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寿只顾着往前赶路找人,差些撞到李琨身上时还不知道,以为是棵枯树,等抬头看时才收住了嘴边那句粗话,更加欣慰的是,王长寿差些就要操起他的“神风旋转腿”来。
是军报的记者吧?雨点斜斜着执意要将两人隔开来。
是。你是?
王长寿根本就没有那些个客套话,径直拽起她就要走。
李琨不动。
他又拽。
我的鞋给泥沾住了。
三二句话出口,王长寿才知道对方是个女同志。对不起啊,他说话的时候手已经利索地松开了,我不清楚您是女领导。
呵呵,什么女领导。快带我脱离这片苦海吧,要不我就要被淋疯了。
两人一路上无语。
雨渐渐有些小。偶尔传来一两声警犬的吠叫。小小的营区在雨中静悄悄的,然而战友们中间却不安静,大家都在传说着女记者的到来,以及王长寿雨中的艳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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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通过营区大门时,哨兵按规定拦住了班长王长寿和军报记者李琨。任他们百般解释,哨兵就是不开口放行,两人只能浑身上下混漉漉的没处干地站在雨中等中队领导回来。说着说着,王长寿心中的那个火就往外冒,他恨不得拎起面前这个哨兵就给扔出去。李记者淋了雨,不住地打喷嚏,那模样真是叫残不忍睹。
哨兵很无辜,但还得直直地站在哨位上履行职责。眼前的两个人狼狈的形象惹得他直想笑。王长寿可没这好心情,要不是李记者三番两次拉住他,说不准还真发作了。
雨有些小了,天色愈发深了。其他人也陆续回到了中队。
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让张大成那个窝火啊,但他脸上还得堆满笑陪军报的记者。整个中队顾不上休息,全部忙碌着各自己的工作。通信员打扫完接待室,又按照队长的要求去换新被褥,忙得满头的水。司务长安排炊事班烧水做饭,清理浴室让记者去洗澡。指导员又立即叫来了卫生员,随时准备为女记者量体温。待一切都有头绪后,张大成才稍稍喘了口气。
这时,文书又跑过来报告,女记者没有换洗衣服。
张大成的头又轰一声变大了。这不是故意难为人么?中队那来女同志的东西啊。别说是衣服,就连个扎头的皮筋也没有。他回转身和指导员商量了一下,对文书说,赶紧跑步到各班长,找一身差不多号的就行,记住啊千万要没有穿过的新衣服。
衣服找的不顺利。要不就是太大,要不就是偏小,刚刚合身却又洗过几水。最后是好不容易才在五班找见了上身衣服,在四班找到了下身裤子。两个搭配在一起,就是七不搭作的那种感觉,活脱脱的一个小丑样。
文书定不下主意,又来找张大成。
张大成让文书在身上比划比划,宽大的军服下面配着条短短窄窄的裤子。瞧着那样子张大成和指导员直是发笑,笑得前附后仰,两个人你拍拍我,我碰碰你,没有了兵样。
李琨洗完澡走出浴室时也为那身不合体的衣服笑了。那发乎内心的自嘲是那么的清澈,让接受洗礼的精神为之一振。这一笑,她才渐渐感觉到身体不再发抖,也不使劲打喷嚏了。
窗户上,不少人静静地趴着往下看,都在有滋有味地关注着中队这位陌生的异年提高性。
王长寿没去。他独独坐在小凳上洗衣服,盆里的水随着衣服的搓劲不停起伏着往外溢,地上湿了一大片。水随着地势,汇合成小小的流向脚下缓缓淌去。
班长,我帮你洗衣服。队长让你现在过去,听说是女记者要见你。
擦手,起身,理了理军装,王长寿径直过去了。
严格没有换衣服,从外面回来后,他先去了狗舍。自从事这项工作后,他便对这些狗们很上心,每天都要去上十几遍。不断地打扫清理,不住地给他们抚摸安慰。今天这雨自下雨就让他特操心,怕雨淋,怕饿着。他婆婆妈妈的就像在照顾七个小孩子。他挨个检查了每间狗舍才轻轻地放下心来。说实话,他最喜欢来的地方还是狗舍,无忧无虑没有压力。不和班上那些人,总是用怀疑的眼光在猜测,在扭曲,在误解。
回班上的路上,严格碰上了匆匆行走的班长。
严格,又去犬舍做什么了?快去把你那身衣服给换了,别指望着生病想偷懒啊。
严格点点头,有些感激。两人差身而过的时候,王长寿用手摸了摸他的头。
对了,女记者现在找我做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了。
胡说,正经些。
严格做出很无奈的面容来。而王长寿却想起了雨中的情形来。当时,雨越来越大,感觉就是有人在天下掀起盆子往下倒个不住,到处都是雨,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来。李记者在他的搀扶下蹒跚地走着,十分痛和吃力。两个人可谓是顶风冒雨地往前走着,一个趔趄让却让王长帮感觉到了女记者的身体在发抖。他当时虽说十分顾虑,但还是脱下了外套,仅穿着件白背后在身上。这让女记者很是感动。他明显地感觉到了她是那么用力地扶自己的的手臂。
那一路对王长寿来说好短。他内心底处却希望雨下得更猛更烈。让他们两个人就这样走下去。回到班上后,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而且还是那么的美。可是不论多美好的梦终就肥皂泡一样要破裂的。这权当是艳遇吧?
严格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班长的话。回中队时,有好多人都碰到了满身泥泞的班长和那位女记者。从身高和轮廓看,这位军报记者应当是位美女了,当时就有不少人在讨论这话题。可他感觉班长的义举却仿佛做错事的孩子,只是低着头站在雨中,最有争议的是他只穿着背心。
他没有想那么多。可是中队的人却不这怎么想。他有些好奇周围人了。多么神圣的事情怎么就吹喇叭似的走了调。记得上大学时,大家都争着帮女同学做事情,以讨得她的喜欢。再说本来男女间就有着神秘的吸引,况且班长只是助人为乐。他乱乱地想着,走着,快到班上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位二年兵的言论。
那王班长今天可是艳遇啊,见了漂亮女人也不能他那样啊,自己揩了油还装出一脸的无辜。真是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好了吧,被队长叫去收拾了,肯定人家记者告诉,他对人家动手动脚了。
严格愿意停下脚步,瞪了瞪那位老兵。
想做什么,你小子军装没穿几身,就想逞能报打不平.嫩了点。
严格没说话,但也没动。只是感觉全身的血液在高速运转。
想拍你班长的马屁啊,你可以告诉他去,我不怕。
严格握紧了拳头,只想一拳就打出去,打出全部的愤慨与不快。就在想出手的那一刻全身放松了。他装着没听见,想忍忍走过去。
那位老兵却不让步,一把拍在严格的右肩上。
严格没有动。
我给你说,别小狗装大狗。搞得自己不可一世。不就是有人推荐你当副班长么。说罢手就挥在严格的脸上。严格咬了咬牙说,你有本事,和我们班长比军事技能够啊,不是没有人服你么?那是你太差了,简直是丢我们武警部队的脸。打啊?
空气紧张得凝固起来。老兵见没有人劝,又是重重的一拳上去。严格只感觉眼前迸射出千万颗星星来,它们想到碰撞着,闪烁着,是那么的耀眼与璀璨。老家的星星也是这样,只不过城市化的加速建设,已经让这些星星们没有了展示的空间,竟然越来越少。他开始伸手去抓,一把又一把地抓。
刚才的寂静一下子被打碎了,被放大了,突然乱糟糟一片。两个人死死地扭在一起谁也不愿意败下阵来。蔡晓华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刚才做完饭没什么事,听到这边吵吵嚷嚷就奔了过来。
炊事班和其它的班不在一起,但蔡晓华老喜欢来这边打牌。他自以为牌技不错,常常喜欢找几个人在挑战中炫耀自己。结果他看到张勇和老乡严格扭打在一起。
他一掳袖子,两只结实有力的小臂就露了出来。他分开众人,硬是一边一个把两人分开了。什么事,至于你们这样拼命?吃多了是不?你张勇是不是当自己是老兵了,就欺负才来几天的新同志?打啊,接着打,没一点高风亮节,你以为是在打牌啊。还有你个新同志,也太不尊重老兵了。你俩可以瞧不起我,可我告诉你们,今天有旁人在,注意些形象,别太自以为是了。
两人听到这,散开了,像结束战斗的公鸡一样抖擞抖擞了羽毛,各直各的。
蔡晓华原有的好心情也没有了,打什么牌,无聊之极。
王长寿回来的很晚。大概是熄灯以后吧?他蹑手蹑脚洗漱后就躺在床上。他突然发现床上的毯子换成被子了,被窝里还潮潮的散出股霉味来。这味却让他格外觉着雨天睡觉的安逸来。屋里只有闹钟的声音在不紧不慢地走着,那么匀速。伴着几声不经意的鼾睡声,王长寿竟然有些想让时光停滞不前的想法。他真希望时光就这样不偏不倚着。他点着一根烟,吸了一口又吸了一口,才从嘴里鱼样的吐出一串串的圈圈,一个追着一个,一个叠着一个。
严格也没有睡着。他翻来覆去想着打架的事。之前,他想一等班长回来就报告这事的来龙去脉,可是王长寿推门进来时,他却把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身体也不再翻动,默默地装睡着。
各人想着各自的事。谁也不去打扰谁。本来王长寿还想告诉严格晚上的事,李记者准备让他推荐一个肢说话,做事利索的人明天接受采访,他脱口而出就报了严格。确实,他自己都为自己的举动有些激动;而严格也想告诉班长打架的事,这事即便全错在自己也没关系,大不了再写检查,可是他为什么还要针对王班长本人呢?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在这个问题上他有些矛盾。他不经意翻了下身体。
严格,还没睡着?王班长凭感觉知道严格还没有进入睡眠状态。
班长。严格翻转身爬在被窝里。我还没有睡。
如果没有今天这场雨,可能大家还会盖着薄毯子。可就是这雨让气温一下就降了好些度,司务长临吹熄灯哨前专门要求大家把被子拿出来盖上,以防感冒。他见班长还没有回来,就替他全铺好了。厚厚的被子遮挡住了寒冷,也好像遮了一切,严格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夜已经很深了,天上出乎意料没有出现星星。而在严格的梦里,他躺在妈妈的怀里正一颗一颗地数那些个耀眼的星星。
2
一阵急促的哨声箭一样划破了沉睡的夜空。严格还在怀抱里甜甜地数着星星,迷迷糊糊听到刺耳的紧急集合哨声,当即爬起来喊,快,紧急集合。
漆黑中,整栋楼惊醒了。新兵们那经历过这样的阵势,这下子像炸开了锅,每个人都是抓狂似的把被子一掀,眼睛眯着就开始在周围乱抓,也不知道谁的衣服裤子抓到就往身上套。那两旁的人就不依了,凭直觉伸手又去抢,抢来抢去也没有个结果。直听见有人下床穿鞋了,这才住了手慌乱地扣扣子,也不管是不是整齐了。老兵们相对从容多了,不慌不忙很快穿好衣服,打好被包利利索索出去了。
严格喊完大家又接着倒头睡过去,旁边那么热闹硬是没吵静他。王长寿一边整理被包一边点了点人数,算来算去就是不见严格答到,可刚才明明就严格喊大家起床的啊。正在纳闷时际,有人在喊严格的名字。
王长寿感觉到严格还在睡觉,乘黑摸到床边一下子把被子拉开,扯开嗓门就喊:紧急集合。严格触了电似的坐起来开始穿衣戴帽,打被包找腰带。等摸黑站到队伍中时,值班员已集合好队伍向队长张大成报告。
队长张大成手里拿着手电,不停地每个人身上晃着,刺眼的光线所到处都有几个着装不整的人。要不就是衣服扣子扣错了顺序,要不就是反穿着鞋,还有那些个背包、水壶的方向的就更是不用多说了。接着,队长转身上了楼前的台阶重新整队。
同志们,刚才接上级紧急指示,一号监狱发生犯人集体暴狱事件,势态非常严重,前指要求我部立即出兵前去平息。根据制定的预案,我命令一排主要负责监狱外围警戒;二排主要负责协助公安干警实施现场处置;三排前去增加各个哨位火力,四排做为第二梯队由副队长指挥;炊事班由司务长指挥,主要负责营区安全警戒。听到这有板有眼的字句,严格有些发抖,是那种壮士将上疆场,一去不返的悲壮。虽然是夏天,风吹在身上还是凉凉的。除了悲壮外,他还有一种发乎心底的感觉,这兵可是当对了,来了没几天就碰上这等了不得的事情,退伍回家可是有的给朋友和家人炫耀的谈资了。
这时,他突然发现正前方站立的老兵张勇。衣着整齐,就是被包还提在手里,一晃一晃的让人想笑。
张老兵,他用手臂轻轻往前一触。张勇身体没有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严格往左右瞧了瞧没人注意,便又悄悄伸手捅了捅,感觉有些用劲。
张勇没有回头,另只手却像车上的雨刮器,来回摆了两下。
都站好了,大家听明白没有?严格这才罢了坏念头。
火山爆发,江海奔腾。振耳的回答声响彻在天际。
各排按要求自行检查背装,按基数领取武器弹药。五分钟后出发。
队伍散开了,静悄悄的。大家分头干着自己的事情。等队伍从营区拉出去时,天边才有些淡淡的红晕,就仿佛是正在着色的画,一点点使颜色向笔根渗透,旋尔就成了饱蘸的大红色,一笔紧挨一笔由淡到浓。队伍依然在全速急行军着,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已有些许天没有执任务的“赛虎”往前狂奔着,结实的肌肉和发达的四肢不断伸缩、张开,似乎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特有的兴奋。“赛虎”属于昆明犬种黑背系列身材修长矫健,浑身闪烁着尊贵的金黄色毛发,独独四肢雪白如雪。
天很快亮了起来,冉冉升起的阳光一点点地吞噬着灰暗的阴影。队伍行进在山凹谷中。路是窄得容不下两个人并排行进的山间小路,而队伍就一字长龙样弯弯曲曲地排开往前行进着。站在高处望去,蜿蜒曲折,慰为壮观。路旁的灌木丛上遍是晶莹透亮的水珠子,轻轻地全部沾染在橄榄绿的军装上面。太阳可以照到的地方,草色苍翠,与行进中的绿色形成道不同的风景。队长张大成抬手看了看表,又与指导员耳语了一番,便命令部队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精神,跑步前进,在上级指定的时间内到达一号监狱。顿时,这条龙更加活跃起来,游弋在半云半雾的山中。
部队到达指定地点时距离要求提前了十分钟。指挥员组织部队原地休息,大家这才忽地坐在了地上。严格的脸有些白,冰凉冰凉的。他用手捂了捂脸,又把注意力放在“赛虎”身上。一路兴奋,它全身是水,已经分不清楚是晨露还是汗珠了,他舒服地趴在严格脚前,舌头伸得老长老长,背上有几嘬毛干脆粘在了一起,侧面一看感觉到就是骆驼的驼峰。
张勇也回过身来用手逗“赛虎”。“赛虎”懒懒地摇摇头,甩甩尾巴,径直去咬旁边的树枝玩。无趣的他又转过身体找人聊天去了。这时恰巧飞过来只小蜻蜓,稳稳地落在树枝上面。红红的身体,两双精巧的翅膀飞速地挥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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