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开国之后,高祖皇帝废除了很多陋习,比如女子不得缠脚诸如此类等等。虽然对于孀妇守节并没有明确规定,但是也曾提到过,寡妇再嫁不得拦阻。只是有些习俗纵使朝廷一开始明文规定,但是几千年根深蒂固的习俗不是那么好改变的,越是豪门大户,易风移俗越难。因此到了现在,有些条例早已经名存实亡。不过像李纨这种情况,她要改嫁,真要闹开了去,抓住律法不放,贾府也无可奈何。
对于李纨的“克夫”之说,王夫人曾经和贾政说起过,被贾政一顿训斥,认为是荒谬之谈。经贾政这么一说,王夫人又想了想王子腾夫人和她推荐的高僧说的话,对李纨的“克夫”也不在那么坚定不移了,但是依旧对李纨充满厌恶,认为她是个命薄无福的。如今贾珠已死,李纨又生下了贾兰,而李纨又当堂立誓守节,让王夫人对李纨的印象有所扭转,往日对李纨的厌恶也就此少了几分。贾母虽然对李纨也心有不满,觉得是她的疏忽不当致使贾珠得病,但是贾珠已死,人死不能复生,这边她又给她生了重孙子,怜她年少守寡,因此也就不再和李纨计较了。见李纨为贾府争光,贾母和王夫人商量过后,做主把李纨的月钱调到了与王夫人平齐。
因为月钱提到和贾母、王夫人平等,府里上下到李纨这里讨赏。面对众人的恭喜,李纨面上作出一副喜悦的姿态,心中冷笑,恨不得把上门恭喜的人全都打出去。有什么好恭喜了,这份“荣耀”是她死了丈夫换来的,若是可能的话,她倒想和大家换换呢。对于贾母和王夫人的这份“仁慈”,李纨一点都不感激,甚至她觉得这是她应得的。甚至李纨心中恨极了贾家的人,她和贾珠是夫妻,可是因为担心她“克夫”,她被迫和贾珠分开,怀着孕,却日日吃素,这也就算了,但是他们连贾珠临死最后一面都没让她没见到。直到贾珠死了,贾家才通知她。那一刻,李纨真是恨极了,恨不得把贾家的人全都杀了。但是她不能,非但不能,而且还要继续留在贾家,为贾珠守节,抚养孩子长大。
再嫁,不说李纨受的教育中让她无法做出这样的举动,她若是再嫁,古板而保守的李守中绝对会因此而不认她这个女儿。贾家这些人,李纨知道,是靠不住的,那么她不能没了娘家,否则,她和贾兰两个,孤儿寡母真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欺凌了。既然不得不留在贾家,那么李纨就要尽力为她和孩子争取生存空间。既然决定要守节,自然要博得个节妇的美名,借此牟取更多的利益才是,所以李纨才在贾珠的灵前上演了那么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王熙凤之父:名不详。王子腾、王子胜、王夫人、薛姨妈长兄,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裔。初曾随熙凤祖父在京居住,故知有王成这门连宗之亲。后回南方,王仁曾连家眷回南省亲长住。
书中李纨和贾兰似乎一直游离在贾府生活之外,直到住进大观园才好了一点。而且感觉李纨对贾府的人一点都不关心,冷漠的很。哪怕是由她一直带着的红楼女儿们也一样。除了守寡之外,想来还有其他的缘由。
☆、第四七章
李纨青春丧偶,从此弃了胭脂水粉,收敛性情,人前寡言少语,居家处膏粱锦绣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无见无闻,只管守着贾兰在一旁清净度日。其实这一年贾府真的不顺,除了贾珠病亡,贾琏娶妻之外,还发生了两件事情,只不过这两件都没有前两件重要,所以就湮没在两兄弟的大事之后了。
第一件,就是赵姨娘生了个男孩。赵姨娘虽然蠢笨,但是对自己的肚子可是小心万分,她这边小心翼翼,王夫人又一直忧心贾珠的病情,还要当家理事,还要忙着操办贾琏的亲事,所以无暇顾及她,因此在这胎上,赵姨娘反而要比上一次怀探春的时候,顺利的多。
赵姨娘好不容易生了个男孩,自然不肯就这么把孩子让人抱走。女儿抱走就算了,儿子可一定要留在身边傍身。让他知道谁才是亲娘才行,否则儿子就是帮着别人生的了。再说王夫人那边刚死了一个儿子,我这边就生了一个,她心里必然心中不舒服,要是抱到王夫人身边抚养,谁知道这个孩子长不长的大。
因此赵姨娘就抱着刚生下的孩子在贾政面前哭诉,哀求他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就把她当作照顾孩子的老妈子一样看待就可以了。又把探春拿来打感情牌,说她从被抱走后,一年也通共见不了三两次面,想的每晚心肝抓挠般的疼。又表明自己地位低微,比不过王夫人,所以就算孩子养在她身边对王夫人也无碍。因此请贾政看在骨肉天伦的份上,把孩子留在她身边让她照看。
素日里贾政最宠赵姨娘,他刚死了一个儿子,这边赵姨娘又给他添了一个,对赵姨娘的疼宠之心不免加大了几分。因此在赵姨娘的苦求下,贾政心里就有几分松动。等到赵姨娘说什么骨肉之情,贾政一下子想到贾珠死去的时候王夫人的伤心悲痛,看赵姨娘抱着孩子哭得伤心,难舍的样子。两厢对比,把孩子抱走,拆散她们母子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因此贾政虽然碍于规矩,没有直接答应,只说要和王夫人商量上再说,实际上已经变相的同意了赵姨娘的请求。
当贾政把贾环留在赵姨娘身边抚养的意思给王夫人一说,王夫人最开始的反应是大怒,觉得贾政宠妾灭妻,不顾规矩,旋即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表示她这边没意见。只要贾母同意就行。
王夫人得知赵姨娘生子是非常郁闷的,对那个孩子也是厌恶至极。不仅仅是这个孩子是丈夫的小老婆生的,而且庶子要是分家产的,更是因为她这边刚死了一个亲生儿子,转头丈夫的小老婆又生了一个儿子,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会高兴。因此听到这个消息,王夫人甚至起了借着把孩子抱过来养后想法弄死他的念头,但是刚起了这个念头,王夫人迅速就打消了,不是她下不去手,而是她知道贾母的厉害,她怕瞒不过贾母。
贾母虽然年纪大了,可是不代表她糊涂。如今她虽然不怎么管事了,可是后宅发生的事情是瞒不过她的眼睛的。王夫人知道她平日里动动小动作,以前看在贾珠和宝玉的面子上,贾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是若是这次谋害了贾环,贾母绝对饶不了她。因为贾珠死了,现在贾政的儿子只剩下宝玉一个,子嗣不免单薄了些,贾环的出生,来的正恰当其时。
可是若是留下贾环,贾环只比宝玉小了那么几岁,长大后,对宝玉的威胁未免大了些。正犹豫间,贾政做出了让赵姨娘养贾环的决定。王夫人一开始气恼贾政的偏心,但是脑子一转,发现了其中的好处,自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一面彰显了她的贤惠,一面为不用她动手,赵姨娘自动的把贾环作为宝玉对手的机会给扼杀了,这样的好事她哪有不应的道理。
第二件事是东府贾珍的母亲许氏过世,死前将刚满一周多点的女儿惜春托付给贾母抚养。许氏在贾敏产子前后被诊出怀孕,高龄坐胎,虽然她已经千般小心,万般注意,但是生产的时候还是出了问题,许氏生下女儿之后血崩。虽然当时救了过来,可是也因此缠绵于病榻。家人对于她不久人世早有心理准备,可是许氏硬是撑到贾珠病死,贾琏娶妻,贾环出生,过了女儿的周岁礼,进入冬季才撒手人世。
有前面的儿媳妇蒋氏比着,许氏并不喜欢现在的儿媳尤氏。贾敬这个做父亲的出家求道,是靠不上了。但是按道理说,许氏死后,以尤氏和惜春的年龄差距,尤氏尽可以担负起抚养惜春的责任,但是因为许氏不喜欢这个儿媳妇,而且她也知道贾珍的荒唐。在她还活着,能对贾珍有点约束的时候,贾珍都这样了,若是她不在了,贾珍还不得把东府翻过来。因此为了惜春的将来打算,许氏把她托付给了贾母这个一品诰命。
贾府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自然都写信告知了贾敏,当然不会写的那么详细,不过该知道的也都会让贾敏知道。收到贾府来信的时候,贾敏正在点收关外铺子里送来的年礼。除了银子和人参鹿茸这些贵重的药材外,还有不少十几箱子皮毛,是从一年来收到的皮货中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全都是上好的。正开始学针线,学认料子的釉玉和黛玉两个跟在贾敏身后,因此贾敏一面派人清点,一面教她们姐俩认识,分辨玄狐、貉子、银鼠、黑貂、紫羔、鹿皮这些常见的,还有什么猞猁、水濑、黑熊、水貂比较贵重的等等。至于像羊皮、兔皮、灰鼠皮、狼皮这些更平常的,则是留给下人作赏的。
这些皮子都已经硝好,没有一丝恶臭不说,而且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釉玉和黛玉看的都有些目不暇接,忍不住这个箱子摸摸,那个箱子看看,油光闪亮的皮子,毛绒松软,拿起来,在脸上蹭蹭,柔滑细腻,让人爱不释手。跟着跑来的霁玉最调皮,竟然倒在摊开的皮毛上打起滚来,而且还把釉玉和黛玉两个也拽倒。釉玉和黛玉一时兴起,将平日端庄的淑女模样抛开,和霁玉就这么在毛皮上嬉戏起来。最终还是带霁玉过来的清玉看不过去,将埋在毛皮中的三个拉了起来。
贾敏将皮毛收起一些,剩下的拿出来给府上大小的主子作冬衣。她和林海每人六套,姨娘那边每人四套,几个孩子每人八套。再有剩下的,则是类似于管家这样的大管事每人作上一件。计算下来,贾敏见还剩不少,犹豫了一下,决定做成大氅或者斗篷,添到送往各家的年礼里面。
外面丫头打着帘子道:“老爷回来了。”刚才还笑闹的几个孩子忙整整衣裳,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林海从外面进来,看见一屋子到处铺满各式皮毛,笑道:“夫人难道是打算在屋里开皮货铺子不成?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快收起来吧。”因为林海的话,无厘头的丫鬟婆子赶紧把散落的皮毛收拾起来。
贾敏指着几个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孩子,笑道:“还不是这几个皮猴闹得,釉玉和黛玉开始学针线,认料子,所以我把各样的皮子拿出来给她们认认。偏霁玉这个不省心的,自己玩不够,还拉着两个姐姐,在上面玩闹,所以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随着贾敏的言语,霁玉见母亲数落自己,仗着贾敏背对他,抬起头,调皮的伸了下舌头,对着林海作了个鬼脸。林海忍不住笑道:“小孩子,调皮一些是正常的。”话里的宠溺意思非常明显。
说着林海从身上拿出一本书,冲贾敏晃了晃,道:“今天到书铺的库房里去淘书,竟然找到一本养生的药膳方子,我翻了翻,都是未曾见过的,赶紧买了下来,回头让人照这个作了给几个孩子吃。”黛玉是重点对象。
自从存了建图书馆的心思之后,林海就走遍扬州的各个书铺,无论大小,从中选购一些书籍。因为怕有所遗漏,连人家的仓库都要进去看看,本来这种行为不太合理,不过碍于林海的身份,而且他也不做强买强卖的事情,所以各个书铺也都给他这个方便。
在书库里的书,除了店铺里售卖的之外,还有些是历年积下来的压仓货。这些书要么就是因为冷僻,要么就是因为比较偏,要么就是因为印刷数量少,买的人也少。……反正有种种原因,都被书铺从架子上拿了下去,扔到库里。若不是林海的行为,可能都会永不见天日。
江南本就是文风盛行之地,有的书铺甚至已经传了好几代。因此林海还真从人家的库房里淘出一些有用的书籍。特别是从一家祖传的书铺中淘到了几套前朝流传下来的刻本,虽然价值不高,但是非常值得收藏。
贾敏把书接过来,翻了翻,道:“老爷有心了。只是今后类似于这样的事情还是莫要亲力亲为的好,直接派人去做就行了。否则,若是这些书籍要是都由老爷亲自挑选,恐怕等藏书楼盖起来,这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进去。”你一个人得干到累死也未必能够完成。
林海听出了贾敏潜在意思,哈哈一笑道:“我现在跑各个书铺不过是求了乐趣罢了。若真指望着像我这样一家一户的挑书,这藏书楼几辈子也建不起来。”他也很有自知之明的,何况这是林家不知道多少代人的心愿,如今在他手上有实现的一天,他怎么敢马虎。
林海又道:“放心,我早已经给各大书局和各个书坊去信,来收集历年刻印的书籍。至于我,也将家中的珍品孤本抄录了几份,一份放在藏书楼中,剩下的用来到其他藏有珍品的人家用来交换,借阅。书局和书坊得来的书早已经按照要求送到京里郊外的庄子去了。我已经让林安去办这件事了,林安为人稳重,办事细致,所以这事交给他我放心。本来我交付林安让他抓紧采买土石砖瓦,用来盖藏书楼。可是林安到京后来信说,庄子上早已经在采购这些东西,除此之外,夫人还大肆收购木材。难道夫人打算要建什么不成,否则采买这些东西做什么?”怎么我一点儿都不知道,难不成老早就起意建藏书楼了不成。
藏书楼的建造地点当然选在京城。只有建在那里影响力才够大。林家的祖籍虽然在姑苏,但是祖宅却在京城,连祠堂也在京城。若是将藏书馆建在姑苏,打理都是一件麻烦事,毕竟姑苏只有林家的坟茔和祭田,没房子没人。以林家的财力同时在京城和姑苏建造两座藏书楼并不成问题,只是如此一来,就露富于天下,不符合林家的行事准则,所以藏书楼的建造地址最终定在了京城。
贾敏哪里是想建什么东西。她不过是利用“先知”,想着等几年宫中的妃嫔们“省亲”,各地山石木料的价格必然腾贵,她预先预备一批,届时转手卖出,也能小赚一笔。
贾敏穿来之前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名企业高管,可是到了这里却困在内宅,无用武之地。虽然林家也有不少铺子,但是都各有掌柜的打理,经营得法,贾敏不好半路插手管理。何况这个时代商户的地位非常低,大户人家虽然经商,可是都是挂着奴仆的名字,只听听汇报,查查账本,没有亲身上阵的道理。否则一个“爱商贾之事”的帽子扣下来,不仅贾敏的名声完了,就连林家和她的几个儿女也跟着受连累。
再者,这个时代经商有诸多规矩和限制,贾敏对此一无所知。她曾有过一些想法,但是发在现在现代行的通手段,在这里根本无法实施。在这个时代,像什么促销,价格战之类的事情基本上都不会发生。各地都有商业行会,这个行会对商品价格方面有所限制,虽然打的旗号是为了防止商户囤货积奇,低买高卖,进行不正常的商业活动,破坏市场秩序,但是根本的目的是抑制商业的发展。这种情况有点类似于贾敏在的世界五六十年代的计划经济,况且林家的行事准则是低调,若是按照贾敏的想法行事,林家所属的商铺必然冒尖,出头的椽子不能做,因此贾敏不得不打消念头,在家乖乖的相夫教子。但是能够不声不响发财的机会,贾敏也不会放过,所以才有了她早早为皇家省亲做得准备。
只是这打算贾敏怎么能够和林海说,因此贾敏被问住了。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道:“我咱们家在京郊外的田地虽然有百多倾,可是大部分都是热荒地,出产不多,所以日常也没怎么在意。前几年,京都西北方向挖出了温泉,皇帝在那里建立了行宫。我们的庄子虽然是在东南方向,可是下面未必没有温泉,所以我想着在上面修个庄子,日后回京,有暇的话,到庄子上泡泡温泉倒也是一桩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