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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归家
小李子看着这个张德胜，一直没有说话，看的这人在这个并不暖和的天气里不停的冒冷汗，但是在众人的注视下却连擦都不敢擦。
叹口气，小李子动动手指，状似悠闲的说道，“你说的，我都信！”看着张德胜长出一口大气的模样，小李子倒是有些好笑了。他看看这贡院门前的那颗大松树，听说有上百年了，长得枝繁叶茂的，看上去就喜人，“虽说咱家是监考官，但也只是挂名而已。曹公公第一次承办会试，天下的学子也都在看着呢，若是丢了面子，你说曹公公是发落我呢，还是发落你呢？”
小李子弹弹手指，“得，这院子我也不进去看了。反正我的职责也就是在考试的时候过来转转，其他地方，还是张管事做主吧！”他说完话，也不看张德胜的脸，直接回转过身，坐上了轿子，“咱们去街上转转，公公我多少年没见过街道了！”
轿子一晃，已经被抬了起来往别处走了。另一边，春儿小跑的跟上轿子，“公公，这个张德胜，您不管吗？”
小李子抬了下眼皮，不在意道，“管什么？——回去将情况跟曹公公说一下，一切事情听他安排，也给他提个醒，让他别只顾着捞银子。”小李子随着轿子一晃一晃的，这才出宫的新鲜劲儿一过，这轿子晃得人直打瞌睡，“雨公公呢？”
春儿向后看了一下，回道，“骑着马跟在后面呢！”
小李子点点头，“出了城门，你和珠子就带着轿子回宫去，看着点尚衣监，我跟雨公公出城办点儿事。”“是！”
一晃晃到城门口，已经是晌午时分了，小李子下了轿子，被雨化田拉上马，跟着一起出了城。出了城就是一片开阔地，小李子伸头看看，突然指着远处的那一株灌木丛说道，“我记得，刚来的时候，我们就是在哪儿休息的！”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惹得雨化田和其他两人也伸头去看了看，“你是说你进宫那年？”“是啊！”小李子一脸怀念，“那年雪下得厚，我跟着其他人一起走到这里的时候，城门还没开，所以就在那里窝了一晚上。那时候地上到处都是白白的一层，只剩下那从灌木丛还勉强能看出来形状，所以我印象特深刻！”其实是窝在那里，冻得浑身发抖，记忆犹新！所以，不管是上一辈子还是现在，他都特别的怕冷！
雨化田没再接话，他从没有过那样的生活，也没有过那样的感觉。他前十年在父母的护佑中成长，即使之后在牢房里，也有着父母的保护，没吃多少苦。自从父母身故，亲人被流放，他被送进宫来之后，也有成伯伯为了报恩，将他偷梁换柱的带在身边，熬过了小太监们入宫训练的那段时间。在他的记忆中，最苦的日子，不过是在南宫的那段时间，孤身一人，没找没落的，但是身前这个人就出现了，带着亲人的关心，一下子填补了他心中的空当。
雨化田没答话小李子并不放在心上，反正他现在说话也不过是缓解一下心中紧张的情绪——他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见过娘亲了，“我娘，现在还好吗？”小李子舔舔嘴唇，李家镇离京城并不太远，骑马也就半天时间，大概晚上的时间就到了。只是越离得近他就越紧张，虽然往常已经从雨化田的口中知道自家的情况，可是现在仍忍不住再问一遍！
“……伯母身体不错……”雨化田满头黑线，这问题今天他已经回答了快十几遍了，但是看着小李子那样子，他忍了忍，还是将重复了十几遍的原话又重复了一遍。小李子“呵呵”笑了两声，“是吗？”他也知道今天他的状态不太对，但是他怎么也管不住自己，
张张嘴，小李子在次开口，“我娘……呜——”他猛然瞪大眼，雨，雨，雨化田在做什么？他，他掐我脸干嘛！小李子傻愣愣的捂住被雨化田狠狠的掐了一下的脸，扭过身怒瞪。
“感觉放松点儿了吗？”雨化田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拍拍小李子另半边脸蛋儿，觉得手感不错，就是脂粉多了一些，所以又狠狠的摸了一把。
小李子连忙用另一只手捂住这边的脸，用奇异的目光打量了雨化田那正经脸，不可思议的说，“你刚刚，是在调戏我？”效果不错，他居然真的不那么紧张了。不过，他是不是调戏错对象了？
雨化田上下打量了一下小李子，撇撇嘴，有些嫌弃，“你脸抹得跟鬼似的，身材还像扁豆，谁有兴趣调戏你！”
小李子，“……”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你不能这样说出来啊！
“你的性别不对！”雨化田有看了看他，重点在他胸口和那里瞧了瞧。
“……”这怎么说的自己好像是喜欢他一样？
“年纪也太大了些！”雨化田接着平评价。
“……”这次他是真无语了，自己好像没说什么吧！
“所以，你不要抱太大期望，我是不会看上你的！”雨化田总结。
小李子这次是真无语了，好半响儿，他才艰难的回道，“那真是太谢谢您的告知了。您放心，我很有自知之明的！”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不过是因为觉得雨化田的动作有些像而疑惑的问一下，他哪儿来的那么多话。
“知道就好！”雨化田满意的点点头。
“……”我知道你喜欢万贞儿，但是不用这么强调不行吧！再说，你当你真是人见人爱啊，人家万贞儿以后可是贵妃娘娘。还有，你即使在嫌弃我，我也可不能喜欢你的好吧！你在我眼中就是那个站在成公公身边的小屁孩儿。
说话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而在月色当中，远远的，就能瞧见一处城镇的轮廓，那就是李家镇。
李家镇，顾名思义，就是姓李的非常多。听老人说，李家镇当年是因为一位姓李的大官迁居在此，繁衍生息，慢慢的又接纳了一些外姓人，又过了几百年，就形成了现在的规模。虽然现今外姓人渐渐增多，但是一直以来，却还是有李家的人担任镇长，所以这李家镇，还是叫李家镇。
李家镇有一条通往京城的官道，镇口处，树立了一个大大的石碑，上面阴刻着“李家镇”三个大字。现今也到了晚上，除了客栈门前还挂着两盏灯笼之外，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李公公，咱们是直接回家，还是现在客栈里休息一晚？”赵勇上前请示道。
第60章 归家（二）
“回去吧！”小李子叹息道。虽然他有些近乡情怯，但是在他的心里，还是想要早点儿回去看看的。
李家还是住在牛角胡同里。
牛角胡同位于李家镇东面，越往里面走就越窄，看起来就像是牛角一般，所以，这里就被叫做牛角胡同。住在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像李家这般靠着手艺生活的人家。李家住在牛角胡同的中间，因为翻修的缘故，看起来比临近的人家多了几分新意。
一行人在胡同前下了马，吩咐谭鲁子两人找个地方先住下，他和雨化田才一步步的来到家门口。门是红漆门，不大，但是看起来还很新。小李子记得，原先他离开的时候，虽然门也是红漆门，但是因为长时间没银子修整，看起来整个就显得破旧的很。
透过门缝，看到屋子内还亮着灯，小李子上前敲敲门，便有人应声来开门。一个少年模样的人将门打开了，透过屋内射出来的灯光，少年迷迷糊糊的问道，“请问，您是……”待看清站在门口的人，立刻惊喜的叫道，“雨大哥，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说着赶紧将门大开，然后还朝着屋里喊，“娘，雨大哥来了！”
小李子的手哆嗦着，这人，这人虽然他模样他不记得，但是看他的年纪，应该是他年纪最小的那个兄弟。他记得，他离开的时候，这小子还在襁褓中呢！他们被迎进屋里，他看到一个胖乎乎的妇人从里屋走了出来，看着那熟悉的面容，小李子只觉得眼眶一热，两行泪就滚了出来。
他走到妇人的面前，猛然跪在地上，“娘，不孝子看您来了！”他一头扣在地上，却被妇人紧紧的拉住，抬起他的头，在灯光下仔细的打量他。小李子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有些羞赧的道，“我，我脸上擦了胭脂，我，我去洗洗，娘就能认出我了！”
“不，不，娘认得出来！”妇人紧紧的抓住小李子，此时连说话都哽咽了，“大柱儿，虽然你长高了，模样也变了，但是娘认得出来……大柱，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啊？”妇人抱着小李子的头，痛哭失声，“你知道当年娘拿到你用卖身银子换来的米时，心里是什么滋味吗？……”
“是我的错，娘！”小李子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娘亲，他没有说，当时，除了自卖自身，他真的想不出办法弄来银子了，当时家里已经没有了一粒米，家里眼看就要饿死了，他除了这个办法，他也想不出来其他的法子了。
所以，现在的他，努力的扬起了笑脸，“娘，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咱们不都是好好的吗？如今三弟也出息了，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而且这次若是三弟顺利的过了会试，我在后宫里也能帮衬一把，说不得以后咱们家也能出个大官儿呢！”小李子努力的安慰娘亲，只是，为什么，娘亲的脸色却奇怪的很，“娘，你怎么了？”
“你三弟……”娘亲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嘴张张合合的，就是说不出来。然后放弃了一般，“算了，不说这种糟心事儿了。你们吃饭了没，我这就去给你做！”说着她放开小李子，准备去厨房做点东西。
“我早就想到了，二嫂正在厨房准备着呢，一会就好！”这会儿，不知什么时候的跑出去的老四又跑了回来，邀功道。接着看向小李子，“你是我大哥吗？”小李子擦擦泪，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你就是子玉吧！我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娃娃呢！”
少年裂开嘴笑了，“娘说，若不是大哥，咱们一家那时候都饿死了，可是三个读书读傻了，居然说大哥的坏话……”“子玉！”娘亲叫了少年一声，打断了少年的抱怨，叹气道，“你三弟只是一时痰迷心窍，等过段时间他清醒过来就好了！”
“什么迷了心窍啊，我看他就是没良心！”少年不服气的叫道，不过被娘亲瞪了一眼后，气哼哼的说道，“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有！”
小李子眨眨眼，怎么这中间还有三弟的事儿啊！他看了看雨化田，只见雨化田冷淡的说了一句，“你三弟倒是清高的紧！”语气中那讽嘲的情绪尽显，使得他娘更是尴尬。小李子也没在意，毕竟三弟是个读书人。读书人嘛，总是清高一点儿的！他凑到雨化田的面前，安慰了他两句，就转移话题，“子恒呢？”
“子恒今天晚上值夜，就没回来！”娘拉着小李子的手，招呼着两人坐下来，才回答道，“子恒原先跟着人学了些手艺活儿，但是现在这年月，那点手艺也养活不了一大家子，虽然这些年你总能接济一些，但是这不是长久的办法。后来，你雨兄弟就给你二弟找了个看守的活计，每个月能有个不少的银子，在闲的时候还能接个手艺活。况且，这个家早晚都是要分的，我想着，以后若是你愿意的话，在你那三个兄弟的孩子中挑个好的，以后你老了也能有个人能给你捧灵！”
小李子呆了呆，他没想到他娘给他想的那么长远，连捧灵这种事儿都想到了。他咳了两声，也没接这话，问起了其他的事儿，一直到吃了弟妹下的面条，他看着娘亲似乎精力有些不济，才想着让娘去休息，可谁知，他娘道，“娘不累，咱们在说一会儿，出来一趟不容易，你把这些年的情况都给娘说说……”
小李子摇头拒绝道，“娘，你先去休息，我这次能在家待上两三天呢！”如此一来，他娘才算是点头应允，回去休息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去休息，想来你妹已经铺好床了。咱们家地方不大……”
“伯母，没关系！”雨化田道，“我认得路，我带李哥去就行了，您先回去休息！”看着娘回里屋了，小李子拉了雨化田一把，酸溜溜的道，“看来你对这里很熟悉啊！”雨化田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嗤笑了一下，起身就离开了正堂。
小李子被笑的憋气，他就是醋了一下，怎么了？他就不能醋吗？看着雨化田已经离开正堂了，他也连忙起身，追了上去，抓住雨化田的袖子，被他拖着往东屋走去。
东屋亮着灯，推开门，里面两个姑娘正在忙活着，一个头发已经梳了起来，显然是已婚的夫人，想来这个就是二弟妹了，另一个还扎着双丫鬓，看着那圆圆的脸蛋儿，小李子迟疑的叫了一声，“小宝？”
第61章 离家
圆脸的小丫头闻声便蹦了起来，看向门口时双颊通红，另一个妇人赶忙加快手上的动作，将床铺整理干净之后，向着两人行了一礼，匆匆忙忙的出去了。小丫头见状，更是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摆，呐呐道，“你就是我大哥吗？”
小李子怔了怔，有些疑惑道，“小宝，我记得你小时候脸都是圆圆的，怎么现在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没变？”要不是这张圆脸，他还真认不出这是小宝！
丫头的脸更红了，这其中还带着一股恼羞成怒，“你才脸圆，你全身都圆！”说完一跺脚，也不叙旧了，向着正屋跑了过去，想来是去告状去了。小李子摸摸脑袋，这丫头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生起气来了，小时候说她脸圆也没什么啊……况且她的脸本来就很圆的好吧！
雨化田抽抽嘴角，也不理小李子，直接坐到桌子边，为自己倒上一杯水。这房间他倒不是第一次住了，就连这摆设什么的，也是由他安排人做的。小李子不知道这些，而是仔细的打量这个房间，房间虽小，但是五脏俱全，桌椅床铺屏风什么的，看起来都精致极了，很符合雨化田的审美。
想到这里，他就知道这房间是谁布置的了，耸耸肩，小李子坐在床上，踢掉鞋，洗了脚，外衣脱掉一丢，就挂在了屏风上，然后往床上一躺，懒洋洋的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赶快洗洗脚睡吧！”说着说着声音变低了下来，眼睛也阖上了。今天赶了一天的路，累死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小李子睁开眼，眼前一片白，迷迷糊糊的伸手摸了摸。手感告诉他，这是好料子，做内衣最合适了，不但舒适还没什么重量，只是，为什么他眼前会有料子？而且，这做工忒眼熟了。眨眨眼，他好像记得，昨天晚上自己好像回家了，然后他和雨化田就回屋，然后他躺到床上，然后呢，然后他干了什么？
脑子瞬间清醒过来，顺着衣服往上看，是雨化田那张非常熟悉的脸，只是，为什么他们会抱在一块儿。小李子从没有和人如此亲密接触过，唯一的一次，就是上辈子死的那晚上，雨化田仅仅的勒住他的腰，还有后面那痛的快要窒息的感觉——如此相似的场景，小李子顿时僵硬了。
那个夜晚，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这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