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惮?”展昭一怔,“你是说皇上忌惮庞大哥和庞太师?”
白玉堂笑了笑,看着展昭那惊讶的眼神,忍不住抬起手在他的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展昭冷不防没躲开,揉着脑门狠狠瞪了白玉堂一眼,“你这是干嘛?”
白玉堂笑道:“我这是笑话你这个展小猫怎么傻乎乎的。皇上心里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不过是瞎猜而已。但是我想,就算我不知道,包大哥和公孙大哥也一定知道。”
展昭揉着脑袋点头,“这还算句实话。他们两个肯定想的要比我们多,连你都看得出来的事,他们肯定也看得出来。”
“光看出来还没用,关键是有那个魄力做。”白玉堂眯了眯眼睛,冷笑道,“你方才注意到了没有,包大哥跟百姓说,给他们两天的时间告状。”
展昭点了点头,沉吟道:“两天,似乎短了点。”
“已经不短了。”白玉堂眯着眼睛望向远处的官道,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两天以后,也该有个结果了。”
这两天的时间,开封府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这两天里,包拯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公孙策更是几乎没睡过完整的觉,更不要说本来就是武林人士,身体强壮,需要负责更多体力劳动的展昭和白玉堂了。白天公开审理案子,让百姓们派出代表当堂听审。到了晚上,又要赶着整理案卷和之前核查过的证据。连轴转地忙碌了两天,一切终于在最后一天的晚上画上了句号。
庞昱的罪行是不可辩驳的,正如一开始预料的那样,有了物证,抓住了人,人证就好像雨后的竹笋,一茬一茬,割都割不完。在众叛亲离之下,相信庞昱也不会顽抗多久。再说,就算他顽抗到底,包拯也可以把这些证据交给皇上,到时候庞昱仍然难逃一死。。
包拯和公孙策都是熟读大宋律法的人,庞昱这种罪行应该如何处置,他们都很清楚。然而当案子终于审完了,就像白玉堂预料的那样,包拯和公孙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轻松。就像白玉堂所说的那样,摆在包拯面前的形势不仅没有变得简单,反而更加复杂了。
府衙书房,包拯与公孙策对面而坐,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疲惫,然而正是眼下的问题,他们还无法休息。今夜,或许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晚饭的时候展昭跟我说起,他注意到这两天有一个周总兵身边的随从一直混在听审的百姓之中。”公孙策一边随手翻看着今天一天整理出来的卷宗,一边说道。
“我也听见了。”听公孙策的语气还算轻松,包拯却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很担忧,否则刚才就不会特意把展昭和白玉堂弄出门去,留下自己单独聊这件事了。
“你听见了。”公孙策挑了挑眉,瞄了包拯一眼,“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包拯的黑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端详着公孙策凝重的神情,笑道,“阿策,这段日子我可是很少见你这么紧张。”
公孙策微微一怔,转眼间又再次皱起了眉头,不悦地道:“我为什么紧张?包黑炭,你可要想清楚,整个开封府都唯你马首是瞻,这件事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要怎么收场,你可有打算?”
“阿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包拯笑道,“我是钦差,来陈州的任务是为了查赈。现在该查的都查的差不多了,明日最后一堂,问清楚了所有罪行,让庞昱当堂画押,然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就结了?”
公孙策一怔,没想到他纠结了两日的事情放在包拯嘴里竟然说的这么简单。他惊讶地端详了包拯几眼,好像不认识这家伙一样,忍不住皱眉道:“这就是你的打算?”
包拯的笑容却丝毫不改,似乎根本没听出公孙策话里的焦急和诧异。
“包黑炭。”公孙策是何等聪明,看包拯这副样子,他的心中便微微一动,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包拯,狐疑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包拯脸上的笑容一僵,忙道:“这怎么可能呢?我怎么敢有事瞒着你?谁不知道整个开封府的大小事务都是你说了算,我这个府尹就是个挂名的——”
“岂有此理!”公孙策一皱眉,不悦地打断了包拯的话,“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堂堂开封府尹成了挂名的,莫非皇上给你的官你也送给我了?”
包拯见公孙策真的生气了,急忙站起来倒茶赔罪:“哎呀,阿策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怎么说生气就生气呢?”
公孙策先是瞪了包拯一眼,才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那杯茶,冷哼一声,不咸不淡地道:“反正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就是提醒你一句,庞家的那位太师并不是普通角色。要我说,没等咱们从开封府启程,人家的消息就传到了陈州,而且各方面也都做好了准备。明天你把庞昱定了罪,那个周总兵说不定当时就能冲进府衙抢人。”
“他不会。”包拯不但没担心,反倒笃定地道,“他是庞统的人,会给庞统惹麻烦的事他不会做的。”
“就算他不会做,庞昱这种重犯,是不是要押进京给皇上亲自处置?若是周总兵半路装扮成强盗把人抢走了,你又要怎么交代?”
包拯微微一怔,诧异地看向公孙策,“阿策,你这个想法我怎么从未想到过。你果然是聪明过人,比我强多了。”
从包拯的语气里公孙策就听出来,这家伙根本不是在夸他,而是在打趣他。自己一心一意帮他的忙,结果他在这里毫不正经。公孙策又是生气又是烦心,忍不住狠瞪了包拯一眼,拂袖而起,怒道:“哼!我困了,告辞!”
公孙策走了,包拯目送着他离开房间,脸上的笑容渐渐归于平静。直到很久以后,包拯才起身将门关好,转回身盯着忽明忽暗的烛火,轻轻叹了口气。
明天,便是决战之时。
第4章 。陈州案(32)
次日辰时,陈州府衙四门大开。距离上一次百姓聚集此地已经过去了三天,而今天,府衙门口聚集了比上一次还要多的人。上一次包大人亲口说过,只给百姓们两天的时间告状。两天过去了,包大人却在第三天再次升堂。所有人都想到了同一个问题,今天包大人为何要升堂?莫非安乐侯的案子今天就会有一个结果吗?
有了这种猜测,百姓们又如何肯错过这一次的听审机会?大家奔走相告,几乎从府衙一开门就仿佛潮水一般地涌了进来。他们聚集在大堂之外,聚集在府衙的围墙上,忘记了对官府的惧怕,一个个都全神贯注,兴致勃勃,生怕错过了府衙里传出的任何一句话。
也有一些百姓注意到了,那些上一次阻止他们进府衙找包大人告状的大兵,也悄悄混在人群里跟了进来。毕竟他们那身衣服骗不了人,几百个人混在人群里依然十分抢眼。尤其是那个什么总兵,上一次在府衙门口被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吓退了,现在竟然还有脸来。
百姓们看到他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这个说他带着这些丘八过来听审,不知道是不是想要捣乱。那个说包大人有本事,更何况他手下的那两个年轻护卫不仅长得帅,而且还十分能打,听说还是什么大侠。有了他们在,这个什么总兵,绝对不是对手。还有人说,安乐侯怎么说都是太师的儿子,没有那么好对付。
这话就有人不爱听了,骂了句你懂什么。太师再厉害能有皇上厉害吗?包大人可是皇上派来的钦差,你没看见这两天府衙大堂门口那里摆着的三口铡刀吗?龙头铡,虎头铡,狗头铡,那可是皇上亲自给包大人做的。上铡皇亲国戚,下铡奸佞小人,别说是安乐侯,就算是他爹,包大人也能对付!
周远站在人群里,当然可以把老百姓的窃窃私语听得清清楚楚。其实他们所说的也正是周远担心的。他知道展大人有本事,也知道那个白玉堂是大侠,若是单打独斗,十个周远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但是周远的手下有兵,如果豁出去的话,拼死也能跟他们打一个平手,甚至还能占一点上风。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周远是不敢动手的,因为他害怕给庞统惹上麻烦。
可是万一,万一包大人今天开堂真的要把安乐侯定罪,他要不要当堂救下安乐侯呢?周远非常矛盾。他知道包拯是钦差,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若是自己真的去救安乐侯,那就等同于谋反。可是他带着庞统交给的任务,怎么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安乐侯被判罪呢?这可是被钦差判罪,等同于皇命。甚至可以说,万一安乐侯被定罪,再想要救他就很难了。
周远并不想救安乐侯,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他要怎么才能救下安乐侯。但是他却不得不做,必须要做。一方面是对皇权的畏惧,另一方面是对将军的忠心。周远十分矛盾,因此他手握着宝剑,站在大堂之外,双眼时时注意着大堂上的每一丝动静,一步不退。可是所有人都看不出来,他其实已经焦急得难以忍受了。
无论百姓们多么兴奋,周远如何焦急,刚刚一到辰时,大堂上便突然响起了鼓声。所有人的神经一下子振奋了起来,一双双眼睛紧紧盯住了入堂口的方向。果然,三通鼓响过之后,龙图阁大学士开封府尹包大人从入堂口缓步走进,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大堂之上。
当然,公孙先生紧跟着包大人一起走了出来,在旁边设座。展护卫与白五侠也紧随着这二位出现,分别列立在两厢。包拯坐下之后,先是环视了一番大堂内外,轻轻咳嗽了一声,沉声道:“带人犯。”
“是!”早有校尉王朝马汉等在堂下,听到包拯一声令下,立刻转身高喊“带人犯”!
其他的小喽啰早在前边的两日之中已经审问完毕,今天要问的人犯只有一个,那就是安乐侯庞昱。百姓们屏息凝神,目光紧盯着进入大堂的方向,连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等待似乎十分漫长,然而实际上却并没有拖延很久。不多时,在王朝马汉的押解之下,已经成为阶下囚的安乐侯庞昱被带了上来。
百姓中间发出了一阵惊呼,他们都没有想到,短短的两天时间,原本意气风发的安乐侯竟然变得这样消沉狼狈,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的模样。
庞昱垂着肩膀,低着头,一步步走到大堂上。因为他身上有爵位,所以在大堂上不但可以不跪,甚至还可以设一个座位。包拯没有为难他,命人给他搬来座位。庞昱虽然没什么精神,却仍然有着侯爷的作派。见包拯给他设座,他也不客气,就大咧咧地坐了下去。
百姓们看到庞昱如此嚣张的举动,非常气愤,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包拯却没有生气,只是一张脸上神情整肃,静静地看着庞昱嚣张的神情,一拍惊堂木,沉声道:“安乐侯,本府问你,自从你坐镇陈州放赈以来,犯下的种种罪行,你是否招认?”
“罪行?”庞昱斜着眼睛瞪着包拯,冷笑道,“包拯,不要以为你有了圣旨就可以信口雌黄!你说的那些事,我连听都没听说过,你可不要听信几句刁民的谎话,就想要借机诬陷本侯!”
“诬陷?”听了安乐侯这无耻的话,包拯不怒反笑。
他抬起手,从书案上拿起一本厚厚的账册,随手一扔,刚好扔到庞昱的脚下。
“拿起来看一看,这账册你是否觉得眼熟?”
庞昱撇了撇嘴,不屑地瞄了一眼脚下的账册。这一看不要紧,庞昱脸上的表情立刻僵住了。他急忙捡起那本账册翻看了起来,看过几页之后,他的心里猛然一沉。
他认识这本账册,这不正是当初刘璋让他绑来的那个姓展的小白脸给他做的那本假账吗?怎么会到了包拯的手里?
庞昱惊讶地看着包拯,颤抖着声音叫道:“这,这账册怎么会在你手里?不对!这账册就算在你手里又如何,它,它——”
“它是一本假账,对吗?”包拯微微一笑,说道,“你想要用这本假账掩盖你将赈灾的粮食和衣物高价卖给奸商的事实。但是你没想到,本府到达陈州之后,虽然根本没有找你要赈灾粮款的发放账本,却还是暗中派人查到了你的真账本。而且,还把你这本假账也弄到了手里。庞昱,你还不认罪吗?”
“你胡说,这账本怎么可能是假的!”庞昱咬了咬牙,恨声道,“你根本什么也没有查出来,你是故意诬陷好人!”
“你是好人吗?”包拯冷笑道,“既然你还要顽抗,我就让你看一看真的账册,也好让你心服口服!”
说着,包拯再次命令张龙赵虎将证人带上大堂。庞昱慌张地看着堂口的方向,不多时,证人出现了。
所谓的证人,正是当初与庞昱有生意来往的那些商人。他们一个个都带着枷锁,哆哆嗦嗦,狼狈不堪地被推上了公堂。包拯一拍惊堂木,几个商人都吓得双膝一软,跪在了当场。
“包大人包大人,您问的话我们都招了,都招了,只求您饶命啊!”
包拯冷哼一声,喝道:“你们都抬起头,看一眼旁边坐着的这位,你们认不认识?”
商人们抬头看了一眼庞昱,又急忙低下头。所有人都说认识庞昱,也很快承认了当初是怎么跟庞昱勾结在一起,用高价购买赈灾粮,又囤积居奇,将粮食用更高的价钱转卖,致使陈州城里的百姓无粮下锅,大批饿死。
围聚在大堂听审的百姓们听到这里还如何忍得住,纷纷破口大骂,恨不得立刻冲进来活活咬死这些草菅人命的贪官和奸商。
包拯看着大家群情激奋,却并没有立即阻止。直等到大家骂了一会儿,才拍了一下惊堂木。人群立即安静了下来,包拯轻轻皱了皱眉,再次看向安乐侯,“庞昱,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承认吗?”
“我不承认!这些人都是你找来诬陷我的!”庞昱把脖子一梗,竟然耍起了无赖。
包拯冷笑一声,不再理会他,而是沉声道:“继续带证人。”
这一次出场的证人不是别人,正是庞昱养在侯府中的那些门客。门客们平日里吃着庞昱给他们的俸禄,拿着庞昱给他们的好处,一个个都只会对他阿谀奉承,仗着他的势力欺负百姓,鱼肉乡里。
而如今庞昱眼看着就要倒台,这些人当然也露出了小人反复无常的本性。上得堂来,他们看到包拯一张黑脸面沉似水,再看着府衙门口的三口铜铡,早就魂飞魄散,知无不言了。
包拯也没跟他们废话,直接让他们跟安乐侯对峙。这些小人也不怕丢面子,当着安乐侯的面,就把当初怎么跟着安乐侯一起出去打家劫舍、抢男霸女的事情一五一十,甚至是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百姓们再次群情激奋,巨大的愤怒根本无法压抑。别说是这些普通的百姓,就是站在堂上的开封府校尉们,甚至包括展昭和白玉堂也无法忍受,忍不住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武器。
第4章 。陈州案(33)
包拯端坐在大堂之上,听着百姓们如潮的怒吼,冷眼看着庞昱脸上变颜变色的神情,却一直没有做出任何制止的举动。公孙策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地看向了包拯。其实从今天升堂开始,公孙策就已经感觉到了包拯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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