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鸣生五访汶川纪实录:绝地重生- 第10部分

10．感恩是德（2）
此后，黄莉日日心如刀绞，夜夜噩梦连连，她既看不到活着的意义，也看不到活着的希望。最后，她想到了死！
　　后来，在无数医生、护士、志愿者的帮助下；特别是在她老公不离不弃的精心照料、关爱下，黄莉冷却的心渐渐被人们的温情所融化。她开始重新认识自己，也开始重新正视自己死而复生的生命的价值与意义。
　　于是，我听说，在广州住院期间，黄莉成了危机心理干预温馨服务队的志愿者。她每天拖着挂满各种医疗管子的重度残体，微笑着用手机当热线电话，去帮助每一个需要她帮助的人。
　　出院回到成都后，黄莉又和丈夫邓泽宏一起，在康复中心组建了一个快乐的大家庭，其家庭成员就是在这里进行康复治疗的残疾孩子。这些残疾孩子都叫黄莉为“黄妈妈”，叫黄莉的老公为“邓爸爸”。“黄妈妈”每天和孩子们聊天谈心，鼓励他们走向新生；“邓爸爸”发挥厨艺特长，每天变着花样给孩子们做菜做饭。据说，有一个叫刘畅的23岁的年轻大学生，大地震让他失去双腿，并成了孤儿，于是他心灰意冷，失去了对生活的信心。黄莉一次又一次地摇着轮椅来到他的病床前，和他聊天谈心、沟通交流，最终让这位年轻的大学生从轮椅上坐了起来，还参加了四川省残疾人轮椅网球运动员的选拔培训。
　　此外，黄莉还和其他病友一起，共同创建了“心启程”公益网站，并在新浪开通了自己的博客，用自己的经历，去鼓舞那些和她有相同经历的残疾人。于是，网友们称她为“截肢妈妈”。
　　写作此书时，我特意查看了黄莉的博客。在黄莉的博客中，我看到了这样一段话：
　　在“”后的一年多时间里，我接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援助，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刚开始的时候，我和老公觉到欠了这么多人情，不知道今后该怎么还。但当我在广州治疗期间做了志愿者，开通了生命热线，帮一些身体健康却打不开有些心结的人做了心理辅导并取得了一些成效后，一个回报社会的念头就在我的心里萌发了。我知道了自己应该怎样去走今后的路，我的价值应该体现在什么地方，我应该怎样去回报帮助和关心过我的人。
　　于是，我在广州志愿者协会成长服务总队队长廖卉的帮助下，我有了博客，有了生命热线。回到四川后，我又在医院里创办了一个地震伤员互助团队——“心启程”团队。我希望能通过这个“心启程”团队，去帮助更多的残疾人，帮助他们摆脱残疾的阴影，体现人生价值，不要因为有残疾就自暴自弃，放弃美好的生活和将来；同时也告诉一些身体健全的人，不要因为生活的压力而放弃生命，不要因为太多的欲望平添烦恼；活着就有希望，就应该快乐！活着真好！
　　在此，我再次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和激活我生命火花的人们深深地说一声“谢谢”，谢谢你们让我活得这么精彩！当我从你们手中接受到你们对我的赠与时，我知道，我不能让你们的爱只停留在我的掌心里，我的生命应该在一次次爱的传递中进行延续。
　　我的生命为什么会如此美丽？因为有您的爱！
　　不错，黄莉心中有爱，所以脸上有笑，活得快活。但是，她心中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愿望没有实现，这就是：一定要找到从废墟下救出自己的民警，当面亲口向他们说一声“谢谢！”

10．感恩是德（3）
2009年5月12日，即汶川大地震一周年之际，黄莉正在看电视新闻，看电视新闻在重播地震时各地伤员被救的画面。突然，黄莉从画面上发现，从废墟中抬出的一个女子正是自己；而在她身边来回奔忙着的，正是她要找的救命恩人——锦江公安分局民警。于是黄莉赶紧让老公找到电视台，请电视台帮忙联系锦江公安分局。很快，电视台将此消息转告给了锦江公安分局。
　　2009年5月14日上午，锦江公安分局副局长刘杨一行民警，带着鲜花和水果，来到四川省医院康复中心。躺在病床上的黄莉当眼前突然再次出现闪亮的警徽时，她的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黄莉对救命恩人说，谢谢您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但今后我不愿意只成为接受援助的对象，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把感恩化为自己人生动力，把您们和社会给我的爱，再回报给国家和社会，成为爱的传递者。
　　我还听说，当民警们起身告别时，黄莉只提出了一个要求：“我想拥抱你们一下！”民警们一一满足了她的愿望。
　　2011年1月30日，就在我写作此书时，我从中国之声《全国新闻联播》里，听到了黄莉的最新消息：春节临近，在板房住了两年多的黄莉高高兴兴地搬进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三居室的新房。听罢这段消息，我为黄莉的快乐而感到快乐——灾难，让她懂得了感恩；灾难，更让她懂得了生活。
　　在寻找救命恩人的队伍中，还有一位老人，叫徐荣星。
　　徐荣星，都江堰管理局的一名退休职工，62岁，在汶川大地震中，曾被埋了127个小时！汶川大地震发生后，俄罗斯国际紧急救援队迅速抵达成都，并在第一时间抵达灾区。2008年5月17日晚，在俄罗斯救援队与中方人员的共同努力下，将已在废墟下埋了127个小时徐荣星老人成功救出。由于徐荣星老人救出时已严重脱水，处于半昏迷状态，所以她并不清楚她的救命恩人是外国人——俄罗斯救援队。
　　后来，得知自己的救命恩人后，还躺在病床上的徐荣星就和老伴商量，一定要找到俄罗斯救援队，向他们当面表示救命之恩！可等徐荣星出院后，俄罗斯救援队已经回国。因此，一年来，如何才能寻找到自己的救命恩人——俄罗斯救援队，成了徐荣星老人的一块心病。
　　终于有一天，徐荣星老人想法找到了外事部门，希望外事部门能帮她给俄罗斯救援队取得联系。她对外事部的同志说，请转告俄罗斯救援队的勇士们，是他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们全家表示十二分的感谢！我很希望有机会能跟他们面对面地交流，能够当面亲口对他们说一声：谢谢！我将终生铭记他们的救命之恩！
　　为帮助徐荣星老人实现这一愿望，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俄语广播部与《世界新闻报》共同发起了“寻找俄罗斯恩人”公益活动。2009年4月下旬，经过多方的联系和努力，中国国际广播电台驻俄罗斯记者终于找到了参与营救徐荣星老人的俄罗斯救援队员。
　　5月7日，中国国际广播电台驻俄罗斯记者同其他中国媒体记者一道驱车来到莫斯科东南郊外的茹科夫斯基小城，对参与营救徐荣星老人的俄罗斯救援队员进行联合采访。中国国际广播电台驻俄罗斯首席记者首先向俄罗斯救援队副队长亚历山大·伊万纽斯转交了徐荣星老人的亲笔感谢信。徐荣星老人在信中这样写道：

10．感恩是德（4）
尊敬的俄罗斯援救队队员们，5月17日您们来到了都江堰，不顾千里旅途劳累，在那随时都可能垮塌的危楼中，不顾个人的安危，去抢救一个陌生的生命。你们这种伟大的国际人道主义精神很值得我们全家万分地感谢和学习。是您们的相救我才有今天，您们的救命之恩，我们全家人终身难忘……
　　接着，中国国际广播电台驻俄罗斯记者又给俄罗斯救援队的队员们播放了一段徐荣星老人的视频。在这段视频中，徐荣星老人再次对俄罗斯救援队的救命之恩表示了深深的感激之情！
　　直接参与了营救徐荣星老人的俄罗斯救援队队员格里戈里·科罗尔科夫在接受中国记者采访时说：徐老太太，刚才看了您给我们的感谢视频，我们非常高兴又见到了您，而且看到您现在精神状态这么好。我们能够帮助您，感到非常荣幸！
　　当徐荣星老人得知中国记者终于找到了俄罗斯救援队，并将自己感谢的视频播放给俄罗斯救援队看了的消息后，非常高兴，她说，这样的话，我这一辈子心里就踏实了！
　　…………
　　其实，寻找恩人、渴望感恩的人岂只一支队伍，而是整个四川，整个四川灾区数以百万计的灾民！在灾区走访的日子里，我每到一个地方，都能听到灾区人民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说的一句话：“感谢全国人对灾区的支援！感谢全国人民对在灾区的关心！”而这种“感谢”，不是只停留在嘴巴上，而是落实在行动中。
　　以都江堰为例，地震后一个月，都江堰就将“离堆景区”免费开放；接着，市政府又向国内外爱心人士赠送了50000张“关爱都江堰感恩全社会”的感恩金卡。并许诺：凡是在汶川大地震中赴都江堰抗震救灾的人，终身可以免费到青城山—都江堰景区旅游！
　　在都江堰，我见到了这张×厘米大小的感恩卡。感恩卡正面，刻着“大爱无疆，关爱永恒”八个汉字。2009年地震一周年即将到来的前夕，为了将这些感恩卡送到恩人的手上，都江堰市甚至专门组成了感恩团，分赴上海、广东、河北等地，亲手将感恩卡一一送到恩人们的手上，以表达灾区人民诚挚的感恩之情。都江堰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赵武告诉我说，他们之所以这么做，而且做得这么具体，这么较真，就是力争不忘任何一位在抗震救灾中为都江堰作出贡献的人，力争不忘任何一位为都江堰献出过爱心的人！虽然这只是一张小小的感恩卡片，但它表达的却是68万都江堰人民一颗真诚感恩的心！
　　这让我想起2260年前的秦蜀郡守李冰。自从李冰率众修建了举世无双的水利工程都江堰之后，巴蜀大地“沃野千里，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成为声名远播的“天府之国”。然而两千多年过去了，都江堰人却并没有忘记李冰的恩情，他们每年都要举行隆重的放水节，向李冰以及都江堰世世代代的修缮者们表达心中的崇敬与感激；而岷江的儿女们每逢清明，还会带着黄灿灿的丰收五谷，投身滚滚都江堰，酣畅淋漓，溯江洄游。
　　走访中我还了解到，2008年8月下旬，都江堰市关工委和都江堰市教育局向全市中小学发出了《关于开展感恩励志宣传教育活动的通知》，并且举行了上千人参加的“感恩世界、感恩社会”的启动仪式。随后，全市各学校的青少年积极参与，每个学校都出现了主题班会、校园广播、国旗下讲话等多种宣传感恩的教育形式，使“感恩于心、励志于行”的美德，深入每个学生的心中。例如：

10．感恩是德（5）
——都江堰中学3000多名学生，对所有关爱过他们的单位和个人，先后发出了近5000份感恩信和感恩卡，还寄出了亲手制作的800多件感恩手工礼品。同学们还自愿组织了150多支“感恩志愿服务队”，除维护校园秩序、开展校内清洁卫生、保护环境等活动外，经常到校外开展敬老爱幼、清洁城市等活动。仅北街小学一所学校，全校师生发往各地的感谢信就多达4000余封，撰写了感恩作文2600余篇，办感恩小报1700多张，参加感恩作文比赛活动800多人；同时还开展了以感恩为题材的千人绘画活动，举行了感恩励志演讲比赛，等等。
　　——都江堰市幸福小学五年级3班学生蔡静，在其作文《感恩伴我成长》中这样写道：现在我彻底明白了感恩回报是什么意思！我也要做一个懂得感恩的乖孩子，决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利欲熏心，恩将仇报的坏孩子，我要用行动和成绩来证明我在努力！我懂感恩，这次地震的经历像一股奇异的力量注入我体内，使我更加勤奋努力地学习，因为我明白最好的成绩就是最好的回报！
　　——玉堂小学六年级5班学生胡旭，在其作文《爱的无私》中这样写道：“感恩”这两个字下面都是“心”，所以我们要真心实意地去感谢帮助过我们的人，用我们的双手，用我们的语言，用我们的心去关心父母，关心他人，温暖他人，做一个有恩必报的好少年。
　　懂得知恩感恩的，不光是孩子。
　　在崇州，我了解到，崇州市人民医院开工那天，崇州市卫生系统的绝大多数医生和护士都去了现场——上班的穿着白大褂，没上班的穿着便服，他们将崇州市人民医院全体医生、护士签名的一个条幅，亲自送到重庆市市长王鸿举的手上，以表感谢之情；重庆路开工那天，上千个老百姓围着重庆和省里、市里的领导，家家户户都要把鸡蛋、竹笋等农家土特产送给他们，领导们无论怎么推脱，都推脱不掉，最后只好破例收下；重庆市的领导去援建的安置点检查工作时，上千个村民一定要把自己亲手绣的、价值上千元甚至数千元的十字绣和刺绣等手工艺品送给领导，重庆市的领导谢绝他们时，许多村民急得都哭了，他们含着热泪对重庆市的领导说，我们原来住在山上，现在却住到了山下这么好的小区，这都是你们重庆对我们帮助的结果，我们送点小东西算得了什么嘛！尤其感人的是，重庆援建队离开崇州时，崇州准备开一个欢送会，原来预计参加欢送会的人一千左右。谁知欢送那天，现场却涌来了三四千老百姓，全是从四面八方自发而来的，以至于欢送的队伍排了三四公里长，一直排到了高速公路的收费口。由于场面实在令人感动，催人泪下，最后搞得重庆援建队的队员们不好意思坐飞机了，临时决定，全部开车回家！
　　其实，在所有的感恩故事中，我最关注的或者说我紧紧盯住的，是青海玉树地震、甘肃舟曲发生特大泥石流等灾难之后，四川灾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
　　为此，我专门走访了有关人士。
　　青海玉树发生地震后，当天早上8点左右，都江堰红十字会常务副会长曾岷，便接到了市委书记刘俊林打来的电话。刘俊林书记在电话里对曾岷说，玉树地震了，我们红十字会要牵个头，赶快组织募捐，以表达我们都江堰人民感恩回报社会的心情！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10．感恩是德（6）
下午3点，刘俊林亲自安排，并带着都江堰四大班子的头头们带头给玉树捐款。随后，机关单位、社会各界，也纷纷捐款。此次活动，为玉树一共募捐了600多万！
　　接着，都江堰红十字会开始组织医疗队，准备赶往玉树。行前，曾岷在在网上查到了玉树红十字会的电话，便把电话打过去，对方接电话的是玉树红十字会的秘书长。曾岷对他说，我们正在为你们募集资金，想马上派一支医疗队过来，你看行不行？但对方的秘书长当时非常忙，忙得好像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他对曾岷说，感谢了、感谢了，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这里已经来了很多部队、很多部队。对对对，我还有好多急事急着要安排，对不起啊对不起啊……话还没说话，电话就挂了。曾岷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非常理解对方，因为她是从大地震中过来的人。所以曾岷告诉我说，我非常理解这位秘书长的心情，我当时理解他的意思是，他们那儿已经到了很多部队，已经开始施救了，如果我们医疗队去了，接待不过来，反而可能会添乱。但他不好正面谢绝我们，又不好说不让我们去，所以干脆挂了电话。不过，我非常清楚，身处现场的他，实在是太忙了！
　　都江堰的医疗队，最终没有去成玉树；而都江堰的一支救援队，却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玉树，其成员都是都江堰巴士公司的普通职工。玉树发生7．1级地震后，当日上午9点，都江堰巴士公司总经理欧云南刚一上班，便召集全体职工开会，研究如何救援玉树的问题。最后决定，组成一个4人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