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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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腥风-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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脊角杳无人踪,跨坐着的张文季不见了。

四人无用武之地,逗留片刻便向下跳。

脊角人影重现,张文季依然跨坐在原处。

“奇怪,好像没有几个人留下呢!”张文季的嗓音可以传遍全村,“他娘的!我要找的人一定溜掉了,只留下几个人收拾我,掩护那些胆小鬼溜之大吉,我上当了。”

人影再次飞升,这次有六个人。

他出现在右邻第三家农舍的屋顶,同样跨坐在正屋的屋脊近檐角处。

农舍都是独立式的,出现在第三家,表示他曾经两上两下,相距足有十丈以上。

“他娘的!真该冒险进村,逐屋搜寻那些胆小鬼,他们很可能仍然潜匿在里面。”他仍用震耳的嗓门自言自语,“我这一进去,一定会身上被暗器射成蜂窝,还是小心为妙,不必逞能进去送死。”

对面脊角黑影幻现,只有一个人。

“五十步笑百步,你也是胆小鬼。”身穿宽大青衫,佩了剑的人说。

黑暗中难辨面目,这人中气充沛,年纪不小了,现身的身法快得惊人,似乎是平空幻化的。

“老兄,面对一群蜂拥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暗器刀剑齐飞的混蛋,我胆小是十分正常的事呀!”他说得理直气壮,不以被称胆小鬼为耻,“你只有一个人,所以我一点也不胆小。喂!大乾坤手真的走了吗?”

“进村去走走,不就明白了吗?”

“不,抱歉,我不是铁打的金刚,不想挺着胸膛,做各式可怕暗器毒物的标靶。”

“你太岁张是一代之雄,居然说出这种有损威风的胆怯话,可知你这一代之雄,只是浪得虚名……”

“哈哈!我太岁张从没认为自己是一代之雄。”张文季打断对方嘲弄性的话,“也不认为我所说的话是胆怯的表现。至于是否浪得虚名,天下自有公论,至少在这期间你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和我公平地一决雌雄,我太岁张的声威,仍是有目共睹的一代之雄。老兄,你是来和我谈英雄的?”

“这……”

“谈胆怯?”

“谈怎样杀死你……”

“哈哈……”

双方都在动,屋下也有人在动。

长笑声摇曳,人影一闪即逝。

一道电火从这人的左手发出,响起一声雷震。

屋下飞上四个人,人一升及檐口,暗器便不约而同发出,先发制人极为阴毒。

张文季不见了,所有的攻击全都落空。

“混蛋!你们上来得太早了,惊走了他。”这人跳脚大骂:“只要你们慢上来一刹那,我的掌心雷必定可以击中他了。”

上来的四个人皆穿了青劲装,不是黑衣人,所使用的四种暗器,其中没有双锋针,可知决不是曾漱玉训练出来的人,因而行动上无法一致。

那些黑衣男女训练有素,默契圆熟,组成七星阵时七人行动如一,速度一致,指挥的人如臂使指,灵活非常,不讲规矩,不理会禁忌,是一群不折不扣的冷酷无情,纯粹以杀人为目的,出手极为狠毒的杀人工具。

“刘老兄,你的掌心雷已经发了。”四人中的一个冷冷地说:“你的道行只有这么一点点,想击中他不啻痴人说梦。你勾魂使者并不比昊天教主强多少,如果咱门不上来,他一定会乘机反击,死的将是你。老兄,不要输不起,失败了把责任推给咱们,你未免太缺乏担当了,哼!”

“你……”勾魂使者恼羞成怒,要爆发了。

黑影从檐口下滚升,猛地飞跃而起,向屋脊中段站立的四个人猛扑,速度与扑劲十分惊人。

勾魂使者五个人注意力全放在檐口上,做梦也没料到有人以空前猛烈的速度袭击。

黑影像一头怒豹,扑上第一个人的背部,左手一扳那人的脑袋,有骨错声传出,颈骨被扭转折断了。

抱着人倒下,向侧一滚,双脚先后扫断了另两人的一只脚,一照面便摆平了三个。

一声长笑,人向屋下一滚即逝。

一道电光,一声狂震,勾魂使者第二次发出掌心雷,没击中滚走的黑影,反而把五尺圆径的屋瓦震得碎裂,屋顶下陷。

“这混蛋好阴险!”勾魂使者一面大骂,一面跟踪往下跳,“太岁张,你他娘的偷袭英雄……”

剩下的一个人,仅抓住一个断了右脚的同伴,另两个已滚下屋去了,落地“砰匍”有声。

一击即走,势如电耀霆击,把在村中布伏的人,惊得彻体生寒。

谁也禁受不起这出手如雷霆的偷袭,根本不知道太岁张在何处出现,人人自危,斗志迅速地沉落。

太岁张又出现在另一处屋顶,仰天狂笑,引起全村的犬吠,笑声一落人已失踪。

他不断在村外缘的房屋活动,此隐彼现来去自如,有众多的人追及,他就往村外撤,绕至另一角落重现。追的人少,就像猛兽般出其不意扑上,一击即走,必定有人遭殃,不死即伤。

天终于亮了,他终于发觉,村中已经没有大乾坤手的人,人都在他不断骚扰时,悄悄分批溜走了。

池州府城在大江这一段流域中,算是相当大的城池了,所以城门楼的大柱,刻了两行朱漆大字:“江山千里,襟带六朝”。

昨晚张文季和荀姑娘,在绿杨村口与神秘高手恶斗,姑娘杀死了大乾坤手的第一号爪牙,大总管霸剑天王安海,大乾坤手便心中发虚,当时就决定只留下一些人埋伏,其他的人乘夜远遁。

当恶斗发生时,隐藏在附近的群雄,没有插手声援的机会,之后便潜伏候机。天一亮,群雄便发觉绿杨村已无敌踪,十万火急搬回府城,加强眼线侦查大乾坤手一群凶魔的去向。

三眼功曹带了一部分弟兄,落脚在通远门内南大街的南陵老店。

大江两岸是尚义小筑的势力范围,三眼功曹在池州,是在自己的地盘内活动,沿江的城镇是他旗号所达的有效控制区。

两岸远处的城市,就不是他所能控制得了的势力范围了。

青阳县,就不是他的控制区,所以大乾坤手要在九华解决他,以取代他的江湖霸主地位。

在控制区,各路英雄会照料他,而且他身边有不少高手弟兄随行,实力雄厚,足以应付各路牛鬼蛇神的挑衅,有坚强的实力做后盾。

南陵老店戒备森严,各路高手弟兄正络绎于途,集中人手与号召江湖同道,要和大乾坤手算账。

三眼功曹一群人所居住的独院,供役的店伙皆是可靠的人,闲杂人等不许接近,严防大乾坤手派人混入行刺,陌生人皆被阻于院外。

但邻院的旅客出入,这些黑道豪霸当然不便干涉,仅派人留意可疑的人进出。

追查大乾坤手的眼线陆续派出,三眼功曹动员了大江两岸的弟兄全力以赴。

落店的旅客皆已结帐动身,因此早膳后,客店中已没有几个旅客留下,戒备依样森严。

邻院的旅客活动小厅,出现三位可疑的旅客。他们是来客店访友的人,不是旅客。

这三个人一进店,便在眼线有效的监视下。

眼线认出两个人,引起一阵紧张。

剑绝情王琛,最冷酷阴毒的名杀手。

毒爪天狼陈云,曾经在荆山占山为寇,是天下十大绿林巨寇之一。

五年前窝里反,三个副寨主火并忠义堂,手下四百余名悍贼一哄而散,沦落为独行盗,为害更烈,贼性难改。

大乾坤手是流窜性的悍盗,比占山为寇的毒爪天狼神气得多。

在这段风雨不止的敏感时日,毒爪天狼的出现,任何人都知道必定与大乾坤手有关联,同恶相济,双方毫无疑问已经挂上钩了。

但没获得挂钩证据之前,谁也无权把毒爪天狼当仇敌对付。

三眼功曹能有今天江湖仁义大爷的地位,可不是光凭满口仁义混来的;他能获无数江湖朋友的拥戴,也不是玩弄手段欺世盗名而获致的。

不论过去或现在,他都是勇敢、公正、慷慨的大爷。

他不像大乾坤手那么工于心计,那么善于利用手下弟兄达到目的,他永远像个勇于任事的好汉,亲自挺身而出排难解纷。

他带了三个人,出现在客院的客厅。

剑绝情三个人,与两个落店的朋友,在客厅会晤品茗叙旧,名正言顺在客店逗留。

三眼功曹的出现,五人似乎不感到意外。

客厅设有几桌圆桌,供旅客交际联络感情。

三眼功曹四个人,在邻桌就座,淡淡一笑先向五个冷然相候的人,颔首示意打招呼,态度不好不坏,表现出为人四海的江湖豪杰风标。

“林老兄,你如果过来坐,岂不更表现出江湖大爷的风度?”面目阴沉的毒爪天狼,挑衅的意图相当明显,“在下对付买卖以外的人,从不使用杀手的手段暗杀的,信誉保证。”

“好主意。”三眼功曹欣然离座,“林某恭敬不如从命,那就移樽就教啦!在下并不怎么害怕暗杀。”

他接过店伙斟上的茶,手举茶杯含笑接近,脸上的笑意毫无勉强装出敷衍的做作,性情豪放不计较对方言外的含义。

但他的举动,却有显明的敌意。

他手中的茶,是没有必要的,一个首脑人物,实在不必自己带一杯茶移樽就教。

“你那杯茶如果能泼在陈某身上,算我毒爪天狼栽了。”毒爪天狼的口气说得狂,行动却没有充分的自信,离座退了两步戒备,“别忘了在下的毒爪,可以虚空撕裂丈二以内的人兽身躯。”

“这杯茶,是防备剑绝情王大杀手的。”三眼功曹的目标是剑绝情王琛,毒爪天狼估计错误,“剑绝情王老兄的断魂钉,可射中三丈外的蚊蚋。”

“混蛋!你以为手上有一杯茶,就可以防备得了在下的断魂钉?”剑绝情愤怒地说。

“那是一定的,在下见识过比阁下更高明的杀手。”三眼功曹用夸张的口吻说,“你的断魂钉一发,茶杯一定可以击破你的脑袋,至少有十块小瓷片,嵌入阁下的峰躯,阁下最好相信是真的。我三眼功曹上过刀山,蹈过剑海,流过血汗,三十年奋斗,才混得今天的局面。你以为凭你们三五个人,就可以找到近身的机会,一下子就送我下地狱?不要妄想,诸位。”

他摆出强者的面目,强大的慑人气势非同小可。随来的三个人,也跃然欲动。

毒爪天狼五个人,皆被他的豪勇气势慑住了。

“咱们如果真要计算你,不需用这种拙劣的办法,在客店露面以真面目出现。”毒爪天狼打消走险一击的主意,沉静地说,“在下抢劫时,也从不以真面目行事的。”

“你否认你来的意图?”

“当然否认。”剑绝情接口,“在下要杀的人,不可能看到在下的本来面目。”

“那你们来做什么?”

“故意引阁下现身,咱们办到了。”毒爪天狼说,“老实说,阁下的气概委实令人激赏。”

“在下现身了,下一步看你们的啦!”

“这位老兄要见你。”毒爪天狼指指同来的人。

正是眼线查不出底细的中年人,赤手空拳没带有兵刃,面目阴沉冷静得像个无表情的僵尸,一双带有鬼气的鹰目冷电湛湛。

“老兄贵姓,有何指教?”三眼功曹沉声问。

“我姓黄,休问来历。”这人安坐不动,声调阴沉,“我只是个跑腿传信的人,见到你我的工作已完成了一半,另一半是把话传到,就没有我的事了。”

“谁的信?”

“曾当家。”

“大乾坤手玩起文的来了,异数。信给我,你的工作全部完成了。”

“是口信。”姓黄的淡淡一笑,“要听吗?”

“说吧!”

“敝当家说,江湖鬼蜮,尔虞我诈,互相吞噬,事极平常。”

“对,有如家常便饭。”

“敝当家谋夺阁下的江湖司令权,所用的手段也平常得很。谋江山也好,谋名利也罢,成功就是一条龙。失败了就是条虫。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论成功或失败,必须挑得起放得下。事过境迁,大家把争执和不快,仇恨与血腥,一并忘了岂不两全其美?”

“这么简单?”

“是的,就这么简单。”姓黄的说,“双方实力仍在,旗鼓相当,真要坚持你死我活,那将是永无穷尽的绵绵杀戮,对谁都没有好处。如果大家了解精英尽失的后果,必定明日就此放手,和平共存双方都有好处,就不会坚持报复了,至少可以保全许多人的性命。敝当家知道阁下正在加紧调兵遣将,紧蹑在咱们左右,等候机会大举兴师问罪,给咱们带来许多不便。阁下,你准备牺牲多少人?付得起如此高的代价吗?”

“黄老兄,你不是作说客的材料,你所举的理由,无法让咱们的江湖好汉信服。”三眼功曹沉声说,“咱们黑道人,十之九是亡命,他们不会忍辱偷生,生死了断也是他们唯一可以傲世的传统信念。我身为司令人,枉死了这许多弟兄,如果我怕付高代价替他们复仇,与你们和平共存,过去的事不再追究,他们怎么说?我这个司令人的地位能保持吗?所以,必须有唯一的结果,你老兄明白我的意思,回去确实禀报贵当家,这是在下唯一的回信,你们可以走了。”

态度坚决,彻底关闭了谈判之门,双方都死了不少人,事实上也必须接受唯一的结果:你死我活。

“阁下……”姓黄的仍想作徒劳的挣扎。

“不要多说了。”三眼功曹向后退,声色俱厉,“在片刻时辰内,你们可以平安离去,过时后果自负,你们并非按规矩前来要求谈判的代表,当然不能获得安全的保证,你们走吧!”

举手一挥,四人大踏步走去了。

毒爪天狼五个人,极不情愿地离开客店,匆匆出了九华门,走上了南行的大道。

没有人跟踪,三眼功曹是重视江湖道义的人,他们既然依言离去,必定遵守承诺不会留难他们。

“这家伙软硬不吃,难缠得很。”姓黄的一面走,一面恨恨地说,“将是咱们的心腹大患。”

“咱们不能同时对付多方面的强敌,张小狗一个人咱们就穷于应付了。”毒爪天狼甚感不安,“再派人应付这些江湖黑道群雄,那就栽定了。”

“还有一个办法,可以逼三眼功曹置身事外,让咱们的人全力对付张小狗,值得一试。”剑绝情计上心来,“不能让这些黑道亡命,扯咱们的后腿,既然他软硬不吃,咱们得铤而走险替当家的分忧。”

“你又有什么好办法?”毒爪天狼问。

“咱们秘密绕出通远门,出其不意突袭溥济桥薛家。”剑绝情冷笑,“出其不意,必可成功。”

“青天白日突袭?”姓黄的摇头苦笑,“你在痴人说梦,薛家的戒备,决不比南陵老店差。”

“青天白日不敢妄动,咱们动,一定可以收到突袭的效果,成功有望。”

“这……”

“只要把三眼功曹的妻女弄到手,还怕黑道亡命不受挟制?值得一试,黄老哥。”

“可是……”

“曾当家一心只想逃至江西托庇,把张小狗看成可怕的心腹大患,把所有的人,集中全力图谋张小狗。其实,真正的心腹大患,该是三眼功曹。”剑绝情有条理地分析利害,“此至江西,沿途皆是三眼功曹的地盘,咱们想摆脱他的追踪搏杀,谈何容易?每一寸水陆地面,皆有他的各式各样眼线,沿途不断袭击,咱们应付得了潮水般涌至的大批黑道亡命吗?摆脱张小狗却容易得多,事实上咱们一直就主动向张小狗袭击,如果存心脱离,早就远出数百里外了。黄老哥,我可不想不断受到大批黑道亡命的攻击,那些亡命恨重如山,危险得很呢!在半途送命,我不甘心。”

“是的,黄老哥。”毒爪天狼也明白利害,赞成剑绝情的计划,“三眼功曹的妻女另带了一些人,不与他走在一起,以为咱们不知道底细,咱们出其不意突袭,成功有望。不成功也可以给三眼功曹难堪,证明咱们随时皆有打击他们的实力,以后不敢轻举妄动。”

“也好,值得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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