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载江湖闯荡,他的见识与经验皆超人一等,见闻广博,与许多高手名宿、牛鬼蛇神打过交道,但始终与那些人保持距离,真正的身份知者不多。
一看四人的装束和气概,他心中有数,知道碰上了些什么人了,颇感困惑。
似乎,这四位仁兄是冲他而来的。
而在他的记忆里,从没与这些人打交道,井水不犯河水,没有利害冲突。
在内心里,他颇为钦佩这些人,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双方对名利权势的看法南辕北辙,观念上无法认同。
对方不可能认识他,虽则他知道在两年前,这些人就对太岁张极感兴趣,曾经派专人调查他的底细,后来不了了之。
看神色不对,真是冲他而来的,四人并肩一分,把小径完全堵住了。
“嘿!你们怎么啦?”他有点不悦,这种霸道的行为表现最惹人反感,用来对付武朋友,几乎可以肯定会引起冲突。
心中虽有点不悦,但流露在外的神态却轻松泰然。
“老弟,借一步说话。”那位豹头环眼、魁悟威猛的中年人含笑说。
“借步说话?你们把路全堵住了呢!”他摇头苦笑,“你们在江湖道上有颇大的权威和地位,即使不怕树大招风,奇*。*书^网小心保持尊严风度,也该谦虚些让道上的朋友尊敬,实在不必摆出霸王气势,吓唬我一个赤手空拳的年轻人呀!有何指教,请赐示。”
“老弟似乎知道咱们的来历。”
“应该知道。”
“在下周宇。”
“幸会幸会。我猜,另三位必定是吴宙、郑洪、王荒三位前辈了。”
“不,只有这一位是吴宙。”周宇伸手虚引右首的虎背熊腰中年人,“另两位一姓胡,一姓黄。”
“尚义八将来了两将,在下深感荣幸。在下张三,姓张,名三,也行三。”
是尚义小筑的人,三眼功曹林柏森的得力臂膀尚义八将,排行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姓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至于八将的真名号,只有尚义小筑的自己人知道。
通常对外打交道时,他们才用八将的姓名,可能每次的人都不同,但姓名却不变。
私底下与人交际应酬,当然使用他们的真名号。
这两将亮了将名,那就表示公事公办,是以尚义小筑的名义和他打交道,而非私人的交谊。
“就算你是张三,你也把我看成周宇,江湖朋友用假名代号,平常得很,敝长上派咱们前来,请老弟面谈,咱们是诚意相请,幸勿相拒。”
话说得相当客气,摆出的态势却是先礼后兵,假使不识相,就会来硬的了。
“尚义小筑的主人要见我?”他大感意外。
尚义小筑的主人,三眼曹林柏森被尊称为仁义大爷,小筑本身十分神秘,外人不知道究竟坐落在何方。那只是一个代号,代表山门的旗号称谓。
普通交情不够的人,想见这位主人并不容易,想投帖拜望也不得其门而入,要见权势人物不是易事。
“主人不在此地。”周宇说,“要见老弟的,是小筑的执事大爷。”
“在下非去不可吗?”
如果不是尚义小筑主人,他没有兴趣被人像抓贼一样,押着去见什么执事大爷,他也是有身份的江湖之豪。
“老弟要去的,是吗?”周宇的态度渐变,友好的神情逐渐消失。
“如果在下拒绝呢?”
“老弟不会拒绝的。”周宇虎目中冷电乍现。
“在下忙得很呢!”
“忙不在一时,老弟请。”周宇不再客气,手往进城的小径一抬,沉下脸促驾。
“抱歉,在下不便前往应贵执事大爷的宠召。”他正式拒绝:“在下与诸位素昧平生,也不想高攀诸位风云人物。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凭诸位拦路相请的表现,在下心中懔懔。如果易地相处,诸位会毫无芥蒂欣然应允吗?”
“老弟,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复杂好不好?”吴宙冷冷一笑,不怒而威,“进香期间,咱们不希望把江湖血腥带来此地,玷污佛门圣地。阁下一而再在途中生事,很可能引发不可收拾的灾祸,因此咱们请你商谈,希望你放明白些……”
“阁下,我已经放明白了。”他怒火渐生,年轻人毕竟修养有限,“阁下的话说得非常暧昧,令人难以接受。既然不希望江湖血腥玷污佛门圣地,而你们摆出的硬请阵势,却是足以引发血腥的豪强姿态,你们把在下看成什么人?可以任意宰割的三流混混?你们走吧!贵执事要见我,叫他自己来。你们知道在下的行踪,该知道在何处可以找得到区区在下,让路!”
以豪强自居的人,而又拥有强大的实力,为维护本身的权威,就很难忍受势弱者的反抗。
尚义小筑已具有号令江湖的实力,声威远播,反抗他们的人愈来愈少。
他这番话分量甚重,不啻直接向尚义小筑的权威挑战。
“阁下,年轻人狂不是坏事,但狂得不知死活,就变成妄了。”周宇怒从心上起,声色俱厉,“不要以为你沿途打发了几个颇有名气的高手,就狂妄得用这种态度来激怒我们。如果再不识时务,休怪周某得罪你了。”
“要把在下打个半死,拖着去见你们的执事大爷?”他也恶向胆旁生,脸色一沉。
“必要时,我会的。”
“你想过后果吗?”他的怒火又升高了三分。
“后果?”
“对,后果,当你摆平不了我张三,反而被我打得半死,你的人肯甘休吗?我会不会采取暴烈的行动报复?你们才是把血腥带来玷污佛门圣地的人,一切后果你们都得负责。”
“你威胁在下吗?”
“是你在威胁我,不要颠倒黑白。你们这些豪强,只知自己不知有人,哀哉!好来好去,你们不让路,我向后转,乖乖上路,不伤和气好不好?”
他忍下一口恶气,不想逞强,扭头便走。
他这种息事宁人示弱的态度,并不能改变情势,周宇四个人奉命“请”他,人请不到如何向执事大爷交代?就算他趴伏下来磕头,也无法让周宇四个人罢手。
人影掠侧身而过,吴宙与姓胡的人堵住了后路。
“在下促驾。”吴宙沉声说,右手一扬,金雕献爪劈面便抓。
最可怕的大力鹰爪功,五个指头像钢钩,不论对方用任何物品招架,都会被抓住扣牢。用手封架,一沾便脱不了手,保证可以手到擒来,不用擒拿术便可将手抓裂。
“你不配。”他反掌一拂,速度已到了目力难及,神意亦难以反应的极限。
吴宙甚至没有看到他的手在动,感到眼一花,抓出的掌背一麻,手在奇大的打击压力下,不受神意控制向下沉疾,而另一次打击已光临胸口,衣领被抓住,身躯立即被无可抗拒的力道掀翻。
一声惊叫,手舞足蹈飞摔出两丈外,砰然摔落,地面亦为之撼动。
周宇三个人大吃一惊,在吴宙被摔飞的同时,不约而同疾冲而上抢救,不约而同出手抢攻,一拳两掌光临他的胸与背,三面重压势如雷霆。
情急抢救,必定下重手攻要害。
他刚将人脱手奋力掷出,已无法应变抗拒了。
这电光石火似的劲道一发即消期间,也就是后劲难聚的最脆弱关头,如果能把握这瞬间的契机,一个三流混混也可以将一个超等高手打下地狱。
他就在这最脆弱的关头,受到三个高手的聚力重压。
生死关头,他元神内敛。
这是修道人度劫的秘学之一,道行高的人甚至可以度过雷火大劫,体外物包括须发成灰烬,皮内也可能灼伤,但一心脉能保全,驱壳仍是完整的。
一声爆震,他向下挫倒。
不远处绿影飞掠而来,半途剑光乍现。
周宇三个人同时暴退,是被他们三方压力汇聚时反震的力道所震退的,力聚而回震是正常的现象。
三个高手全力一击,要不了人的命,只要能在力及的刹那间保住元神,体内的潜能立即在重压后的一刹那反弹,爆发力更为惊人。
一声长啸,他双手齐扬,挫小的身躯暴涨,宛如响起一声霹雳,爆发的劲道如怒涛。
周宇和姓胡的人,暴退的退势未止,爆发的怒涛随后涌到,倒摔出两丈外,挣扎难起。
他鱼跃而出,扑向刚挺起上身的吴宙,一手将人压倒,一手拔出吴宙的佩剑。
绿影与剑光如影附形,疾射而至。
再一声怒啸,他挺身而起,身旋剑发,剑光似匹练回旋,剑气迸发如万丈波涛。
“铮!”双剑接触,火星飞溅,迸散的剑气像是起了一阵小旋风。
绿影斜震出两丈外,着地再踉跄急退三四步,才能勉强地稳下马步,几乎被蔓草绊倒。
他挺身屹立,脸色苍白,口角有血沁出,虎目中神光乍现乍敛,明灭不定。
“是你……”绿影惊呼。
是少女林翠珊,第三次碰头,冤家路窄,似乎冥冥中注定了要一生一世纠缠不清。
那位姓黄的人,是唯一目击这雷霆交击的旁观者,被可怕的剑气爆炸威力所惊,张口结舌像是失魂。
少女林翠珊的脸色同样苍白,持剑的手不住颤抖。
他的剑,徐徐遥指少女。
“小姐,快……退……”姓黄的人急叫,“他这种妖异神情太过诡秘,很可能作法与……妖……”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他一字一吐,虎目中杀气腾腾,“杀人可恕,情理难容;你们居然再三向在下挑衅,下毒手必欲将在下置于死地,今后你们尚义小筑的人,休让在下碰上,你们是第一批偿付债务的人。”
三丈距离,他一闪即至,剑尖指向精力未复的少女,接近的身法匪夷所思,似乎以原来举剑的姿势向前飘,双脚似乎并没移动,身形一动即抛,同时在三丈外,幻现,保持原姿势随时可出手发剑。
苍白的脸色,口角有血迹,虎目中诡异的奇光闪烁,愤怒的扭曲脸型,把少女惊得浑身发冷。
他那快速如鬼魅的一连串急剧应付意外变化,早已让少女吓得花容失色了。
人在三方重击下压缩,而后暴涨,发掌击飞两个高手,扑出,压倒吴宙夺剑,跃起旋身接招……这一切变化,似在同一瞬间完成,变化之快,几乎人的目力难及。
“我……我不……不知道是……你……”少女惶然后退,女强人的气势消失无踪。
“你到底是绝剑秀士的人呢,抑或是青城三女妖的人?”他紧迫盯人,剑随少女的身形移动,“你要什么?要我?”
“你……你……”
“好,我也要你。”他想起青城三女妖的师叔,那个更为艳成熟的女人,“我是强盗,你就是我的压寨夫人。我要把你们这些荡妇淫娃全弄在一起快活,我没有理由再让你们把我看成可以任意凌辱的弱者。”
林翠珊被他阴厉狞猛的神情吓坏了,但一听他把自己也当成荡妇淫娃,立即怒火上冲。怒火驱走了恐惧,银牙一咬,倾全力一剑攻出,吐出一道猛烈的电光。
“铮!”电光化为光幕,向侧激射。
他的左手同时向前一探,五指一合,虚空抓出。
嗤一声裂帛响,少女的右冲身形一顿,左袖被撕裂而折,飞入他的手中。
“哎……”少女尖叫,露出光裸的右臂,撕开的肩胁裂缝宽大,腋下隐现穿了胸围子的半圆形酥胸,这比全裸的三女妖更引人遐思,若隐若现比赤裸更诱人心跳。
“你走不了!”他大叫。
少女已羞急交加,撒腿狂奔。
他并没追赶,看到少女隐约裸露的酥胸,只觉心中一跳,怔了一怔,放弃追赶的念头。
他剥光了两女妖,两女妖成熟丰满的赤裸胴体,丝毫没引起他的注意,似乎他并没有把两女妖看成女人。
其实,两妖女身材极为完美,曲线玲珑,肌如凝脂,任何道学夫子看了也会疯狂。
但在心理上,他却排斥这种荡妇淫娃。
这隐约一瞥,他竟然感到心跳。
“下次,我要用暗器对付你。”少女在二十步外向他气愤地叫骂,“我的剑术不如你,暗器秘技一定可以杀掉你这该死的歹徒恶棍。你胆敢胡说八道侮辱我,我跟你没完没了,绝不……”
“你该问我是否和你没完没了,我一定要把你弄到手做压寨夫人,休走!”
少女怎敢逗留?再一动手,可能就变成上空美人啦!乖乖重新扭头飞奔。
他装腔作势追赶,不住嘿嘿怪笑。
周宇四个人也夺余力尾追,心中暗暗叫苦。
县城南大街的一座客店中,独院上房的客厅内,五位相貌威严的人踞案高坐,气氛一紧。
周宇吴宙四个人气色甚差,与其他八名青衣人在下首两旁落座。
“主人,是我的错。”上首坐在最外侧的中年人,是尚义小筑的执事大爷,神情严肃,用不安的口吻说,“属下一早碰上了玉面郎君夏玉郎,听他说有这么一个叫张三的人到处生事,为免引起更难收拾的意外事故,所以派四个人去将他带来盘问,没想到这人如此高明,平空树了强敌,实非属下始料所及。”
“小姐突然出现,情势殆危出手抢救,几乎反而栽在那人剑下,属下四人毫无支援小姐的机会。”周宇哭丧着脸说,“幸好小姐能安全脱险,如有三长两短,属下万死莫赎,办事不力,愿受重罚。”
“事情已经发生,当前急务是善后要紧。”主人沉声说,“我刚到不久,翠珊丫头不加解释,急急忙忙赶往二圣帝殿找她娘去了。听你们的叙述,可知翠珊丫头也不知道事故发生的底细。这个人既然说下狠话,摆明要与咱们尚义小筑为敌,这人的武功骇人听闻,咱们该及早筹谋对策,目下不是追究谁是谁非的时候。”
“属下……”执事大爷更是不安。
“你们没有错,得到消息应该处理,问题出在你们不知道这人的底细,没料到这人的武功如此高明,出师不利只能说是意外。目下最迫切的事,是我要知道这人的来历根底。”
“禀主人,已经派出人手,也放出风声请朋友协助,相信近期内定有线索。”执事大爷办事的效率甚高,将处理的方法禀明,“目下所获的消息十分有限,只有从玉面郎君处所知的一鳞半爪。他自称张三,也叫张季,曾经跟踪大乾坤手曾世芳一群人,打算找机会劫持大乾坤手,谋夺大乾坤手得自严府的一批金银珍宝。”
“打大乾坤手的主意,未免太狂妄愚蠢了。”主人冷冷一笑。
“以他今天的表现,大乾坤手很难高枕无忧。”周宇余悸犹在,“属下三人聚力一击,绝顶高手也将内腑崩裂,他仅口角溢血,反击之猛烈依然无以伦比。”
“我要会会这个人。”
“属下认为,在查出根底之前,敌情不明,主人必须避免冒险与他打交道。”执事大爷加以劝阻,“小姐救人心切,以神御剑行石破天惊雷霆一击,依然棋差一着,可知这人十分可怕,主人请勿轻身涉险。”
“我会小心的。”
“主人……”
“我自有主意。你们盯牢他,不可妄自派人去惊动他。”
“属下已经派有专人昼夜盯梢,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很好,你们好好准备。”
主人就是尚义小筑的主人,三眼功曹林柏森,他的眉心一颗小小的朱砂痣,绰号由来有自。
功曹,是传说中的神将,查察人间善恶,负责降魔诛妖,绰号取名功曹,迹近狂妄。
江湖朋友众所周知,这位功曹不但武功超绝,性情急躁,是个霹雳火,有点刚愎目中无人。
少女林翠珊,就是他的女儿,有其父必有其女,也是一个霹雳火。
女孩子如果才貌双全,难免骄傲自负,眼睛长在头顶上,做任何事皆自以为是,加上性情急躁,就成了令人头疼的闯祸精。
三眼功曹的妻子,叫女飞卫姜云卿,也是一个自命不凡的女豪杰,性情同样急躁自负,夫妇俩膝下有一子两女,长子长女成家不足两年,么女林翠珊就成了夫妻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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