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吓了一跳道:“怎的查他们了?这,这没什么干系吧。”
吓唬人是牢吏们最喜欢做的事,时间久了似乎成了与生俱来的习惯,闻言嘿嘿一笑,道:“怎么没干系?选了她们,宗大人就遇刺了,谁敢说这些女子中没有刺客?”
来人道:“这不可能的。。。那些女子都是严查挑选的。。。这哪跟哪?”
牢吏嘬了口茶,道:“什么可能不可能,查案嘛,嫌犯嘛,有的没的都不能放过,别说那些女子的家人,邻居都被翻个底朝天。”
邻居都查啊,那学生的同学不也是邻居一般吗?来人咂舌:“这,这也太。。。”
牢吏道:“太什么?太不像话?告诉你吧这件事上头不会善罢甘休的,一个钟世三可不够。。都小心些吧,别惹祸上身,那段大人是什么人?刑部府狱,落到他手里,阎王爷都决定不了你的生死。”
另一个牢吏捏了一颗豆子,想到什么看向来人:“你今日怎么得闲来这里?这牢里莫非有你什么认识的。。。”
来人吓了一跳,干笑着摆手道:“哪有哪有。。。这不是整理文书,说是要送给京官大人们看,我顺便来这里看看有什么缺漏。。。你们忙我先告退了。”说罢急急忙忙的走了,似乎这里多可怕。
人人都害怕牢狱,牢吏们笑了笑不以为意,将茶杯一碰吃吃喝喝。
。。。。。。
伴着晨光社学上课的钟声回荡,散布在山林间的学生们纷纷涌向各自的学堂,严先生走近学堂,听到内里比往日还要嘈杂。
“。。唐谷子也没来。。。”
“。。。说是病了。。。”
“。。才不信呢他肯定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难道是真的?”
这些孩子们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什么,稀奇古怪鸡毛蒜皮,严先生如同往日那般跺脚重咳走进来,学堂里恢复了安静,学生们神情却有些惶惶,而且。。。。严先生皱皱眉,缺课的学生有些多啊。
严先生不怎么管学生进退,所以总有学生偷懒耍滑逃学,但那只是个别,今日看着课堂空的将近一半了。
怎么回事?那个薛青倒是还在,嗯,明日来了问问这些学生了,不能太不像话,严先生念头转过并没有说什么坐下来,耷着眼皮开始讲课。
课毕严先生像往日那般离开,学生们并没有像往日开始在学堂哄笑玩闹,而是聚在一起惶惶询问。
“苏方,怎么样啊?”
“你问你叔父了吗?”
“真的会抓我们吗?”
苏方也很苦恼,道:“我问了。。。我叔父,不让我问。。。说这件事现在很严重。。。”
薛青道:“果然很严重吗?那看来。。。”
她的话没说完学生们就啊的叫起来。
“我们会被抓走吗?”
“我们会被抓的!”
“我要回家去!”
旋即纷纷向外跑去,转眼只剩下薛青和苏方。
薛青看向苏方,道:“苏同学,怎么办?”
苏方伸手挠了挠头,道:“。。应该不会抓我吧。。。我叔父可是官。。。”
薛青道:“那其他同学呢?”她上前一步,“苏同学,我们都是同学,不能不管啊。”
苏方啊了声,道:“怎么,怎么管啊。”
薛青道:“我也不知道啊,大家就再多问问,打听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好让大家心安吧。”
苏方一脸为难道:“我试试啊,我试试。”说罢似乎怕被再追问也转头跑走了。
看着空荡荡的学堂,薛青抚了抚衣衫,低头将书本收起来走了出去。
。。。。
第二日站到课堂上准备训斥昨日缺课学生的严先生神情愕然。
“怎么回事?”他道,“人呢?”
学堂里空荡荡,唯有一个学生独坐。
薛青站起来,道:“不知道啊先生,我下午没来,还以为社学放假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悄问
上课的社学里一向很安静,但窗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说话声。
“你那里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青霞先生知道不知道?”
“。。。我们快去见。。”
认真听课的学生忍不住向窗外看去,安静的学堂里这动作很显眼,于是引得更多学生看去,前方的先生被打断皱眉也向外看去,见三个教书先生正疾步而过,一面走一面交谈,神情看起来很着急。
出什么事了?
讲课的先生重重的咳嗽一声,戒尺敲了敲,学生们收回视线继续听课。
没有人可以打断青霞先生的讲课,所以严先生等人只能在门外等着,一向勤于专心教学的他们第一次恨不得马上下课,好容易钟声响起,青霞先生又将学生们写的文逐一发放指点,好一会儿才在学生们的施礼中走出学堂。
“。。先生,不好了。。”
三人忙围上去,其中一个急性子开口道。
“。。好多学生都请假不来上学了。。说是出事了。。。”
请假?出事了?青霞先生皱眉,身后有学生们走出来,听到这一句都看过来,神情惊讶。
严先生忙阻止那人,学生们面前可不能说这些。
青霞先生道:“跟我来吧。”向自己的草堂走去,严先生三人理了理衣衫摆正姿态缓步跟上。
但这补救没有什么意义,他们离开学生们立刻交头接耳。
“说出事了。”
“那是蒙童班的先生们吧。。。”
“出什么事了?”
“学生出事了。”
学生出事那可是大事,他们也是学生,自然关切自身,于是立刻开始询问打听,社学里学生们之间消息传的最快,很快出了什么事就传开了。
楚明辉挥手大喊一声薛青,正走下山路的薛青回头。
“怎么回事?你听说了吗?哦你就是严先生班的,学生们都不来上学了?”楚明辉一叠声问道。
薛青点点头道:“是啊,今天都不来了。”
楚明辉道:“为什么?”
薛青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因为张撵。”
张撵是谁?楚明辉一时想不起来。
薛青道:“是我班上一个同学,上次不是让你打听过,就是。。。”她说到这里又看了看四周,神情几分顾忌,“。。我们去知知堂说。”
不方便,楚明辉对她做个了明白的神情,迈步又停下脚:“那两门童如今查的严。。。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到。”
薛青点点头转身走开了,回到草堂让暖暖煮上茶,刚煮好楚明辉就来了,不止他一人,还有日常要好的四个学生,都是长乐社的。
“我们也来听听。”
“这倒是稀罕事,这么多人一起请假那肯不是小事。”
“薛青你快说说,你们班上到底怎么了。”
薛青有些无奈的看了楚明辉一眼,楚明辉大约也知道自己带其他人来不好意思,缩缩头道:“自己人啦。”
那四人忙拍胸脯:“我们不会乱说话啊。。。。三次郎你还不信我们。。。。我们什么交情。”之类的话。
薛青给他们斟茶,道:“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传开了不好,容易误会引发恐慌,我们班的同学就是因为这个才乱了。”
原来如此啊,楚明辉等人忙拍着胸脯道:“放心。。我们不会乱说。。。”
薛青伸出手,道:“我是信你们的。”
五人看着伸过来的手怔了怔,怎么。。。楚明辉试探的将手拍了她的手一下,薛青点点头,其他人这才忙也跟着拍了下,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激动,好像要做什么了不起的事。
薛青端起茶做请,五人忙又跟着端起茶都喝了口。
薛青道:“这个张撵是我们的同学,我上次让楚明辉打听过的,不知道怎么被当做刺杀宗周的嫌犯抓了。”
楚明辉哦了声想起来了,道:“想起来了,也没问出什么,说是他那日在双园附近,就被抓了。。。。怎么了?”
薛青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了,大家才慌了。”她说着拎起茶壶给几人面前添茶,茶水清香在午间的日光下散开。
而此时青霞先生的室内严先生等人已经将事情讲了。
“事情就是这样,大家慌了,才越传越盛。”一个先生道,“前几天是个别学生告假,然后别的学生看到了回去一说,就更多的人告假,到最后干脆都不来了。”
青霞先生道:“那个张撵怎么回事?”因为要刻意的回避,从宗周来到宗周死他都没有去打听太多。
严先生道:“我问过了,就是宗大人遇刺的当晚他在双园外。”
青霞先生皱眉道:“怎么回事?他去哪里做什么?”
严先生摇头道:“不知道啊,一直关着,也没人见过他。”
另一个先生点头道:“所以学生们就慌了,说很严重。。。要被牵连,张撵的同学也要被抓去问。。。喏,就是你们那里的那个苏方说的。。。”他看了看严先生。
严先生自然知道这个苏方,叹气道:“叔父是府衙的。。。又爱炫耀,总是说些官府的消息。。。。”
原来是学生们之间说笑传言的缘故,青霞先生道:“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去官府问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如此就好,问清了就终止谣言安抚学生,严先生等人点头。
。。。。。。
“这太夸张了。。。你们这些蒙童真是胆子小,听风就是雨。”楚明辉道,“怎么可能把所有学生都抓起来嘛,哪有这个道理。”
薛青道:“按道理是不会,但按道理张撵也不会是刺客。。。至今没个说法,又越说越严重,大家心里当然不安。”
那倒也是,楚明辉揉了揉鼻头,“还是胆子小嘛。”
薛青道:“胆子小也是有情可原,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要从根本上解决。”
楚明辉道:“怎么解决?”
薛青道:“自然是问清楚怎么回事,清楚了心里才不会害怕,张撵这件事到现在我们都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呢,难免学生们心里没底。。。我的同学们都很好,严先生也很好,现在闹成这样。。。。。”
楚明辉道:“先生们会出面解释安抚的。”
薛青道:“先生们当然会这样做,我想的是,我们自己也能做些事,而且我们自己做的更能安抚学生们。”
那倒是,有时候少年人还是相信少年人的话,大人们有时候总是说谎,把他们当孩子糊弄。
楚明辉等人点点头,道:“不过我们能做什么?”
薛青看着他们,道:“很简单啊,我们也去打听一下。”
打听啊。
“官府不会告诉我们的。。。”
“也打听不出来什么。。。。”
楚明辉等人纷纷道,带着几分苦恼。
薛青道:“当然不是那种打听。。。那种打听大人们会去的。”
楚明辉几人看向她,好奇的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做?”
第一百四十六章 暗访
城外三里是关街铺,住着一些种田经营小买卖的平民百姓,不算富贵,温饱还能无忧,只要不遇到天灾**,但天灾**这种事又怎么说得准。
窄巷子里传来呜呜的哭声,这是男人的哭声,大白天的听起来格外的渗人,坐在巷子口做针线的几个妇人摇摇头,神情哀戚。
“可怜啊。。。好好的一个家算是完了。。。”
“当时张家娘子过世的时候还以为要完了。。。还好小穗争气。。。”
她们说着话,有人走过来停下脚,道:“婶子们,张撵家是住这里吗?”
这个名字现在大家都不敢提及,妇人们吓了一跳,抬头见是两个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年,穿着长袍青衫。。。不是官差大家松口气,打量这两个少年谁也没有说话。
一个少年施礼道:“我是张撵的同学。”
是学生啊,妇人们神情更放松了,有人迟疑一下道:“这时候你们来做什么?”
两个少年向巷子里看了看,带着几分不解好奇以及担忧,道:“他好久没来上学,我听说是被抓起来了,所以来看看怎么回事。”
妇人们忙冲他摆手,嘘声。
“小哥儿,快不要说。”
“说不得,说不得,不要惹事。”
一个少年撩衣在一旁坐下,没有丝毫的惧怕,反而神情郑重,道:“我是张撵的同学,他学习用功为人和善,与大家关系都很好,我不觉得他是说不得的人。”
另一个少年也点点头。
这些学生们。。。妇人们对视一眼。
“他家就在这里,你们是他的邻居,看着他长大的吧?你们说他是什么样的人?”少年接着道。
张撵啊。。。妇人们叹口气。
“牵牛傻乎乎的。。。老实的很。”
“他娘去的早,当初得病又散尽了家财。。。本是过不下去了,还好他妹妹伶俐什么都做把家撑了起来。。。”
“说起来小穗也怪可怜的。。。偏偏被选上。。。”
“这个不要说了,这是好事。。。。”
妇人们话头一打开就止不住,低低切切七嘴八舌,少年们认真的听着对着张撵的日常也越来越清楚,妹妹采藤条编筐售卖,张父做各种苦工,供养张撵读书等等,足足的听了半日才起身告辞。
“小哥儿,你们既然是他同学,也知道这孩子老实的很。。。怎么会去做刺客。。。”妇人们最后说道,又指着内里,“可怜呐,你们要去看看他爹吗?”
两个少年看了眼巷子,这半日其内的哭声断断续续,其中一个摇摇头道;“不去了,言语安慰不算什么,我们现在要回去告诉先生和同学们,看看能为张撵做些什么。”
妇人们纷纷点头。
“是啊是啊,你们想办法帮帮他吧。”
“他家也没别的亲戚。。。”
“他要是有个好歹,这家就算完了。”
两个少年对妇人们施礼走开了,看着两个少年走开,妇人们有些激动以及艳羡。
“读书人呢果然是重情义。。。”
“还是读书好啊,有同学有师长。。。。”
“这下牵牛有救了吧。。。但愿吧。”
妇人们闲谈着继续做针线,她们不知道的是在街上还有少年人,行走在张撵以及其妹其父常行走的地方,询问着日常的闲杂事。
“。。。张撵常来你们这里买笔墨。。。他可有拖欠?”
“。。没有啊,挺好的孩子。。。老实人。。。又节俭。。。”
“。。张四做工可还好?”
“。。可好了,老实肯做。。。病了都不肯歇息。。。供养儿子读书嘛。。”
“。。张穗在这里只卖筐吗?”
“。。。不是的,什么都卖,小姑娘做的好针线呢。。。筐编的最好。。。不容易啊,手上都是茧子。。。采的是最好的藤条,双园沟那边。。。”
秋高气爽街上比夏日要热闹很多,郭子安坐在酒楼里闷闷无趣,忽的眼睛一亮看到人群里走过的两个少年人,这是长乐社的同伴,他忙抬手招呼。
两个少年听到了看过来,见是他忙走过来笑着打招呼。
郭子安指着桌子,又喊伙计添菜,道:“许久不见,快坐下来喝酒。”因为年纪小家里管得严,偶尔能喝酒都喜欢。
但两个少年却没有坐,道:“我们还有事,改日改日。”
郭子安瞪眼道:“你们不读书,还有什么事?”就是读书也没什么啊,逃课也是常有的事,对于少年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喝酒玩乐个更重要的事?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笑着打个哈哈,“小事小事。”“改日改日。”竟然不说含糊几句便告辞了。
没事才怪,郭子安看着走开的不时低头交谈几句的两人心道,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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