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一个,统统都是骗我的吗?”
她一连串强抑住难过和愤怒的发问,问得他哑口无言,心脏不住绞拧疼楚著,可是他不能解释,也无法在此刻向她据实以告。
他不能让三年来的精心计画毁于一旦,在最后开头功亏一篑,虽然今天出现在含秀楼的并非是他寻觅已久的那人,但是他有预感,真正的“琵琶女”即将出现。
现在,他更不能让生性冲动的璞娘坏了大事,最重要的是,他目前没有多余的心力精神向她好好解释这策划长达三年的一个局。
目前,全力找出“琵琶女”才是首要目的。
“璞娘。”他叹气,注意到含秀楼里上上下下都偷偷摸摸挤在外头看热闹,在这个时候更是什么话也不好解释。“你先回去,我会好好对你解释的。”
“有话在这里说,除非你做了什么不光明正大的事,心虚!”她咬牙切齿,热泪不住在眼底打著转,拚了命也不愿哭泣。
遇事就逃不是她鄂璞娘的个性,就算今天闹得全城皆知,她也要亲耳听见他说个清楚、讲个明白!
为什么成亲不到半个月,他就捺不住风流本性了?
难道……她真有那么差劲,逼得相公忍不住出外偷吃吗?
难道他真的不能只要爱一个女人就好了吗?
“璞娘,别再使性子了,”他迫于无奈,只好脸色一沉,低喝道:“这样难不难看?别让人家以为我教妻无方,连个老婆也赶不回去。”
“你……你说什么?”她脑里瞬间一片空白,双脚发软无力。
“放我下来,求求你,放过我吧!”那个红衣女子剧烈发抖,拚命哭叫求饶。“我……我和十二少没有做什么,真的……我发誓。”
“你闭嘴。”她大吼一声,泪水终于再也抑不住地掉落,愤怒痛楚地瞪著他。“梅十二,你……你是个大混蛋!”
她扔下红衣女子,呜咽痛苦地转身街出雅室。
“少奶奶、少奶奶,你又要去哪里?你等等我啊!”青儿气喘如牛地好不容易赶上,又只能眼睁睁看著少奶奶疯了一般地跑掉。“少奶奶……十二少爷,少砚,你们……你
们到底在搞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少奶奶这么生气伤心……“
“你快去追少奶奶,顾好她,别让她做什么傻事。”他急促心痛地吩咐著,回头对那名抖成一团的红衣女子道:“你别走,我还有话要问你。”
“十……十二少,饶了我吧,尊夫人很恐怖的。”红衣女子牙齿打颤。
“我只是问一句话。”他双眼绽放出危险的光芒,低沉地道:“这把琵琶你是从何处购来的?”
王八蛋!
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统统都是王八蛋、臭鸡蛋、臭鸭蛋……
璞娘边走边哭,小脸哭得红通通,也不顾路上行人惊疑好奇的目光。
她没坐马车,因为她现在完全不想看到跟梅花庄有关系的人!
“看什么看?没看过女人哭啊?”她抹掉的泪水又瞬间涌出,发现有人张大了嘴望著自己,不禁暴躁地吼了过去。
吼得那人立刻拔腿狂逃。
若是平常,她可能会笑出来,但是她现在怎么也笑不出,脑袋疼得就像要裂开来了,她现在只想哭,只想掐死梅十二。
“少奶奶,少奶奶……”青儿觉得自己的脚一定快断了,等到她终于赶到璞娘身边时,她已经脸色发青、嘴唇发白,双脚抖得不停。“等……等……呼……等等我。”
璞娘泪痕斑斑地回头看著她,爆发过后的怒气和痛苦已经榨干了她,现在她只觉得筋疲力竭,一颗心空荡荡的,只有隐约的揪刺疼楚感不时闪现出没。
“你的脸色怎么比我还惨?”她吸了吸气,苍白无力地笑了笑。
“少奶奶。”青儿总算慢慢恢复力气,紧攀著她央求道:“你别生气,十二少爷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真的,他是最爱你的。”
“是啊,最爱,但是他的最爱也不只有我一个。”她鼻头又酸楚了,勉强咽下泪意。“你别再替他说话了,我现在头好痛,好混乱。”
“可是少奶奶……”
“再说,我就回娘家。”她小脸变色,气恼地道:“青儿,我现在已经够烦的了,我真的、真的不想听见任何跟他有关的话。”
“好吧。”青儿轻轻地挽著她,满面关怀地道:“我不说了,回去以后我帮你写一张‘生气中,狗与相公不准进入’的牌子可好?”
纵然愁肠百转、悲愤难解,璞娘还是被她逗出了一朵小小的、脆弱的笑。
虽然一闪而逝,看在青儿眼里已经是大松口气了。
还好,少奶奶还会笑,那么十二少爷就还有机会!
回到家,她把房门锁了起来,趴在床褥上边生闷气边掉泪。
相公怎么能这样待她?
就算他现在马上滚回来向她解释,她也不会听的,一个字也不会听!
讨厌……混蛋……风流鬼……不要脸的东西……
她手指紧掐住棉被,猛然坐了起来,吹开落在脸上的一绺发丝。
“该死的家伙!居然真的没有追回来向我解释!”她气苦地槌了床一记。真不知道该恨他的寻芳问柳,还是该恨他居然没有心急如焚地回来安慰她多一些引
结实的红木床板喀喀两声,显然不太承受得了她的铁拳。
“好,很好,你有种就不要给我回来!”她忍不住对著门口用尽力气大叫。“去听你那见鬼的曲子到耳朵聋掉吧!”
外头静悄悄,连半只鬼影子或是个丫头的身形都不见,显然是大家都接受到青儿的警告,现在绝对不可以再过来惹少奶奶生气了。
解铃还需系铃人,十二少奶奶的伤心除了十二少爷之外,是没有人能够抚平得了。
而且有些事实真相,的确也不该由他们仆人奴婢来告知澄清的。
“梅十二,有你的!”她倏地站了起来,焦躁抑郁地在原地踱步。“好,你说话不算话,又瞒著我去找女人,又这么半天都不回来同我讲清楚。我……我……我去找梅家祖先告状去!叫他们晚上托梦好好臭骂你一顿。”
她说做就做,怒冲冲地推开房门,朝西厢方向街去。
西厢的落霞梅苑在全庄园最僻静幽雅的一处,平时璞娘很少会经过这儿,就算经过也只会拚命在嘴里念阿弥陀佛,请祖爷爷祖奶奶公公婆婆们好好安息,不需要特地跟她问候打招呼。
因为相公说过,这是个禁地,所以连带的她也敬畏得不得了。
可是今天她满腹委屈心酸,已经顾不得那许多,大剌剌地踏进了落霞梅苑的拱门。
这个院子格外的幽静,花儿树儿和小草们像是随著时间静止了,风儿轻轻拂过,隐约夹带著一缕缕若有似无的叹息。
“谁?”她毛骨悚然,本能地抚了抚手臂,疑神疑鬼地看著左右。
果然像是禁地,她忽然觉得这儿的气氛不太对劲,满腹想哭诉告状的心思全不知被吓到哪里去了,她吞了口口水。
“好吧,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更不会动不动就劳烦长辈来操心自己的事。”她硬著头皮喃喃,其实已经做好脚底抹油的准备。
“是谁?”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
“妈呀……我不是故意打扰列祖列宗祖爷爷祖奶奶的……你们不用现身,真的,完全不用,我自己可以想办法解决的,真的!”她抱头,惊慌地大喊。“孙孙孙媳妇在这儿跟你们请安了,但是请你们真的不用出来,我……我今天没带香,也没带三牲素果来……”
“姑娘,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一个平静中带著一丝丝好奇的男声继续响起。
咦?
她抬头,勉强睁开害怕而紧闭的双眼,随即呆了呆。
一个苍白、瘦削却俊美的白衣男子坐在木轮椅上,微带笑意与浓浓的疑惑打量著她。
“你是谁啊?”她眨了眨眼。“你有影子,那你不是列祖列宗了?”
“我虽然这些年来活得人不像人,但也不至于到像鬼的地步。”他叹了一口气,眼神微微和气温暖地望著她。“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我哥哥的新娘子。”
她傻眼了,好半晌才小心翼翼问道:“你说我是你哥哥的新娘子,那你是我相公的弟弟罗?啊,难怪我觉得你有点眼熟,长得跟我相公好相像,只不过你比较脂粉味,有气无力的,我相公比较豪迈潇洒又有男子气概,而且他说话沉著冷静的好有架式,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有时候又故意装出慢吞吞懒洋洋的模样……”
璞娘已经完全忘记半盏茶前嫉妒和委屈愤怒的火气了,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相公的优点好处。
他再叹了一口气,眼底却已明显浮现了欣慰的笑意。
“我哥哥能够娶到你,真是他这一生最美好的幸福。”
“呃,不好意思啦。”她笑呵呵,得意地道:“但是你这人讲话真老实,的确我家相公能够娶到我是他三生有幸,可是他真的太过分了,口口声声说喜欢的只有我,愿意为我改掉风流的习惯,结果统统都是骗人的,哼!我已经决定不要再相信他了。”
他张口欲为责任感超强的兄长解释,可是一脸阴沉的梅十二已经出现在他俩面前,英挺的浓眉可怕地蹙拧起来。
“璞娘,你怎么会来这儿?”他一个箭步向前,铁臂猛地将她抓回自己怀里,紧紧箍锁著她柔软的小身子,怒目瞪视著白衣男子。“你想对我妻子做什么?”
“大哥,你误会了,我只是……”
“难道你害得自己、害得……‘她’不够,现在又要来招惹璞娘了吗?”他浑身散发著强烈的保护和占有欲,霸道地将璞娘拥揽在怀中,面无表情,但是长久以来的深郁忍耐负重痕迹已深深刻划在他眉宇间。
他眼底眉间散放出一股浓浓的倦意,黑色深邃的瞳眸蓄满了风暴和无以言喻的疲惫。
“大哥,对不起,都是为了我,累你受苦了。”白衣男子心情沉重而忏悔地低低道。
“我就快找到她了,现在任何人都不准再节外生枝。”他咬著牙,神情阴郁地道:“你应当知道我在说什么,还有,没事别碰我的妻子。”
“大哥。”白衣男子啼笑皆非,双眸绽放出愉快欣慰的光芒。
他从来没有见过大哥这样在乎一个人过,甚至不惜对他撂下狠话。
真是的,难道他在大家心底就真是个这么风流又下流的人吗?
白衣男子无奈又感好笑地摇了摇头,对看得目瞪口呆、一头雾水的璞娘抛去一抹歉然的微笑,然后在梅十二凶狠的瞪视下窃笑著进屋。
“他真是你弟弟?”她恍神恍神的,不由自主被那朵春风般灿烂迷人的笑感动了,仰头道:“他笑起来挺好看的,我想也跟你一样是个风流精吧。”
璞娘这一刻完全忘记生他气的这回事。
“你也喜欢他?”他脸孔蓦地惨白,愠怒地低吼。
“我干嘛喜欢他?”她被吼得莫名其妙,推开他。“他又没有你好看,我不是说你比较有男子气概吗?我爱的当然是只有……喂!等一下,你有什么资格吼我?你那个唱曲子的小美人呢?怎么没带回来?啊?”
可是来不及了,她脱口而出的真心话已经瞬间抚平了他所有的焦灼、嫉妒、忧虑和恐慌……
“我就知道你的心里只有我。”他咧嘴一笑,英俊抑郁的脸庞瞬间变得异样傻气起来。
看得她心都柔了下来,软软得再也生不起一丝一毫的气。
“既然那么在意我,为什么还要去听曲子?”她哼道,撒娇大过生气。
他聪明绝顶,怎会看不出娇妻气已消?立时把握住机会,轻轻柔柔地将她揽入了胸怀,低沉真挚地叹道:“对不起,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你原谅我好吗?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怎么知道你骗我第一次,就不会骗我第二次?”她睨著他。
他心中一凛,自知她说的完全是实情——他的确还有事情隐瞒著她,但是只要再给他一些些时间,真相就可以大白,他就可以安心卸下这一切沉重的欺瞒与伪装与责任……
然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事物能够阻挡横互在他们之间,他们彼此将热烈赤诚地拥抱真心,再也不需担忧任何蜚短流长和过去的阴影。
他觉得自己就像到敌国卧底的情报探子,迫切渴望著结束一切勾心斗角、阴谋阳略,渴望著完全真正地敞开怀抱与放下顾忌,好好地、暖暖地站在阳光底下的那一天的到来。
璞娘就是他的阳光,他渴盼祈求已久的生命朝阳。
只要他挨完这最后的时刻——
他就能够彻底完全地拥抱著她,疼宠著她,生生世世:水永远远。
“有需要考虑这么久吗?”她气得牙痒痒,挣脱开他的怀抱,扭头就要走。“没诚意。”
“亲爱的老婆!”他倏然惊醒,笑著连忙拉住了她,“别气、别气,气坏了身子我会舍不得的。我刚刚不是在考虑,我只是在想,我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这辈子才能够娶到你这么贤淑善良、可爱美丽、大方又体贴的老婆。”
“真的吗?”她一颗心都乐开了花,晕陶陶地咧笑。
“千真万确。”他微笑,深情地凝望著她,放柔了声音,“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活著,我的日子又该怎么过下去。一
“不要乱讲这种奇奇怪怪的话。”她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巴,紧张地叫道。
“那么你是原谅我了?”他轻握住她的小手。
“好,那以后不可以再瞒著我去风流罗!”她连忙又补充,“还是听曲子、纯喝茶、看跳舞……统统不行。除非我坐在你旁边。”
“是。”他隆重地点头,眼底笑意盎然。
“那好吧,我饿了。”她摸摸肚皮,嘟著小嘴道:“被你气到午饭全消化光了,我要去吃大餐,你请客。”
“没问题。”
她高兴地拉著他就要走,忽然又想起,“要不要叫你弟弟,也就是我小叔一起去?”
“不用了,那个家伙吃素。”他冷哼了一声,显然余怒未消。
“为什么整个梅花庄里都没人告诉我,你还有个弟弟?你又为什么要骗我说这里是列祖列宗睡觉的地方?”她终于想起来了,狐疑地瞪著他。
“我会怕。”他直截了当,老实承认。
“怕什么?你弟弟看起来比你瘦弱太多了,你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把他推倒,有什么好怕的?”她不以为然。
“我怕他长得太过俊俏,你看到了他之后,就会不要我了。”他眼底的忧虑丝毫未带半点说笑意味,认真地道:“你会觉得我活像个大老粗,言语无味,我并不像他那么样会哄得女孩子心花怒放。”
“你在说笑话是吧?他怎么可能赢得过你?是哪个笨蛋喜欢他那种娘娘腔而不爱你这种有英雄气概的男儿?”她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娘娘腔?!
他神情古怪起来。“从来没有人说过我弟弟是娘娘腔……也许你现在看到的他是比较委靡不振,但是他以前文采风流,翩翩气质,折服万人……”
“啊?”她犹如听到番邦异国语言般茫茫然。“那是什么意思?”
他失笑,差点忘了这个小妻子胸无点墨。
但这丝毫不损她的快乐和甜美,事实上也让他更加怜惜、欣赏她的朴拙可爱。
“意思是,他经历过一段很伤痛的过去,所以让原本神采飞扬的一个男人变成如今沧桑无力的模样。”他静静地道:“但是我知道,他还是非常迷人,没有人不喜欢他。他也控制不了自己天生的风流多情,到最后伤人伤己。”
“听起来好像不太好。”她偏了偏脑袋,思索了一下,随即抬头瞪他。“你就对我那么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