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岱面色无奈,道:“那时候不都是安排好了的,所以。。。。我也没看她的卷子。”也没把她读书当回事,考试什么的自有他们安排。
石庆堂看了眼前方,蒋显正拿着试卷看,旁边有官员等不及挤过去围着他一起看,灯下神情都些许变化。。。。。。
“她的书是读的不错吧。”他道,“当初县试是榜首。”
康岱道:“那县试不是有青霞先生嘛。”
还有知府李光远,难道还当真是她自己考的吗?
再后来便是君子试,更用不着做文章,所以其实大家谁都没有看过她的文章水平,这原本是不用考虑的事,如果她没有中会元的话。
会元,榜首,天下瞩目,拿不出震服大家的本事是不行的,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啊,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石庆堂和康岱看向前方,蒋显试卷已经看完了,两边的官员伸手争抢,有人乱挤硬抢了去,却是宋元。
“我看看写的什么,一个个跟吃了哑巴药。。。”他嘀咕道,瞪眼看卷轴。
这让两边的官员很是恼怒。
“你看懂什么!”
“快拿来!”
再次争抢发了骚动。。。。。殿内瞬时喧闹起来。
有人重重的哼了声,夹杂着怒气和冷嘲十分的响亮,让殿内的嘈杂顿消,靠在龙椅上睡着的小皇帝也被惊醒,还好身边的太监及时按住他的嘴,没有喊出退朝。
以往在朝堂能喝止众官嘈杂的是御史中丞,但这一次闾阎依旧站在原地沉默,开口是站在场内的主考韩询。
“看过的大人们心里可有定论了?”他黑脸冷声,“还要不要查本官舞弊?”
王烈阳笑了,先开口道:“我可不敢。”又看众人,“你们看过的,可有他议?”
看过的众官齐齐摇头。
“陈相爷?”王烈阳看向陈盛。
陈盛笑道:“王相爷当年年少进士,今日遇到了同样的青春年少,最有发言权,我不敢妄议。”
王烈阳哈哈笑了,又看向秦潭公。
不待他开口,秦潭公已经先说道:“读书人的事我不懂,相爷们做主便是。”
王烈阳也没有再客气,对韩询抬手道:“韩大人受惊了,我们对你的评判点次没有异议。”再高声看大殿内,“薛青,当得今科榜首会元。”
安静的殿内便瞬时热闹起来,看过试卷的大人们开始赞叹,没看过的则都不再矜持涌上前,宋元哪里抵得过这么多人推搡,手中的卷子被人夺走,人也被推了个趔趄,气的他骂了几句。
但拿到卷子的人也没能看完,韩询让人把卷子取回来。
“外边那些考生们还围堵未散质疑叫嚷本官舞弊,本官要将薛青的卷子公布于众,张贴在彩亭,让世人看个明白,本官点的会元可有不妥。”他沉声说道。
张榜被阻扰考生围攻叫嚷舞弊,这是前所未有的事,他一生为官严谨清誉,在朝中三党林立中独善其身,这一次被推举为主考本就压力大,还有青霞先生身死的案子未结,考生们虎视眈眈,他竭尽全力的谨慎选了又选才选出这篇,他可不知道这人是谁,也不管此人是谁,只凭文章定论,没想到最后还是闹出事。
韩询委屈又愤怒,你们三党私下什么动作他不理会,但也别拉他垫背,死一个青霞先生还不够吗?
王烈阳道:“兹事体大,关乎朝廷脸面,韩大人速去。”
韩询命人将草卷誊卷都拿上。
“免得有人质疑誊卷舞弊。”他道,转身向外而去。
。。。。。。
。。。。。。
夜色深深,张贴榜单的彩亭前依旧灯火明亮人群涌涌,有人痴迷看自己取中的名字,有的人则悲痛再次落榜,更多的人则挤在一起议论对这次会试的质疑。
此时吵闹嘈杂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彩亭里新张贴出来的一份试卷,小字密密麻麻根本就看不清,无妨,朝廷贴心的配备了两个文吏,替换着高声的诵读。
随着诵读,场中低低的议论声消散,又低低的议论声起,这一落一起,议论声与先前截然不同。
这次的议论是惊讶,赞叹。
“这会元的确优秀,我不如也。”有人喃喃。
这种话渐渐的散开,场内再次陷入嘈杂,更多的人向彩亭这边涌来,听诵读已经不能让他们满足,都想亲眼看看。
康云锦已经站在最前方,这边灯火刺眼但明亮,能看清试卷上端端正正的小楷,十几篇长长短短的文字他并没有全部看完,但只看完第一篇,不,确切的说只看第一篇的前半段他就知道这是一篇好文。
会元,当之无愧,无可指责。
耳边也此起彼伏的响起这样的赞叹。
怎么会这样?
薛青,怎么会写出这样文章?薛青,怎么可能才学到如此地步?薛青啊,他是薛青啊!
。。。。。
。。。。。
“他是谁?他是薛青!”
这个夏夜京城无人入眠,朝堂里喧闹,朝堂外喧嚣,高中的纵情,落榜的悲痛,到处都是嘈杂。
这边偏僻的小院也不例外,苍老哑涩的声音回荡。
摇曳的灯下,一个老者躺在廊下的摇椅上,一边摇晃一边喝酒一边破口大骂。
“瞎了你们的狗眼!舞弊!他还用舞弊!你们这些废物!蠢货!”
齐嗖拄着扫帚站在墙边已经听了将近半个时辰,摇头道:“欧阳先生真是无聊啊,竟然骂了这么久。”旋即又嘿嘿一笑,看一旁蹲着的黑乎乎的石头影子,“不过这是欧阳先生第一次为青子少爷出头呢,你说是不是?”
石头影子当然不会回答他。
齐嗖显然也并不在意,笑呵呵的接着道:“以往只听欧阳先生嫌弃少爷这不行那不行,原来是外表严师,内心还是很关切认可,以青子少爷为傲,听到那些质疑少爷的话后把他气的。。。。。”
似乎为了应和他的话,廊下四褐先生将手里的酒坛啪的扔在院子里,碎裂。
“他中个会元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也不看看是谁教的他!”
人跳起来,叉腰。
“是我!是我!我可是神仙般的人物,随便动动手指,别说会元了,状元也是小菜一碟!你们这些蠢货,敢质疑我!气煞我也!”
“那薛青虽然是个废物!但我点石成金!”
齐嗖伸手挖了挖耳朵,对黄居道:“后边还有些柴没劈,我先去忙了,反正大家也无心睡觉。”说罢抱着扫帚向后院而去,将四褐先生的声音抛在身后。
这间院落的后边还有一排房屋,此时一间亮着灯火,门开着看到有人在其中端坐。
这是薛青的屋子。
齐嗖停下脚步,看着灯下的少年。
外边四褐先生骂了半天了,而这少年则在这里坐了一天了。
薛青没有去看榜,当成绩送来时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从天亮就一直在这房间里坐着。
也是一种激动的表现吗?有人激动会发狂,有人则会沉默安静。
忽的那少年站起来。
“齐大叔。”她说道,“你帮我拿个火盆来。”
齐嗖从暗影里站出来,对于这女孩子总能发现人靠近的本事已经习惯了,虽然很奇怪大夏天要火盆,还是应声是便依言取来。
薛青让他摆在廊下,自己抱着厚厚的一摞纸走出来。
“少爷,要整理吗。。。”齐嗖说道,伸出手要接过帮忙,但话音未落,就见那少年将手里的纸扔进了火盆里。
浓烟顿起,火星翻飞,散落的纸瞬时卷起燃烧。
咿,齐嗖怔住了,见那少年转身回了屋子里,在地上一捞又抱着一摞纸走出来,扔进火盆里,然后转身再进去。。。。
齐嗖回过神,看到烟火中飞舞的纸,其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字,这是少爷这些日子写的文章吧。
齐嗖忍不住跟进去:“少爷你要收拾什么,我来。。。。”话戛然而止,灯下照着他惊讶的神情,这间屋子。。。。
还是人住的屋子吗?
到处都是堆放的书卷纸张,散落的笔墨砚台,那些笔都秃了,床已经不是床了,上面也被书卷纸张淹没,除了那一方几案干干净净,整个屋子里都是笔墨纸砚书卷,无处下脚。
原来少爷的屋子可不是这样,他偶尔会进来收拾打扫,自从青霞先生过世后,少爷说要读书不让打扰,他才不再进来。
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知道少爷苦读,屋子里的灯晚上没有熄灭过,但苦读到这种地步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这就是读书人吗?可怕!
哗啦声响,那少年将一摞纸张抱在怀里向外走去。
“少爷。”齐嗖伸手拦住,看着少年怀里的纸,他虽然不识字,但也看得出其上写的字很好很认真很漂亮,这都是心血熬写出来的吧,“怎么要烧了?”
薛青看他笑了笑,道:“读完书了,没用了,就烧了吧。”
因为考中会元欢喜吗?听说过有的读书人欢喜发疯的时候烧啊撕书什么的。。。。齐嗖怔了怔,看着薛青走出去,顺手扯着一张小板凳。
“你把屋子里的纸都帮我拿出来。”她道,在火盆前坐下。
这是真要烧了,齐嗖迟疑一下,既然少爷高兴那就让她随意吧。
一摞摞的纸张被抱出来,齐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趟,更换了几个火盆,自诩功夫在身的他有些头晕的时候,屋子里总算能下脚像个样子了,余下的就都是书卷了,他转过头看外边,那少年端正的坐在板凳上,手中拿着一根铁条拨弄,让纸在火盆里烧尽。
“少爷,这些书。。。”齐嗖说道。
“也拿出来烧了。”薛青没有回头说道。
书也要烧?齐嗖有些不知所措,是书啊。。。。。
“你干什么?要把家烧了?谋害师父吗?考完了就过河拆桥杀人灭口吗?”
四褐先生用布堵着口鼻气势汹汹的冲来喊道,恰好听到这一句话,再看火盆,顿时跳脚。
“你干什么呢。”
薛青声音平静一如既往,道:“我考中会元了,以后就不用了读书了,所以烧了啊。”
四褐先生呸了声,道:“一个会元而已,你还没考上状元呢,高兴的太早了吧。”
“状元啊,那就不用我费心了。”薛青说道,“他们肯定会保我做状元的。。。。”
他们是谁,四褐先生显然知道,哼了声,道:“那你也用不着烧了这些啊,以后就不读了吗?”
薛青道:“青霞先生一直想让我当个读书人,现在我靠着自己读书考中了状元,算是告慰了他。”
手中铁条挑动火盆里的纸张,火光烟灰飞舞,映照她的脸忽明忽暗,声音也忽明忽暗。
“以后,我就不做读书人了。”
。。。。。
。。。。。
(四千八百字,合更,么么哒,另外,大家等着看薛青做的文章,薛青肯定做得出来,但我的乖乖们啊,一个高考作文考了十八分的作者我可写出来,抠鼻。)
第二百一十章 力保
东方渐渐发亮,揭过了一夜的喧嚣,京城的清晨比起往日显得有些疲惫不堪。
迈入室内,陈盛接过婢女捧来的热毛巾捂上脸,同时吩咐取茶汤来。
门外鱼贯而入婢女们捧着茶汤,给跟进来的康岱等人递过去,几人在屋中坐下道声谢,也不再客套将茶汤一饮而尽,再接过婢女们捧来的毛巾擦脸,辛辣酸甜温热让一夜未睡的疲惫稍缓。
“没想到她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陈盛将热毛巾放下,说道,“文风丽壮阔,比青霞先生更胜一筹。”
如果真是个学生,这真是值得赞叹欢悦的时候,只是现在在场的人没有半点高兴,只有焦虑。
康岱道:“这都怪我没跟她说清楚。”说清楚这次考试并不是真的为了考试,不用这么拼。。。。
润泽先生道:“又偏巧青霞先生出事,为了告慰先生她必然要拼尽全力,也是我们不知道她书读的这么好,青霞先生是真的在教她读书啊。”
点了点头,是真的先生,怪不得情义匪浅。
“才学好倒也罢了,只能说凑巧赶上了韩询,这个家伙为了谁都不得罪,竟然如此尽心的查阅试卷。”石庆堂捻须皱眉道。
就算薛青考试拼力答的精妙,试卷被他们抽出另行安置,韩询也不会看到点为榜首。
内里具体怎么回事呢,因为涉及人员太杂再加上此时各方混乱一时也问不清。
陈盛放下茶汤,道:“过去的事就不用说了,已经这样了。”又笑了笑,“会元,榜首。”想了想自己也觉得是不可思议的意外,“她的才学能如此,的确是值得高兴的。”
在座的众人还是笑不出来。
“可是,相爷,接下来怎么办?”康岱苦笑道。
有老仆此时从外边进来,道:“老爷,外边的考生又闹起来了。”
还闹?石庆堂皱眉道:“试卷已经公布了,还有什么可闹的?”
老仆道:“康云锦等一干考生说薛青是提前得到考题,请了人打磨做成的。”
康岱拍桌子道:“这些考生真是荒唐!他从哪里提前得到的考题?这考题是开考前韩询和一众考官翻书选的。”
老仆道:“秦潭公。”
什么?屋子里的人微怔。
老仆接着道:“那些考生们说薛青在青霞先生过世后,不为先生守灵,天天和西凉人厮混,与西凉人和秦梅交好,目的是交好秦潭公,京城人都亲眼所见。”
康岱愕然:“这。。。”看向其他人,“这也太牵强了吧?”
润泽先生没有愕然,道:“但这件事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解释吗?”
薛青说了这样做的确是为了交好秦梅,她解释是为了不让秦梅捣乱破坏她的会试,但对于民众来说让秦梅秦潭公助力会试更值得相信。
“当时怎么没想到这一点。。。”石庆堂愕然道。
“因为当时没想到她会成榜首。”润泽先生道,“而且她是先做了再和我们说的,根本就没来得及考虑那么多。”
如果那孩子一开始就打算在会试中拼尽全力势夺榜首,聪敏如她,怎么会考虑不到这个后果?陈盛默然,或许她就是要这个后果。。。。。。
“那现在这又如我们原本所打算的那般了?”康岱道,他们就是要掀起舞弊,直指秦潭公。
只是掀起的源头不是安排好的人,而是薛青。
“不行,那绝对不行,不能将殿下直接推到秦潭公身前。”石庆堂断然说道,“躲还来不及呢。”
要是如此他们何必安排薛青的成绩为五十八名,直接会元榜首便是。
“那现在怎么办?”康岱起身忍不住踱步,只觉得焦头烂额,这事情的变化真是一波三折令人心情起起伏伏。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沉默的陈盛开口道:“过去的事不要想了,一切都作废,现在要做的是只有一件。”看众人,“让她为状元。”
状元啊,那意思也就是会元榜首绝不是作弊,要她以榜首的身份参加殿试。
康岱等人对视一眼。
“舞弊的事一定要压下去。”陈盛道,“哪怕是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秦潭公,哪怕王烈阳推波助澜,朝堂里外都有助力天时地利皆全,我们都要阻止压下,因为人不和。”
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像明明已经走到了目的地,只要一步跨过就到了,但偏偏脚下是万丈深渊,无论如何也不能迈出去。。。。。这种滋味真是,康岱等人起身应声是。
润泽先生道:“相爷还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