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十二年前那场杀戮过后,这些年组织里像她和裴言洁这样的下属,基本上都有任务在身,没有再回过无间岛,最近一段时间为躲避警方的搜索,他们才暂时待在这里,也因此以往秦悦几人并不能时常见到厉绍崇。
而这几年他们具体要做什么、怎么做,都是厉绍崇身边现在最得力的助手汤钧恒联络他们,秦悦知道厉绍崇必定也是以某种身份掩饰自己,她不知道厉绍崇是自己认识人中的哪一个。
这些年秦悦唯一最靠近厉绍崇的一次是那天下雨在医院门口的车子里,然而即便那次厉绍崇也戴了高级人皮面具,她仅能闻到的是厉绍崇身上的香气,跟他给人的邪气感觉不一样,厉绍崇身上散发的阳刚气息让她感到很舒服、很安心。
虽说她忘记十几年前厉绍崇身上的气息,但以她女人的敏感度,绝对不是现在这种香味。
厉绍崇停顿几秒钟才回答秦悦的问题,语气里有些不悦,“我没有刻意用过香料。”,他说着放开秦悦,拉开椅子与秦悦隔开距离,整个人突然间变得很冷漠,“菜做好了,边吃边说。”
秦悦此刻已经确定这个人不是厉绍崇,但无间岛上谁有胆量,并且有资格假扮厉绍崇?
汤钧恒和蔚墨桦跟厉绍崇的身形都差不多,只是据她了解汤钧恒整个人很沉,蔚墨桦偏执喜怒无常,若不是在特定的情况下,比如灯光昏暗,或者距离很远,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人能那么完美地诠释出厉绍崇绅士的优雅和浑然天成的邪气。
想到这里秦悦猛然间记起那次还在市区的书房时,厉绍崇向她开枪,却不仅打偏位置,连厉绍崇自己也似乎根本握不住枪一样,她一直在疑惑厉绍崇何时这么弱,此刻一想恐怕那晚不让她靠近的厉绍崇,跟眼前这个是同一个人。
秦悦低着头眸色复杂不定,直到佣人陆续把菜端上来,她收起所有情绪,把菜夹到厉绍崇碗里,捕捉到厉绍崇眼底闪过嫌恶,她不动声色地转回话题,“厉先生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蔚惟一肚子里的孩子,最简单的渠道是长期给蔚惟一注射毒品。”
“如此一来,蔚惟一不仅要承受毒瘾发作时的痛苦,就算能勉强保住孩子,估计到时不是死胎,就是畸形。我想这样的结果会让段叙初更加痛不欲生吧?”
厉绍崇闻言“吧嗒”一下摔掉手中的筷子,“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吗秦悦?”,他抬起手猛地掐住秦悦的下巴,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印下清晰的红色指印,“我只要一种药物弄死蔚惟一肚子里的孩子,注射毒品对她的身体伤害太大。”
“厉先生你是太天真,或是你身为男人不懂这些方面?”秦悦确定眼前对自己发号施令的厉绍崇是假的后,她反而不害怕了,迎上厉绍崇面具后那双阴森的目光,她淡淡地开口讥诮,“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流产对于女人的身体伤害是最大的,再好的药物也无法避免。”
“而你清楚毒品从某个程度来说是种好东西,你让蔚惟一有了毒瘾,以后完全可以借此控制她,结果无外乎就比常人少活几年而已。”当然,毒品的危害其实太大,但秦悦敢赌眼前的这个厉绍崇会为了弄死蔚惟一的孩子,甚至是控制蔚惟一,而不择手段。
果真不到几秒钟,厉绍崇渐渐松开手指,秦悦眼瞧着厉绍崇眸中闪烁着迟疑不定的光,她起身走去厨房,把锅里剩下的海带排骨汤盛在小碗里,从身后的下属手里接过密封袋里装着的粉末状毒品,打开后撒过一些在碗里。
几分钟后秦悦把这碗汤端到厉绍崇的眼前,绝美雪白的面容上露出笑意,“这个时候蔚惟一也该吃饭了吧?”
厉绍崇低下头目光深沉地看着,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一点点捏起来。
***
蔚惟一整个早上都在厉绍崇的别墅里四处走动,为的是能找到有关厉绍崇的相关讯息,结果除了在一间客房里看到厉绍崇的部分衣物外,其他一无所获。
而以她建造师职业的敏感性,她从这栋别墅的墙面和家具使用程度来看,很显然别墅建成不到半年时间,并且没有生机和人气,可见厉绍崇也是最近才住进这里的。
若真是这样的话,她之前判断厉绍崇常年待在岛上,不与外人接触这点也就错了,而她每次对上厉绍崇的眼睛时,都觉得自己应该在哪里见过厉绍崇,但认识的人中除了裴言峤稍微邪气点外,似乎没有符合厉绍崇气质的人了。
不可能是裴言峤,那么还有谁?也或者说这只是厉绍崇伪装出来的一种假象?
蔚惟一摇摇头。
她此刻正站在书房的书架前,上面摆放的也就只有十多本书,翻过之后没有什么特别的,其中有六本都是钢琴曲谱,厉绍崇和段叙初、裴言峤既然是结拜兄弟,同一个教官培养出来的,厉绍崇会弾钢琴也就不奇怪了。
蔚惟一拿过其中一本从书房里出来,准备去另外几个房间找找是否有钢琴,弹一会来打发无聊的时间,谁知这时佣人走过来告诉她厉绍崇过来了,正在餐厅里等她一起吃饭。
“我知道了。”虽这样应着,蔚惟一并没有立即去餐厅,找过两个房间后,果真看到二楼最靠东边的位置有间很空的房间,整个偌大的白色调空间里,只摆放着一架黑色的钢琴。
钢琴象征着优雅和高贵,即便不懂乐器的人,都对钢琴有一种很神奇的向往,而且钢琴是蔚惟一这种名媛闺秀在读小学时的必修课,也算是她的一种爱好。
蔚惟一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打开曲谱准备弹奏一会时,猛然间想到自己的处境,她一下子用力地合上曲谱。
没有段叙初的陪伴,做什么都没有心思。
若是此刻段叙初在身边,安静地聆听她的钢琴音该多好,即便她的钢琴造诣算不上多高,但弹给深爱的男人听,也是一种很大的幸福。
蔚惟一陷入强烈思念段叙初的煎熬中,而站在身后的佣人狐疑地问:“蔚小姐怎么了,是担心厉先生不让你碰……”
话还没有说完,蔚惟一站起身冷漠地打断佣人,“去吃饭吧!”,走去餐厅时厉绍崇早已坐在对面等候她多时,见到她后厉绍崇笑着打招呼,“惟一。”
惟一?
他不是一直很绅士地称她为蔚小姐吗?
蔚惟一颦起眉毛,坐下来后淡淡地回应厉绍崇,“嗯。”
厉绍崇亲手盛出一碗海带排骨汤递给蔚惟一,“先喝点汤,对胃有好处。”
蔚惟一礼貌地道谢后接过来,并没有立即去喝,而是紧盯着厉绍崇面具后那双眼睛,她状似关怀地问:“厉先生你的嗓子怎么了?虽说不太明显,但似乎声音跟早上有些不一样。”
“是吗?”厉绍崇紧接着咳嗽一声,手握成拳头抵在唇上,含糊不清地说:“可能有些感冒了。”
蔚惟一点点头,“那要去看医生才行。”,她话语一顿,很担忧地说:“只是不知道这个岛上有多少人,会不会有医生之类的。”
“不算上组织里的中流砥柱,大概有350人。”厉绍崇漫不经心地说,实则是在警告蔚惟一放弃逃跑的念头,见蔚惟一一直没有动碗里的汤,厉绍崇收起身上蔓延而出的森冷气息,柔声问蔚惟一:“怎么了,不合胃口?”
蔚惟一摇摇头,“不是,但厉先生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她凌厉的眸光紧锁着厉绍崇,声音忽地一沉,“不管我吃什么之前,厉先生都要事先尝过一遍。”
厉绍崇明显一怔,“是这样吗?”
蔚惟一拿过另一只碗把自己碗中的汤倒过去一半,随后用手推给对面的厉绍崇。
厉绍崇捏起手指迟疑片刻,端起碗当着蔚惟一的面缓慢地喝下去一口汤,随后放下碗凝视着蔚惟一,“这下总该放心了吧?”
蔚惟一这才端起自己的碗喝下去,期间对面的厉绍崇始终盯着她,直到蔚惟一瞥见厉绍崇唇畔浮起的那抹笑意。
第191章 踪迹
恰在这时蔚惟一的动作忽地一顿,紧接着她猛地站起身,“刷”的一下子用力把空瓷碗砸向厉绍崇的银色面具上,“蔚墨桦我看你也该适可而止了吧?”,随着瓷碗“噼里啪啦”碎裂在地的声响,她讥诮地冷笑,“我虽然不了解厉绍崇,但还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弟弟。不要说从声音、语气、气度……各方面你露出很多马脚,就算你模仿得再像,我也能从你的眼睛中看出来。”
“你这种程度,也只能欺骗那些常年见不到,或者压根没有机会见到厉绍崇的下属。蔚墨桦,我是你的亲姐姐,夸张点说,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瓷碗的碎片割破厉绍崇的下巴,鲜红的血顺着白皙的肌肤淌下来,有一种很妖邪的美感,几秒钟后厉绍崇发出笑声来,“姐姐能一下子认出我来,我感到很开心。”,他抬手取下面具,露出那张清俊如刀刻的脸,目光扫向餐桌上剩下的一部分海带排骨汤,“既然明知道是我,为什么还要喝下我盛给你的汤?或者说你觉得我喝下去了,就算安全的吗?”
“不……”蔚惟一摇摇头,站在那里悲凉而痛心地看着蔚墨桦,“我相信这碗汤没有问题,因为不管你是想害我,还是我肚子里段叙初的孩子,再怎么说我是你的姐姐,有那层血缘关系在,你始终下不了手。就像六年前你完全可以杀死囡囡,最终却只是送给丁慧娟一样,你舍不得。”
蔚墨桦一怔,眯起眼睛眸色忽地沉下去,“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按理说段叙初不想让蔚惟一伤心,应该不会把他做过的事告诉蔚惟一。
“从我知道你假装昏迷开始,以及你千方百计地让我离开段叙初和七年前不停地劝我打掉孩子,还有汤钧恒带人出现在海边小木屋……如此种种串联起来,我完全明白了。”蔚惟一渐渐平静下来,重新坐回餐椅上,“那年我从国外带着肚子里段叙初的孩子回来,你觉得若是我留下这个孩子,不管多久这一生我和段叙初或许还是会再有牵绊。”
“在母亲和你长时间的威逼之下,我还是坚持留下孩子,你对此束手无策,最终自导自演了‘深雪夜晚里抢走孩子,并且还我一具婴儿尸体’的一场戏。你背后的力量必定很强大,借此你能让医生告诉我你变成植物人的假消息,在我陷入悲痛和绝望,甚至几次想自杀的情况下,我忽略了很多线索和真相。”
“比如当时告诉我鉴定死婴结果确实我的女儿的警察,那几个警察你完全可以买通,或许根本就是你的人假扮的,我那时被仇恨蒙蔽双眼,所以你很轻易地蒙混过关。你抱走囡囡后想杀她,但你最终还是下不了手,因此你把孩子送给丁慧娟,并不在你的计划之内,但几年后发生的一切报复和反报复,却是你愿意看到的。这是不是算歪打正着?”
蔚墨桦并没有去擦下巴上淌出的鲜血,任由慢慢地凝固,从唇边往下拉出一条血红的线,衬着白皙的肤色,像是电影里美丽的吸血鬼,他勾唇笑着否定蔚惟一,“不是歪打正着,反倒是弄巧成拙。说起来若不是因为囡囡,段叙初确实已经放弃你了吧?囡囡之后段叙初才重新寻找到你,在暗中关注你、保护你。”
“我一直在想若是我没有导演那场戏,没有激起段叙初再找你回来的决心,或许几年后你们也不会在一起了。但我们无法预料未来发生的事情,段叙初那时也是真心喜欢你,哪怕他放弃你,跟江茜结婚了,然而这一生那么漫长,我害怕哪一天段叙初突然发现他自己还是忘记不了你,他还是想爱你、想跟你在一起,那么他还会再回来找你吧?";
蔚墨桦漆黑粲然的双眼看向蔚惟一,悲伤而恍惚地摇摇头,声线恢复蔚惟一熟悉的清润,“姐,我不敢赌,我只好铤而走险。”
蔚惟一别开眼睛,“所以你装昏迷整整六年,是在为自己留后路对吗?假如短时间内我和段叙初没有交集,你就会自然而然地醒过来,现实是我重新跟段叙初在一起,于是你开始借我之手陷害段叙初,制造我和段叙初之间的种种误会,试图把我们分开。再说回来……”,蔚惟一满是痛心地看向蔚墨桦,“其实我离开t市后,无论会去哪里,都会出现一个汤钧恒这样的人吧?他不仅会照顾我,而且也会帮你掩饰。”
当年遇到汤钧恒,并非偶然,而是从一开始就是蔚墨桦设下的一场局,她等同于走进了蔚墨桦给她创造的一个世界里。
若是去另外一个城市,会有第二个像汤钧恒一样的男人,这一切都是蔚墨桦刻意安排好的。
到头来,她竟然活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那么所有的感情也都是假的吗?
蔚惟一眼中酸楚,泪水都快要掉下来,视线朦胧地看向蔚墨桦,“我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你能在厉绍崇的组织里发号施令?你又为什么能假扮厉绍崇?厉绍崇的真实身份是谁?”
蔚惟一这么多问题,蔚墨桦也只是淡淡地说出一句,“姐,我是蔚家财阀选定的继承人,有自己的势力很正常。当然……”,蔚墨桦的深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蔚惟一,低声说:“我不想要蔚家财阀,我只想跟姐姐在一起。”
“你不要说笑了蔚墨桦。”蔚惟一的心渐渐麻木,没有痛和失望,她蹙着眉头,很难以理解蔚墨桦的这种感情,“就算我们是姐弟,你再怎么依赖我,我还是要嫁人,不可能像你跟厉绍崇交易的那样,让我离开段叙初,从此以后永远只跟你在一起。”
蔚墨桦闻言腾地站起身,“为什么不能只有我们两人在一起?我不允许姐姐属于其他男人。”,他大步走过去,伸手扯住蔚惟一的手腕一下子用力抱住蔚惟一,埋首于蔚惟一的肩上,喃喃自语般狂乱而惊慌失措地说着,“姐,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我不允许你跟段叙初在一起……”
“你疯了蔚墨桦?!”蔚惟一使劲全力挣脱蔚墨桦的钳制,眼瞧着蔚墨桦又要抱过来,她抬起腿准备踢过去,至少比起功夫蔚墨桦未必是她的对手。
然而下一秒冰冷的枪口就抵上她的脑袋,这让蔚惟一惊得动作一顿,蔚墨桦已经借此时间抬起手掌,在她右颈的某个位置劈下去。
蔚惟一浑身一软,闭上眼睛倒在蔚墨桦的怀抱里。
***
晚上裴言洁和宁怜梦一起,暂时回到宁怜梦的私人住所。
半个多小时后裴言洁从公寓里走出来,开车驶出小区后,她把电话打给厉绍崇,“在宁怜梦被裴家的人审问之前,避免会连累到我们,刚刚我已经把宁怜梦解决掉了。明天报道里会出现‘裴家财阀的裴夫人宁怜梦因出轨,愧对于裴廷清和整个裴家,而吞服安眠药自杀’的消息,到时裴家那边也就死无对证了。”
“谁指使你这样做的?”电话那边的厉绍崇语气里透出一丝的不悦,“裴言洁,上次你也是擅自做主对裴廷清开枪,裴廷清死了还好,结果却被救过来了。你知道你究竟冒多大的风险吗?裴廷清看到是你杀他,若是几天后裴廷清醒过来,我和整个组织会因为你一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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