不知道凡间现在究竟是何情形……



  就在她准备再次尝试打破结界之时,视线内突然出现印文冶的身影。她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双眼又细细辨认,眼眸立即亮了起来,果真是他!雀儿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竟忘了出声唤他,只张着嘴向他猛摇手臂。而印文冶却沉着脸恍若未见,眉间紧锁,只疾步朝着殿内走去。



  雀儿面带疑惑地跟了进去,只见印文冶步履未停,直接去了渊默所在的书房。进去的瞬间,门即刻从内关上,雀儿敛气屏声将耳朵贴在门边,企图听清楚两人的对话,却什么都听不见。她猜测应该是渊默在书房设下了结界,心内更觉疑惑。本能地觉得印文冶此次来找渊默,一定是凡间出了什么事情,而且,怕是跟之前劫狱之事有关。



  书房内,渊默静静坐于桌前,手捧书卷。印文冶进去后,他连头都未抬。



  印文冶并未言语,只对着面前的渊默双膝跪地,眸中一片哀求之色。



  “帝尊,师傅明日就要被处斩,他向来光明磊落,断不可能是杀人凶手,这必是那白璟使出的阴谋诡计,还望帝尊替我师父做主,还他清白!”



  渊默这才缓缓抬眸,面色平静,将手中的书卷置于桌上,对印文冶淡淡道,“文冶,并非本尊不愿出面,只是此事,本尊已无能为力!你回去吧!”



  “帝尊……”印文冶喃喃低呼,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渊默,复又疾声道,“您是人仙至尊,如果您要出面,即便是朝廷也不得不从,怎么会无能为力!还请帝尊看在师傅一直尽心尽力维护正道的份上,救救师傅!”



  “各界自有各界的法则,即使是本尊,也不能随意干扰各界秩序,否则只会引起天下大乱。此事你不必再说了!”渊默语气依旧淡淡,却已没有了半点可以商量的余地,低下头重新拿起手边的书卷,不再看他。



  印文冶的双眸渐渐暗淡,未再言语,似是已然接受了这个现实。缓缓起身,对着渊默行了告退之礼,便转身往外走。



  “等等……”刚行了几步,身后的渊默突然叫住他,他欣喜转身,见渊默依旧盯着书卷,只是说了一句,“以后整个青城派的安危就全系于你,望你好自为之……还有,雀儿尚不知情,你切莫多说!”



  印文冶怔了半晌,终是轻轻点了点头,徐徐退出去。



  待到关门之声响起,渊默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眸中已不似方才般波澜无惊,而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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