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天一算- 第44部分

　　　　二人站在阵外，三圣母怔怔看着杨戬身边，空空的再不见刘彦昌的身影，下面那个声音却如毒蛇一钻进自己心里。

　　　　啪——，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过，杨戬脸上瞬间浮起五道红红的指印。

　　　　杨戬抬起头，幽深的眸子闪过一丝欣慰，她是自己最爱的妹妹，只要她平安就是自己最大的满足。如那一日，杨戬抬起手，理了理三圣母鬓边散乱的头发，双唇勾起微微的笑意。

　　　　“杨戬？”

　　　　“爹？”

　　　　可就在众人还未明白的刹那间，却见他翻身又跃了下去，耳边传来他的声音：“三妹，我去救刘彦昌。”

　　　　“杨戬——”

　　　　“爹——”

　　　　沉香，孙悟空和哪吒眼睁睁的看他越沉越深。

　　　　杨戬飘落到阵中，刘彦昌就在眼前，他强稳住自己的身形，慢慢的扶起他。

　　　　“杨戬……我爱……三圣母，却恨……恨你……我愿……救她……更……让她恨……恨……”他瞪着一双怨恨的眼睛，目光渐渐涣散，终于在怨恨的蚕食下消化成一堆浓水，散出道道黑烟，消散于无形之中。

　　　　杨戬怔怔的看着手中化成浓水的男人，耳边回响着他得意阴狠的话语。眼前浮现出父亲，哥哥，浓稠的血腥直呛的自己不能呼吸，父亲的眼神变的绝望，怨恨。

　　　　“爹——”疯狂的声音从杨戬的口中吼出来，银铠被振的粉碎，失去束缚的发丝，凌乱的飘落下来。他用力的抱住头，试图甩去这些幻相，可随之眼前便闪现出母亲，母亲变成一块顽石，用虚弱的元神帮自己顶住巨石，可是毒辣的太阳却晃的自己睁不开眼睛。

　　　　“娘！不要，舅舅，求你放过我母亲吧！”哀求声声，一如三千年前那样泣血，从来不知这冷傲的身影上背负了多少沉重的枷锁。

　　　　七彩石，魂飞魄散！

　　　　“舅舅，救我，爹，我是沉香”

　　　　那孩子在叫我，叫我，没有我他会沉进弱水之底的。

　　　　“沉香，你在哪里？沉香……”杨戬焦急的寻找。

　　　　“二哥，我恨你，二哥，我恨我！”沉香的身形越来越淡，眼前却闪现出妹妹的背影，可是三圣母绝美的脸庞开始狰狞扭曲，终化成一片利齿开始撕咬着自己。

　　　　“三妹，二哥对不起你，你就这样恨我吗？”无助的询问着黑暗，却没有人回答，他完全沉没在自己的世界里。

　　　　杨戬紧紧抱着头，绝望的嘶喊着，叫着一个个亲人兄弟的名子，眼神失了焦距，似疯如狂看着面前空洞洞的一切。

　　　　阵外的人看着，泪水无声落下来。

　　　　“爹！”沉香已经受不了，飞身跳下去。

　　　　“主人！”刚刚跑过来的哮天犬也不顾一切也跳了下去。

　　　　“回来！”孙悟空手中的金箍棒变成一根长链，抖手缠住沉香，同时哪吒手中的浑天绫也缠住了哮天犬，终于把二人拉了上来。

　　　　孙悟空抬手将哮天犬打昏，命人好生看住，那边也把沉香施法定住，再不让他胡闹。

　　　　三圣母傻傻看着阵中的杨戬，只是这样傻傻的看着。哪吒突然一把将她拉过来，指着阵中的杨戬道：“三姐，我再最后叫你一声三姐，看看阵中那人，那是你的亲哥哥，你的亲哥哥啊！就被你一巴掌逼进阵里，那还是威震三界的显圣二郎真君吗？还是掌管天条的司法天神吗？他如巅似狂的依然叫着三妹，他是在替你受苦，你明白吗？你也曾教他，要他爱这三界众生，可是你呢，你把三界众生，把你的哥哥扔到哪里去了？”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三圣母痛苦的尖叫着抱住头，再听不下去。

　　　　“三妹，三妹，你在哪里？二哥这就放你出来好不好？我告诉你，沉香和刘彦昌都活着，沉香长出息了，他发誓要把你救出来了，三妹，我杨家有后了。”杨戬痴痴的对着虚空沉醉的说着，好像面前正坐着他最疼爱的妹妹。

　　　　“嫦娥仙子，我已经很满足了，能让我看到那片月光，我真的满足了。你知道吗？我是妖孽，一个不容于天地间的妖孽，只有那道月光才不会有鄙视的目光。母亲死了，我游荡在天地间，不知为什么活着？”杨戬尽情的倾诉着，句句催人泪下。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杨戬无力的倒在阵中，任由怨恨之气将吞咬着自己。

　　　　整整一夜，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杨戬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只是没有人注意到，阵中的黑气正一点一点的沉里他的身体，额间神目渐渐暗了下来。

　　　　“师父，为什么不让我下去救我爹？”沉香一动不能动，急得双目冲血。

　　　　孙悟空急的抓耳挠腮，看看里面的杨戬，再看看外面的沉香。“沉香”和赵玉已经把三圣母带走，只有哪吒和自己还算清醒了。

　　　　“师父，你再不放开我，我和你一刀两断，再不认你这师父了！”沉香叫嚷着。

　　　　啪！毛绒绒的一只大手煽在沉香白晰的脸上。

　　　　“我打个你不成器的东西，学了一百多年，竟连你爹一分也没学到，冲动，你这冲动的臭毛病怎么就改不了。”说罢，伸手解开他的定身法，指着下面的杨戬道：“你下去，跳下去救你爹，你能救的了他吗？”

　　　　“我？”

　　　　“我不拦你，你下去吧！”孙悟空气呼呼的坐到一旁。

　　　　“师父。”沉香无力的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沉香，蚩尤把你爹算了个通透，可是他却忘了你，忘了你是杨戬的儿子，也有着杨戬一样雷霆的手段与心计，你爹活着，他永远不会让你出头，可是他知道自己凶多吉少，所以才让我看住了你，万一他出了意外，这三界，还有他妹妹都要交到你手里，你要承担起他的责任。”孙悟空说道，他很少会讲大道理，这并不是他不懂，而是他不愿，他宁愿自己只是一个毛燥的猴子，几千年漫长的生命，再单纯的人，也会历练的精明狡诈了。

　　　　“师父！”沉香扑在孙悟空的怀里。

　　　　“沉香，你记住，你爹叫杨戬，他答应与我大战三天，他不会食言！”这猴子的声音里藏着一片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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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　暗夜无边】………

　　　　杨戬清醒过来，眼前没有了幻相，没有了虚妄怨恨的折磨，只有漆黑一片，无边的黑暗望不到尽头。轻轻动了动，手腕传来铁链的拖动声，自己好像被固定在什么地方，铁链上应该被施了邪术，每挣动一分，便会勒紧一分，像一根根倒刺深深的扎进骨里。

　　　　一道墨绿色的光柱将他紧紧罩在中间，幽光映在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昏暗惨淡。空空的妖殿中央，他被平锁在一个方形枯骨台上，就如任人宰割的祭品，身体的每一分血肉都不再是自己的。

　　　　淡淡一缕莫兰香味飘过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他微微转了转头，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果然是二郎神，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炎天圣母好奇的问道。

　　　　“八百年君臣，这点事杨戬岂能不知。”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

　　　　“杨戬，你知道你怎么了吗？”

　　　　“瞎了。”平静的两个字吐出来，似乎早在他意料之中，原本幽深的双眸，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空洞，茫然的盯着前方，不再有距离。

　　　　倒是炎天圣母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果然不错。”

　　　　“娘娘，留着杨戬还有用吗？”

　　　　“你说呢？”炎天圣母反问。

　　　　“不知道。”

　　　　“杨戬，我留下你，只想让你亲眼看看你要保护的亲人，兄弟，三界，是怎样一一在你眼前离去的。”炎天圣母恨恨的说道。

　　　　“那倒让娘娘失望了，杨戬还要谢过您的恩赐。”杨戬淡然的说道。

　　　　“怎么说？”

　　　　“娘娘毁去我一双眼睛，一个瞎子，自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你……”炎天圣母一时气结，半个字也难吐出来。

　　　　“您恨杨戬，无非是杨戬阻止蚩尤攻打天庭，毁去三界，而您最恨的人怕是玉帝吧。”

　　　　“玉帝！”炎天圣母恨恨的吐出两个字。

　　　　杨戬轻叹一声道：“如果您认为折磨杨戬便是报复玉帝，那您就打错算盘了。”

　　　　炎天圣母没有出声，但杨戬知道他没走，歇息了一下继续道：“您与他是万年的夫妻，怎会不知他的冷血无情，可以晒死自己的亲妹妹，又何时将我这个外甥看做亲人，你如今抓了我倒正合了他的心意。”

　　　　“你想说什么？”炎天圣母似乎明白了什么，失声问道。

　　　　“您别忘了，那件魔甲是他造出来的，其中的密秘只有他知道，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不等我灭了妖军，便迫不及待的要置我于死地了。”杨戬神情坦然的说出一个个惊天秘密。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你若不说，休怪我对你用刑。”炎天圣母美目中闪出冷酷的光来。

　　　　“呵呵！”杨戬一声冷笑：“你用吧，只是用刑之前您要想明白，这种事情他会告诉我吗？还是你觉得能抓走我三妹，是因为元始天妖法力高强。”

　　　　炎天圣母秀眉微皱，死死的盯着杨戬那一双已经如枯井般，再无波澜的眼睛，半晌才道：“依你说我能怎么办？”

　　　　“我没有办法，若我死前还能听到沉香叫我一声爹，我便满足了。”杨戬疲累的说道。

　　　　“我明天会把你带到阵前，让你亲耳听到沉香叫你一声爹，只是不知道他们看到你，还会不会硬下心肠杀过来。”炎天圣母恨恨的说道。

　　　　“娘娘大恩，杨戬铭感五内。”

　　　　“明天你就等着蚩尤把你儿子，兄弟，还有你那八万铁骑，一个个送到地府里去。”

　　　　“多谢娘娘想的如此周全。”依然是那该死的淡然神情，没有一丝波澜的直逼人怒火的底线。

　　　　炎天圣母甩袖离去，杨戬的唇角挂上一个似有还无的笑容。枯古台内爬出几条纤细如丝的黑色小蛇，围着杨戬指尖轻轻转动着，突然它似嗅到什么美食一样，身子一躬，一下从指缝里钻进去，瞬间紫黑色的血渍从指尖涌出，滴在惨白枯骨上蜿蜒而下。

　　　　剧烈痛楚让杨戬的身体一阵痉挛，微微一动，身上铁镣狠狠的扎进骨里。可是他的神情却平静异常，无神的双眸依旧望着虚空，只有唇角微微**着，苍白脸庞汗水沿着发梢滴落。一个飘飘渺渺的声音传进耳朵：“杨戬，你骗不了我，希望这样能帮你想起魔甲的破绽在哪里？”

　　　　高高的妖殿，白骨砌成，蚩尤稳坐于殿前，旁边站着炎天圣母，厚厚的黑云紧压，妖殿内外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妖兵，殿内只有几个人，浑身是血，杀气腾腾。

　　　　炎天圣母数了数，孙悟空，哪吒，梅山六怪，从外面一直杀进殿中，能剩下的差不多也只有这几个人了。可是这几个人联手，蚩尤也不见得会胜的容易，不过有刑天魔甲在，他们便杀不死他，只要留下一块血肉，他便能复活。为什么不见沉香？这个念头在炎天圣母脑中一闪而过，不过没关系，八万铁骑都没了，一个沉香能翻出什么花样。

　　　　蚩尤一挥手，嘭！妖殿大门已关，妖云压下，这几人便成了瓮中之鳖了。炎天圣母哈哈一笑道：“你们以为能绕过怨妄谷，就可以救出杨戬？”

　　　　“老妖怪，我二哥呢？”哪吒第一个问道。

　　　　“哪吒，不着急，杨戬在这呢。”炎天圣母一挥手，随后便响起一阵铁链的拖动声，杨戬被两个妖兵拖出来掷在地上，重重铁镣将他牢牢锁住。慢慢的爬起来，试图能摸到一件什么可以依靠的东西，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摸到，小心的向前走一步，后面的妖兵又生生将他押住，发丝凌乱的挡在脸上，面如薄冰，憔悴的不似人形，额前的神目竟变成了黑色，双唇紫黑，显然是中了毒。

　　　　“杨戬！”孙悟空一声惊呼，想不到一夜之间他竟被折磨的法力全无。

　　　　杨戬转了转头，听着声音的方向却笑了笑：“猴子，你可算是解恨了。”

　　　　“你的眼睛怎么了？”孙悟空发现异样，其它人也发现不对，惊哑的盯着他。

　　　　“呵呵，没什么，是娘娘怕杨戬看到你们来送死而心痛，所以便帮我弄瞎了。”杨戬平静的道出一句似惊雷般的话语。

　　　　“瞎了？”

　　　　“二爷！”

　　　　“二哥！”

　　　　杨戬微微的抬起头，如雕刻一般的唇角微微勾起，仰头对着虚空喃喃道：“可惜再也看不到那道美丽的月光了。”

　　　　炎天圣母微微一笑道：“杨戬，你还真是个情种，这个时侯想到的居然是嫦娥。”

　　　　杨戬微笑着摇摇头，空洞的眼神中竟微微有一丝期盼。

　　　　“你不求我放过你的兄弟们吗？”一直没有出声的蚩尤突然开口，其实他不应该开口，他不开口，杨戬便不确定他是否在这里，当然也就不会死的那么快了。

　　　　“你想用他们逼杨戬说些什么，不过，你还是不用妄费心机了。”杨戬的眼角微微闪出一丝笑意，声音清冷高傲，没有人能打败他。

　　　　厚厚的妖云突然一阵悸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进来。杨戬似乎感觉到了，竟微微笑起来。

　　　　孙悟空看到妖云悸动，一个眼色闪过，哪吒祭起了手中的乾坤圈，直向妖云击去，孙悟空手中的金箍大棒也升上虚空，一瞬间金光大炽，照的阴森的妖殿亮如白昼，厚厚的妖云竟生生烧出一个大洞。

　　　　蚩尤和炎天圣母一惊，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忽然金光收起，一片洁白洒进妖殿，缕缕银光倾泄全数披在杨戬的身上。只见他深深的吸气，额间神目骤开，瞬间光芒迸现，直耀的人双目难睁。可谁也没有注意到这片银芒之中，一缕和着血色的银芒直袭蚩尤的肩井，电光火石之间透身过，那束银芒已变成杨戬的模样站在蚩尤的面前，失了焦距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

　　　　“你你……”蚩尤抬起手，指着面前杨戬，还有那片银芒之处的身体，这是他的本命真元。

　　　　“这便是你的死**，知道了吗？”杨戬轻轻的俯在他耳边说道。

　　　　“是玉帝？”冷汗沿着他的额头滚落。

　　　　“不，是伏羲神王。”

　　　　听到这句话，蚩尤自嘲的笑道：“呵呵，天命如此。”随后看向杨戬道：“这一计将计就计真是太绝了，够胆识，你敢用本命真元与我拼，只是你明明没了法力。”

　　　　“杨戬修练的是九转玄功。”

　　　　一瞬间恍然大悟，那一缕月光，这么近的距离，在自己全无防备之下，已经足够了，他惨然一笑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你这条命的功劳还要留给别人一半！”

　　　　“别人？”他的话没有问完，银芒已然散去，杨戬好像没有动过一样依然站于原处，而面前却又多了一个人，一身白衣胜雪，黑发披肩，唇上墨须，手执阴阳剑，身后的十二侍从，正是十二生肖，按着九宫八位站立。

　　　　“伏羲！哈哈哈……”蚩尤纵声狂笑，旁边的炎天圣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布阵！”赵青云一声令下，十二生肖化成十二道流光，没进阴阳剑内，剑身光华泛起，直向蚩尤刺去。

　　　　身上的魔甲已寸寸碎裂，可是杨戬并没有要他的性命，只要有一口气在，他便不会束手待毙，招手唤出虎魄，一半似鞭，一半如刀，鞭身墨黑，刀身恶黄，阴邪之气顿冲九霄，他身形一跃而起，直向杨戬刺去。

　　　　铛！一阵金铁交鸣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