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内有一个声音在厉声高喊,不甘又如何,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你又凭何想要两全其美?既择熊掌,那就不要因为得不到鱼而痛苦!
“雀儿,该做的努力你已经做过,其他的,便交给上天吧,我们皆不能左右……”
渊默扶着雀儿的肩,柔声说道。
雀儿缓缓抬眸,迎上渊默的目光,看着他的瞳孔中映出的憔悴狼狈的自己,心内一阵悲凉。眼泪又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只觉悲痛不能自已,一把扑进渊默怀中,脑袋紧紧贴在他的胸口,渊默的胸前立即被泪水映湿。
渊默并未再说任何劝慰之言,因为他知道此时就算千言万语也无法让雀儿的心宽慰一毫,只是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肩膀,想要用陪伴让她觉得略好受些。
抽泣声渐渐平息,雀儿在渊默的怀中渐渐安静下来。
“雀儿?”渊默轻唤。
怀中之人却并未回答,像是睡着了。渊默又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坐了约莫半个时辰,直到确认雀儿已沉沉睡去,才轻轻将她从怀中扶起,动作极其轻柔,生怕弄醒了她。渊默将她抱回床上,脱下她的鞋,替她掖好被子。又去打了一盆水,将她沾满泪水的脸轻轻擦拭干净。
虽是在梦中,雀儿的眉头却依旧蹙的很深。渊默伸手抚在她的眉间,企图将她皱着的眉压平。
在床榻边坐了半晌,听到雀儿的呼吸逐渐变的平稳,渊默这才轻踱着步子关门出去。
经过封彦远的房间时,渊默听到里面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于是停住了脚步,推门走进去,想看看他恢复的如何。
渊默一抬手,便点燃了桌上的蜡烛,房内光线在烛光的映照下逐渐明晰。他走进床边,床上的小小身影被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睡姿极是老实。即便是睡着,也能看出他略显稚嫩的脸上透出的与七岁孩子不相称的成熟。
渊默见他睡得安稳,面色也红润,知道他的魂魄已经开始逐渐适应新的躯体。他伸手探进被子,探了探封彦远的脉搏,除了有些虚弱,脉象很平稳,此时才放下心来。
渊默重新替封彦远掖好被子,刚转身欲走,就听到床上传来稚嫩未醒的童声。
“请问你是?”
渊默转身,对上封彦远似醒非醒的眸子,又折了回去,柔声说道,“吵醒你了吧!”
“莫非是渊默帝尊?”
渊默点头,原本眼神还带着些恍惚封彦远立即清醒了过来。
“彦远不知是帝尊,还望帝尊恕罪!”说着便挣扎着欲起身,渊默立即按住了他。
“无须多礼,你现在还很虚弱,就别起身了!”
“多谢帝尊!”封彦远有些惶恐地盯着渊默看了半晌,似有觉得这样有些不礼貌,慌忙垂下眸子。
看着他的小动作,渊默轻扬嘴角,“可觉身体有何不适?”
封彦远摇了摇头,“彦远很好,多谢帝尊关心!只是帝尊可否告诉我,彦远这是在哪里?为什么会看到帝尊呢?”
“雀儿把你带回了潜渊山,所以你才会看到本尊。”渊默回道。
封彦远有些诧异地环顾四周,又歪着脑袋沉吟了片刻,复又说道,“可是我好像记得昨日早上,我被姨娘追赶,我就躲到后院井里的木桶内,然后绳子突然断了,我落到井里,然后我就不记得了……是雀儿姐姐救了我么?那我爹爹呢?为何未见到他?”
渊默看着封彦远的眼睛,欲言又止。半晌才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缓缓回道,“再睡会吧,有什么事天亮再说!”
封彦远虽还想问,听渊默这么说,乖巧地点点头,接着闭上了眼睛。
渊默看着封彦远,微微蹙眉,原本应该要告诉他所有事情,但看到他那样澄澈如洗的眼神,竟一时间不忍说出口。
现在又开始有些担忧,若他知道自己死而复生,封千落又成了杀人犯,并且已经死了,他是否可以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渊默轻叹口气,转身走到桌边吹熄了蜡烛,接着退出了房外。
第四十八节 真相
大婚之日的风波已经过去了好些天,封彦远的身体也开始一天天好起来,雀儿每天什么都不做,只专心陪着他。
封彦远中途问过几次封千落为什么没来接他,雀儿每次都是欲言又止,生怕告诉他事实之后他接受不了。封彦远约莫也感觉到了有些问题,知道雀儿想要保护他,索性也不再问了。
这日上午,雀儿和封彦远坐在庭前石桌旁,在棋盘上厮杀的不亦乐乎。封彦远虽才七岁,但因为自小就开始学棋,又天资聪颖,所以棋艺已是炉火纯青。而雀儿虽也学了几年,但因为从来不曾用过心,每次跟青桓下的时候,青桓为了不被她烦死,都是让着她。
此次碰到封彦远,只走了几步就被逼进了死角,眼看着就要输了。雀儿趁着封彦远抬头看飞过的一只鸟儿之时,将棋子调换了位置,等封彦远转过头来,立即就发现了。
封彦远虽然像个小大人,但毕竟是个孩子,又一直被教导做人需要赢得起输得起,所以看到雀儿作弊,立即叫着要雀儿将棋子放回去。雀儿三下两下被一个小毛孩逼的走投无路,甚觉没有面子,死活不承认自己动了棋子。
所以当渊默听到声音从殿内出来时,两人早已争的面红耳赤,却互不相让。
一看到渊默,封彦远立即投去求助的眼神,带着稚气的声音里夹杂着急切,“帝尊,雀儿姐姐耍赖,她趁我不注意挪动棋子,帝尊,你来评评理!”
“我哪有挪!明明是你看花眼了,这‘卒’原本就放在这里的啊!”雀儿也僵着脖子回道,眼底的心虚之色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渊默轻扬嘴角,缓步走到封彦远身边,蹲下身子凑到他跟前,在他俩和雀儿之间设了道结界,接着轻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无需跟小女子一般见识,本尊以前与她下棋,她也经常这样作弊,咱们就当没看到,好吗?”
“可是帝尊,爹爹说,做人要赢得起也输得起,雀儿姐姐这样输不起,是不对的,如何能姑息?”封彦远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渊默问道,撅着小嘴一脸不服气。
“彦远,你是否听过一句话,叫惟小人和女子难养也?女子和小人一样,自古以来就不遵从规则,你是个君子,应该懂得忍让,对吗?”
封彦远抬头瞧了一眼雀儿,又低头瞧了眼渊默,略挺直了背脊,犹豫着点点头道,“那好吧,彦远便听帝尊的,装作没看见吧!唉,女人就是麻烦!”
看着封彦远摇摇头轻叹口气,一脸少年老成的模样,渊默也禁不住轻笑出声。刚将结界解开,就听见雀儿狐疑地问道,“你们俩在那嘀咕什么呢?是不是说我坏话呢?”
封彦远看了一眼渊默,一副我知道怎么做的样子,对着雀儿回道,“没有,帝尊问我是不是真的看到你作弊,我想了一下,好像也没看真切,或许是我看花眼了吧……”
“我就说嘛,你就是看花眼了,我怎么会作弊呢!”雀儿觑着封彦远的脸,强装镇定。
封彦远抿了抿嘴唇,隐住了笑意。
渊默站在一旁看俩人又厮杀了几局,封彦远听了渊默关于忍让的建议,故意让着雀儿,雀儿连赢了几次,开心地拽着渊默的广袖大笑。
渊默原本也带着丝笑意,却在瞬间变了脸色,眸中渐渐漫上了一层疑惑和担忧。他低头看了眼犹自笑得开心的雀儿,又朝着山外看了一眼,最后对着潜渊山外挥了挥广袖。
正在雀儿对渊默的行为纳闷之时,看到不远处一个极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雀儿抓在手中的棋子瞬间全落在了地上,脸上的笑容也缓缓僵住。
“参见帝尊!”来人朝着渊默行了一礼,渊默轻颔首。
封彦远闻声看过去,立即兴奋地扑了过去。
“文冶师兄,你怎么来了?我爹爹呢?”
印文冶伸手轻轻抚了抚封彦远的脑袋,蹲下身子对上他的视线,微笑说道,“彦远,师兄是来带你回去的。”
“是爹爹让你来接我的吗?他还好吗?为什么他没有来?”
“你跟我回去,我再细细告诉你好吗?”
“那雀儿姐姐是不是也跟我们一起回去啊?”
封彦远说着,走到雀儿身边,拉起神情恍惚的雀儿走近印文冶。
雀儿带着忧伤和忐忑的双眸一直停留在印文冶的脸上,印文冶却始终没有看她,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一般。
“乖,彦远,就我们俩回去……”
“他的身体暂时还没恢复好,需得再调养段时间,你过段时间再来吧……”渊默看着印文冶淡淡道。
“帝尊,彦远已在此叨扰多日,打扰帝尊清修,文冶还是带他回去吧!”印文冶回视渊默。
渊默转眸看了眼雀儿,见她只呆呆地盯着印文冶,并未注意到两人的对话,广袖中的手不由得握紧了些。
“无妨,彦远是个懂事的孩子,本尊也甚是喜欢。彦远,随本尊入殿吧,本尊再帮你疏通下脉络!”
渊默转身,在心里默念,雀儿,我能为你做的,也只这么多了!
封彦远隐隐感觉到气氛有些古怪,却说不出来古怪在哪里,他只看了一眼相对而立的印文冶和雀儿,便乖巧地跟在渊默身后。
“彦远,你必须要跟我回去,你爹爹满七之日快到了,还等着你回去上坟!”
雀儿闻言,这才将视线从印文冶那移到封彦远身上。封彦远此时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雀儿只看到他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好半天如木头般只一动不动站在那。
“文冶,你为什么要这样?”
雀儿有些愠怒地瞪了印文冶一眼,便迅速奔到封彦远面前蹲下,见他嘴唇在不住地颤抖。
“小不点?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封彦远回过神,喃喃问雀儿,“雀儿姐姐,刚刚文冶师兄的意思是不是爹爹已经死了?还是我听错了?”
雀儿将封彦远一把搂进怀里,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小不点,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文冶,你还是先回去吧,如果彦远愿意回去,本尊自会送他回去!”渊默眸色凛然对着印文冶道。
印文冶并未再说什么,只淡淡看了封彦远和雀儿一眼,向渊默行了告退之礼后,便离开了潜渊山。
“爹爹……”封彦远带着哭腔喊了一声,便开始伤心大哭起来。雀儿心疼地将他紧紧抱住,任由他在自己怀中哭到哽咽。
“小不点,姐姐知道你很伤心,你若想哭就使劲哭吧,哭出来就舒服了……”雀儿的声音也开始哽咽起来。
渊默轻叹口气,将雀儿怀中的封彦远轻轻抱起,对着他使了个昏睡诀,封彦远便迅速在渊默怀中睡着。
“他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不宜太过激动,先让他睡几个时辰吧!”
雀儿起身,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对着渊默点点头。
“文冶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难道我果真将他伤得太深么?他竟然对小不点如此狠心!”
“封千落的死,他迟早会知道,谁说都是一样。眼下就不必追究这个了,先稳住他再说吧……”渊默看了一眼怀中尚在抽噎的封彦远,沉默良久,抱着他入了殿内。
雀儿看着渊默的背影,心内似有一阵巨浪在翻滚,让她觉得窒息。
事情何以会变成这样?她始终无法相信,更不愿去相信。
此时太阳已升到头顶,盛夏的日光总是带着灼人的温度,即使是渊默设的结界也无法完全阻挡,雀儿抬头看向太阳,光线刺的她的眼睛生疼,却让她的心稍觉好受些。
再不会有更坏了吧……
第四十九节 告白
盛夏的凡间,阳光似火般炙烤着大地,远远近近的蝉鸣声从树梢间透出,声声不绝于耳。
雀儿和封彦远齐齐立在封千落墓前,神情肃穆哀痛。墓前榕树长的更粗壮了些,宽大的枝桠将那三座紧紧挨着的墓包裹在树荫下。
封千落的坟上已长出了些杂草,草色青翠,反映的这萧索之地似有了些淡淡生机。
封彦远紧紧攥着小手,静静听着雀儿向他讲述着他所不知道的那些事实。自己的死亡,爹爹和花姨娘的变故。雀儿瞧着他越发青紫的嘴唇,心疼地牵起他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封彦远转眸看向雀儿,对着她咧嘴轻笑,似是在告诉她不担心,但那笑容极不自然,,让雀儿更觉疼惜。
“雀儿姐姐,爹爹并非嗜杀之人,这其中必是有什么误会……”封彦远静静听着雀儿将所有事情讲完,才皱着眉头对着雀儿道。
雀儿重重点头,“我也相信封伯伯不会无故杀人,这其中必是有什么蹊跷,只是一时之间无从查起,所以才没有办法弄清事实。”
“爹爹,你放心,等彦远长大了,一定要将此事查清楚,一定会还爹爹清白!”封彦远咬紧牙关,紧紧攥着拳头,一字一顿对着封千落的墓说道。
雀儿轻轻抚了抚他的脑袋,扶着他的肩安慰道,“小不点,你放心,姐姐也会帮你一起查的!”
距离封千落的死已经过去两月有余,之前印文冶去潜渊山欲接回封彦远,封彦远知晓了封千落的死讯后,身体一直时好时坏。雀儿原本预备等他身体完全康复之后再带他来这里祭拜,谁想这一等,竟过去了月余。
俩人祭拜完,正欲离开,却看见印文冶一袭白衣执剑而来。雀儿的心又猛地颤了一下,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只静静看着他走近。
“彦远,现在身体康复了吧?是不是该跟师兄回去了?”印文冶径自绕过雀儿走到封彦远跟前,弯腰蹲下,柔声问道。
封彦远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一旁有些发怔的雀儿,犹豫着问道,“师兄,能让雀儿姐姐跟我们一起去吗?我舍不得离开雀儿姐姐……”
“雀儿姐姐住在潜渊山,不方便跟我们回去。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就算你再舍不得,终归还是要散的,等你以后长大了就明白了!”
封彦远似懂得懂地点点头,走到雀儿跟前拉着她的手道,“雀儿姐姐,那我跟文冶师兄回去了,你要是想我的话,就去青城派看我,我也可以去潜渊山看你!”
雀儿勉强一笑,摸着他的脸回道,“小不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恩,彦远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雀儿姐姐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记得要来看我!”
“彦远,我们走吧!”印文冶拉着封彦远的手,雀儿看着他们越走越远,封彦远不时回头笑着冲她挥着手,她也挥手回应。知道他们从视线中消失,雀儿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如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
“雀儿……”
一声轻唤让雀儿收回了视线,转眸从不远处踱步而来的渊默。白色衣袂随着微风上下翻飞,依旧是与平素一样的清冷绝尘,但走近时,雀儿却看到他的眸子里有着从前未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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