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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斗夜里休息不好,再加上早晨水米未沾,她觉得头晕眼花的。汽车因为开得快,加之山路坎坷,车身不停地颠簸,人们就像许多蒜瓣被装进一个蒜缸里一样被一个无形的东西捣来捣去的,呕吐声接连不休。七斗不久就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一抽一抽地直往嗓子眼儿顶,她把头伸向车窗外,呕着。天非常晴朗。路两边的树木像队列严整的士兵一样一一从车窗外划过,好像无数支队伍正在秘密撤退。
许多荒凉的村庄被甩在身后了,许多白桦林出现了一瞬也被甩下了,还有一条幽蓝的河水也在车速中消失了踪迹,汽车发了疯似的朝前飞驰,似乎要飞进云彩中了。中午时本该停靠在一个小镇稍事休息,但司机说服不了大家。因为归心似箭产生的种种理由,使大家不得不忍饥受热继续煎熬。到了下午三点左右,车忽然间停住了,一只轮胎因为磨损过度而爆胎了,真是愈急愈添乱。汽车坏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人们嘟哝不休。七斗被折腾得昏天昏地。她毫无食欲,当她看到姨妈吃馒头咸菜时就像看到狗吃屎一样作呕。她没有力气设想这些乘客是否有福气会赶上本星期的末趟船,她现在只想找一片阴凉地方美美地睡上一觉。然而车很快就抢修好了,七斗又随着大家回到车上。车厢里十分闷热,苍蝇乱飞,谁的旅行袋里发出臭鱼的气味,七斗坐在椅子上,耷拉着头。
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天气已经微微转凉,许多云聚集在天空,有一种温馨的湿润像柳絮一样轻曼地飘来。熟悉这一带的人都说,现在离三河镇的码头已经不远了,因为江水的气息越来越逼真了。人们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把包裹背在身上,不时地流着热汗看表,等待着汽车一旦停在码头上,就全力以赴地朝甲板上飞奔。七斗被这种紧张气氛给折磨得不知如何是好。姨妈不停地吩咐七斗:
“把头伸到窗外清凉清凉,一会儿下车要使劲往船上跑。”
七斗长这么大是第一次出门,她还从来没有坐过船呢。小时候她曾用废纸叠过无数只船,不知真的船会是什么样子。姨妈一提到船,七斗便渐渐精神起来。这时汽车已经驶向三河镇了,房屋由少渐多地出现,街道越来越宽,车辆往来穿梭,到处都是喇叭声。汽车好不容易才驶到码头,这时意外的情景在乘客的眼中出现了:
轮船已经落下跳板,瓦蓝色的船舷下的舱口发着熠熠清辉,甲板上立着许多人正向岸边的送行者招手,船不等人地慢悠悠地逆水而上了,那情景真像一个绝色佳人被你追求已久而突然间眼睁睁地看着她随别人而去。汽笛声把码头上乘客的心都击碎了,归家的愿望破灭了,人们在沙滩上不停地奔跑、哭泣、咒骂、哀求,有的人甚至性急地跳到江水中去追赶渐渐远去的白轮船。七斗呆呆地看着船离她越来越远。她觉得船美极了,美得那么可望而不可即。江水在火爆的夕阳下呈现出无与伦比的金色,波光闪闪,江水和天际仿佛融为一体。这之后,每当七斗迫切地希望得到什么的时候,她的眼前都会浮现出一只美丽的白轮船在黄昏中离开岸边的情景。她要抓住的东西总是稍纵即逝。三
在三河镇等船的日子里姨妈每时每刻都在发火。她自己本来吃相不雅,可她却挑剔七斗吃饭时发出的吧唧声,她讥讽七斗说她是在听公鸭叫。七斗理解姨妈的火气,意外的耽搁将使她们不得不浪费几天的食宿费,因为她们总不能睡在大街上。
七斗和姨妈住在最便宜的一家码头旅店,店里陈设简单,她们睡通铺,分上下两层,上层因为行动不便而比下层的铺位便宜一元钱,姨妈理所当然地选了上铺。白天时姨妈始终躺在上面假寐。她穿着破背心,呼哧呼哧地喘热气,七斗因为一直在外面游荡,不时地领略天气变化情况,所以常常跑回来爬到上铺去减衣服或者加衣服或者取雨布。姨妈讨厌七斗一天到晚跟老鼠一样爬上爬下的样子,所以就把七斗用的东西放在一个网兜里从铺上吊下来,这样,七斗便不会干扰她了。
七斗跟着锁柱叔叔到江沿的码头上去捡石子玩。听锁柱说,自己的姥爷这几年一直身体欠佳,有几次是穿上了丧衣后又活了过来。他已经是一只熟透的瓜,瓜熟而蒂落,只是时间的迟早了。七斗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姥爷一次,依稀记得他是光秃的头,背分外驼,形如码头上弓背扛包的装卸工人。此外,七斗不记得他什么了,她也不再希望听到有关姥爷的事情。可是锁柱叔叔一讲到斯洛古,就要提到她姥爷,讲到以往的淘金生活,也会讲到他,看来,姥爷在斯洛古确实还是个人物呢。
三河镇的码头并不热闹。船只不多,往来的客轮全都是根据确定的日子起航和上岸的,所以有些冷清。这里也没有真正的渔民,据说以捕鱼为生的赫哲族人大都汉化了,他们那些闪光的渔亮子只在鱼汛期才偶尔出现。岸边的泊船都是运送货物的,货以煤炭和木材为多,此外还有一些粮食、菜蔬或建筑材料。小镇的街道大都直来直去,干净,整洁,因为经常落雨空气比较湿润,路上较少起灰尘。在路上有时还会看见高头大马的异邦人,他们的金色头发令七斗十分羡慕。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章 在斯洛古小镇(3)
商店和镇政府所在地的围墙上都张贴着各式大小字报。看这些报的人寥寥无几,这些东西似乎只是在走过场,显不出什么更热烈的气氛。七斗曾经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她对那里写的东西都不理解,她去看报只是为了检验一下自己认识汉字的水平,有许多字她还陌生,她期待着六年级以后把它们补全。在惠集小镇派出所外面的山墙上,也张贴着一些红红绿绿的大小字报,但几场大雨之后,那些纸张就被淋得失却了本色。七斗唯一记得的有关大字报的事就是,数学老师王儒飞从乡下弄来一麻袋瓜子,他在惠集小镇的丁字路口将它卖掉了,那一阵子墙上就出现了一个长得很蹩脚的男人手提一杆秤的丑态。那时候全镇的人因为稀奇都去看,大家都觉得画上面的秤看起来挺滑稽的,说是秤,倒有点像口井,不伦不类的。而且画上的王儒飞太变形了,那会是他吗?最后大家得出的一致结论是:用纸和笔弄出来的东西都是不可信的。现在,惠集小镇的知识青年依然不少,可他们不像刚来时那么活跃地批这批那了,他们随遇而安,有的已经同当地人结婚,有的正在恋爱,似乎已无返城之心,想老死山坳了。
临上船的这天有小雨,江面雾蒙蒙的。七斗跟在姨妈身后朝码头上走。姨妈围了一块纱巾;雨中她的脸庞看上去更加健康,她的脚在踩雨水时发出沉闷的咕唧声,谁都可以想见她的力气有多大。七斗当时忽然觉得姥姥在生孩子时一定是偏了心,不然母亲怎么会那么弱不禁风,而姨妈强健得仿佛一生都不会死,她能活一辈子,而母亲则活了半辈子。七斗一想到母亲眼睛就湿了。她不停地在雨中流泪,因为没人知道那是泪水。码头上人来人往,通向轮船的跳板又湿又滑,人们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猫腰前行。上船以后人们分头按着票号去找属于自己的舱位。七斗同姨妈上了五等舱,那是一间偌大的舱位,里面至少有几十张床位,因为它基本处于水面以下,所以舱里显得沉闷、昏暗。七斗透过像小圆镜子一样的窗口,发现江水好像正要漫过窗口涌进舱里。她觉得十分压抑,就趁姨妈不备,溜出船舱,沿着旋梯向上来到甲板上。甲板上湿漉漉的,这里与亲人招手的人并不太多,船员正在落下跳板,白轮船准备起锚了,汽笛声在江上呜呜地鸣叫,船身慢悠悠地动了,七斗扶着栏杆向岸上眺望,沙滩上的人影渐渐模糊了,三河镇的房屋被抛得越来越远,船驶上主航道,江水浩渺,七斗觉得自己掉进一条巨龙的腹中了。四
七斗从来没有见过哪一条河流会有黑龙江这么长,船走了两天两夜,还没有走出它的怀抱。两岸青山如黛,江面上飞着许多银白的水鸟。太阳光下,水鸟的羽毛显得亮闪闪的。白天七斗就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在江的另一侧是另外一个国度,七斗有时可以望见他们的房屋和耕牛,有时还可以看见在江的另一边沐浴江水的人们,他们的皮肤像光滑的桦树皮一样映入七斗的眼帘。船逆水行至一条沟的时候,上来一位乘客,是俄国人,已是一个老妪了,却依然穿着青色的长裙子,披着一条雪青色的披肩,汉语说得格外流利,看来在中国生活已久。她与船员似乎都很熟悉,她与他们开玩笑,还心甘情愿地帮助伙房做饭。听说,她搭乘这条船常常只是为了看看风景,她喜欢在江上旅行的生活。许多乘客对她身上焕发出的异国风情抱有不同程度的敌意,她却毫不介意。她曾把七斗由甲板拖到厨房,给了她一个软乎乎的煎蛋,然后没等七斗把那些闪闪发光的各种器皿看完全,又风急风火地带七斗到船长办公室去。船长是个大胡子,热情得像个火山口。他和老妪寒暄着,七斗在一旁静静地听他们谈话。原来老妪是个菜农,这次上船是来送青菜的,难怪她对伙房那么熟悉呢。他们把刚见面的高兴劲挥霍完后,就带着七斗来到船头,船长拿着望远镜让七斗看前方。七斗从中发现前方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她认定那是一条大鱼在捣鬼,便焦急地对船长说:
“我发现了一条大鱼,船要开快点!”
船长和老妪听后都大笑起来,老妪问:
“你一定是头一回坐船吧?”
“是。”七斗回答。
“好,我们让船加速,去追赶大鱼,走吧,小姑娘,我带你去见舵手!”船长扯起七斗的手朝驾驶室走去。七斗的心怦怦乱跳,因为“舵手”这个词使她想起一位伟人,船会是他指引着向前吗?她真的可以见到他吗?等七斗到了驾驶室,才蓦然发现舵手原来是个小矮个子,又瘦又黄,好像是病着,两颗门牙都是黄的,也许是嗜烟或饮茶过度的原因吧。七斗暗自嘲笑自己,看来语文课本原来讲过的那个“舵手”是比喻的,书上没有说明白,七斗责怪自己太傻了。
夜晚时白轮船沦陷在黑暗中,这时就看不出来船是在江上航行,因为水面是看不清楚的,如若不是船航行时溅起的哗哗的水花声提醒大家这是在水上,还真以为是在陆地呢。甲板上乘凉的人很少,人们大都在船舱中睡觉。七斗忍受不了一百多号男女老幼挤在一个舱里睡觉的气味,那准是做了坏事的孩子才应该受到的惩罚。七斗久久地站在甲板上,小心地扶着栏杆,生怕自己一时间会变得格外娇小而从栏杆的缝隙中跌落下江水,那时候她的消失就只有上帝知道了。她时而想起父亲,不知他出门在外一切可好?那个地址她已经背熟,不过她还从来没有写过信,她觉得生活跟从前没有什么两样,她没有什么大事可去惊动父亲,尽管现在她要去斯洛古了,姥爷要去世了,她也没有必要让父亲知道,虽然这件事不同以往,但她觉得这事与父亲关系不大。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章 在斯洛古小镇(4)
船在江上漂泊了几天几夜后终于到达了斯洛古,因为斯洛古是航程的最后一站,所以上岸的人极其稀少。船停靠在码头时已是斜阳依山的时刻了,斯洛古镇的房屋在不远处隐约可见。岸上接船的人比下船的人还要多,船长说他们多半都是为了看船来的。船在码头上停留一夜再返航。七斗跟着姨妈和锁柱走下甲板,沿着一米多宽的跳板朝沙滩上走去。一接近沙滩,姨妈就被一个黑红而瘦高的中年女人给叫住了,原来这是七斗的舅妈,一定是许多年未见的原因,姨妈和舅妈对视良久只是哽咽,似乎在慨叹着沧桑人世。在舅妈旁边还立着一个七八岁的光头男孩,他的手里拿着半截包米秆,嘴角湿着,看来船来之前他一定很卖力地啃过它,七斗想他就是舅妈家最小的孩子乳儿了。乳儿直直地盯着七斗看,七斗想想包里还有吃剩的半个苹果,就取出来让给他。锁柱的家人也来接船了,不过七斗不知道哪些是他的家人,因为跟锁柱打招呼的人太多了。锁柱回家前过来与舅妈搭话,让她闲时带七斗去家里玩,舅妈答应着,才想起了已故大姐的孩子七斗,不由得心里一酸,搂着七斗一阵饮泣。
大家擦干了眼泪之后,都想着该离开码头回家了。七斗回头朝船上看了一眼,发现船长和老妪正朝岸上走来,他们也要在斯洛古停留一夜,想必夜时他们是住在船上的。七斗很想过去再与他们说几句话,但姨妈催得急,七斗只能一边跟他们招手一边跟着亲戚们朝家走。
码头离姥爷家还有不短的一段路程,七斗一会儿就走累了,乳儿也越走越慢,最后他赖着不动了,就地坐在江边的黄豆地里,舅妈吆喝了几声他都不应,看来是个蛮有主意的人呢,舅妈也就不再勉强他,反正他记得回家的路。斯洛古小镇的房屋在七斗眼中渐渐清晰起来,这里的房屋看起来比惠集小镇的房屋要气派得多。房屋之间间距很大,菜地一片连着一片,庄稼长势不错,看来气候条件还可以。当七斗即将离开江岸,岔上去姥爷家的那条路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迅疾的马蹄声从江水的上游方向传来,七斗的心蓦然一惊,她停下脚步,朝马蹄声的方向张望,意外的情景出现了。
鄂伦春人的马队过来了!为首的是一个令七斗眼熟的老人,他骑着一匹红马。七斗惊喜得有些眩晕,看来在马队的尾部她会看到那个鄂伦春小伙子了!果然,十几匹马过去后,马队后方出现了那匹小白马,那个小伙子很神气地骑在马上,也许是因为天热,他只穿了件黑皮短褂,脸膛比七斗上次见时还要黑上一层。他显然也发现七斗了,立刻勒住了马缰绳,在马上大声地笑着叫嚷:
“喂,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是来斯洛古看姥爷的!”七斗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仰头对他说,“听说他快死了,他想见我。”
“是这样,那你可不要伤心哪,人总是要死的,尤其是上了岁数的人!”
“我知道。”七斗说。
“七斗,快走吧!你怎么跟这些人说话?你认识他?”姨妈过来拉着七斗的手说。
“我认识他,是在惠集的公路上认识的,姨妈,你让我跟他说几句话。”
“那你快点,你舅妈在看着呢。”姨妈没有大发脾气,她悻悻地走掉了。
“我还以为她是你妈呢。”小伙子说。
“不,她是我姨妈,我是跟她回来的。”
“那你快去看你姥爷吧。”
“可是你们的马队怎么会到斯洛古来?我在惠集等你们的马队回来,等到我出来的时候还没有见,我还以为是错过了呢。”
“这么说你喜欢看我们的马队,什么时候我去惠集教你骑马!”
“等到我回到惠集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回来?”
“9月一开学就回来,我要升入六年级了。”七斗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切地问,“你们在惠集没有见过一个紫檀色的皮箱吧?那里面装着裘皮大衣、耳环、手镯、皮手套和眼镜。”
“当然没有喽,我们路过你们小镇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我没有见过什么皮箱,更不要说皮箱里装着的这些东西了,我只见过你!”“我猜是的。”七斗开心地笑了。
因为与七斗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