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北门城楼就在数十丈外,而那串斗大的警示红灯,正随着寒风的摇晃,大片的雪花在殷红的灯光中飘动着。
白玉仑一看那三道极细的身影,立时断定就是在酒楼上看到的那三个红衣背剑女子,只是她们已摘下大竹笠并卸下了短笔氅,剑仍背在身上。
根据眼前情形看,方才向他窗内打了一粒小土块的人,当然就是黑袍瘦小老人。
心念间,一伏身形,飞身向前追去。
他身穿银缎劲衣,又飞驰在雪地上,自然减少了被发现的机会,加之他轻功绝顶,身法轻灵,飞驰间毫无一丝声息,要想发现他,更属不易。
白玉仑虽然轻灵快捷的跟踪着三个红衣攻子,但他的目光仍注意着附近房面,希望能发现黑衣瘦小老人的位置。
说也奇怪,根据他的锐利目光和灵敏听觉,居然没有发现瘦小老人在什么地方。
举目再看,三个红衣背剑女子业已飞身纵城墙,继而身影一闪,直落城外。
白玉仑一看,回速飞扑,直驰城墙前。
他根据三个红衣背剑女子的身法,而且在纵向城外时,身形不停,竟无一人回头后看,如果不是有意,便是断定这么早,又这么大的风雪天,不可能有人跟踪。
白玉仑飞身纵上城头,发现十数丈外的敌楼下,根本没有兵士把守,显然因为风雪大,都躲进了敌楼内。
他先看了一眼身后,发现依然没有瘦小老人的踪影,才看向城外去找三个红衣背剑女子。
只见她们三人早已越过了冰封的护城河,沿着北关大街的民房后,正向东北驰去。
白玉仑再不迟疑,飞身纵下城墙,越过护城河,直向三个红衣女子追去。
由于遍地皑雪,白玉仑发现那片雪光中的村庄,范围甚广,中央建筑,多是崇楼高阁,显然是一户富贵人家。
想到了富贵人家,当然也联想到三个背剑女子去做什么。
白玉仑一面跟进,一面察看三个红衣女子的雪上脚印,他发现其中一人的脚印极浅,显然就是在酒楼上坐在中间的红衣女子所踏。
随着距离的接近,白玉仑发现偌大的一座村庄,似乎只有一户人家,四周都是树木水池,以及储存食粮的粮仓和小屋。
前面的三个红衣女子已将身形慢下来,并沿着一排粮仓向东面绕去。
白玉仑凝目一看,这才发现前面林隙间有一道高大院墙,根据形势判断,墙内可能是一座花园。
因为,靠近东边的一面,崇楼并列,高阁比邻,显然是内宅部分,由于全庄没有一丝灯光,显然都已入睡。
打量间,前面的三个红衣女子已腾身而起,足尖仅在墙头上一点,直入墙内。
这哪里像是前去偷东西,简直是前去寻仇杀人。
一想到杀人,白玉仑立时想起了黑袍瘦小老人的交代,心中一惊,飞身疾扑,宛如掠地惊鸿般,一闪已到了院墙下。
他不能像三个红衣背剑女子一样,飞身直入,他必须格外谨慎小心,除非出手杀人,绝不能和三个红衣背剑女子以及这座庄院的人照面。
心念间,略微一长身形,先伸手扳住了墙头,悄悄探首一看,里面果然是座花园。
花园范围极大,直达西边那片崇楼阁下。
园中有假山、有凉亭、曲池小桥,还有一个座富丽堂皇的观花厅,除了一些松柏小树,所有的花草都已成了枯枝。
但是,经过大雪的覆盖,一片晶莹皑白,看来另成一幅银庄的奇景境界。
三个红衣背剑女子,就隐身在假山后,正在那里指着园边的一座红漆画栋的高楼,悄声谈论事情。
也就在这时,那座高楼上蓦然响起一声清脆的怒叱道:
“什么人?”
白玉仑听得心中一惊!三个红衣背剑女子也同时惊得一愣!
显然,她们三人和白玉仑一样,都在惊疑发问的女子,是真的发现了她们,抑或是另有原因?
就在大家心中一惊的同时,娇叱的高楼竟传出一个苍老嘻笑声音道:
“杜丫头,别紧张,是我老人家……”
白玉仑听得心中一动,觉得那人的嗓音虽然有些尖声变调,但“我老人家”四字却有些熟悉。
心念方动,高楼上的那位杜姑娘已愤怒叱道:
“找死,胆敢喊我杜天婵丫头,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了字出口“哗啦”一阵脆响,显然是那位杜天婵姑娘,顺手拿了一件东西掷向了那人。
白玉仑听得暗自摇头,这等泼辣姑娘居然也有人敢去招惹,实在是色胆包天,不知死活。
只听那人急忙辩白道:
“杜丫头,别生气,我老人家是来救你的……”
楼中的杜天婵立即怒哼道:
“姑娘手中有宝刀,谁来犯我宰谁,要你来救?”
说话之间,窗纸上已寒光连闪,显然宝刀已出了鞘。
“丫头丫头别动刀,你不接受我老人家的好意我马上走……”
杜天婵却又切齿恨声道:
“走?没那么容易,你深更半夜的溜进来,非奸即盗,你道我杜天婵是好欺负的?瞎了你的狗眼,快把脑袋留下来……”
娇叱声中,窗纸上寒光闪动,并挟杂着那人的尖声呼叫“冤枉”声,以及闪躲跳跃和钢刀砍中家具的“喀嚓”声,乱成一团。
就在刀风霍霍,喀嚓声中,楼窗突然打开了,只见一道瘦小身影,如飞纵出,口里尚不停的惶叫道:
“救命呀!救命呀!”
白玉仑凝目一扭,果然是在酒楼上同桌饮酒的黑袍瘦小老人,心中不竟暗呼道:
“方才不是还在客栈里示警吗?干嘛一转眼跑到人家大姑娘的绣楼上去?……”
心念方动,楼窗内已紧跟着飞出一道灰白纤细身影,提着一柄耀眼长剑,直追黑袍瘦小老人。
只见那道灰白纤细身影,秀发披散,仅穿着一套灰绒紧身睡衣,身法轻灵,如猫扑鼠,紧跟着瘦小老人追下楼来,口里尚恨声娇叱道:
“跑?门儿都没有,不留下脑袋休想离开!……”
飞身奔向假山后的黑袍瘦小老人立即惶叫道:
“俺的小姑奶奶,脑袋只有一个,留下脑袋还怎么活呀……”
紧迫不舍的杜天婵恨声道:
“你还想活?下辈子投胎吧!……”
白玉仑举目一看假山后,早已没有了三个红衣背剑女子的踪影,心中不禁一阵懊恼,因为没能看到她们三人庐山真面目。
再看提刀紧迫的杜天婵,目光一亮,神情不由一呆!
只见杜天婵,雪肤玉貌,明眸弯眉,小巧的鼻子下有一张鲜红的小嘴,由于她穿着灰绒紧身眼衣,酥胸高耸,细腰如握,浑圆的双股,丰满的玉臂,白玉仑简直看傻了。
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充满野性的泼辣少女,竟然是个如此健美艳丽的美人。
也就在他惊异的发呆的一刹那,连声惶叫的黑袍瘦小老人,身形一转,竟闪电般向他身前奔来。
白玉仑大吃一惊,急忙松手,足尖一蹬墙面,飞身纵向就近后座圆形粮仓后面。
好快!也就在他贴身站在粮仓的同时,黑袍瘦小老人已在粮仓左边“呼”的一声飞了过去。
白玉仑担心紧跟追至的杜天婵发现他,本能的急忙向右后方退去!
也就在他点足急退的同时,身后刀风盈耳,寒光当头闪动,同时响起杜天婵的娇叱道:
“哪里跑?!”
白玉仑作梦也没想到杜天婵会从粮仓右面绕追过来,心中一惊,滑步扭身,右掌一式“闭关拒佛”,左掌疾演“摘星托月”。
由于看清有面前人儿是杜天婵,担心伤了她,右掌急忙泄劲,右掌已将杜天婵的握刀玉腕托住。
一个疾退,一个猛扑,加之白玉仑怕伤了杜天婵的右掌又泄了劲,结果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只听杜天婵一声“嘤咛”,整个娇躯已撞进了白玉仑的怀里,高举的长剑停在半空中,酥胸已紧贴在白玉仑坚实的胸脯上。
杜天婵看也没看,急忙抬膝去撞白玉仑的小腹,同时恨声怒叱道:
“你这死糟老头……”
娇叱未完,美眸倏的一亮,张着鲜红欲滴的小嘴呼了声“你?”望着白玉仑的俊面顿时呆了!
根据她美丽娇靥上的惊疑和迷惑,似乎在说:怎么回事?一个又瘦又丑的糟老头子,怎会突然间变成了一个英挺俊拔,貌似子都的美少年了?
杜天婵急定心神,这才发觉对方俊美青年的左手不但已将她的握刀玉腕托住,而他的右手也正抚在她的高挺玉乳上。
一阵羞急,娇靥通红,不由急叱道:
“快放开我!”
急叱声中,点足退后了五步。
白玉仑当然也趁机松手,但他的心坎儿里,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快慰感觉,心跳“蓬蓬”,浑身燥热。
杜天婵见白玉仑的双颊飞红,自己的香腮也感到一阵热辣辣的发烧!
为了遮羞,只得用刀一指白玉仑,怒声问:
“你是干什么的?”
白玉仑当然不会说实话,淡然道:
“站在这儿避风雪……”
话刚开口,杜天婵已怒叱道:
“你这话鬼才相信,快说,你深更半夜里躲在这儿到底想干什么?”
白玉仑剑眉一蹙道:
“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杜天婵斜看了白玉仑一眼,鲜红的小嘴一撇道:
“哼!我明白了,站在我家粮仓下,八成是个偷粮贼……”
白玉仑淡然“噢?”了一声问:
“你看我这样像个偷粮贼吗?两手空空,既没有拿口袋,也没有提篓子……”
杜天婵有些语塞,只得哼声道:
算你有运气,如果方才我一剑杀了你……”
白玉仑立即道:
“没有人能杀得了我!”
杜天婵听得一愣,不由长剑一提,怒斥道:
“你?……你好大的口气?!”
话声甫落,庄内高楼上已传来了一个老人声音,关切的问:
“婵儿?……婵儿?……”
白玉仑闻声举目一看,这才发现有几座高楼丽阁上已亮起了灯光,趁机冷冷的催促道:
“快回去吧!别叫他们下来找你……”
话未说完,杜天婵已沉声道:
“用不着你催,回答了我的问题,我自会回去!”
白玉仑蹙眉沉声问:
“什么问题?”
杜夭婵尚未开口,十数丈外的雪堆后已传来黑袍瘦小老人嘻笑声音道:
“什么问题?你小子的生辰八字,姓啥名谁,今年多大年纪,最好自动说出来,家里是否已有了美娇妻……?”
娇靥通红的杜天婵,虽然有这么一点儿意思,却绝对不能承认,只得恨声斥道:
“你这死糟老头子,你给我滚出来,看我杜天婵不把你剁成一堆烂稀泥!”
话虽说的厉害,却没有飞身向雪堆扑去的意思,也许心里清楚,去了也白去。
黑袍瘦小老人却嘻嘻一笑道:
“杜丫头,说话最好有些分寸,说不定哪一天,你还要我摆酒席谢谢我这个大媒人哪……”
杜天婵听得更加羞急,不同剑一指雪堆,怒斥道:
“你这死糟老头子给我注意,下次再遇到我杜天婵,一定剥了你的皮……”
恰在这时,高楼上又传来了一个老妇人的焦急声音问:
“婵儿呀!你又和谁吵架啦!”
听口气,和别人吵架似乎是常事。
杜天婵一听,只得大声道:
“娘!婵儿没事……”
话未说完,神情一呆,倏然住口不说了。
因为,就在她转首呵斥瘦小老人的工夫,面前的银衣俊美青年竟然不见了!
杜天婵急定心神,“啊?”了一声,脱口急呼道;“喂喂!不要走……”
急呼声中,腾身飞上粮仓顶,一面游目察看,一面仍焦惑的连声急呼道:
“喂喂!不要走!”
雪堆后的黑袍瘦小老人却无可奈何的说:
“傻丫头,甭看啦!人家早已走远啦……”
杜天婵一听,顿时大怒,不由望着雪堆怒斥道:
“都是你这死老头子……”
瘦小老人却郑重的说:
“嗨?傻丫头,你可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哟?要不是我老人家将你引出来,你哪里知道他小子冒着大风雪前来救你们……”
杜天婵神色一惊,不由急声道:
“你胡说,我家世代务农,除我一人外,没有哪一个会武功,和江湖武林根本扯不上关系……”
黑袍瘦小老人却哼声道:“可惜,你们家姓杜……”
杜天婵更加生气的说:
“姓杜又怎样?难道姓杜就该死?”
瘦小老人只得道:
“你丫头不信是不是?那就到花园假山下看那些脚印吧!我老人家走了!”
了字出口,只见一道轻烟似的黑影,直向密云县城射去,眨眼已失去了踪迹!
杜天婵一看,这才警觉到黑袍瘦小老人可能是位游戏风尘的武林高人,而站在粮仓后的银衣俊美青年,自然也不是避风雪的。
想到瘦小老人的警告,当然要到假山底下看看那些脚印!
心念间,点跳腾身,就在粮仓顶上,凌空直飞园内,继而一个起燕,已到了假山下。
低头一看,花容立变,假山的积雪上,果然有一片小巧足印,根据形状大小,显然都是女人,而且不止一人。
杜天婵看罢,心中又惊又怒,又十分懊悔!
深悔自己的性子太过急燥,不只放走了银衣美青年,也没有及时改变态度,留住那位故意将自己引下楼来,惊走了前来杀她们全家凶手的黑袍瘦小老人。
杜天婵决定要弄清楚这件事,否则,说不一定哪一天,那几个女杀手再度深夜光临。
要想弄清楚这件事,当然要找到银衣俊美青年和黑袍瘦小老人,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事情的全盘经过,那几个女凶手为什么要杀她的全家?究竟有何仇?有何恨?
心念已定,飞身纵上了自己的绣楼,闪身进入,“蓬”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也就在杜天婵关上楼窗的同时,花园墙根下的一株积雪小松后,悄悄走出一人,正是机警甩脱杜天婵的白玉仑。
这就是白玉仑聪明的地方,如果他越野驰去,杜天婵一定会紧追不舍。
不过,他飞身飘落在花园内,自然瞒不过隐身雪堆后的瘦小老头。
这时一见杜天婵进入了绣楼内,他哪敢怠慢,飞身纵过高墙,轻飘飘的落在园外,展开身法,直向密云县城驰去。
飞驰中他已经弄清楚了一件事情,因为杜天婵家仅她一人身具武功,所以才没有人出来支援她。
至于那几个红衣背剑女子何以要杀杜天婵全家,实在是一件令他费解的事情。
白玉仑深信,除非是误会,三个红衣背剑女子过几天仍会前来寻仇。
根据杜天婵的说话,她家世代务农,只有她一人会武功,仅靠她一人的力量,很难保住她全家的性命。
想到自己前来密云,也是风闻“赛灵猴”奸杀了“金风寨”的姊妹花而追踪来此,如果“赛灵猴”又在别处犯案采花,他马上就要离开密云城,继续他的追杀任务。
但是,如果离开了密云,谁来注意三个红衣背剑女子行动?谁来保护杜天婵全家的性命?
心念间,不觉已到了北关大街民房后。
他飞身越过城墙,直奔自己住宿的客栈,进入房内,才想到明天一定要找到黑袍瘦小老人,要他另找一个保护杜天婵的人。
抖掉身上少许雪花,依然和衣倒在炕上,顺手拉过自己的银缎大披风盖在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突然听到有人不安的说:
“姑娘,小的怎敢骗你,小店真的没有一位身穿银缎劲衣的年轻客人……”
白玉仑心中一惊,急忙翻身跳下炕来,发现天光已经亮了。
他快步奔至外间房门后,悄悄拉开门缝向外一看,脑际“轰”的一声,顿时呆了!
只见昨晚那个店伙和一个身穿黑绒劲衣,胸前袖口缀满了银扣的背刀少女,快步向前走来。
这个身穿黑绒劲衣,背携长剑,头上戴了一顶黑狐长毛小皮帽的姑娘,正是充满了野性美的杜天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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