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去找他。”张文季语气十分肯定。
“老天!那里面最少有一百名一等一的心狠手辣,杀人不择手段高手……”
“我也会不择手段,老伯。”
“可是……”
“做任何事都有风险,聪明人会尽量把风险减到最少最轻程度。这期间,老伯请照顾荀姑娘,我得到处走走,作一些安排。”
他出店了,十方瘟神显得忧心忡忡。
太岁张在街尾走了一圈与一个行人错肩而过时,他手中多了一张纸摺的小方块,那是鬼手柯永福递给他的。他的十余位同伴,皆扮成土著或香客,暗中活动,提供消息,他不要他们出面玩命。
他的走动,当然引起各处眼线的注意。
第二十四章 以牙还牙
出了镇北,他越野而走。
腰带上,有夺来的七星宝剑,剑鞘是他的同伴找来的,居然十分吻合。
成名人物的剑几乎皆是特别订制的,长度与重量各有千秋,佩件也不同,找适合的剑鞘真不容易,这个剑鞘还管用。
带了剑,表示他不再忍耐。
他在街上走动,用意就是让眼线知道他的动向。
悠闲地越野而走,像在观赏风景。
他必须把心事重重的心情收敛,保持冷静泰然的神色,如果让对方了解他的心情和忧虑,打起交道来就输了一半啦!
最先跟到的人是玉面郎君,这位见了美色就多变的风流侠客出现,颇令他感到意外,而且他不想见这个人,他卑视这种二三其德的好色之徒。
“你有勇气跟来,我算是服了你。”他回身平静地说,“那个漂亮的、浑身媚骨的女人,是昊天教主的什么人?”
“孙女。”玉面郎君冷冷地说,“阁下,不要用那种可恶的眼光看我。”
“你本来值得另眼相看呀!”他淡淡一笑,“你用你的想法来判断我目光的含义,难免误解我的意思。一个心情愉快的人,眼前的一草一木都是可爱的,连狂风暴雨,也特别可爱。”
“你算了吧!我明白你那卑视的眼光是何含义。如果不是有求而来,我玉面郎君可不想看到你的嘴脸,哼!”玉面郎君恨恨地说。
“有求而来,你必须忍受在下的卑视。”他毫不含蓄用教训人的口吻说,“你肚子里到底有些什么牛黄马宝,我清楚得很。说吧!你的要求是什么?”
“郭家的人要我找你商量……”
“商量?很好呀!凡事都可以商量,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商量便可以找出解决之道,用武力解决,毕竟是不得已的下乘方法。但是,有些事是不能用商量来解决的,比方说:血海深仇。”
“郭家与你并无深仇大恨,昊天教主与你太岁张素不相识。”玉面郎君终于说出主题,“你计算大乾坤手并无迫切的目标,你与尚义小筑更是恩怨牵缠不清,何苦更深一步介入?放弃吧!张兄,你有何条件,我负责替你转达给郭家,希望不伤和气,如何?”
“你说得相当有道理,但却不知道我的目标究竟是什么。”他尽量把情绪放松,“潜龙精舍帮助大乾坤手与我无关,我对昊天教主也不怀成见。但郭姑娘计算我在先,黑龙帮的副帮主洪斗,计算我在后,威胁我生命的安全,而且累及无辜,我当然有权自保,更有权保护被累及的荀明萱姑娘。好,我愿意平心静气请你替我带口信。”
“你说说看。”
“不是说说看,而是说了就得做。”
“我负责转告。”
“好。你与大女妖有露水恩情,没错吧?”
“我不否认。”
“大女妖的师叔荀姑娘,你是否应该保持尊敬?”
“我本来就对她保持尊敬呀!”
“好,我相信你,相信你也愿意为她尽力。其一,我不再过问潜龙精舍与任何人的纠纷,各方的恩怨是非自行了断。其二,从现在起,一个时辰之内,与洪副帮主计算我的美妇,必须把利用寒魄阴功所发的奇毒解药交出来,因为我对无辜被波及的荀姑娘有责任,你也应该为她尽一份心力。以后,潜龙精舍如果再有不利于我的行动,所有的承诺自动失效,我的要求可说低得出乎常情之外了,千万不要误认是我怯懦的心虚表现。你可以走了,你知道我的落脚处,解药送到,要求的条件生效。解药送到之前,我的一切活动不受限制,所以送解药愈快愈好。”
“张兄,昊天教主管不到黑龙帮的事……”
“那是昊天教主的问题,不是我的。再见,一个时辰。”
“张兄……”
人影一闪,再闪,蓦尔消失在右方的竹林内,隐约可看到竹枝微动,人影已杳。
尚义小筑的人恨重如山,人人磨拳擦掌,誓为朱礼三爷和十五位弟兄复仇,集合所有的人手,准备全力以赴,以潜龙精舍为目标,势在必得,誓不两立。
第一步行动,是擒捉眼线,以便取得有关潜龙精舍的机关埋伏布置与里面主要人物的动态,这是知彼工夫最重要的第一步。
所有的消息,以活口的口供最可靠,因此擒眼线与捉精舍的人,以活口为主,在各处设伏布网张罗,行动展开快速,进行得如火如荼。
潜龙精舍的人,一而再计算太岁张失败,死伤甚惨,不得不采取关闭自守的策略,避免被太岁张报复蚕食,减少外出活动的人手。
因此,尚义小筑捕捉活口的措施,所收的成效有限,因为在外面活动的人减少了。
两个外表朴实的中年村夫,从镇西的小径缓缓东行,距镇仍有三里左右,两人一面走,一面用土音浓重的俚语,谈论今年农产的收成,偶或谈些香会期间,山上山下所发生的趣闻。
没有人相信他们是眼线,不论外表或谈吐,绝对是土生土长的朴实农夫,看不出丝毫可疑的征候。
三里外第一次伏桩,有三个尚义小筑的人,丝毫不怀疑两位农夫的身分,蛰伏不动不加理会,任由两位农夫有说有笑安全通过。
第二处伏桩不足两里,埋伏的四个尚义小筑高手中,领队人是尚义八将老四李黄。
李黄只是八将排名第四的编号,而非真名实姓,任何人升任,皆使用该编号作为身分地位的代表。
五位执事大爷的性质也相同,姓用朱,代表掌理该职务的权势;名用仁义礼智是编号次序。
不论对内或对外,皆使用职务与编号,升迁调补经常更替,但职务与编号却是永远不变的。
三爷朱礼与十五名弟兄被杀,随即派人补上了,因此,三爷朱礼仍然存在,只是人已经不同而已。
这位第四将李黄,原来的名号叫石敢当阎宏,是名列江湖十大力之一的风云人物,名号响亮声望甚隆,颇受江湖朋友尊敬。就任第四将李黄已有三年,是非常精明的老江湖。
四人潜伏在路旁的竹丛下,透过竹枝草梢,监视路两端行来的行人。发现可疑便会出面查证,露面之后,不论是否成功的捉到可疑的眼线,立即撤离,移至另一处重设埋伏。
远在半里外,便看清缓缓而来,有说有笑的两个村夫,起初四人皆不曾留意,并没进一步细察是否有可疑的征候,皆认为两人是镇上的普通村夫。
两村夫不可能发现路旁有人潜伏,毫无警觉泰然自若,低声谈笑缓缓经过埋伏区,向两里外的镇西街口信步而行,但小径弯曲,看不到陵阳镇的房舍,视线被草木所遮掩,小径前后不见人迹。
李黄的锐利目光,一直就目迎目送两个村夫,仔细察看两村夫的一言一动,是否有可疑的征候。
两村夫逐渐去远,已远出二十步外了。
李黄仍然目送两村夫的背影,突然眼神一动。
路上有一个小坑洞,右首那位村夫正扭头和同伴谈话,突然发觉一脚落空,本能的伸手一搭同伴的手臂,身形因踏空而前倾下沉时双脚一乱,随即向上升,跳前八尺挫身落地平稳地恢复原状。
这是身手矫健的人,非常了得的应变反应,此时此地的状况,即使是一流高手,也不见得能办到这种电光石火似的绝佳反应。
“夏兄弟,咱们走了眼。”李黄吃了一惊,向身侧的同伴低叫,“这两个村夫,是伪装的高手,骗过了咱们四双眼睛,他们是咱们所要的人,追上去……”
四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小而清晰的阴笑。
李黄大吃一惊,大旋身一记猛虎回头出招自保,右爪一旋一抓,可发于体外的抓劲远及近丈,假使背后有人出手袭击,他这一抓即使伤不了背后的人,也会挡住背后的人凶猛的袭击招式。
一抓落空,人远在两丈外。
“张三!”他骇然惊呼。
张文季站在两丈外,手中有一根尺余长,小指粗非常直的小竹管,像一支尺八箫,但竹管很小,大概是所谓高音箫一类管乐器,但没有音孔。
“没错,那就是我。”张文季轻拂着小竹管,脸上有怪怪的邪笑。
“太岁张!”
“也没错,又叫太岁张。”
他扭头回顾,怎么三位同伴毫无动静?这一看,只感到心胆俱寒。
三位同伴静静地爬伏在竹下的草丛中,无声无息像三具死尸。
“张……张兄。”他打一冷颤苦着脸说,一点也不像他的绰号石敢当,没有挡灾挡祸的能耐,“咱们怕你,尽量回避你,绝对不会对你不利,把你当成不可招惹的菩萨,你何苦残害对你无害的人……”
“哦!你们是尚义小筑的人?”
“是的,张兄……”
“我并没有残害你的人。”
“可是,我这三位……”
“用吹管吹豆打穴,他们的玉枕挨了一下,暂时昏迷而已。”张文季举起竹管挥动示意,“威力可及三丈五六左右,击中要害才会致命。小时候我用来射蚱蜢,两丈以内百发百中,用来射人的穴道,相当灵光。你应该可以替他们解穴,别愁眉苦脸穷埋怨。”
“张兄……”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毕竟你们的主子,是我未来压寨夫人的老爹。喂!你们胆子真不小。”
“我们伏路,要捉几个活口。”李黄心中一宽,“刚才过去的两个人……”
“他们是潜龙精舍的眼线,你们西路那一组伏路的没发现异状,放过了他们。你很精明,发现异状了。老天爷!你们这样零零星星埋伏捉人,一定是活腻了,或者嫌命长。”
“你的意思……”
“他们如果也要捉活口,你们受得了他们那种强盗式的雷霆攻击吗?幸好他们不敢派主力外出,只派少数眼线在外活动,你们真走运。三眼功曹似乎愈来愈湖涂,尽做一些蠢笨的糊涂事。赶快撤,以免被他们逐一消灭你们,死了这许多人,居然没学聪明些。”
“我们有策应的人……”
“别蠢了,阁下。”张文季摆出教训人的面孔,“你们支持不了片刻,策应的人赶到,你们都成了尸体而没有活人,眼前你们四个就是活榜样,谁能策应你们?真蠢。”
“不要把咱们看得如此不中用。”李黄大声抗议。
“你们本来就不中用,哼!”张文季冷笑,“那两位仁兄是我的,所以我制止你们打他们的主意。”
“他们……”
“他们查出天垣宫群豪的藏匿处,赶回潜龙精舍报信,不久之后,潜龙精舍便会大举出动了。离魂仙客对五行生克不陌生,道术也小有成就,潜龙精舍并非金城汤池,所以昊天教主把天垣宫的人,看成仅次于太岁张的潜在威胁,必欲锄除净尽而甘心。你们如果想做得利的渔翁,还来得及调兵遣将。我是很有耐心的,我在制造机会让他们出来,你们如果惊动了那两位仁兄,我的机会泡汤啦!所以制止你们妄动,再见。”
张文季转身扬长而去,以背向敌,目中无人,把李黄气得半死,却又不敢发作。
天垣宫的确是潜龙精舍的潜在威胁,虽则天垣宫的实力,比尚义小筑差了许多,人数也最少。
可是,离魂仙客曾经进出听涛小院安全去来。
潜龙精舍比听涛小院凶险百倍,但真能阻止离魂仙客进出吗?
昊天教主不想让任何人进出潜龙精舍,所以把离魂仙客看成比太岁张更可怕的威胁。
半个时辰之后,三十六名扮成村夫村妇的男女,在镇西五里左右的山坡松林南端聚集,在一声长啸信号指挥下,奋勇向松林冲入。
人人奋勇争先,谁也不知道后面多出一个人。
这人是张文季,打扮也是朴实的村夫,也像一个长了一双魔手的蜘蛛,手往前面的人后脑一搭,就有一个人昏迷栽倒在草丛内。
领队的人,是昊天教主的得意弟子,绰号叫火真人的本无大法师。
副领队是大乾坤手的得力爪牙,八猛兽中的青狮盛高升。
深入松林百步,毫无所见,林空寂寂,鬼影俱无,松风怒号,听不到有人活动的声息。
“咦!人呢?”火真人惊叫,倏然止步,“白定国,你是不是弄错了地方?”
一旁的村夫,正是先前的两眼线之一。
“大法师明鉴。”眼线白定国不胜惶恐恭敬地回答,“弟子没有弄错,他们确是躲在这座林子里睡觉,等候夜间出动,没错,就是这里。”
“那么,人呢?”
“弟子……”
“不可能飞掉了……咦!我们的人呢?”火真人扭头回顾,这才发现只有二十名男女跟来,竟然少了十六个,这些人怎么可能胆敢不跟来?
“咦!”青狮也发现不对了,“大法师,我的人也少了一半……”
“不好!”大法师骇然叫,“咱们中了埋伏……”
左前方三十步外人影暴起,三眼功曹的三十二名弟兄,每两人一张木盾,潮水似的蜂拥而来。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有人怒吼,“江海滔滔,五湖浩浩,杀!”
右前方,两位美丽的宫主杀气腾腾,天垣宫劫后余生的星宿,仍有二十五名之多。
她们也聪明了,每两人也都有一具粗制的木盾,一人持盾推进,一人用匣弩行致命的攻击。
“血债血偿,斩尽杀绝!”离魂仙客悲愤地怒吼,挥剑飞掠而进。他的同伴仍是那位中年人,左手的木盾宽有三尺足以障身,右手挟了三支铁翎箭,要用铁翎箭对付双锋针。
两面夹攻,势如狂风暴雨。
这是一场十分惨烈,却又毫不精采的恶斗,双方皆以暗器主攻,个人英雄主义在这里失去作用,人数相差一倍以上,一冲之下,便有一半人成了死尸。
尚义小筑的人,与天垣宫的男女,表面上各行其是,其实心中已有默契,相互掩护交叉袭击,缠斗时更主动替对方掩护侧翼阻挡双锋针,同仇敌忾的意识,暂时把含有敌意的双方结成同盟。
片刻的搏杀终于结束了,潜龙精舍的二十二个男女,死了十七个,另五个受伤被擒。
尚义小筑死了三个人,天垣宫也死了三个,大获全胜,是一次极为成功,极为猛烈的袭击,以牙还牙报了一箭之仇。
两方的人善后毕,发现不远处有人走动。
“那边还有人,杀光他们。”离魂仙客大叫。
“不可鲁莽,孔兄。”三眼功曹急叫,伸手虚拦,“去不得。”
“林大爷……”离魂仙客大感意外。
远在五六十步外,相貌依稀可辨,有十二人之多,似乎正在拖曳某些笨重的物体。
“是太岁张和他的人。”三眼功曹苦笑,“没有他,咱们不但不可能成功,而且……”
“唔!真是他。”离魂仙客看到张文季了,敌意全消,甚至打一冷颤。
江湖朋友众所皆知,太岁张那群黑吃黑好汉的代表,他那群人神出鬼没,所向无敌。那些抢劫四大奸恶的英雄好汉们,如果知道已经被太岁张这群人介入盯上了,只好自认倒霉,乖乖留下一半赃物再远走高飞,以免被太岁张一口全部吞掉,对太岁张这群人又恨又怕,却又无可奈何。
这些英雄好汉其实也心中有数,如果太岁张这群人介入了,几乎已打了保证抢劫成功的包票,而且损失必定极为轻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