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潭公失笑,道:“我怎么不管了,不要闹。”
秦氏甩袖道:“那哥哥就任凭那些人拿下廖承,又纵容长安城那些乱民,且不说接下来其他地方会效仿,谁还来替宗周做事?哀家是没有可靠的人了。”
秦潭公道:“那就不做这件事了吧。”
秦氏站起来,声音拔高:“那怎么可以?哥哥你明知道那人尚在人间,难道不要斩草除根?”
秦潭公站在一圈花盆外,隔着姹紫嫣红看着秦氏,道:“其实一开始我就不同意你和宋元这样做。。。只不过你们这样能心安,我也懒得理会。”
秦氏上前一步,踩着一地落红碎叶,道:“哥哥,怎么可以不这样做,那可是帝姬,一旦她出现。。。”
秦潭公打断她道:“所以她会出现的,我们又何必去找?”
秦氏愣了下。
秦潭公道:“她身为帝姬,着急不安日夜难眠的人,不是我们,而是她。”
秦氏道:“她要真出现了怎么办?”
秦潭公红袖轻抚,眼前娇花乱摆,枝叶纷落如雨,道:“那不正好,杀喽。”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秦氏捏着剪刀坐下来,又站起来道:“都被哥哥说糊涂了,主要是怕她揭露当初的事。。。”
秦潭公道:“当初的事我都做了,难道还怕被人说两句?我向来认为,做一个被人说的人好过做一个来说的人。”
秦氏道:“哥哥我听不懂。”
秦潭公道:“成王败寇,只要我在这个位置,她要来说便来说,无非是让她再死一次罢了。”
秦氏握着小剪刀轻叹:“她毕竟是大周天子血脉。皇命天授。。要不然当初那种情况下还能保的一命。。。。”又抬头,“哥哥可有见到四大师?”
秦潭公道:“上次去倒是见到四大师了,只是第二日就跑了。”
秦氏有些急道:“他跑了正好,哥哥该让陛下守在那里,既不用让陛下和四大师相处,外人也能看到陛下被皇寺认可了。”
秦潭公笑了,道:“守在那里没用,所谓皇寺不是寺在人在,而是人在寺在,四大师在哪里,哪里就是皇寺,我会再找他的,娘娘不用担心。”
这样古怪啊,秦氏愁眉,道:“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哥哥也知道,陛下他。。。”又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不让陛下跟皇寺来往不行吗?反正也是四大师不肯出现的。”
秦潭公道:“不行,没有皇寺的认可,陛下成年之后拿不到先帝的登基手书亲政更难,陈盛王烈阳这些人必定会拿这个做文章。”
皇寺是大周皇室的一个传说,传说当时天下大乱,群雄逐鹿,大周高祖军马四散大败而逃,身负重伤将死之际遇到了一间小寺,被里面的老和尚救起,说他是真命天子,传授了武功兵法治世之才。
大周高祖一统天下后寻到这间寺庙,将其封为皇寺,老和尚为帝师,并宣告天下大周每一位天子都必须经过皇寺的认可,帝师的教导才能成为真正的天子,为此每一任皇帝都会在登基后写下一封手书交由皇寺掌管,待下一任天子经过帝师教导成年后方能取得。
不过虽然是这样说的,但皇寺很少为难也很少参与皇家之事,并没有哪一任天子会在这件事被刁难。
今次小皇帝五岁的时候,五位顾命大臣已经开始请皇寺的四大师来当帝师了,但四大师以年高体弱为由推辞了,许诺手书会在皇帝成年的时候送来,但秦潭公却依旧坚持要让皇帝拜师。
秦氏眉间不安,轻叹一口气:“哥哥也是相信天命神授吧。”所以才这样执拗。
秦潭公笑了笑没有说话,门外有人来报陛下来了。
小皇帝由一个太监抱着走来,秦氏上前接过,小皇帝依偎在她怀里喊了声母后,又带着几分怯意看秦潭公。
秦潭公道:“陛下该去读书了吧,臣正好陪陛下过去。”
秦氏便将小皇帝交给内侍,秦潭公伸手拦住,道:“陛下自己走吧。”
内侍不敢违背垂手避让到一旁,小皇帝站在地上有些不安,秦潭公含笑伸出手,小皇帝迟疑片刻伸手牵住。
秦潭公牵着他,一大一小在内侍的拥簇下沿着甬路在巍峨的宫殿中慢步而行。
。。。。
。。。。
(大家要好好保重身体哦,么么哒)
第一百八十二章 日常
行走在刑部的宋元脚步匆匆,衣袍翻飞彰显着此时他的心情很不愉快。
身旁跟随的官员小吏更加屏气噤声,但有些事还是不能回避要请示的。
“那就按中书的意思,让人去带廖大人回来?”一个官员低声问道。
宋元道:“若不然呢?我去请他回来吗?这个废物!”
官员立刻应声是退后,
又一个官员上前,低声道:“那凶徒钟世三是就地还是带回来。。。”
宋元脚步停下,捻着几根短须,道:“带回来,我要亲自见见这铁骨铮铮的钟家子弟。”
官员松口气,道:“那其他的嫌犯,还有宗大人选的人。。。”
宋元摆手,道:“嫌犯在长安府就地审问,是凶徒就杀了,不是就放了,至于那些女子。。。晦气,不要了不要了。”
官员们齐声应是,看着宋元走出了衙门,坐上了一辆黑色的马车,马车四周侍卫遍布森严,刀剑长矛寒光森森,让人看到远远的就避开。
。。。。
京城的街市繁华喧闹,有许多亭台楼阁比皇城还要高,坐在其中可以俯瞰整个京城,此时看着街上人群如潮水般退开,行走在其中的黑色马车格外的醒目。
“宋大人的排场越来越大了。。。”
“这马车倒也越像屎壳郎了。。。”
一阵低笑在房间里散开,盖过了歌女琴娘的声音,那抱着琴的女子带着几分好奇从窗边看去,视线在黑色的马车上流连,手中一拨琴弦,铮铮综综的十面埋伏便倾泻而出。
大街上原本避让的人群一阵涟漪,提篮小贩、街边卖茶老翁、挽着手逛街的老妪和少女、骑马牵着骡的年轻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向这黑色的车队围拢,手中亮出了寒光闪闪的兵器。
街上响起叮叮当当兵器相撞的声音,随之而起的惨叫以及血花四溅。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身在其中的人们都没有反应过来,居高临下的恰好看的清楚,琴娘发出尖叫,厅内的人也都涌向窗边。
大街上已经混战在一起,有人逃开,也有人向黑色的马车扑去,如同飞蛾一般撞在红衣侍卫展开的大网上,有人飞旋跌起,下一刻落地人首分离肢体断裂,日光下血光如雾。
黑色的马车始终安静的站在街道中,车夫没有惊慌失措,大黑马也安静的打着喷嚏,似乎这一切都司空见惯。
天也,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下,竟然有贼人袭击当朝大员,这就是天子脚下的京城吗?第一次来京城的人们看的目瞪口呆心胆俱颤。
街上的人群逃散而去,袭击者便更清晰的展现在眼前,这是不足十个人的团伙,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打扮兵器皆不相同,身手也水平不等。
那个老汉老妪显然是没什么高深功夫的,将手中篮子茶台砸向红衣侍卫,人便冲了上去,挥动着大刀,下一刻就被红衣侍卫砍断了手脚,翻滚在地上,但惨叫声也没有阻止他们,抱住了就近的侍卫的腿脚将他们拉到缠住。
两个年轻的女子展开一条绳索,以轻盈的跃起姿态向侍卫们围拢,虽然看似绳索,但碰触之后侍卫们脖子肩头瞬时血流,竟然是堪比刀剑锋利。
四五个侍卫迎上这绳索,手中的长刀将绳索抵住,如同风车般的旋转,两个女子被甩的飞起,撞到了马车上,但不待她们起身,早已等候的侍卫手中的长剑将她们钉死在地上,血流满地,年轻的面容上俏目瞪圆不瞑。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一切也结束在一瞬间,街上血流满地,残肢尸首散落,远处兵马正在涌来,这边红衣侍卫们刷拉收起了兵器。
“好了。走吧。”马车里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车夫扬鞭催马,大黑马车晃动向前,靠在马车上的两个女子尸首倒地,紧接着红衣侍卫的马蹄踏过她们向前。
“。。宋大人又遇刺了吗?”
“。。可有活口?”
“。。大人放心我们来捉拿凶徒。。。”
兵马司的人乱乱的问候这表达着,目送宋元的马车向前,自始至终宋元连面都没露一下。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多半遭遇伏击刺杀,早就如同家常便饭了。”有兵丁喃喃。
“宋大人到底惹了多少仇人啊。”有兵丁低头看着地上的尸首,“如此锲而不舍的刺杀。”
这老妪老翁本该是颐养天年,这年轻的男子女子也是正该享受生活,怎么活着不好,非要赴死?想不通啊。。。想不通的事太多了,兵丁们驱散围拢的人群,将死者的尸首收拾,又整理混乱血腥的大街,街上再次变得喧闹嘈杂,酒楼窗边看热闹的人们也松口气。
“来来,饮酒饮酒。”
“琴娘,琴娘,不要停下琵琶。”
厅内再次笑语喧哗,琴娘低头垂目拨弄琴弦,一曲十面埋伏到了乌江自刎铮铮满弦悲壮。
豪华的大厅里琴声说话声混杂,忽的门被拉开,有人举着一张纸进来。
“。。一首好词。。朝中刚出的一首好词。。。大家快听我念来。”他大声说道。
屋中的人都停下说话,琴娘也按住了琴弦。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好词好词,朝里哪位翰林新作?”
“非也,是长安府的一个学生。。。叫薛青。。。”
。。。。。
“薛青。”
听到这喊声,薛青抬起头,看到裴焉子走过来。
楚明辉等人避让开几步。
裴焉子道:“可有新作?”
张双桐在一旁甩袖哀嚎一声,道:“焉子少爷,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作出诗来?”
薛青也笑着摇头,道:“没有啊。”请裴焉子坐。
裴焉子坐下来看她面前摆着的书卷,相比于厅内其他学生,薛青还是读书最认真的。
裴焉子道:“外边没有再抓人。”
在这里时不时的还能听到外边的喧闹声,但并没有再送人进来。
楚明辉斜躺在地上,懒洋洋道:“许是这里装不下了。”
正说着话,一旁传来几个学生的争执吵闹,还有人哭起来,这让大厅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燥郁。
因为被关了许久,大家的心里都有些烦躁不安,这里大多数学生都出身富贵,过惯了锦衣玉食,被关在这里缺吃少穿,不能洗澡,方便也很不方便,更别提被小厮婢女伺候,有不少人脾气变的暴躁,有不少人也在隐隐后悔自己做的事,为此言语之间的争执吵闹也越来越多。
“何为学?”
沉稳的声音在厅内响起,学生们都看过去,见青霞先生站在前厅,被关了这些时日,大家的形容都有些狼狈,但青霞先生儒者气象不减。
“学,识也。”
青霞先生负手道,视线环视厅内诸生,就像在社学讲大课一般。
“你们通过学,识得这个世间,万物,道理。”
嘈杂吵闹的学生们渐渐安静,大家四散而坐。
“你们此事曾举条幅言读书是为了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那你们可知怎么样才能立心,立命,承继圣学,开太平?”
“学而识,识而知,学无时不在,识无论何地皆能。”
“尔等学识,要能辅君王,安黎民,方能承太平之业,无论何时何地何境地当无惧无悔。”
青霞先生的声音回荡在厅内,原本燥郁的气氛一扫而光,学生们或者坐或者站立静心聆听。
薛青轻叹一声,低下头。
裴焉子道:“是不是觉得把青霞先生抓进来太好了?”
薛青失笑,道:“怎么能如此对先生不敬。”神情肃然,“青霞先生真不愧是先生。”在学生们要被抓的时候,他第一个站出来,告诫廖承等人要抓学生先抓他,当然廖承不会理会他的告诫,于是都被抓进来了,又看着裴焉子,“焉子少爷为什么也会来做这件事?”
这是大家一开始就很好奇议论过的事,不过没有人正面问过裴焉子。
裴焉子唔了声,道:“好玩,还没有被抓进大牢的经历。”又看四周,带着几分遗憾,“可惜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大牢。”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有论
“薛青。”
低语在耳边响起之前,薛青就已经醒了,夜色里的大厅里横七竖八睡满了学生教习,燃烧一夜的火把苟延残喘。
门被推开了,有人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年长老迈,没有功夫。。。没有威胁。。。薛青闭着眼继续睡觉,直到那人停在自己身边,伸手推了推她。
薛青睁开眼,昏昏视线里看到一张陌生的老者的面容。
那老者对她勾勾手,自己先一步走到了柱子后墙边坐下来。
薛青起身,看着不远处坐着拄着头睡的青霞先生,斜躺着姿态严整的裴焉子,以及摊开手脚睡在两个学生身上的楚明辉,小心翼翼的跨过自己身边几个睡熟的学生走到那位老者身边坐下来。
二人靠着墙,在什么睡姿都有的大厅里倒也不引人注意。
“我是春阳的祖父。”
开头的第一句话就让薛青惊讶,竟然是柳老太爷吗?
柳老太爷道:“用不着那么惊讶,这双园到底是我家的,有句话你总听过。”
薛青点头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廖承段山京兵再厉害也是到了长安府的地盘,柳家的庄园。
柳老太爷呸了声,道:“怎么骂人呢。。。你脑子里想的什么,我是说高门大户总有密道暗室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还是一个意思啊。
薛青道:“多谢老太爷出手相助。”
柳老太爷看她一眼,道:“你从一开始就算到今日了吗?”
薛青摇头,道:“当然不是,其实一开始只是想社学先生们能过问,张撵就能被放出来。”
然而廖承段山拒绝了,反而变本加厉抓了张撵的家人邻居。
“所以我就知道这不是一两个人能解决的恶了。”
柳老太爷道:“所以你就煽动这么多人一起来?”
薛青道:“首先这是恶事,不是针对我针对张撵针对某一个人,而是有可能针对每一个人,再者,做这件事是大家的选择,一开始的确是我有意引导,但后来我也只是个参与者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人,都在做他们自己认为对的事,我始终赞同的一句话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柳老太爷哈的笑了,道:“好一句,我为人人,人人为我。。。那如果你让春阳来找我,我拒绝了呢?或者说去告发你了呢?你怎么办?”
薛青道:“那好办啊,大家一起死,事情发生在你们双园,春阳和我都是目击者,我总有办法拖你们柳家下水的。”
柳老太爷呸了声,道:“你真是无耻,亏我还认为你一身正气。”
薛青道:“老太爷要是真认为我一身正气,也不会这样选择了。”必然是猜到有这种可能,所以为了杜绝其发生而做出了选择。
柳老太爷瞪了她一眼,道:“你凭什么认为朝廷知道宗周杀人的事且要掩盖?”
薛青道:“就凭他这么多年平安无事。。。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永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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