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语
这本小说的见识与野心令人印象深刻,喜爱《第二十个妻子》的读者,也能从本书得到类似的乐趣,继续挖掘印度史上最有权谋的女性的一生。
……《Publishers Weekly》
作为《第二十个妻子》的续集,樱杜的第二部小说继续描写茉荷茹妮莎。一个充满野心的女中豪杰,决心成为十七世纪印度最有权力的女人,历史上称她为努尔·贾汗皇后。《玫瑰盛宴》精心描述了一段爱情故事,以及她和后宫仇敌与朝中大臣,那些想夺取她辛苦赢得地位的人的斗争过程。
………Sunday Oregonian
作者桑妲蕾森细致的笔绘将如梦的昔日皇室变成令人摒息的真实。华丽璀璨的雕梁画栋栩栩如生跃于纸上,让读者得以一窥辉煌年代的概貌,仿若置身精雕细琢的宫廷深苑,旁观政治角力的权力消长、既得利益者的戒慎恐惧、传统女性的怨怼及超越时空的女性觉醒的努力。努尔贾汗·皇后以无比的决心和勇气走出前无古人的女权意识新道路,精彩历程让人展卷即不舍得放手。
…… by Jrene Chang
玫瑰盛宴 第一章(1)
“上天赋予了她敏捷的领悟力、一针见血的聪明才智、容易变动的性情,以及充分正确的常识。而后天的教育,则协助她把先天的资质,发展到无可比拟的程度。至于她在波斯文学上的造诣,与平顺、畅达的诗歌辞赋能力,也有助于她成功俘获丈夫的心。”
……贝尼·普若萨德(Beni Prasad),
《贾汗季史》(History of Jahangir)
六七月已经结束了,今年的雨季却迟迟未降临。入夜之后,空气中漂浮的那股气味、皮肤的清凉舒缓,以及夜空中划过一道道无声的闪电,似乎暗示雨季将至。但是拂晓时分过后,炽热的太阳却又强劲升起,嘲弄着亚格拉和当地子民再度落空的希望。在白日漫漫的时光中,炽热让人每一口呼吸都变得艰困而费力。每天夜里都像蒸笼般挥汗如雨。寺庙里,祭天祈雨的祷告活动不断;*唤拜员用恳切而动听的声音,呼唤虔诚的教徒一同参拜祈祷;耶稣会教堂的钟声也一再鸣响。但是老天爷却依然无动于衷。趁着雨季来临前降下的些许雨水,事先犁好的水田等着插秧,若等得太久,田地恐怕会再度变得干硬。
亚格拉街头行人步履迟缓,除非真有什么燃眉之急,否则很难把他们从铺着石板、比外头凉爽很多的家中给拖出来。就连平常凶狠的流浪狗现在也只能躺在门前台阶上喘息,即使路过的顽童偶尔朝他们丢掷石块,也累得连吠都懒得吠。
市集里的商店同样空荡荡,许多干脆收摊打烊,商家们累到无力跟客人讨价还价,想上门的顾客可以等天气凉爽些再来。整个城市的步调已经缓慢到几乎静止的地步。
皇宫和四周的庭院在夜里变得寂静,回廊和走道上的脚步声也消失无踪。宫廷中的仆役和阉人一边不断摇着彩虹色的孔雀羽扇,一边频频用另一只手擦拭着自己脸上冒出的汗水。后宫佳丽和嫔妃就在这间歇的微风中入睡,旁边放着一排高脚杯,装着岩兰草和姜汁调味的碎冰冷饮。每隔一阵子,就会有仆役将之前端来的饮品撤走,换上另一杯掺着新碎冰的沁凉冷饮。女主人总会在夜里醒来好几次,她一醒来,身边就会有备好的冷饮可供享用。这些都是从喜马拉雅山的千年玄冰切下来的大冰块。必须盖上粗麻布袋,用牛车运下山来。不论贵族或平民,这些冰块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来自上天的恩赐。只可惜在这炎热的天气下,冰块融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木屑和麻絮之下,化成一摊温热的水。
在贾汗季大帝的寝宫里,乐音依旧在庭院中回荡,随着乐师灵巧的指尖拨动西塔琴,节奏在寂静的夜空中时而停滞,忽而又轻快了起来。
庭院格局方正,完全依照莫卧儿及波斯线条流利风格建造。四方庭院的其中一侧,坐落着拱形尖顶的凉台,沿着另外三道墙的墙垣则种有树木和矮树丛,在黑暗中模糊难辨。庭院的正中央是一座方正的水池,池水平静无波。两道砂岩台阶从凉台延伸而下,直通池中突出的大理石平台,似是缺了一颗牙齿的口。在夜空静静的凝视下,有一对身影依偎的沉睡者。音乐声从凉亭上方垂有帷帘的露台飘出。
茉荷茹妮莎睁开双眼的那一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缀满了星星的夜空。宛如镶有碎钻*绒的满天星空,就这样占据了她每一寸的视线。睡在她身边的贾汗季,将前额枕在她的肩上,她的皮肤可以感受到他每一次平静的呼吸所吐出的温暖气息。从这个角度,茉荷茹妮莎看不到心爱丈夫的脸庞,只看到他的头顶。他的头发平顺地贴在头颅上,发迹间依然还可看到白天头上长时间戴着皇帝头巾而压出的一圈圆形。她轻柔地抚摸着丈夫的脸庞,原本放置在丈夫颧骨的手指,划着圈圈移到他的下巴,她可以感觉到指尖下触摸到一道旧伤痕。她没有吵醒他,只是轻触他的脸庞,试着搜寻那种熟悉的感觉,虽然她记忆里每个角落,早就被这张面孔上的每一道线条和轮廓给淹没。
玫瑰盛宴 第一章(2)
茉荷茹妮莎入睡时,身边并没有其他人。她一边等待着贾汗季,一边在油灯下看书。但不一会儿就因为燥热难耐而感到疲惫,书本中的文字开始在她眼前变得模糊。她读到一半的书还放在身边。贾汗季一定是后来才来到她身边,帮她把书拿开,并替她盖上轻如蝉翼的棉被。她变换姿势,躺在皇帝的胸膛上,手指仍然放在他的脸上。
这是多年来茉荷茹妮莎第一次在醒来之后,不觉得惊恐、忧虑,甚至若有所失。这也是她第一次没有在半睡半醒时,反射性地伸手要抱拉德丽。因为她知道拉德丽正安全待在邻近的寝宫里。她不用想就知道,皇帝在就寝之前,一定会先去探视拉德丽,因为这么一来,他才可以在她醒来时亲口告诉她,她的女儿安然无恙。
她将脸枕在他头的旁边,鼻中满是檀香精油的芳香。这让她联想到贾汗季的味道,这让她感受到闲适与爱情的芳香。爱情。是的,这就是爱情,一种截然不同的爱,是她过去从不认为可能存在、也不敢奢望拥有的。多年来,她一直想要有孩子,然后终于有了拉德丽。在那些年里,她也渴望拥有贾汗季,虽然她并不十分清楚自己为何如此。或许是因为他可以让她发自内心欢笑,因为他照亮了她的生命,赋予她人生的意义,让她的生命圆满而有目的。这股力量使她惊奇,也令她不由自主地恐惧。婚后的她,居然如此心甘情愿接受他全心全意的关爱,而对过去费心建立的生活失去了掌控权。
婚礼迄今两个月了。这是慵懒而又闲适的两个月,时间似乎是以兜着圈子的方式在他们身旁缓缓流逝。庞大的帝国和国家大事都被暂时搁置一旁,被暂时遗忘在这个时空的某处,阴魂不散地徘徊着。但昨晚他们准备就寝之际,贾汗季两个月来头一次为了国事离开。看来,帝国上下都已经不耐久候。
她轻柔地将贾汗季的头挪到丝绸枕头上,并将他搁在她肚子上的手移开,坐起身来。左手边守候在凉台拱门旁的阉人们连忙站直。她坐在那里看着这些负责照顾皇帝起居的太监。十五名太监分别驻守在砂岩拱门下。双脚张开,双手摆在背后,视线越过庭院池水,紧紧盯着庭院中的阴影深处。贾汗季身旁的护卫,每十二个小时换班一次,每次队伍都有不同的组合,因此没有策划阴谋的机会。
她坐在那里盯着他们,他们则刻意避开她的视线。汗水开始沿着她的头发,滴落到她的脖子上,浸湿了她穿在身上的薄棉库塔衫。她揉了揉背,顺手解开了发辫,让松开的头发覆盖住肩膀。跨过沉睡中的皇帝,茉荷茹妮莎来到平台边缘坐下,双脚在池水中摇晃。一阵清风吹过了庭院,她转脸迎向风,将胳膊举起,好让微风吹拂她的袖子。随风散开来的,还有凉台上的炭盆里熏烧苦楝叶的气味,刺鼻的味道可以有效驱散蚊虫。
四周的池水里,漂浮着用榕树叶编织成的灯笼。用细枝串成环状的灯笼坐台,盛有芝麻油和棉制灯芯。水池另一侧,有一株盛开的夜来香横陈在池水之上,一朵朵白色的小花缓缓落入池中。天上密密麻麻的繁星点点,也映在池水中,在榕叶灯笼无法照耀到的水域,熠熠地闪烁着。沿着大理石平台的边缘,茉荷茹妮莎滑入水中。
池水凝重而温暖如蜜,却依然比空气凉爽。茉荷茹妮莎把头埋在池水中,让湿嗒嗒的卷曲秀发,漂浮在脸颊的周围。她大声地喊着自己的新名字,努尔·贾汗。她的声音在稠密的池水中碎开,化成一个个小气泡浮到水面上,搔弄着她的脸庞。
玫瑰盛宴 第一章(3)
她是世界之光……努尔·贾汗。她身上有着天地间的一切光辉。在他们成婚之日,册封她此头衔的夫婿贾汗季是这么说的:“从今天开始,我挚爱的皇后就叫做努尔·贾汗。”从此她的名字不只是茉荷茹妮莎,出生时父亲为她取的名字。对于全国人民来说,她的名字叫做努尔·贾汗。这是一个权柄昭著、人必敬重的名字。借由这个名衔,贾汗季对朝廷上下、全国人民和后宫嫔妃昭示他对茉荷茹妮莎的挚爱。
随着一个踢水的动作,她滑离了池边的平台,向前游去。她游到夜来香树旁停下,栖身靠在墙边,看着白色的花朵如雪花般从树上飘落。她并未将目光转向左侧,去看那些在凉台拱门下站岗的迷蒙身影。即使这些守卫正在注视着她,从他们的肢体动作也完全看不出来。然而若是她将头埋在水中的时间过长,绝对会有人伸出手将她拉出水池。对他们来说,她可是贾汗季目前最有价值的财产。茉荷茹妮莎不停用双脚在水池里踏水,想做一些守卫的太监看不到的动作,而这些举动不会成为明天后宫嫔妃众所皆知的话题。
被人监看的感觉令她倍感困扰和疲惫。她必须小心翼翼,担心自己的行为举止是否合宜。贾汗季从来不会为了随时有人围绕在他身边而困扰,因为他从小就有这些人跟着,他了解这是必然的。他们在他心目中根本微不足道,就像是躺椅、坐垫,或是盛酒用的酒杯而已。
茉荷茹妮莎转过身来,用浸湿的手将水池边的夜来香扫到一旁,捡起一朵朵花儿,排成一排。然后她又排了另一排花朵,并将花瓣朝向自己。她假装这是皇室公开谒见臣子民众的庭院,也就是公众大厅。排列在最后面的是象兵和战象,在他们前面依序排列着平民百姓、商贾贵族。排在最前方的宝座,就是贾汗季专属的座位。在宝座旁边,她特别放了两朵花,分别在后方和右手边。接着,她把夜来香的花瓣摘掉,利用剩下来的橘色花茎,一个接一个包围住她最后放置的那两朵花,象征后宫嫔妃专属的露台。这些花茎,则代表了格状大理石屏风,为置身其后的后宫嫔妃提供掩蔽。露台底下的任何男人都无法看到或听到她们。
不久前,贾汗季已经开始复行视事,在朝议事、听取公众的意见和请愿等。茉荷茹妮莎一直坐在贾汗季身后的露台上,静静地观看皇帝如何日理万机。有时,她突然灵机一动,心中的主意就要脱口而出,但还是忍了下来。因为她知道大理石屏风后面的她处在一个不同的位置。她不过是一介女流。不该发出任何声音,也不该有任何意见。
但是,如果……她拾起一朵后宫的花,将它移到公众大厅里,放在皇帝的宝座之前。多年前,她还是阿里库里的妻子,而贾汗季也不过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茉荷茹妮莎就曾经为了反抗加诸在她生命上的限制而伤痕累累。她曾梦想过自己有一天置身在皇家露台上,且不是以旁观者的身份,而是以后宫成员的身份站在那里,她不仅要成为后宫嫔妃的一员,更要成为不需被动地静待皇帝宠幸的皇后。她把花朵重新放回橘色花茎为疆界、被屏风重重包围的露台里。但这样是不够的。她可以要求更多吗?该要求多少?又该如何提出要求?贾汗季会不会答应她的请求?他愿意替她挑战那些身为皇后、妻子和女人必须遵守的无言规范吗?
玫瑰盛宴 第一章(4)
她的手开始颤抖,她再度挪动花朵,将后宫的一朵花摆到贾汗季的身边。让这两朵散发芳香,正在绽放中的夜来香,一左一右坐在皇位上。茉荷茹妮莎将下巴靠在水池旁的石块上,紧闭双眼。她这一生一直梦想过男人的生活,能拥有爱去哪就去哪、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以及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毋须顾虑后果的权力。但她不过是自己生活的旁观者罢了,根本无力改变自己人生的方向。直到现在……
她用轻柔的手指再次挪动花朵,把她的那朵花移到贾汗季身后,一个不受遮蔽,可以看到整个大厅的地方。
城堡附近的内街,传来更夫沿路报时的声音,他的手杖敲打着地面,一边高声喊着:“两点钟啰!万家平安!” 茉荷茹妮莎听到模糊的咳嗽声,看见一名守卫太监用手捂着嘴。她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唯有当她成为后宫嫔妃中最有权势的女人,也就是拥有正妻皇后头衔之时,她才能脱离后宫仆役与间谍的监视。这个地位目前属于佳噶葛西妮皇后。
穿过温暖的池水,她游回平台。回到池边后,她将手肘放在大理石上,头枕在手上,注视着贾汗季。她伸出手,用手指描过他的眉毛,然后将手指放在嘴里,尝尝他的味道。贾汗季醒了过来。
“你睡不着吗?”
他总是这样,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她曾问过他为什么会这样,他回答任何时候只要她需要他,他都可以放弃睡眠。
“天气太热了,陛下!”
贾汗季伸手帮她顺了顺散落在前额溽湿的头发,然后手指徘徊在她脸颊的曲线上。“有时候,我不敢相信你真的已经在我身边。”他专注地端详着她的脸,伸手从池里拿起一盏油灯贴近她,说:“有什么事吗?”
“没事。只是太热了,真的没事。”
皇帝将油灯放回池里,将它推向池中,然后握住她的手,将她从水池里拉上来。一名太监立刻现身,递上丝质的毛巾。茉荷茹妮莎跪在平台边缘,高举双臂,让皇帝帮她脱去身上的库塔衫。他缓缓替她擦干身上的水,凑近闻着她皮肤上散发出的淡淡麝香。然后,他帮她擦干头发,用毛巾搓揉一束束的发丝,直到头发散落在她肩上。他非常仔细地为她做这一切,而她也耐心地等待他完成。她的肩膀、腰间和双腿都感受到夜里温暖的空气。
“到这里来!”贾汗季将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坐着,她也听话地用双腿环绕着他。他用双手圈住她的脸,将她拉近到自己的面前来。“你这脑袋里从来就不会完全没事。茉荷茹妮莎,你想要什么吗?一条项链?还是一块领地呢?”
“我要他们全部消失。”
“那有什么问题。”他回答,十分清楚她说什么。贾汗季头也不回,手一抬就要示意守卫太监全数退下,茉荷茹妮莎将他的手拦下。
“陛下!我想要自己来。”
“你拥有和我一样的权力,亲爱的。”
她端详着他黑暗中的脸庞,一边举起手来。从眼角的余光,她先看到太监们先是身子一紧,愣了一下,然后面面相觑。他们都接到严厉的命令,没有皇帝本人命令,绝对不可以离开皇帝身边,就算是皇后、嫔妃还是太后都不行。但是皇帝这位妻子的确与众不同,所以他们等着看皇帝会不会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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