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母说声好双手放在膝头握紧,神情些许欢喜些许紧张,盯着那小婢柔腻的面容,心想青子的肌肤比这小婢的要好看的多,只可惜长年药粉覆盖,耳边听得小婢清脆声落盘。
“娘,你最近还好?已经到了黄沙道了,鞋子穿坏了一双,你得闲帮我再做一双,还要这个苏样的,遇到了苏杭来的考生,都夸我的鞋子好看。。。”
小婢声脆,念出的话絮絮叨叨切切,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吃了什么,穿了什么衣裳,黄沙道冷还是热,考试难不难,考官有多少,参加了什么宴席。。。。
薛母和暖暖听得入神,就好像真的去考试了。。。。。薛母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然而其实并不是。
“她。。。身子可好?”她打断小婢问道。
小婢在信纸上看了眼,道:“哦,写了,青子少爷说,她身子现在很好。。。”现在很好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以后会不好?呸呸呸。
薛母轻叹一口气,明白薛青的意思。
“。。。。娘不用担心,他们都在,我们还去看过了要去的地方。。。。我,还有大家都会小心行事。”
小婢念着,这些话就有些怪怪的,但少爷说过了,她是来念信的,不需要想别的按着念便是。
“这是七天前的信。”薛母问道,“现在是不是已经考完了?”
暖暖忙扳着手指算,十个手指以内的她都会数,又担心下一封信,天数多了到时候就不会算了。。。。。。那个叫花爷爷只教了她这些,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小婢应声是:“太太不用担心,最多再过七天就有消息,官府的消息也会很快的,青子少爷必然能中的。”
她担心的不是中不中,薛母的手在膝头搓了搓。
小婢又念道:“。。。。娘一定在担心的睡不着吧,算着日子你收到信时事情该结束了,但不知道结果,此时此刻我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明天的事,事情或许不会成功,但不成功也不一定就是失败,只要人好好的,一切皆有可能。”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干脆利索,与先前的絮叨截然不同。
只要人好好的,这是她的许诺吧,薛母轻叹一口气,但愿老天有眼,先前的焦虑紧张稍缓。
小婢没有收起信,道:“太太,婢子再给你念一遍吧。”
薛母点头脸上泛起笑意,微微倾身专注,暖暖在脚凳上双手拄着下巴大眼一眨不眨。
另一边郭家大宅郭怀春的所在,原本已经陷入沉寂的屋子也又亮起了灯。
郭大夫人被惊醒。
“是什么事?这大半夜的。。”
半夜叫门哪有好事。
郭怀春在外间披着衣衫回头:“没事,是薛青的信来了,莲塘让人送来。”
郭大夫人又是气又是好笑:“这都什么时候了。。。明早再送不行吗?莲塘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不懂事了?”
郭怀春道:“你懂什么。”自去灯下坐了。
郭大夫人从帐子里探头道:“你还要现在看啊?明早看吧,又飞不了。”
郭怀春只道:“你睡吧。”拆开了信。
郭大夫人道:“你该不会真想让他做女婿吧?”
郭怀春哼了声,含糊一句:“那可不是我想不想的事。”看着信,信纸薄薄一张,写的很简单,说到了黄沙道,已经考完一科,该见的人都见到了,大家一切都好,勿念。
算起来这是七天前,郭怀春捏着手指出神,刚到黄沙道不会去地宫,那现在考试应该考完了,这期间必然已经行事了。。。。不知道怎么样,这孩子也是,中间嗦的写信有什么用。
“他说了什么?”
脚步声响,郭大夫人披着衣衫也走出来,探身来看信。
郭怀春给她看,道:“说第一科考了满分。”
郭大夫人看了上面,道:“一科就迫不及待写信来啊,报喜报早了吧,等考完再说。”
郭怀春道:“是啊。”将信随手放下起身,“睡吧睡吧。”
郭大夫人道:“你是不是真的看上他了?”
郭怀春道:“不要说这个了,早点睡吧。”上床躺下。
郭大夫人被扰了觉却一时睡不着,从床头端起茶杯,道:“不睡的是你。。。。。难不成他真能考上状元?”喝了半盏才掀起帐子上床,却见郭怀春已经睡着了,酣酣打呼,顿时好笑,“几天几夜的说睡不好,今天这是熬不住?”
又或者是看了薛青的信?
这个念头冒出来郭大夫人又失笑,怎么可能。。。。。她打个哈欠,闭上眼。
夜深月下有门开合,有灯笼摇晃,有马车咯吱,似烦乱,但又让人一夜安眠。
晨光大亮,郭家的校场上已经呼喝声不断,家丁护院包括郭怀春都日日不歇的锤炼。
郭家的孩子们亦是如此。
场中一身利落衣衫的郭宝儿将双棍舞动的眼花缭乱,身边的几个丫头也没有闲着,或者舞剑或者练枪,一趟收起,皆是大汗淋淋才带着丫头们离开,走到半路看到郭子谦晃晃悠悠迎面而来。
“子谦你怎么来晚了?”郭宝儿喊道,“小心我爹罚你。”
郭子谦哦了声抬起头,郭宝儿吓了一跳,道:“你的眼怎么了?”
郭子谦双眼红肿,道:“没事啊,晚上没睡,我高兴呢。”又眉飞色舞,“青子哥给我写信。”又抽抽鼻头,“知道我惦记怕我睡不好,半夜也让人把信给我送来。”
郭宝儿嘿的笑了:“那你还是没睡好啊。”笑着笑着又一瞪眼,“信?薛青给你写信?”回头看丫头,“我的呢?”
丫头们面面相觑。
郭宝儿大怒:“竟然没有给我写吗?”跺脚将双棍扔在地上气恼跑开了,丫头们忙呼啦啦的跟上。
郭子谦摇摇头,眯着肿眼道:“女人嘛。。。怎么能跟兄弟比。”
天色大亮,长安城醒来,城门大开,车马穿行,商队进出,各种消息也随之传送。
。。。。。。
。。。。。。
“宝儿呢?”
一日到了吃饭的时候,郭大夫人不见郭宝儿。
“还在为薛青没有给她写信的事赌气吗?”
一个丫头嘻嘻笑:“没有赌气,小姐出去了。”
从小娇惯跟个野小子似的总是出去跑,郭大夫人无奈的叹口气,道:“又去哪里?怎么也不说一声?”
“去找柳家五儿小姐玩了。”丫头答道,“让人来回过夫人的,夫人正午歇,王妈妈便陪着去了。”
郭大夫人道:“怎么可能?她跟五儿仇人相见呢,不许她去打架。”
“不是打架,大概是想打听青子少爷有没有给柳五儿写信吧。”丫头掩嘴笑。
郭怀春走进来听到这句不悦的道声荒唐:“把她关起来,不许再出门。”
郭大夫人敷衍说声是,让人去催郭宝儿回来,话音落郭宝儿蹬蹬从外边跑进来,口中大喊着:“爹,娘,娘,出大事了,我是没脸见人了。”
什么?郭怀春和郭大夫人吓了一跳。
“我的儿。”郭大夫人差点坐地上。
郭怀春看着跑进来的郭宝儿,身体结实,脸蛋红扑扑,双眼闪闪亮,嘴咧开似乎笑意难掩。。。。。这哪里像没脸见人的样子?倒有些欢喜发狂。。。。
“那个薛青,在君子试,为了我,跟别人比下棋,都吐血了。”郭宝儿伸手捂住脸,“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喜欢我了!可怎么办?”
。。。。。
。。。。。
(一个内容,就合更了,么么哒)
第一百二十章 述事
“事情是这样的。”
吴管事从外边进来,一面拭汗一面讲述。
“咱们长安府的商人听到的消息,黄沙道君子试,长安府的考生出了大风头。。。。”
“。。礼科全满分。。。”
“。。乐科也有不少高分。。最厉害的当然的是青子少爷。。他在乐科中。。。”
吴管事讲到这里时,坐在郭大夫人身边的郭宝儿大叫一声:“啊,不要讲。”再次伸手捂住脸。
郭大夫人伸手揽着她拍了拍,郭怀春瞪她一眼,捂住脸把嘴也捂上!笑的都合不住!
吴管事道:“小姐,还没到。。。青子少爷在乐科中先是以一曲兰陵王入阵鼓舞震惊四座。。。接着。。。”他看郭宝儿一笑。
郭宝儿再次叫了声将头埋在郭大夫人肩头,郭怀春翻个白眼,催促:“快讲。”
“青子少爷。”吴管事道,一面将袖子一甩,大约是学了外边讲述人的动作,声音拔高神情激动,“再接下来的棋艺中,与西凉太子索盛玄大战四百回合!以棋局逼得西凉太子吐血投子认输!”
郭怀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莫名其妙,为什么听到一句描述就好像亲临现场一般,这小子做点事怎么总是这么的。。。大场面?
郭宝儿没有这个感觉,只道:“快说后边。”伸手捂着脸。
吴管事道:“青子少爷一举夺得乐科满分。”又轻叹,“当然,青子少爷在得胜后,亦是吐血了。。。。因此千古奇局一战两人伤神,君子试特意延迟了三天。”
郭宝儿坐直身子道:“你说漏了,他吐血时大喊。。为了我呢。”
郭怀春看她一眼,似是无语。
吴管事嘿嘿笑,道:“虽然不是这么说的,但意思差不多,很多人问青子少爷为什么这么拼,不惜伤身也要夺头名。。。。长安府的考生们便讲了青子少爷曾许诺中状元娶郭小姐,男儿一言千金重。”
郭宝儿不悦道:“你说的一点都不好。”转头看郭大夫人,摇着她的胳膊,“娘,他就是喜欢我,要娶我,才这么拼命的,就是他当着那么多人说的。。。。。要我怎么办?”
郭大夫人点头道:“是啊,我的儿,你要是不同意,你倒好像负心无情人了。”抚了抚她的头。
郭宝儿道:“就是啊就是啊。”口中抱怨再次咧开嘴笑,“他真是太坏了。”说着起身,“我还没去告诉柳五儿呢。。。”
郭怀春道:“坐下!”
郭宝儿当然不坐,喊了声爹,嘻嘻笑:“爹,你怎么想?”
郭怀春看她道:“我想。。。你高兴就好。”
不过,这个消息的重点是她吐血了,伸手在袖子一算,收的到信是乐科考试之前,那么在写信之后乐科之前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当众吐血这么浮夸的事,对于这奸猾的家伙来说,必然是为了要掩饰什么,她才不是那种为了不相干的人拼命的。
吉凶如何?
郭怀春眉头皱起,对吴管事道:“再去打听更多的消息。”
。。。。。。
。。。。。。
“最终成绩如何尚且不知。”
六道泉山下的草棚一如先前,门头悬知知堂木匾,室内整洁干净,几案茶台地垫,窗台陶瓶里野花怒放,一众少年们团坐,看着其中站立的张莲塘。
“薛青在礼试中得了满分,他的信大家也都看了。”
“现在乐科的成绩也传来了,薛青以兰陵王入阵和棋局赢了西凉太子,拿到了比满分更重要的一场胜利。”
在座的少年们纷纷点头。
“干的太好了!”楚明辉握拳道,神情激动,“真是太好了,这样的反击才是君子之道。”
“我原先还觉得不平,在驿站那样退让太不像薛青。。。。咱们知知堂的人怕什么。”
“现在看来薛青说得对,口舌之争不如忍一时之气。”
一路上的事薛青都写信说了,比如驿站遇到富贵人以马占房屋故意让他们疲惫,当然有些则隐瞒,比如得知这些人故意后她给人下了泻药。。。。。这种不太君子的事还是只告诉张莲塘,反正他知道自己不君子的一面,形象无所谓啦。
知知堂的少年们得知这件事议论纷纷意见不同,张莲塘让大家各自论证了好几天,当薛青再写信来时便告知了最新的进展。
对于仇人相见大家很激动,对于在仇人面前不落败顶天立地让大家更是振奋,此时先前的闷气不平一扫而光,仿若自己亲身在场积攒了一腔豪气。
楚明辉连连捶腿:“悔啊,我真该也去参加君子试,太刺激了。”其他人亦是纷纷附和。
张莲塘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大家现在跟薛青一样亦是在君子试,只是我们要慢一些,薛青的考试已经结束,我们还要迎接一场道试,待道试过了,大家京城会试齐聚。”
道试啊,真是让人紧张又激动。
楚明辉深吸一口气:“在进知知堂之前,我都没想过自己能过府试,现在还要去争道试。。。”
“是啊,是啊。”很多人也都些许紧张。
张莲塘笑道:“万事不过一试一拼,就如同薛青,现在最终成绩已经出来,只是消息还没传来,但就凭他礼科乐科就可以看出他的决心,一科也不放弃,拼尽全力,这便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骑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我们大家共勉。”握握拳头。
在座的少年们齐声应和,挥动了拳头。
“那么开始学习吧。”
“大家互相照应,不能让一个掉队。”
张莲塘说道自己也坐下来拿起书卷。
楚明辉低头看书,忽的又抬起头:“莲塘哥你说薛青能拿第几?”
这是大家都期待的答案,只恨路途遥远不能及时知道,少年们都看向张莲塘。
张莲塘盘坐几案前,手持书卷,微微一笑:“榜首啊,他大话可是说过的,要是拿不到,回来就别怪我们嘲笑他。”
众少年大笑。
笑声透过打开的门窗飘出,随山间的秋风四散,不远处山路小径上,一个年轻人身上背着一捆柴缓步而下,听到这边的笑声转头看过来,面容俊秀,衣袍虽旧洗的干干净净,手中还握着一书卷,只看一眼便继续脚步不停,口中的低声吟诵也不停。
“乐亭少爷啊,看路啊。”
山下散站的闲人笑道,带着几分恶趣。。。。。。少爷这个称呼对于别人来说是正常的是敬称,但对于不是少爷的人来说,就不怎么友好。
乐亭习惯了,也并不在意。
“乐亭,你这上学很值啊,还能顺便捡柴,我们可都不让上山的。。”
“每日来上山不过半日,我看你其实是为了捡柴吧。”
街边的人们说笑着,乐亭对他们笑了笑从街上走过。
“。。。也不知道他图的啥,读书又不能科举。。。还得七八年呢,这么久的时间干点啥不好。”
“。。。七八年以后能不能考上还不一定呢。。。我可听社学里的先生说了,他读书根本就不行。”
身后的议论不断,稍微分神背诵的一段书又再次忘了,乐亭自嘲一笑,读不通,连记性也不如别人吗?不过也没什么,多背就是了,他低头看手里的书,翻动间一封信掉下来,这是天刚亮张家的小婢守着门送来的薛青的信。
他俯身捡起,嘴角微扬,这次的信是面对考试少年满腹牢骚。
“原本没想考啊。。。。可为什么上了场就控制不住。。。。要面子呐。。。。”
“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后悔在长安府没有好好学。。。。”
“。。西凉人真是疯了。。。”
“。。没有办法了,也不想下一科如何,先把这一科眼下做好吧。。。”
是啊,想那么远做什么,先把眼下今年做好就好了,今年呢,就是要读完这本书,乐亭将信放入书卷中。
午间的大路上车马行人很多。
“听说了吗?那个薛青,青子少爷,君子试上赢了西凉太子,逼的人家都吐血了。”
“这么厉害?”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