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郎君也跃登瓦面,五大汉早就出店疗伤去了。
“钟伯怕,钟伯伯……”荀姑娘绝望地大叫。
廊口踱出十万瘟神,好整以暇泰然地呵呵笑。
“快来帮我照顾他,我……我去追妖妇……”荀姑娘焦急他说。
“丫头,你独自闯荡江湖,实在太危险了,你一点经验都没有,看你今天处理这些事,错误百出,委实令人担心。你去追那妖妇,敢闯进潜龙精舍去吗?”
“钟伯伯……”
“你曾经进入听涛小院,潜龙精舍比听涛小院凶险百倍。”
“这………但是他……他他……”
“你真笨哦!这小子曾经带你闯听涛小院,知道玄昊教主的底细,面对潜龙精舍的人,他会上当吗?”
“哦!这……”
“揍他两耳光,错不了。”
张文季突然呵呵笑,她羞得浑身发烫,急急松开拥抱,脸红似火啐了他一声。
“老瘟神,你是阴魂不散啊?”张文季摇摇头,“有你这老人精在一旁鬼鬼祟祟干预,什么把戏也玩不成了。我怕你,走也。”
说完便走,声落人已上了瓦面。
“想摆脱我老瘟神?想得真妙,不挖出他的根底,我是不会放弃的。”十方瘟神一挫腰,扶摇直上。
荀明萱更快,身形一闪便在屋顶幻现。
青大白日,这些人在屋顶飞檐走壁,真是胆大妄为。
潜龙精舍在九华以南的州县大大的有名,主人称玄昊仙,平时穿宽大的道装,梳道髻。
由于九华山是佛门弟子的道场,佛教的名山。
他是天仙道弟子,佛道先天上就有利害冲突,所以有人认为佛道不相容,因此他在九华山的南麓山脚创精舍隐居,很少上九华露面。
事实上,一般民众在信仰上兼容并蓄,一部分人甚至分不清谁是神谁是佛,见神拜神,见佛拜佛,甚至信巫蛊拜妖拜鬼,拜各种不知所云的牛鬼蛇神。
因此,九华山附近虽然信佛的人占绝大多数,但信神的人仍然为数不少,所以有人称这位姓郭的精舍主人为大仙。
江湖道上年纪稍长的人隐约记得,二十余年前,曾经红极一时的昊天一教,拥有上千法力无边的弟子,教主就是这位俗家姓郭道号玄昊的人。
昊天一教的潜势力,曾经涵盖了京师、山东、河南、南京,以符箓降神祈福祛灾等等秘技,大量骗财骗色,曾经暗中与最大的弥勒教通声气,和白莲教也暗中有所往来,逐渐化暗为明,势力因之而恶性膨胀。
结果,引起长驻京师,主持道教宗主龙虎山张天师、正一嗣教真人张彦顺的注意,派人严加管制。
张大师告老返回龙虎山,继任的致一真人邵元节说服了皇帝,派了一位巡抚与厂卫的特务,开始缉拿昊天一教的妖人,昊天一教重行化明为暗。
致一真人不久升了天,继任的是同门师兄弟神霄保国宣教高士陶典真(仲文)。
其实,他们是薪传师兄弟。
陶仲文受符法于太上真仙罗田万玉山,邵元节并没由万玉山真传,而由陶仲文转授的,但名义上邵元节仍是太上真仙万玉山的弟子,所以称薪传而非真传。
次年(嘉靖十九年),陶仲文正式真除主领天下道教,升任忠孝秉一真人,官职更加封为少保、礼部尚书、少传,后来在二十三年,又加封少师。一个道士竟然兼总三弧,位极人臣,连那些文治武功天下皆颂的文武大臣,没有任何一人获此殊荣。
陶真人更积极,饬令各府州县清除异端,以保护道教的正统,雷厉风行。
弥勒教遭了殃,白莲教也遭了殃,南天一教跟着倒霉,昊天一教更是风消云散。
郭教主很聪明,公开宣告解散昊天一教,因此官府中没有捉拿他的底案。
其实,他花了不少金银珍宝,搭上了严嵩父子家祠法师段回的线,才得以从死刑犯的黑名单中除名。
那时,妖教首脑如被缉获,虽则仍需经过三法司审判,但这只是形式而已,死罪难免。
次要执事人员,那就简单多了:就地正法,不需经过冗长的逐级审判。有些甚至不经审判,按名单缉获,验明正身便秘密斩决。
昊天一教已经风消云散十余年,年纪稍长的江湖朋友仍然留有印象。
玄昊大仙目前早已不提教主的辉煌过去岁月,但知道底细的人仍然称他为昊天一教教主。
在地方人士眼中,他是道术通玄的玄昊大仙,只知道他姓郭,郭什么就没有人敢问了,干脆称他为大仙。
老江湖都心知肚明,虎死不倒威;又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玄昊大仙与江湖并没断绝来往,他那些徒子徒孙,仍在江湖诓骗愚夫愚妇无所不为,在下九流中有他们的局面。
所以,离魂仙客知道他与严家的法主段回有交情,严府的一帮一会根本不可能对付大乾坤手,大乾坤手在安庆江面劫了严家三艘运金船,根本就是莫须有掩人耳目的大骗局。
他替大乾坤手布置听涛小院的天罗地网,主要的目标是三眼功曹的尚义小筑群雄。
天垣宫栽得真冤,黑龙帮用两千两银子便勾销了实力稍次于尚义小筑的天垣宫,消除了实力可观的竞争者。
这二千两银子恐怕出处有问题,黑龙帮没有付出这笔银子的必要,天垣宫存在与否与他们无关。
威胁生存影响权益,都会引发激烈的反弹。
潜龙精舍立即戒备森严,紧急召集令发出了。
离魂仙客真的不够聪明,低估了玄昊大仙的实力,误以为隐居的人不可能有多少人手可用,精舍进出不易,在外决战将人引出,必可占上风成功有望,知己不知彼,愚蠢地断然关闭谈判之门。
当然,他也不真的笨,至少知道客店中非常危险。陵阳镇是玄昊大仙的地盘,爪牙们进出自如,五个大汉出其不意破门奇袭扑了个空,原因是他与两位同伴已先走一步悄悄跳窗走掉了。
镇西是一连串小山岭,林深草茂,佛诞期之前,这一代有不少香客露宿,目下人都走掉了,留下了满地垃圾,不再有人走动。
这是他们临时落脚的地方,以为可以避开玄昊大师的耳目。
绕过一座竹林,离魂仙客突然止步,目光警觉地四处张望,手本能地落在剑靶上。
“咦!孔兄,怎么啦?”并肩而行的中年人,扭头讶然问,“我记得从这里应该绕到右面,穿过那座林子便是你座下月乌与火猴的住处……”
“你是否嗅到血腥味?”离魂仙客又嗅动鼻翼两次,“确是淡淡的血腥味。”
第二十一章 腥风再起
“孔兄,你们的住处出了意外。”另一位中年人脸色一变,“血腥味散发处在上风不远。”
上风,正是两星宿的住处,由毕月乌与觜火猴,带了两位弟兄,在该处候命行动,就在右前方不足百步的树林内,相当隐秘。
那一带地势高,可以看到里外的镇西一条小街口。
三人同时失色,飞掠而走。
离魂仙客最焦急,一马当先冲入树林。
“嘿嘿嘿嘿……”狞笑声发自身后。
前面大树后踱出四个男女,各丢出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三男一女,是被酷刑逼供用小刀割开肌肉,在创口涂盐,创口过深而死的。
离魂仙客心中一寒,知道这里的人完了,猛地转身回顾,心中更寒。
大乾坤手与两个彪形大汉,堵住了退路,相距三丈余,那股杀气带来的压力极为沉重,冷厉,大乾坤手本身就有震撼人心的威严。
“为何追踪我?”离魂仙客嗓音大变,“我天垣官死伤殆尽,并不是你的劲敌,你最感到威胁的,该是尚义小筑。”
“孔老兄,死伤惨重的人,怨毒最深,仇恨刻骨铭心的人最可怕,报复的念头最切,最具危险性。”大乾坤手得意洋洋地说,“所以我必须追逐你们,必须斩草除根。打蛇不死,报怨三生;孔兄,别怪我,嘿嘿嘿……”
“那么,诱杀的阴谋中,也有我天垣宫一份了?”离魂仙客咬牙切齿。
“不错。”大乾坤手坦然说,“尚义小筑是黑道群雄的仁义大爷,而你天垣宫却是敢与他分庭抗礼,敢不尊奉他旗号的一股实力颇为庞大,而且敢在他地盘内活动的组织。你知道,天下四大奸恶已经烟消云散,咱们一些强盗组合,已经没有什么大量金银可抢了。”
“不错,所以那些以四大奸恶当作财神爷的组合,已经先后瓦解,另谋生路了。”
“所以我大乾坤手也不得不改行,所以我要取三眼功曹的地位而代之。能趁机消灭天垣宫,岂不一举两得?反正日后我一定会找你的,我的势力范围内,决不容许异己存在,你明白了吧?”
“你这一石多鸟手段非常高明,难怪你能有今天的辉煌成就,佩服佩服。”离魂仙客一面说,一面思量该如何脱身,“哦!你老兄是何时与大国贼严奸父子勾搭上的?该揭晓了吧?”
“恐怕你得向地狱十王去查了,这是曾某的秘密。你这几位星宿非常忠心耿耿,一直不肯吐露漏网的两个宫主下落,宁死不招,值得尊敬。天垣宫的事实主持人是三位宫主,你孔老兄只是策定大局的军师,漏网的两个宫主仍是曾某的后患,所以,你愿意将她们的下落见告吗?”
“她们将在天底下人世间,随时随地找你复仇。”离魂仙客一咬牙,徐徐拔剑,“在下没料到你跟来,算在下栽了,生有时死有地,在下不是贪生怕死的卑贱懦夫。阁下,你敢与孔某公平决斗吗?”
“你配?”大乾坤手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也许,你这两位朋友的声誉地位,配与曾某决斗,他两位不是贵宫的人,亮名号吧!看配不配与曾某决斗。”
两个中年人冷冷一笑,拔剑出鞘。
“咱们都是无名之辈,只能配孔老兄摇旗呐喊,在你这宇内大豪面前,名号决不可能与阁下相等,不亮也罢。”留了小八字胡的中年人沉着地说,“你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决斗,因为你是个怕死鬼,而且有众多的爪牙替你卖命,你不必也不敢亲自和危险的对手赌命,把你的人都叫出来吧!是时候了。”
“你的激将法对我无效。”大乾坤手傲然地说,“我大乾坤手二十载出生入死,年轻创业这段艰苦奋斗岁月,我用手用剑撑过来了,我已经获得我应享的尊荣与成功。轻生玩命,不再是我的事,让年轻人走扬名立万的路,这是他们创业时期必须的奋斗成名途径。”
“啪啪啪”鼓掌三下,右方不远处出来一个黑衣年轻人,剑已在手,大踏步昂然踏草而来,那股流露在外的阴森杀气,与其自信坚强的豪气,在一现身时便已形诸在外,具有震撼人心的威力。
“我替你找一个敢决斗的人。”大乾坤手接着说,指指迈步接近的年轻人,“他姓杨,艺成闯道没几天,他必须为自己的前程奋斗,名利不会平空从天上掉在他怀里,扬名立万是必须付出代价的。现在,你就是他向成名途径迈进的一块垫脚石。”
手一挥,年轻人突然挥剑直上,一言不发就发起猛烈的进攻,剑动风雷乍起,御剑内力极为浑雄。
中年人冷哼一声,一剑封出。
糟了,年轻人表面上全力挥剑进招,其实是诱人的陷阱,主攻在手而不在剑。
电芒一闪即逝,没入中年人的心坎,五寸双锋针从骨缝锲入,准确地深入心坎四寸半,刺穿了心房,一击致命奇准无比。
双剑并没接触,年轻人半途右闪,远出八尺外马步轻灵而又沉稳,扬剑屹立,似乎早已知道结果,用不着再欺近发招了。
“嗯……”中年人叫,冲出八尺,剑失手坠地,“嗄”了一声向前一栽。
“卑鄙!”另一位中年人厉叫,疯了似的挥剑扑向年轻人,“以牙还牙……”
年轻人向下一挫马步,电芒再飞。
可是,手一扬的同一刹那,中年人左手飞出一把小飞剑,在厉叫声中向下一仆。
风生八步,灰雾乍涌,人一伏地,蓦地消失在被风刮动的草丛中。
同一瞬间,离魂仙客也人化流光,在雾影腾涌中幻没,仙客的名号可不是唬人的,他真有几分仙气,仙是可以呼风唤雨变化无穷的。
几个大乾坤手的爪牙,不敢向雾影冲,各自快速发射双锋针,对离魂暗香颇有顾忌,也对灰雾怀有强烈的戒心,不知是啥玩意。
年轻人躺在草丛中,小飞剑插在胸正中的七坎穴位置,贯蔽骨入体四寸,创口比双锋针大两倍,痛苦的濒死叫号凄厉刺耳。
扬名立万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死就是代价之一。
大乾坤手绕过灰雾区,起步太晚,但仍不死心,带了十余名爪牙狂追。
张文季出现在血腥刺鼻的斗场,看了四具浑身伤痕的浴血尸体,感到血脉贲张,愤火直冲顶门。
他认得死了的中年人,是离魂仙客的同伴。
取出尸体上的双锋针,有点心惊。
他已经知道大小姐那群黑衣男女,发射双锋针以心坎为目标,没想到竟然如此准确,人心大如拳,随人体的高矮胖瘦而位置略有差异,想在电光石火似的交手激斗中,一针贯心是极为困难的事。
“没错,大乾坤手悄悄跟来了。”他从双锋针看出是那些黑衣人的致命暗器,断定在这里行凶的人是大乾坤手的爪牙,“很可能目标在我,离魂仙客却被他们盯住了,得小心提防这混蛋弄鬼。”
藏妥双锋针,他重新返回陵阳镇把消息传出。
镇上又来了两群香客,闹哄哄地街上行人众多,大概是下山脚程慢的人,今晚势必在镇上住宿了。
走在街上,你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都当成敌人。
他走向小食店,打算取回背箩。
距小店还有二十余步,行人三三两两并不显得拥挤,街右的一家店铺前,两个刚从店门出来的香客,其中之一突然向他打出招呼的手式。
“喂!你不是张三吗?”打手式的人欣然高叫。
他本能地止步,应声扭头查看,看到那人欣然的笑意,但想不起是谁。
这瞬间,他看到了凶兆。
那人脸上的确有笑意,但他却可以感觉出隐藏的阴森味,心潮突然汹涌,这不是真正善意的笑容,他不认识这个人。
一声清鸣,一枚双锋针击中他的心坎。
是走在前面丈余的一个香客,乘他扭头分心的瞬间发射的。
与向他打招呼的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事先毫无警兆,任何绝顶高手,也躲不开这致命一击,双锋针是破内家气功的利器,用扔手箭手法发射,力道倍增可怕极了。
他前面那位香客,就是用扔手箭手法向后扔出的,又快又狠又准,足以跻身暗器宗师级的人物了,相距丈余,正是劲道最可怕的距离,快得即使站在对面,也难以发现针影,太快了。
三眼功曹的女儿林翠珊,所使用的四寸双锋针,由于速度太快,对面的人无法看到针影,所以称为无影神针,比五寸双锋针更阴狠霸道。
是五寸双锋针,大街暗算绝不会失手,正中心坎,一针致命。
针虽小,打击的力道极为猛烈,余劲把他震得退了两步,骤不及防,他完全失去闪躲或抗拒的机会,针立即反弹跳落地面。
香客看到针反跳,大吃一惊,本来要扑上查看死活的冲势倏止,看清针确是反弹落地,而非预期的贯体而出,吃惊是意料中事。
不等他稳下双脚,香客已一溜烟向人丛中一钻,窜走如飞,眨眼间便消失在香客丛中了。
向他打招呼的两个香客,也骇然退入店中,从店后溜之大吉,被他反震双锋针的表现吓坏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练气有成的人,不聚气行功,与普通人并无不同,同样是禁不起利器袭击的平凡人,决不可能平时也刀枪不入。
针确是反弹坠地了,跳动的光芒闪烁,看得一清二楚,中针人仅退了两步而已。
这表示暗算行刺失败了,不逃岂不遭殃?
“好恶毒的杂种!”他大声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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