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束响雷在脑中绽放,焦扬惊得顿时无语,下意识的扫过身后的易明曦,他正躺在床上看书,一派闲散的模样。焦扬紧紧攥着手机,迅速的来到病房外面,下了两层电梯确定周边无人才敢再次回话,“你好,易妈妈,”深吸一口气之后,她努力让声音回归镇定和清晰,“好久不见了。”
“真的是好久不见。”话筒中传来轻笑的声音,“久的,我都快要忘记你这个人。”
“我可一刻也没有忘记您,”焦扬看着外面随风微摇的松枝,眼前仿佛重现出几年前的画面,唇角的笑容便不由的冷凝起来,“学成归来,原本应该我去拜访您才是,可是我想您也不太想看到我,于是就放了这份心思。”
“焦小姐没忘记最好,”话筒中传来一声低低的轻嗤,如同几年前那般,似乎充满了这世间最低贱和最可忽略的鄙夷,“可是焦小姐做的事情,似乎有悖于约定……”
“你现在是不是和明曦在一起?”
“是。”
“那当初我们是怎么约定的?”没想到过了这么久,那被岁月沧桑的声音却依然不减当年的锐气,“焦扬,你拿了我的钱出国进修,却又回来与我儿子纠缠。一举两得这个成语,你运用的不错啊。”
“您怎么不去问问您儿子?”焦扬一声冷笑,眸中的璀璨也渐渐凝成了明亮的刃光,“若是有质问我的功夫,还不如去问问您的好儿子,我不想回到C市,不想再与您有任何纠葛,可是您儿子似乎与您背道而驰,您在教育我不守信用的同时,是不是也该教会您儿子适时放手?”
话筒中的女人似乎没料到归国后的她会如此强硬,静了两秒之后才慢慢出口,“即便是明曦要死缠,他不明就里,可你呢?”
“卓诗雅的事情,你忘了?”那边的笑容更轻,但却让焦扬由衷的感觉出一股寒意,似是两年的寒冷都聚集到一刻迸发,她努力让自己呼吸平稳,“你那个好舅妈做的事情,你现在可以束手?”
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词语,甚至连威胁的声调都没做任何改变,焦扬的心,再一次狠狠的抽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替你觉得亏。你拼劲全力保齐了你舅舅的爱情,甚至都不惜牺牲掉自己的一切,可是到头来呢,就这样罢手?”那边的女人似是轻呵了口气,“你觉得明曦真的还会爱你?还会舍弃一切和你在一起?我自己的儿子自个儿清楚,今日若是他做了什么看起来深情不已的行动,时间一长,你便可明白其中的目的。你当初让他摔得多惨,而今天他会把你捧到更高的地步再摔下来,他和他爸爸一样,向来都是睚眦必报的人。”
“所以,焦扬,我劝你还是想想今后的路……”话筒那边突然一顿,似是也感到疲惫,微微急促的呼吸传入耳朵,“拼了一场却还是回到四年前的原点,那已经经历的这一切,到底还值不值得?”
焦扬紧攥着手机的手先是放松,复又慢慢收紧,手机上的吊坠窝在手里,又生出一种刻骨铭心的痛。她想起易明曦所做的一切,仅仅半年,他便催生出了她最大的痛苦,每一次的折磨,向来都是以爱为名,但是却残酷的只能用恨来铭记。易明曦的妈妈话虽然说的轻巧可恨,但是有一句话却是对的,易明曦,是喜欢睚眦必报的人。
她不希望与他继续下去,那又为何与他周转于现在的困境?甚至因为他,牺牲了自己好不容易确定的未来归属?
“易妈妈,不是我不想走,不是我想留在毓泰。”她微笑着,虽然话筒那边的她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却努力微笑到位,像是不想让人窥探到她的落魄与无奈,“你知道你儿子做了什么?设了一个局,逼得我朝里面跳,为了报复,甚至联同了你的亲家X大,我若是不依此执行,只能被迫偿还4000多万的赔偿款。”
“诚然,如您以前所说,以我幼年丧父,母亲早残的困境,我压根就不寄希望能还的清楚这些。所以,我只能选择束手就擒。”
话筒那边突然持续了长久的静谧,静的甚至听不到那边微弱的呼吸。可是焦扬却一直微笑着拿着话筒,她知道,那边的老人是被儿子的行为所震慑住,她应该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似乎不仅仅限于“睚眦必报”,反而学会了更大的本事,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运筹的无比周密和清楚。
果真,良久的静谧之后,那边的声音回归低沉,已经没了刚才的轻扬与锐气,“那你的意思?”
“我比任何人都想走,我比任何人都想离开他的身边。”她说着,虽然唇角依然微微上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角却落下泪来,“易妈妈,若是您能摆平那4000万的赔偿款,我保证,下一刻便在他面前消失,然后,再也不回来。”
哭泣没有声音,冷酷的让自己都觉得惊讶。焦扬从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镇定的便将以前的一切便割舍清除。比起四年前的无措,如今的自己,虽然心还是会在痛的止无可止,但是面上,却学会了漾起笑意。
这亦是拜他们所赐。在法国的几年,她不得不维持的笑容,从最初的生存需要,到如今已彻底演变成了生活的利器。怒及反笑,以前觉得最高深的为人本领。没想到终有一日,自己也会运筹的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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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还有一章,第一部分就完毕了。
关于他们的分手,也会渐渐水落石出。
第一部分 他+她 飘零(20)
“我摆平。”那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传来答复,“你消失。”
“好。”她亦回答的麻利清脆。
“我还是那话,不能让明晞知道。”手机那边的母亲像是无奈,竟然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也不管你去哪里,总之,再也不能与易家有牵扯。”
“可是卓诗雅的东西,您是不是该毁掉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发出那样寒冽的声音,在谈及这么一个重大问题的时候,竟然不带一丝情绪化的颤抖,“威胁人的事情,您还打算一做再做?”
“只要你不再回来,这样的东西,自然对你没有威胁。”在商海中滚打多年的女人显示出了圆滑的本色,“以你而定,你若是与易家从无纠葛,这个东西,自然是没有效力的。”
“您真是精明至极。”焦扬微微一顿,“那好,我五分钟后便离开。这儿是N市一四六医院,您的儿子易明晞醉酒驾驶,不幸出了车祸,现住在VIP病房705房间,已花去住院费五万三,均是由我垫付。我离开的时候,您看是不是该把这笔账目清算清楚?”
“没问题。”三个字的回复,似乎是在咬牙切齿。
焦扬继续微笑,“很好,只是我这次一走,需带着我的妈妈同行,家里重新搬走的话,再加之买房子装修,至少需要两天。您要掩护好我逃走,不能有任何差池,否则此事前功尽弃,您可不能说我背信弃义。”
“我这点思量也不是没有道理,您不知道您的儿子易明晞,几乎是有掘地三尺的本事。我可不想再受一次摧残。”
那边又低低的传来一句“好”,直至放下电话的霎那,焦扬依然保持微笑的姿态,直到在玻璃窗里看到自己的影子,那样的笑意才疲惫的自唇角出消失,犹如经历了一场艰苦持久的战斗,有一种被释放的轻松伤感,自心底慢慢腾涌而来。
她看了看表,这一场谈话不知不觉进行了二十多分钟。依照与易妈妈的决定,五分钟后便要离开易明晞,紧紧的将手机攥进手里,她踏上电梯,快速回到七楼易明晞的病房。
进门之后便看到易明晞不悦的看向她,那种焦灼的眸色来不及收敛,显然是已经盼了很久。她微微笑了一下,没等到他的逼问,便主动自首,“打着电话突然觉得来大姨妈了,原本想下去买点卫生巾,可是没带钱,便又折了回来。”
听到她的解释,易明晞的脸色虽依然阴沉,但眉宇间的紧皱却慢慢和缓,“我以为你干吗去了。”他继续用左手费力翻书,低低的说道。
“你以为我干吗去了?”她笑,不动声色的收拾包,一件一件的,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入里面。
“以为你不告而别。”他突然抬头,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那一刻真的像是洞察了什么事情。焦扬突然觉得不安,只能低头,刻意忽略他眼睛里的寒冽与清澈,笑道,“哪儿敢呀。”
“你惯常如此。”他的语气十分笃定,但是瞬间,却把眸光收了回去,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那我下去了哈,你别动,反正吃也吃完了,喝也喝完了。”终于将必备的东西收拾完毕,焦扬再一次看向易明晞的眼睛,原本只是远远的站着,后来却像是不放心一般,再次凑到他身边,将他的被角细心的掖了掖,皱眉,“你怎么这么不老实,刚掖好的。”
“你又不去多久。”他不抬头,不满却随口流泻,“怎么这么啰嗦。”
“嗯,那我下去了。”她应了一声,欲拿起随手放在一旁的包,包带却突然被易明晞扯住,“还带包下去?”
声音微扬,深幽的眸瞳满是疑问,似是已经觉察到异样。
“当然要带!”她猛地一扯,快速转身,“你买个卫生巾,还放在手里招摇过街啊?”
不用回头也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必定又是瘪瘪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焦扬不由得吸了吸气,手触到门把手的那一瞬间特别想要回头,但是终是一狠,砰的一下将门打开。
不做断绝,永无出路。她告诉自己,事情已到如此,总不能让四年的拼搏,只化成一江春水肆流。
电梯门前的人特别多,远远的还有医生抬着担架过来,似是有什么重大病员。焦扬怔怔的看着担架上满是血迹的人的身影,猛地想起了那日刚入一四六医院时的易明晞,霎那间似是有一种力量冥冥驱使,她快速跑着回到了那个呆了近半月的房间。
打开门,呼吸依然急促。想象中的那个男人静静的半卧在床上,身后是一室绚烂的阳光,看到她气喘吁吁不禁习惯性蹙眉,“怎么了?这么快就买好了?”
她只觉得她是如此贪恋眼前这双眸瞳,深邃的,却没了平日里那种让人窒息的霸气,璀璨如寒星,清澈却不张扬。看着他的疑问,她终是摇摇头勾起唇角,“没啦,我还没去,只是突然想要问你,有什么要捎带的么?或者,想要吃些什么?”
“没有。”意料中的断然回绝,他低下头,“你回去吧,记着注意车辆。”然后看似不经意的瞥了瞥墙壁上的表,再次垂眸,“现在不是上下班时间,车还不多。”
“好。”她紧紧握着门把手,如同在握着事关自己呼吸的氧气袋,最终猛地一关,将自己的与他的世界再次隔绝。
那一刻,几乎痛的无法呼吸。
在站台等出租车的霎那,焦扬的背挺得直直的,眼睛亦是目不转睛的看向前面,她只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只要是看到那栋病房大楼,眼里的泪水便像是要肆意而流。
从没有如此一刻那么盼望出租车而来,像是在急于等待拯救自己的救世主出现,她的迫切简直要逾越她急促的呼吸,远远的看着一辆出租车向这儿驶来,她连忙伸手,等待那车驶向她的方向。
可是半途中,车便被另一个人拦下,最终唔得一声,化为她眼前的一缕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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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估计错误,原来应该还有一章才第一部分完结……
第一部分 他+她 飘零(21)
无可抑制的失望奔涌而来,焦扬低头,紧紧的看着自己的脚面。耳边却响起了喇叭声音,倏然抬头,却见一个七十多岁模样的老者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目不转睛的看她,“你……是不是焦启泽的女儿?”
焦扬猛地一怔,随即木然点头。
“上车吧。”老者微笑的看她,“去哪里,我载你一程。”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上了车,来不及收敛心中伤感的情绪,老者便回头看她,“你这丫头和你父亲不仅是一样的模样儿,连脾性都是一样儿的。”
“您认识我父亲?”焦扬惊讶,在这N市中,认识父亲的人应该极少极少,焦启泽又不是大明星,也没有家财万贯,况且死的也早,所以在大街上碰到一个说是不是焦启泽女儿的人,焦扬只觉得惊诧之极。
“当然。”老者继续微笑,“你这孩子,现在才想起来问,就不怕我是个坏人拐了你?”
还不等焦扬回答,他又自问自答,“果真随焦启泽,真是越看越像,你父亲也是直肠子,少有的好人呐。”
“您怎么认出我来的?”焦扬依然惊讶,“您是谁?”
“我是谁你过会儿就知道了。”老者颇为神秘的勾勾唇角,眉宇间的皱纹随着欢跃的心情微微泛起涟漪,“交通花园是吧,我好久也没去你家了,正好去看看你妈。”
听闻这些,焦扬干脆垂头不语,这人应该是爸爸与妈妈的老相识,既然对家里的事情了解的这么清楚,干脆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到了家,袁月看到她回家,似是吓了一跳,“你回来了?”
焦扬扯扯嘴角,“是啊,妈,”她微微退后一步,“妈,我带了一位伯伯回来。”
老者稍后进入房间,在触及到老者面庞的一瞬间,袁月惊得瞪大了眼睛,“周大夫!”
“袁月。”他笑呵呵的迈进一步,“身体可好?”
“好,好!”袁月似乎很激动,连连点头,“周大夫,我只是试着给你打了个电话,没想到你还真在N城啊。”
“原本是不在的。”周大夫坐在沙发上皱了皱眉,“可是巧得很,我这孙女要到一四六实习,我便把她朝这边送了过来,那个手机号码要给她用的,这不赶巧儿,刚刚重新开通,便接到了你的电话。”
“出门就更巧了,我们正要走,便在医院门口看到了你女儿,当时还不大敢确认,但是仔细看看,确实像老焦……便问了问,”周大夫再次看了看焦扬,仿佛仍然掩不住内心的兴奋,猛地一拍大腿,“没想到,还真是!”
“对了,你给我打电话让我帮着看谁来着?”周大夫微微倾身,“咱虽然不在一四六了,可还有学生在,这不,孙女也在,这些情分还是能当得起的。”
“是我女儿的朋友,叫……”
“妈!”袁月尚未说完,便被焦扬打断,“他出院了。”
“出院了?”
“周伯伯,是这样的。”焦扬转身,对着周大夫莞尔一笑,“我有个同学在一四六住院,原本我妈想让你帮忙看看的,但是今儿个人家出院了,回了C城,所以,”焦扬顿了一顿,似是又想起刚才的别离,“就不用麻烦您了。”
“哦。”周大夫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而又看向焦扬,“这孩子,怎么和老焦一样外道,我们之间,还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妈,咱们搬家吧。”焦扬在为周大夫沏茶的同时,突然抬头,“我今天看了看咱们这儿,污染太大了,而且噪声特别厉害,对您的心脏病也不好,咱们换个地方住吧?”
“你这孩子……”,袁月一愣,“怎么突然想这一出儿?”
“没什么突然的。”焦扬勉力扯起嘴角,“这几日在医院呆的久了,只是觉得人生健康最重要,什么事情还是要为自己身体出发考虑才好。你说是吗,周伯伯?”
焦扬转头看向周大夫,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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