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不语就是对独孤韵问话的最好回答,独孤云峥只是弯着腰,恭敬的保持着恭送的状态,双眸看着脚尖,手中抱着罐子。
“王弟歇息吧,朕也累了。”到此,独孤韵已经知道他们之间无话可说,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臣恭送皇上,明儿个一早,臣就离宫,在此,臣先行向皇上辞行。”独孤云峥的话语一出,转身的独孤韵长袖下的指尖狠狠的扎进了手心,难道他们之间已经到了不想再见的地步了吗?
“王弟不必多礼,一路小心。”所有的恼怒隐藏在和善的笑容之下,独孤韵一如既往的是那个公认的躬谦有礼之人。
现在更应该说是一个仁义之君。
听着脚步声远去,独孤云峥这才转身走回了寝宫,不去看并没有散尽的侍卫,更没有去管那些奉旨“守护”他的侍卫。
母后,明天,峥儿就带你去边关看看,哪里虽然不似黎都繁华,但是却比比这里干净。
小心翼翼的把罐子放好,独孤云峥这才灭灯歇息。
他需要体力,所以他要休息,即使闭眼假寐一下也好。
而走出了独孤云峥寝宫的独孤韵却并没有去向任何妃子的宫殿,反而回到了御书房。
想到之前独孤云峥的态度,以及对那罐子的在乎,那里边似乎有着什么,他不能知道的秘密?
但是现在,他却不能和独孤云峥撕破脸,先不说独孤云峥是王爷,他还是威远将军的弟子,是除了委员将军之外,最有影响力的小将,他不能失去这样一个得力的臂膀。
再说,先皇也告诉过他,独孤云峥只要无心皇位,那么他必然会是一个忠臣,犹如易亲王一样。
但是这就得看他怎么去控制,怎么去制衡。
在烛光的隐射下,温和的脸庞显得有些诡异。
看着蜡烛的烧尽,一个勤政的皇帝又出现在了世人的眼前,好似,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并没有留下任何的影响。
“摆驾明清宫。”那里住的可是他登基之后,册封的妃子,当今的刑部尚书邱清泉之女邱雪姬所在之所。
女人,在政治中,无足轻重,可是却又无处不在。
她们本身本无意义,但是她们身后,却有着让人关注的利益争斗。
作为一国之君,治理国家是帝王应尽之本,开枝散叶也是帝王的责任啊。
只有皇室稳固,江山才会稳固,社稷才能稳定。
产下皇嗣,这也是稳固江山社稷的一个途径,一个看似简单却又有效的手段。
天未明,卫国王已经整装出发,俊朗轩昂的身姿让早起看到的百姓暗暗感叹。
感叹奉天皇室人才辈出,感叹皇室中人,个个是人中龙凤,只可惜,先皇没有留下一个公主。
一行人,策马狂奔,转眼间,只留下一缕尘灰。
却不想在打开的城门内,早就有一人相候。
“王兄此去,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小弟备了薄酒一杯,愿王兄一路珍重。”随即,贤王府中侍卫已经奉上酒盅。
“多谢!珍重!”独孤云峥看着眼前同样坐在马背上的独孤鑫源,没有想到他会前来送行,冰冻的心刹那间也有了消融的疼痛。
看着本该无忧年纪的独孤信源那内敛的容颜,独孤云峥好想告诉他,独孤绝殇回来的消息,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下。
就算独孤鑫源比同龄人成熟了很多,也承受了很多常人所无法承受的痛,但是他毕竟还小,如果让他知道独孤绝殇还活着,那么他能忍下心中的那份激动吗?
独孤云峥不敢保证,一旦独孤鑫源露出破绽,那么独孤绝殇的行踪就有可能暴露,到时候,独孤绝殇的安危又作何保证。
就算独孤绝殇已经是良国的国主,就算他拥有了自己的实力,但是,这一切都还不够成熟,还不足以和奉天抗衡。
在此之前,他不能再让独孤绝殇受到波及,更不能让独孤绝殇的生命因为自己的疏漏而遭到迫害。
看着独孤鑫源闪烁流露出的无奈和悲哀,独孤云峥只能道一声珍重。
他知道,独孤鑫源作为贤王,呆在京城中,活在天子脚下,他的日子更不好过。
“珍重!”独孤鑫源举杯,两人饮尽杯中酒,相视的视线里,传达着只有他们才明白的含义。
掉转马头,独孤云峥抖动缰绳,双眸里无半点对身后的留恋和牵挂。
明清宫里,美人在怀的轩辕皇却听着关于贤王为卫国王送行的禀报。
闭着的眸子让人看不到他的神态,窝在他怀中的邱雪姬静静的听着,却不做任何的表示。
她不知道皇上为何会在明清宫里议事,这好似没有听说过,也没有出现过,皇上此意为何?
更何况,他们谈论的是关于卫国王和贤王的事情,皇上让人跟踪监视两位王爷的行踪,这不就说明,皇上根本就不信任两位王爷,想到此,邱雪姬的心一颤,她知道,从此之后,她再也不能过安心的日子了。
皇上在告诉她,他的想法,也在试探她的衷心,和要她的表态。
邱雪姬不是一个虚有其表,脑袋空空的女子,恰好相反,她很聪明,她的聪明来自于其父严谨而又正直的教诲,她的眼见同样来自于其父的真知灼见。
她的想法,某种程度就可以想见其父的观点和立场,而这就是轩辕皇想要落实和肯定的。
虽然他已经是一国之君,但是死忠之臣,他永不会嫌少,也不会有一个国君嫌少。
“更衣。”随着耳边温和的话语响起,邱雪姬速速起身,披上衣裳,就为轩辕韵穿戴衣服。
这已经是皇上临幸之后的惯例,皇上从不会为了那个女人而延误早朝,也从不会为了何事,而作息更改。
即便彻夜未眠,皇上也能神采依旧的上朝听政。
“爱妃在歇会吧,昨儿个累着了。”独孤韵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温柔宠爱,但是话里的含义却让邱雪姬红了脸颊。
“臣妾不累。”邱雪姬认真的为独孤韵穿戴整齐,亲自从宫女们的手里接过浸湿后的脸巾,双手递给独孤韵,明净的双眸里有着掩饰不了的爱怜。
女人,饶她如何的聪颖,终逃不过一个情字。
而想要一个女人最彻底的衷心,那么情无疑是最好的武器,温柔和宠爱也是最好的方式。
“起驾。”着装整齐,梳洗完毕,独孤韵的贴身太监扯开了嗓门,属于帝王的一天又开始了。
“恭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明清宫一干人等,在主子的带领下,齐齐跪地恭送皇上。
这份荣耀,这份宠幸,不止让明清宫的主子在后宫里腰杆挺直,就是这些做奴才的,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这就是帝王之爱,让多少女子翘首以盼,也让多少生了女儿的家庭寄托了穷其一生的希望,让多少人,一夜之间,成名于天下。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是人们却只看到了光鲜的一面,却忘记了一人获罪,株连九族的惨烈。
送走了万人敬仰的九五之尊,邱雪姬娇嫩的红霞褪去,只剩一抹清愁凝结眉头。
她得见见父亲,向父亲那里寻求解决之道。
而这就是独孤韵欣赏邱雪姬的地方,她聪明,但是不会自作聪明。
一切的一切,在这皇宫里司空见惯的场景,交替的发生,然而在天涯的另一边,却少了算计和利用,更多的是纯然的愉悦和欢乐。
小小的医馆里,老大夫那中气十足的怒吼声,总会不时的爆出,久而久之,附近的邻居都已习惯了。
不会再因为这惊天动地的怒吼而惊慌,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也不会为了这让人发抖的怒吼失去叨扰。
反而会觉得,如果有一天,这医馆不在出现这种吼声,那么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的的异常现象发生了,而老大夫好好的呆在医馆里,打理着药材,可是精神却并不好,好似少了点什么。
手中的动作没有停顿,但是头颅却有意无意的向医馆门口看去。
唉!
又是一声长叹,这已经不知是这一天以来的第几声长叹了,可是却没人关注,更没有人会搭理他,只因为,这里现在,只有他一人。
往日里,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徒弟们,此刻却都出去了。
只因为,两位师兄对于师父训斥小师妹的行为看不下去了,一大早,他才起来,就只来得及看到,决然而去的身影。
以及一声:“师父,我们带师妹出去溜达溜达,要不,在这么闷下去,师妹会更笨的。”
不用说,能说这话的除了他的二弟子莫远之外,再无他人。
还没等他开口,回答他的只有那狠狠甩上的门扉,而这无疑让他口中的话再也出不了口,只能狠狠的瞪着那还在颤抖的门扉,好似能瞪出个洞来。
他们走了,更好,省的他一天被那个不成器的弟子气死。
时到今日,他才算是彻底的醒悟了,他真的看走眼了,他以为会是天才的人却是一大蠢材,他算是放弃了。
可是,看着渐渐偏西的落日,他却情不自禁的期待着,期待着什么呢?
居然是期待着那关上的门从外打开,看到那让他恨得牙痒痒的臭丫头蹦出来。
可是……
唉!
又是一声长叹,他快受不了了。
他们怎么还不回来,难道外面就真的那么好,好到让他们都不舍得归家了?
这些不成器的东西,难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会好过齐国的都城,有什么能让他们这么入迷的?
可是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么寻常的一次外出,他的生活再次发生了偏离。
就在他在家里,念念叨叨的痛骂的时候,外出的三人却享受着惬意的日暮,傍晚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让人想睡觉。
“师兄,我们吃野味吧,一会再回去,看老头子还老是训师妹。”手中提着一兜蜜饯的莫远开口了,说出的话语要是让家里的老家伙听到,免不了要挨上一顿。
“我们比赛吧。”还没等温诺开口,宛若邻家女孩的青青就已经兴致勃勃的提议了。
都好久没动了,她也想好好活动胫骨。
反正方圆百里他们也算熟悉,不会迷路的,这段时间的采药经历可不是白度过的。
“比赛?你行吗?”本想拒绝的温诺在看到青青那期待的眼神的时候,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却不想,莫远已经开口了,而这毫不掩饰的轻视让青青莞尔,也让温诺无奈。
莫远还说师父总是打击师妹,他不也是吗?
不过不管是师父还是莫远,他们都没有恶意,这也是温诺释然一笑的原因。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青青也一反常态的给出了挑衅,这不止让莫远意外,就连温诺也感到好奇了。
一场猎杀野物的比赛就此展开,一盏香的时间,猎物数为准,温诺则负责准备生火,等着两方的猎物。
第149章
没有了束缚,没有了顾忌,等待青青的是疏松筋骨的兴奋,她从未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怀念那时时战备的生活。
古代的林子山林就是好,少了更多的破坏,野生动物虽然不像想象中那么繁多,但是却也不少。
想赢过莫远师兄,这个应该不难,不过,她好像不能赢吧?
想到此,她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不紧不慢的扎紧了裤腿和袖口,包括领口也有所准备,这已经是她动手前习惯的准备动作。
闭上眼,感受生物的气息。
青青或许无法想象,此刻的她是一副何等神情。
清清秀秀,普通的小脸蛋上却因为那份自信和昂然的气息,显得神彩奕奕,同时还散发出了一种让人会心的明媚气息。
可是,当她的头猛的往一个方向转去,幽暗的双眸散发的是夺人心魄的笃定和一种和她此刻完全不符的嗜血光芒。
没有姿势优美飘逸的轻功,青青几乎是屏息前进,猛的向前一扑,手中一条胳膊粗的蟒蛇已经在她的手中,纤细的手正死死的捏着蟒蛇的七寸,让蟒蛇动惮不得。
眼一扫,一根树杈已经出现在了闲着的手中,牙一咬,师树杈裂开了一半,形成了斧头的形状,对准蟒蛇柔软的腹部,狠狠划开。
本就动弹不得的蟒蛇只是软弱无力的抖动了一下尾部,随即再无气力。
等青青清理干净手中的猎物,掂量掂量,最少也得有三十公斤,真是难得的猎物啊。
要是在之前的训练中,抓到这么一条蟒蛇的话,那无疑是保证了生的希望。
这让人望而生畏的东西,却会成为竞相争夺的食物。
青青看着手中的猎物,略微思索,最后还是决定先把东西送给温诺,等他们比赛结束的时候,他们也可以吃蛇肉了。
然而她却没有想过,当她捧着偌大的蟒蛇走出树林的时候,温诺看到的情景,一个纤瘦清秀的女孩,看似软弱无力,但是洁净的双手却沾满了鲜血,脸上洋溢的也是捕获猎物的淡淡喜悦。
害怕,这个词好似从来不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也就是这一幕,让温诺的脑海中瞬间又浮现了随着相处而渐渐被深埋的关于青青的传言,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皇后。
她曾经把袭击她的刺客曝尸京城,她曾经弑母杀父。
难道她真的是一个让人唾弃畏惧的狠毒之人吗?
温诺看着慢慢走近的青青,心中不由自主的闪现这个疑问,然而却没有发现,一直有着淡淡笑意的青青,却在看到了他眼中的震惊和疑惑之后,笑容未变,但是眼中的暖意却一点点的敛去。
“师兄,给。”缓缓递过手中的蟒蛇,青青的话语中已经回复了一贯的冷漠。
看着温诺那同样冷漠的眸子里闪现的异样神采,青青的心还是受伤了。
她本以为她没有感情的,却不想何时,她已经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家人,看到温诺眼神中的疑惑和惊惧,青青才意识到,之前他们面前的自己不是真正的自我,他们接受了,也对她呵护有加。
可是,那个她只是她的一面,一个刻意的抛开了过往,单纯享受平凡生活的她,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孩。
可是真正的她却不是,即使她不想承认,即使她以为可以掩埋,但是他们知晓她的身份,他们又怎么会真的做到对她的过往不以探究的地步呢。
他们的眼中,她还是她,就算她想逃避,但是还是逃避不了。
她太贪心了,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上天厚爱了,她不该太贪心的。
想到此,青青笑了,只不过这笑中多了飘渺,不在那么真实。
“师兄,我在去看看。”青青把蟒蛇放到了温诺身边的草地上,转身走人,这样他们就有异常的想法,那如果看到更惊悚的呢?
不言而喻,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在抱有那么点温情的希望,还不如一次性把这念想斩断,她也该离开他们的身边了。
念之所至,青青的动作更加的敏捷冷酷了,每一次扑杀,都会拿下一个鲜活的生命。
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手中停止跳动,随着一个个温热的躯体在手中失去温度,青青的心再次回到了之前的状态,淡漠。
即使她的唇角还有着淡淡的笑容,但是让人感受到的不再是温暖,而是不为任何事物所牵动的冷漠。
每一次的扑杀,都好似是为了抓住最后的一线生存希望,每一次都不容失手。
失手就代表着死亡,所以不容许出现这种状况。
不知不觉的,青青整个人的状态已经调整到了记忆中那熟悉的机动状态。
纤瘦的身躯却蕴含着让人心惊的能量。
当落日几乎和地面持平的时候,青青终于扛着用一根木棍绑在一起的一摞猎物,走出了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