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朵红”机智高,反应快,他真担心今天能不能甩脱她,当然更怕功亏一篑,刚要出店门,她已率领着“嫣紫”两人追来了。
回过头来时,店伙已把店后门打开了。
白玉仑哪敢迟疑,说了声谢,飞身上马,纵马驰出了店后门,直奔正南。
这时街上虽有小贩的叫卖声和人声,但后街僻巷仍很寂静,因而飞奔的“嗒嗒”马蹄声,听进白玉仑的耳里,格外焦急心惊。
因为,冰雪聪明的“一朵红”听到马蹄急奔声,很可能飞上房面循声追来,那时他真会羞愧的无地自容!
所幸店后距离南关城门不远,而且已看到城门大开,懊恼的是城外的菜贩小贩们,正推车挑担的涌进城门来。
为了顺利冲出城门,白玉仑不得不小心的控制着马速并连声呼喝着请闪开!
白玉仑一看,一声呼喝,猛在马股上抽了一鞭。
青马一声怒嘶,昂首竖鬃,放蹄如飞呼的一声驰出了城南门,宛如一溜青烟,直向正南驰去!
这时天已有一丝朝霞升起,但晨雾仍没有尽散,官道上已有三五个赶早行路的人。
白玉仑迎着晨雾寒风飞驰,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冷,而内心的焦急,反而使他的手心鼻尖渗出了汗水!
这次密云之行,没想到一时大意竟惹了这么多麻烦事情,今后真得格外谨慎小心!
幸亏气走了袁玉琼!而发誓不放过他的杜天婵也没有再现踪影。
否则,真怕没有这么容易离开密云县城。
但是,他的心灵深处却响起“一朵红”的娇哼声音道……我才不怕你跑呢!你就是跑到天涯,我也会追到海角!
白玉仑悚然一惊,本能的急忙回头,他真担心“一朵红”追了来!
但是,身后一片茫茫朦朦,密云县城早已沉沦在浓浓的晨雾中。
白玉仑一阵放马飞驰,一连穿过两座村落,足足驰出了十七八里地,才渐渐将马速缓下来,这时太阳已经上了树梢,浓雾旱散,一群活跃的麻雀,在有不少积雪的田间飞跳着,数只乌鸦在枝头上,发出了饥寒的“呱呱”凄叫声!
白玉仑听了寒鸦的叫声,心头一阵怅然若失,他虽然摆脱了“一朵红”,但心里仍浮着她的美丽倩影!
他心里十分矛盾,又希望能摆脱她,又希望她追来。
但是,“一朵红”真的追来了,他又不知如何面对她!
继而一想,他如此决绝的离开她,她一定非常伤心气愤,也许她从此再也不理他白玉仑了!
有人说“千里姻缘一线牵”,如果两个人该成为夫妻,就是男女双方相隔千里,“月下老人”的红丝绳,依然将他们两人拴在一起。
心念及此,不由黯然叹了口气,显然他不相信这些。
就在这时,胯下的青马,突然发出一声长嘶!
白玉仑定神前看,发现前面一二里外正横亘着一座大镇甸。
抖缰纵马,驰至镇前一看,街口镇碑上赫然刻着三个朱红大字……大发镇!
大发镇是怀柔、密云两县间的重镇,人口众多,市面繁华千户人家中,就有八九户是巨豪大富。
白玉仑早已有意来大发镇探探实情,看看这些大户人家,有没有为富不仁的。
这时红日接近正午,街上的市集业已结束,但仍有不少人收拾货物或打扫街道。
他原本没有预定的地方要去,发现街口就有一家车马大饭店,立即踏镫纵下马来。
店门下聊天的几个店伙一看,赶紧过来一个拉马,另一个店伙则含笑恭声问:
“爷要住店还是吃饭?”
白玉仑一面将马交给店伙,一面道:
“也住店,也吃饭!”’
招呼的店伙赶紧哈腰肃手,堆笑道:
“爷!请随小的来!”
说罢,当先向店内深处走去。
白玉仑选了一间僻静上房,要了酒菜,细嚼慢酌,心里想的却尽是“一朵红”的事情,脑海里浮现的也是“一朵红”的倩影,他简直无法不去想她,挟进嘴里的菜,也不知是咸是淡是什么味道。
饭罢沐浴,他决心要好好的睡上一觉!
但是,倒身床上,他哪里能睡得着?
他想到“一朵红”看到“血珊珠”时的惊喜,想到她悟出是他的佳作时,她是如何的震惊和惶急!
由于他将“血珊珠”悄悄放回,用冰块掷醒她而不和她照面,她当然知道他白玉仑已决心离她而去。
想到“一朵红”追至客栈时的苍白娇靥,神情的哀怨愤懑,他顿时一阵心痛如割!
他不知道“一朵红”现在是离开了“百花园”,还是仍住在那座小楼上。
也许她这时正在小楼上恨他无情,暗自流泪,甚至愤怒的大声说:“我已经知道你白玉仑就是‘玉麒麟’了,我要报复,我要将你的衣着容貌向整个武林宣布,让你永远无法在江湖上立足……”
最后,他研判的结果是,“一朵红”绝不会那么做,但也绝不会放过他白玉仑。
一阵思潮起伏过后,一夜的折腾疲惫,他终于在思绪紊乱,心神恍惚中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
白玉仑急忙睁开眼睛,发现房内光线已暗淡了下来。
蓦闻一个嘻笑声音道:
“反正和尚看了尼姑不顺眼,尼姑见了和尚就骂秃头……”
另一个懊恼声音说:
“他们两边的磨擦过节和恩怨,可说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首先发话的那人唯恐天下不乱的说:
“管他几尺深几日寒!和尚打尼姑,尼姑揍和尚,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戏,总不能不去看看……”
白玉仑一听是佛门弟子发生了纠纷,立即起身下床,走出外间来。
转首一看,恰有一个店伙走过,急忙问:
“小二哥!外面有什么事情?”
店伙被问得一愣,道:
“爷您还不知道哇?西半山的‘飞龙寺’和‘慈航庵’,今天傍晚比武,听说双方还邀请了不少高手来助拳呢!”
白玉仑蹙眉“噢”了一声,道:
“这件事为什么一直没有听到传说?”
店伙也蹙着眉头解释道:
我们这儿也是正午才传到,您那时正在睡觉,听说擂台昨天晚上才动工,直到现在还没搭好呢!”
白玉仑不由懊恼迷惑的说:
“他们都是佛门弟子,理应和平相处,慈悲为怀,为什么要设擂比武,互相伤害呢?”
店伙们的跟皮子最薄,一看白玉仑的语气不快,只得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小的也不清楚,爷如果想知道内情,不如亲自走一趟西半山,反正没有多少里路……”
白玉仑立即蹙眉道:
“好!我这就去看看,房子给我保留着,马要上最好的草料!”
说话之间,已回身拿了羚毛银缎大披风,就在店伙连声应声中,大步走了出来。
白玉仑披上大披风,将领带系好,已走到了店门外。
游目一看,街上果然多了不少武林人物,大都高谈阔论着走向镇西口。
白玉仑再不迟疑,立即跟着群豪走向镇外。
刚一举步,便听到身边匆匆走过的一个人笑着说:
“……那些娇小尼姑也居然要斗和尚,这真是几十年没听过的新鲜事儿!”
另一个人则忧虑的说:
“飞龙寺的和尚个个身材魁梧,听说不少人刀枪不入,练有一身横练功夫,我怕慈航庵的师太们要吃亏……”
前面一个苍劲声音的老人说:
“听说起因是为了争香火,虽然‘慈航庵’的位置高,在山上,但是善男信女们宁愿多走百十丈路,也不去‘飞龙寺’,显然‘飞龙寺’前,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一个洪亮声音,沉声道:
“就是因为‘慈航庵’的位置比‘飞龙寺’高,所以才惹恼了那些大师法师禅师们,硬说他们的运气被那些大小师太们压住了,所以这一次非解决不可!”
一个有些紧张的声音,关切的问:
“听说‘慈航庵’的师太们,已经同意和他们比武了?”
依然是那个苍劲声音的老人,无奈的说:
“不同意成吗?那些凶煞和尚逼得她们没法活下去嘛!”
声间,洪亮的那人惊异的问:
“怎……怎样没法活下去?”
苍劲老人不由愤声道:
“飞龙寺的小和尚们,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食水的小溪里光着屁股洗澡,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师太还可以装着没有看见,那些年轻的小师太们你说该怎么办?”白玉仑听至此,心头早已充满了怒火!
这时已到镇街口,只见三三两两的武林人物,成群结队的向西奔去,显然都是赶往西半山看热闹的。
白玉仑为了早一刻到达,先一个好地方,立即随同那些快步前进的人加快了步子。
这时红日已落在西山峰上,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天就黑了!
由于距离镇甸已远,不少人已心急的展开了身法,你飞腾,他纵跃,每个人都希望先占个看得清楚的好位置。
白玉仑自然不会例外,尤其天色已逐渐暗下来,立即轻灵飘逸的飞纵在群豪之间。
到达山脚下,更是人影点点,宛如飞在林间的飞燕,大都采取捷径上。
随着人潮一阵飞驰,越过一座横巅,绕过一个峰角,业已到了半山!
白玉仑举目一看,目光不由一亮!
只见前面一座乱石峋岩荒谷中,灯火明亮,人影幢幢,喧叫之声,有如夏天的蚊蝇!
白玉仑一面奔向谷中,一面察看谷中形势,以及摆台搭建的情形!
擂台高约六丈,宽广至少四丈以上,四边均末竖立阶梯,也就是说,上台交手的人,除非轻功不俗,休想上去。
白玉仑看得剑眉微蹙,觉得设计搭建这座擂台的人,心地实在险恶,在这么高的擂台上交手,一旦被打得下来,哪里还有命在?
更令人觉得可怕心惊的是,台下四周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石笋和畸型怪岩,跌下来一定被摔个脑浆迸裂,腿断骨折!
这时天色已完全黑暗下来,擂台的四角共悬了八盏斗大的雪白纱灯,每一盏纱灯上都用红漆写上三个大字……飞龙寺。
他根据这几盏大纱灯来看,这座高险擂台,显然是由“飞龙寺”的和尚搭建的。
中央擂台的后面数丈处,另建一座不到一丈平方的小平台,台上独放一张披红太师大椅,后面台角上,也悬着两盏“飞龙寺”的雪白纱灯。
大擂台的左右,也分别搭建了两座长方形的平台,横广约两丈,深度一丈五尺,量距离中央擂台,却有五丈以上,没有精湛轻功的人,也休想纵过去。
换句话说,交手完了,即使得胜,如果体力消耗过巨,内力不够深厚,只怕连自己的小平台也纵不回去。
白玉仑又看出左右两边的小平台也有相异之处,而陈设也相同。
左边的平台上,前一排摆满了披红大椅,后面二三排摆满亮漆圆凳,左右后三面悬满了“飞龙寺”的大纱灯,光明大放,落针可见。
不用说,左边的平台是“飞龙寺”的打擂席位。
因为,右边的平台上,既无灯,也无亮,一片昏黑,莫说没有摆设漆椅圆凳,就连平台下面的支柱木桩,都比左边的平台细小。
很显然,任何人都看得出,如果上去的人多,非塌下来不可。
白玉仑打量间,已挤到了擂台正对面的斜坡上。
这时他不必细听附近群豪对“飞龙寺”的和尚们是如何的批评和漫骂,仅就他们搭建的两座坐人的平台来看,“飞龙寺”的和尚心肠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看热闹的英豪越来越多了,分别由两边的谷口一批一批的涌进来,片刻不到的工夫,又涌进来两三千人,顿时把一座乱石荒谷,挤了个水泄不通。
由于比武的时间未到,而双方的当事人也一个没有前来,上万人挤在一块儿喧嚣,他喊老张,他叫老赵,这个说这边儿看得清楚,那个说他那边儿比较好,再加上那些对“飞龙寺”和尚不满的英豪们的批评和叫骂,那份吵,那份乱,没有镇定工夫的人,准把你整疯了!
白玉仑由于站在擂台的正对面,看得比较清楚,这时,他发现台后特设的小平台上,还悬着一块“公证人席”的牌子。
一看到那块牌子,白玉仑才知道“飞龙寺”和“慈航庵”设擂比武,还请了一位武林前辈来担任双方的公证人。
但是,看了四盏明亮大纱灯照耀下的披红大椅子,心想,如果公证人是由“飞龙寺”请来的,那恐怕就不太公平了!
正在打量思索,蓦闻附近吵闹的人群中,有人低声道:
“当然是‘玉麒麟’偷的,别人哪有那份本事?”
白玉仑心中一惊,不由转首循声看去。
就在左边两丈不到地方,共有六七个劲衣大汉围着一个蓝衣正在说话的人,问:
“你们怎知道是‘玉麒麟’盗走了你们杜家的‘血珊珠’?”
蓝衣中年人立即正色道:
“当然知道,我家大爷今早访友回来,听说家里来了女贼,立即跑到聚宝阁上察看,不但丢了许多珠宝……连祖传的‘血珊珠’也不见了,装珠宝的铁箱内,却多了小小的精雕玉麒麟……”
白玉仑听了当然有气,因为杜霸天竟把“九孔血珊珠”说成是他家的祖传之宝,真是恬不知耻!
不过,他早已断定杜霸天回家后,一听说“一朵红”……“丹凤”俞娴去闹事,第一件事便是去聚宝阁察看“血珊珠”,不过,他却没想会发现的这么快,而且还派了人出来四处宣扬。
正待再听听那个蓝衣人继续说些什么,蓦然有人道:
“据说公证人直到现在还没赶到,所以双方的人都还没有来!”
另一个人立即关切的问:
“请问老兄,可知公证人是哪位老前辈?”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爽朗的说:
“那还不是名重一方,望重武林的老前辈!”
首先发话的那人则迟疑的说:
“是哪一位老前辈还没听说,可能是‘飞龙寺’的‘悟通’法师去请的……”
较远处的一人立即不耐烦的说:
“不管是谁请的,总该准时到达准时开始!”
首先发话的那人依然迟疑的说:
“听说那位公证人……好像在途中出事了……”
附近的英豪纷纷关切的问:
“出了什么事?……有没有再请一个?……”
首先发话的人摇头苦笑道:
“有没有再请一个,没听说,反正先前请的那位公证人是不能前来了……”
话未说完,附近英豪已不满的纷纷嚷叫起来,深怕今晚的比武停止,大家看不到热闹了!
白玉仑已对“飞龙寺”的僧人起了反感,内心业已决定,不管这场比武是否举行,他都要暗探一下“飞龙寺”,必要的时候,还要惩诫一下寺中的和尚。
就在大家嚷叫不满之际,右边平台那边的群豪和观众,突然有不少人欢声嚷叫道:
“大家快看,来了,来了!”
如此一嚷叫,全场骚动,纷纷向两边半巅上看去。
白玉仑循声向右边一看,只见二三十位俗道男女和女尼,簇拥着一位霜眉慈目,神态慈祥的老师太,正匆匆走向右边的昏暗小平台前。
老师太年约七旬,身穿僧衣,胸前挂着一串念珠,手中持着一柄银鬃拂尘,神情凝重,默然前进。
其余俗道男女,年龄不一,高矮不等,每个人都是劲衣疾服,揣有兵器。
跟在两边和后面的女尼们,一式灰僧衣,全部持拂尘,仅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年轻尼姑,手中分别提着一盏香瓜型的昏朦纱灯,光度暗淡,无法和“飞龙寺”的斗大雪亮纱灯相比,看来令人觉得可怜!
由于灯光昏暗,距离又远,尚无法看清其他人等的衣着相貌和年纪,以及使的是什么兵器。
也就在这时,左边半巅的枯木树林间,突然现出一片雪白亮光!
群豪一见,又是一阵雷呼叫道:
“来了来了,‘飞龙寺’的也来了!”
白玉仑随着全场英豪的目光一看,顿时有些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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