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里的知府和胡将军当然不能睡,他们最近根本就没有睡好过,太多的事要安排,太多的危险要绸缪,二人疲惫但又精神奕奕,千斤重担在身,身为臣子不惜身!
“适才你干吗阻止我说话?”知府道。
胡将军道:“你要说的是不是那个小容?”
知府点头道:“是啊,人都已经在府衙了,让殿下见见。”虽然那小容不承认,但无可否认皇后显灵就是她引导的,才有当薛青降临城头百姓们惊为天人的疯狂。
无利不起早,这小容肯定跟薛青有关系,所以斟酌再三把小容叫来了,就算薛青不主动说他也可以借着推荐让她们见见。
胡将军道:“见什么见,殿下连郭子安都不认是同党,这些事殿下都不知情,这些事都是郭子安以及那个小容感受正道真心肺腑的自己做出来的,就比如我们,今日的选择难道因为是殿下同党吗?那是因为我们相信殿下是真正的天子血脉。”
知府看着他,道:“你们当武将的也这么能说会道?”
胡将军呸了声,道:“接下来可不是说话能解决的事了!”
他们可不相信让令兵在京城朝堂喊一嗓子,把帝姬在黄沙道的消息传开就四方顿服前来跪拜了,来的只会是朝廷的大军。
拨乱反正从来就没有那么简单,看看秦潭公和小皇帝的就知道了,除了靠说话,还有武力。
有人踏入了庭院,身材瘦削,肩头微微倾斜,似乎习惯用一侧肩膀出力。
“康大人。”胡将军忙相迎,“您有什么吩咐?”
康年走进来对知府和胡将军施礼,二人也忙还礼。
“我按照安排带着人前方哨探了。”康年道。
胡将军道:“这种事还是让我们来做吧,康大人你们五蠹军当亲身保护帝姬殿下。”
康年笑了笑道:“有帝姬殿下自己,还有胡将军万众兵马,我们还是更适合做别的事。”
帝姬殿下自己的确很厉害,至于五蠹军胡将军也不陌生,知道他们的本事,哨探断后突袭神出鬼没,闻言也没有再劝,只道:“康大人放心,我们必保殿下平安。”
康年转身,胡将军亲自送出去,欲言又止。
“胡将军有话请讲。”康年笑道。
五蠹军除了首领笃被大家熟悉,其他人则是海中一滴水,无名无姓不被世人所知,胡将军知道笃性情沉闷不苟言笑,眼前这个男人则看起来亲和很多,还有几分市井的嬉皮。
“笃大人没来吗?”胡将军问道。
康年哦了声,道:“笃大人已经不在五蠹军了。”
不在五蠹军了,也就是说。。。。。胡将军怔怔,康年伸手一拍他的肩头,笑道:“不过胡将军不要遗憾,应该能见到笃大人,说不定很快他就领兵来了。”
领兵来只怕不是叙旧拜见帝姬殿下吧,胡将军苦笑目送康年而去。
。。。。。。
。。。。。。
脚步声在街上响起,从马车上跳下来的人让街上的民众欢喜的围过来。
“小容姑娘!”
“小容姑娘你回来了!”
“怎么样?”
皇后陵塌陷小容引众大哭,本要被胡将军带兵抓走,但被民众阻止,为了安抚民众,知府命令将小容关在慈幼局,不得外出也不得人探视,就在适才被官府用车拉走,街上的民众揣测甚多。
大多数都认为是帝姬殿下要见小容了,毕竟是皇后娘娘显灵托付的人。
“你见到帝姬殿下了吗?”
面对众人的询问,小容摇摇头,道:“没有,没有让我见帝姬殿下。”
不是吗?民众惊讶。
“府衙是说我帮工的事,古婆婆不在了,慈幼局的杂活让我来做。”小容怯怯说道。
那帝姬殿下呢?皇后娘娘显灵这么大的事。。。
小容惊恐的摆手摇头:“我没有,我不知道,我没有说过。”一如既往,急急忙忙的逃进慈幼局关上了大门。
民众们倒也没有意外。
“小容姑娘这是灵体,她自己不知道。”
“是了,她自己不知道也无法控制。”
“不过,还是能给咱们相助啊,有大事圣灵神明会通过她给咱们指引。”
“官府不信就不信吧,反正每次都是应验的。”
“大家不要吵也不要吓到小容姑娘。”
“这次真把她吓坏了呢。”
听着门外的说话,脚步声渐渐散去,贴着门的小容嘻嘻一笑,将小辫子一甩,如今这样更好。
要是真见帝姬殿下,要么被当做怪力乱神,要么被奉为上宾,这两种结果都是不妙的,她会被关起来被推到风头浪尖,出了事第一个就会拿她开刀。
别以为她小,她看那些官员们的眼神就看得出来。
还是藏在百姓们中间才是好日子。
这次名气大涨还能全身而退,帮那个哥哥果然有好处,小容摇着小辫子得意的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好日子呀好日子。
好日子并不是人人都能过的。
长安府的大街上兵马乱动穿过萧条的大街,引得很多紧闭的门宅打开人探出头看。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是去老西门巷子。”
“啊那里是郭家。”
哐当一声,郭宅紧闭的大门被踹开,一群官兵持械呼喝而进,内里没有任何阻拦。
“大人。”搜查的官兵奔到随后而来的知府面前施礼道,“郭家的人已经潜逃,一个仆从也未留下。”
吴知府面色铁青又愤怒,什么时候逃的?怎么逃的?郭家的老爷一个人也就算了,连下人都走了,长安府如此城防严查竟然没有察觉!
“吴大人,又抄家呢?”有大嗓门在街上喊道。
不用回头看吴知府就知道是谁。
第一百零六章 闲言
“柳老太爷,本官说过很多次了,朝廷从来不无缘无故抄家。”袁知府冷声说道,回头看坐在牛车上的柳老太爷。
自长安府开始了大面积的搜查薛青同学,因为人数太多,以至于街市萧条,人人自危闭门不出,柳老太爷反而常出门,还坐慢悠悠的牛车,闲着没事就在街上逛。
说是难得看到长安府这么热闹,不能错过。
袁知府当然知道这是给官府脸色看呢,但他主要的任务是搜捕戒严长安府不出乱子,这些乡绅豪族阴阳怪气的就随他去吧,只要不闹事,就你好我好大家好。
坐在牛车上的柳老太爷哦了声,看向官兵进出围绕的郭宅,道:“那这郭家看来是有缘有故了。”
袁知府冷冷道:“郭怀春逃匿了,如果不是同党怎会如此。”
柳老太爷道:“或许是因为其子被抓受到诬陷?”
郭子安在黄沙道被抓的消息一开始是保密的,但长安府如此大规模的搜查学生们,这个消息自然瞒不住。
郭二老爷为养出逆子悲痛自责,闹着要去坐牢,因为什么都没有搜出来,袁知府当然不会给长安府民众质疑的机会,只让郭二老爷安心在家,然后派了官差监视郭宅。
没想到郭二老爷不仅收到了消息,还跟郭怀春一样突然就逃匿不见了。
怎么做到的?
袁知府道:“柳老太爷,休得妄言!郭子安被抓是有人证物证的,现在更是没有疑虑,整个黄沙道都。。。。”
他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但柳老太爷已经接过话。
“整个黄沙道都成了同党,不是更该疑虑?”他道,从牛车上跳下来,“袁大人,黄沙道奉薛青为真帝姬,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此言一出四周窥探的民众顿时哗然,一瞬间街道上涌满了人。
“薛青果然是真帝姬?”
“黄沙道已经奉其为君?”
“真的假的?”
人潮声浪涌涌,将袁知府一干人淹没,官兵们顾不得搜查将民众们围挡。
袁知府已经不再惊怒柳老太爷怎么知道这个消息了,郭家这么多人都能从眼皮底下知道且悄无声息的跑掉,这个长安府,果然人人都是嫌犯!
“这都是谣传!这是那薛青惑众。”袁知府大声说道。
但柳老太爷的声音更大:“袁大人,你不如再讲讲薛青是怎么惑众的吧,说是薛青当着黄沙道官军民的面子以天子之血打开了皇后陵地宫的门。”
大周皇帝是天之子,平定乱世福泽万民,身上有神的血脉,皇陵所在有天降黑石,刀剑火烧坚固不催,只有天子的血能让它们裂开,所以历来大周皇室以黑石为地宫封门,这是民众都知道的传奇。
当然从没有人把这个当做验证天子身份的办法,毕竟一直以来,都没有这个需要。
此时听到这个消息,民众们顿时更加热闹。
他都讲了,还让他讲什么!这柳老太爷根本就是来煽动民众的,你们长安府想干什么!袁知府上前一步喝道:“这些都是谣传,尚未定论。。。。”
柳老太爷再次打断他:“既然是谣传,袁大人就快去查证吧,别忙着抄家搜舍了。”说罢抬手摆了摆,“大家也不要急,我们等官府朝廷查清楚就是了。”
喧闹的民众渐渐安静。
看着柳老太爷制止了民众,袁知府脸上没有轻松,反而更加沉沉。
“袁大人,不要怪我们生事。”柳老太爷看着他道,“早些给个定论,也给我们长安府一个痛快,好过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折腾我们。”说罢靠近袁知府压低声音,“知府大人你也好查证明白,到底谁为贼,免得今日你查他人为同党,来日自己也要被查为同党。”
这两个同党分别是什么意思,袁知府立刻明白,面色铁青,不待他说什么柳老太爷转身走向牛车。
“都散了,好好在家呆着,不要生事,等着朝廷查清楚,那薛青到底是逆贼,还是真帝姬,我们也就有定论了。”柳老太爷说道,坐上马车。
这话说的。。。。袁知府再次眉头跳,那薛青如果是逆贼,长安府也都是逆贼了吗?如果薛青是真帝姬,那长安府就成了帝姬潜邸,长安府民众的地位。。。。。
长安府是个傻子都知道该期盼哪个!
柳老太爷的牛车慢悠悠离开,街上的民众没有再喧哗,伴着低低的议论闪闪亮的眼神和复杂的神情散开了,大街上转眼恢复了平静。
平静,那是不可能的,以前薛青是逆贼,大家没有选择,现在真帝姬蒙难在民间不仅仅是一句口号。。。。。。
长安府的人心已经反了!袁知府面色铁青。
“立刻向朝廷上报。”
迈进府衙,顾不得喘口气,袁知府就吩咐亲随磨墨。
“让朝廷派更多的兵马来。”
他来回踱步,袖子扇风,只觉得初夏的室内极其的闷热。
“虽然看起来这些人安安静静的听话,私下不知道已经串联如何了,否则这么大的长安城这么多的民众,竟然谁都没看到郭家的人逃走?骗鬼呢。”
亲随道:“郭怀春在岳丈家养病的妻子还有陪同的郭三老爷一家子也都一起不见了。”
袁知府停下脚哈的一声,道:“好,好,厉害啊,厉害。”将袖子一甩坐在书案前提笔写信,“这长安府马上就要成为继黄沙道后第二个认薛青为真帝姬的地方了,靠我们这些人马可制不住民乱。”
亲随磨墨的手停顿下,忽道:“大人,那个。。。”
袁知府道:“什么?”
亲随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道:“小的觉得,大人要不要给黄沙道那边也去一封信。。。”
这是什么意思袁知府立刻就明白了,有些羞辱的恼怒:“荒唐!你在胡说什么!”
亲随畏惧的低头,但话没有停下,道:“可是她打开了地宫门。。。”
袁知府咬牙道:“我们又没有亲见,谁知道是真是假,是不是做了手脚。”拱手向京城方向,“京城那边我可是亲眼从头看到尾的,更有陈相爷胡学士为证。”
亲随低着头道:“那陈相爷胡学士如何证的大人你也没有亲眼看到啊。”
袁知府一拍桌子道:“狗才!大胆!”
不大胆怎能做亲随,亲随抬头道:“大人,我的意思是正因为咱们没有亲眼见,所以就往黄沙道那边写封信问一下,问一下总也是为官本分吧?又不是说大人你就信了。”
袁知府瞪眼道:“聒噪!出去!”
亲随应声是这次听话的退了出去,还贴心的把门关上。
关上房门更加闷热,袁知府将桌上的清心茶汤一饮而尽,但看着桌上的文书却迟迟没有再落笔,直到窗边蝉儿燥鸣将他惊回神。
袁知府深吸一口气,伸手又取过一张纸来。
“问清楚的确是为官本分。”他自言自语道,话出口又有些失神,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长安府看不住了,连他自己也看不住了。
一个逆贼,明明应该很好解决的啊,但逆贼最终没有解决反将朝廷指为贼,也恰恰证明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不是一般人呐,袁知府低头重重的落笔。
。。。。。。
。。。。。。
大路上奔驰的驿兵人马不绝,夏日的炙阳不能阻止他们,扬起一阵阵尘土。
路边站着的招手的老妇人被呛的连声咳嗽。
“喝个茶吃个饭歇歇脚吧。”她咳咳着将余下的话还是说完了,路上的人马也远去了,留下尘烟纷扬。
老妇人只得佝偻着身形走回路边的大树下。
大树下搭着一个茶棚,外边垒着锅煮茶,后边一口锅炖肉,茶棚里灶台炒菜煮饭,内里有人在咚咚的切菜,茶棚里客人不多,只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是同伴坐在一起,另一个男人坐在角落里。
“路上的人倒是很多,但吃饭的不多啊。”老妇人唉声叹气对客人抱怨,“生意真是难做。”
“还是人少的缘故。”一个客人笑道。
话音落又有马蹄声传来,这一次地面都震动起来。
“嗬这次人不少。”另一个客人探头去看。
大路上乌压压的一队人马疾驰而来,重甲刀枪剑戟披挂将尘土都震慑的不敢飞扬,亦是丝毫不停的滚滚而过,老妇人连去招呼都没有去。
这种生意可不敢去招揽!
茶棚外坐着的客人们也都屏气噤声,单独一桌的客人倒是不在意,似乎没察觉般的将大盘子端起来,整张脸都埋在了盘子里吃的呼噜呼噜的,他穿着短衫,身子魁梧结实,脚下有扁担绳子,看起来是个做苦力的,应该是饿坏了。
待这队大军过去了,茶棚前的几人才松口气缓过来。
“最近过兵真多。”一个客人说道。
老妇人点头道:“是啊,前天刚过去一群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另一个客人道:“听说是黄沙道那边又有了一个帝姬,这些兵马应该是去。。。”
“是那个传说中民间蒙难的真帝姬?”老妇人好奇的问道,“到底真的假的啊?”
“据说是。。。。。”那客人要回答,同伴打断他。
“你知道什么,真假你能定啊?别瞎说。”他催促道,警惕的看四周,“小心被抓起来了,现在到处在过兵,你可别自找麻烦。”
二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低头将面前的饭吃完,给了钱背着箩筐走开了。
老妇人倚着桌子也不急着收拾,一遍又一遍的数钱,又随口对余下的客人道:“大兄弟你说是不是要打起来了?这兵马一天天过的吓人。”
那边的客人脸从盘子里出来了,但声音还是含糊:“谁知道,我们老百姓管不了。”说罢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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