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额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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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额度-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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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元觉得武装抢匪的突破行动都没有现在这种状况来得恐怖,他紧急踩了煞车,抽了好几张面纸垫著余时中的下巴,他的唇角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嘴巴一动,鲜血就跟著流出来,黄元看得眼睛都疼,焦急道:“该死,没事吧?你还醒著吗?”

余时中觉得他有确切得表达自己没事,却听到黄元更惊恐的声音,他赶紧张开了口,沙哑道:“没……别停……”

黄元把耳朵靠过去,才听清楚青年说的是:不要停车。

“你发烧了,我送你去急诊。”黄元重新启动引擎,又飙上了一百二。

“不!”余时中剧烈得挣扎起来,他瞬间瞪大眼睛,惊恐道:“不要,求求你、咳咳,不、咳……”

“你流血了,不处理可能会感染。”黄元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即使著急,也不敢太大声讲话。

“不……”余时中又咳了两声,这次不是乾咳,浓黑的血液从他的嘴角汩汩流了下来:“不,求你,不要去……”

“时中!”黄元暗骂了一声,随即换了一个方向:“你别激动,冷静点,我们不去医院。”

“快开……”余时中缓了一下,用纸巾擦掉血污,虚弱道:“要去哪里……?”

黄元又闯了一个红灯,并把整包卫生纸丢给他:“我家,行吗?”

在抵达家门口前,黄元拨了一通电话给学蓝,他在电话里没多说,就要学蓝把能消毒伤口的东西翻出来,等他回来。

车子停稳后,余时中已经没有意识了,他浑浑噩噩得发著高烧,嘴角绷得紧紧的,苍白的脸色让人忍不住往不好的地方想。

黄元打横把他抱下车,钥匙也没拔,风风火火得冲回了家。

林学蓝早就坐在客厅的沙发等著黄元回来,琢磨著到底是谁受了什么伤,不会是那个老喝挂的吴副队,每次都醉醺醺的硬是要黄元送他,她最受不了就是这种大剌剌的流氓作风。

转念一想,黄元都说了是他的大学同学,应该不是太出格的人,常跟黄元混在一起的朋友她大部分都认得,但这个叫时的朋友,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时门铃忽然像跳针一样大声作响,林学蓝皱了皱眉头,一打开门,正要念他两句,就被黄元的脸色和手上横抱的人给吓唬得半个字都抖不出来。

黄元直接越过惊呆的学蓝,把怀里的人小心翼翼得放在沙发上,立即动身去浴室舀了一大盆热水,便拧了几条乾净的毛巾,再回到客厅的时候,见学蓝还捂著嘴巴站在原地,便请她一起过来帮忙。

林学蓝整个人吓傻了,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得准备好消毒水和碘酒,黄元刻不容缓,先拿乾毛巾把余时中嘴角的血污和泪痕擦乾净,这一擦不得了,原来不只嘴角裂了,余时中的左脸颊也肿了一大块,他小心翼翼得沾水碰了碰,立刻浮出五个明显的指印。

黄元没时间咒骂,紧接著往下身擦,青年身上只裹了一件西装外套,连鞋子也没有,拨开衣服前,他要林学蓝回避一下,并去柜子拿一套他的衣服过来。

黄元手脚很利索,动作有力又不失温柔,他把余时中全身上下擦拭一遍后,最后终于拉开他的大腿,立刻换来两道不忍心的抽气声。

他见过各种枪伤、刀伤、烧伤,却从来没看过这种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上药的伤口。

“他、他……是被……他怎么了?”林学蓝不知道何时围到沙发边,双手捂在胸前不断得颤抖。

“我也很想知道。”黄元瞥了一眼学蓝,才知道自己的口气有多恐怖,他恨声道:“强制xing茭罪是公诉罪,妈的,该死的人渣,我一定痛扁一顿再把他送进监狱妈的,畜牲,连男生都不放过,我不杀了他都便宜他了!”随著出露的部位越多,黄元的咒骂没有一刻消停过。

“黄、元……?”昏迷的青年忽然睁开眼睛,含含糊糊得呼唤他,黄元立刻伸手垫在他的后脑勺,怕他呛到自己的血,边道:“怎么了,时中?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了?你说慢点,别呛到。”

林学蓝直到听到青年的声音才真正相信他是个男生,不是她疑心病重,但看到黄元抱著他的姿势,她还是忍不住往黄元的脸上猛瞪。

“现在、什么时候了……”等黄元喂他吃了退烧药和消炎药,余时中才真正找回自己的意识,他藉著黄元的手臂坐了起来,下半身立刻传来像是被撕成两半的痛楚。

“时中,你一定得去医院一趟。”黄元严肃道:“现在刚过十点,你刚刚昏过去了。”他看了看表:“大概一个小时。”

“什么?”余时中大惊,他抓住黄元的手:“有人知道吗?你、你有跟别人说吗?”

“没有。”黄元任他握紧自己的手掌,另一手拨开他湿濡的浏海:“时中,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去医院,也不想被逼问,但你一定得去医院做验伤报告,你放心,那种检验都是很私人的,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问你。就算之后上庭,你也不必当面面对……”

“什么?”余时中反应不过来,他实在很害怕一张开眼睛就会被抓回去,现在分分秒秒都是逃命倒数,他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真的逃出来了。

“时中。”黄元顿了顿,似乎在想著怎么措辞:“我可以帮你,但我需要你的配合,只要验伤报告一出来,我就可以请检调直接以公诉罪起诉那个人。”

“起诉?”余时中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词,整个人都愣傻了,不断得摇头否认:“不、不用,不用……”

黄元眉毛一沉,换了一种问法:“你发生什么事了,能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我吗?你只要说个大概,是谁,在哪里,是你认识的人吗?”黄元青筋突爆,咬牙道:“他妈的,哪个畜生,你怎么会无缘无故发生这样的事,你被下药了吗?这已经不是性侵,这根本是蓄意伤害!”

“哎、黄元,你怎么这样问人家……”林学蓝刚刚熬起来一锅米粥,正要端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受伤的青年几乎整个身子都挨在她男朋友的怀里。

“这是……”余时中没想到黄元家还有一位女孩子,看了看林学蓝,又看回黄元:“是不是、打扰……咳、咳。”

“你没事吧?”林学蓝把粥放到桌上,赶紧凑上前来,她小手打在她男友壮硕的胳膊上,嗔骂道:“你这怎么扶的?他这样会呛到,你手放高一点,对,就这样……你小心躺著喔,要不要卫生纸?”

“你是……谢谢。”果然在学蓝的指导下,余时中侧躺的姿势舒服多了,黄元稳稳得撑住学蓝指证过后的姿势,让余时中稍微歇著。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煮了点粥,我怕你身体太虚弱,你现在能不能……”

余时中掀开眼皮,眼神流转在林学蓝和她手上的那锅粥,勉强笑了一下。

林学蓝被那个眼神弄得心神不宁,也不顾黄元反对的眼神,勺了一口往余时中的嘴边送,余时中吹了好几口气,倒也吞了进去,胃里头热呼呼的又疼又重,他已经很久没进食了,最近的食欲比天气还糟糕,他什么放到嘴里就想吐出来。

余时中陆陆续续吞了几口白粥,就吃不下去了,黄元看出他的不舒服,叫林学蓝不要再喂下去,趁著她离开的时候,余时中撑著黄元坐起来道:“我得罪人了。”

黄元遮不住脸上的愠色:“你身体都被弄成这样了,你还得罪人?哪个浑蛋,我不抓他了,我直接枪毙他!”

“……”

黄元见他面有难色,更是气不打一块:“你这么害怕,谁也没办法帮得了你,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不相信国家的司法正义?我最讨厌就是这种自以为家里头多了不起的二代三代,左不过是一群龌龊的人渣,才干得出这种禽兽不如的勾当……是谁?”他低吼:“是谁,你告诉我,我这就去扒了他的皮!”

“不是的,黄元,不是你想的那样……”余时中难堪得低下头,微弱道:“我是……自愿的。”

“什么?”黄元抓住余时中的肩膀:“你不要说谎骗我!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是真的……我受不了了,所以逃出来了。”余时中抓著胸口,压抑著胸闷把话说完:“所以我得罪他了,他不会放过我,我在这里待不下去了,他马上就会找到我,我、我现在就要走。”

“走去哪?”黄元色厉内荏:“是你大哥对吧?你到现在还在帮他讲话?我从以前就觉得你大哥对你的方式绝对有问题,天啊,我……你怎么那么傻?他这样对你多久了?你大哥是谁?他妈的禽兽不如还配拿兄长自居,真他妈恶心!”

他又突然卯起一阵火:“还是上次遇到那个姓万的,你怎么尽认识些这种东西,你知道他大哥是怎么玩女人的吗?他更糟,只玩男的,你知道祇园俱乐部每个出来卖的鸭子没有不知道万小少的大名的,你那天还跟他走得那么近,之前已经被谢堂骗过一次,差点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怎么还是傻成这样,你不知道你很……引人注目吗?”

“不是!你不要胡说!我大哥对我很好的,万成哥也……”他噎了一下:“反正不是他们,都不是,你别问了。”

“那你现在怎么办?”黄元质问道:“你现在不能回家对吧。”

余时中沉默了一阵子,沙哑道:“黄元,你能帮我吗?我欠你一次。”

“哪有什么欠不欠的?怎么帮?”

余时中扬起头,说出他一直都不敢做到的事:“我要离开这里,现在就要离开。”

☆、一四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想回家,他最近一直梦到母亲的脸。

他母亲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女人。

她有著一张非常柔弱的长相,肤色瓷白,身段窈窕,体态轻盈,弱不经风,又是在音乐世家的薰陶下长大,那种仙子般的气质是旁人所无法比拟,静若池水中的一朵雪莲。

但事实上,她的个性跟外表天差地远,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韩小姐以巴赫的曲子闻名,同样以傻大姐的个性出名,她也不是真的笨,就是个性比较不拘小节,也很粗线条,常常缺乏一些基本常识。她除了会拉大提琴和做饭以外,什么都一窍不通,永远天真烂漫得跟小女孩似的,生下他之后也一样,她总喜欢购买一堆华而不实的衣服把他当成洋娃娃一样得摆弄,边赞叹边惋惜自己小时候怎么就没生成洋娃娃的模样。

她这句话是有原因的,韩小姐纵使是公认的美人,主要是胜在她的气质,天生佳丽,大家闺秀,但真的论起五官的精致度,她居然比不过自己的丈夫。

余时中知道自己长得有多像父亲,才会生得现在这副艳不艳,媚不媚的模样,但父亲比他英挺多了,眉目间也没有若有似无的媚态,只有那一双跟他一模一样的媚眼,在笑的时候才会亮丽了起来。

他父亲的个子比他高,骨架也挺拔,即使跟岳叔叔或楼叔叔没得比,但也算是出众了,不像他遗传了母亲柔弱的骨架,吃再多也长不出身子。

在他的印象里,母亲是很温柔的,个性开朗又海派,也从来不责备他。他父亲忙于工作,又是政治人物,她便退出乐坛,不再出现在光鲜亮丽的焦点下,专心致志得做一个全职妈妈。

听说她还是小姐的时候,时常举办音乐会,出社交舞会,直到嫁给他父亲后,就断绝所有名流界的往来,卸下五光十色的小姐光环,改当一个合格的人妻,以丈夫的生活圈为重。

他们相敬相爱,给予了余时中一个美满的家庭,可见当他的父亲自杀的时候,对母亲的打击有多大,然而她没有跟著殉情,也没有坚强得挺过悲伤,她疯了。

其实在更早之前就已经有了徵兆,余时中零零碎碎得回忆起一切片段,他记得有一次目睹他们吵过最严重,也是唯一一次的架,他只听到剧烈的摔打声,玻璃砸碎的声音,以及他妈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他母亲一直以来都是柔弱又优雅的大家闺秀,余时中从小到大从没听过她大声讲话过,更别说这种类似疯子的尖叫声,而且他记得很清楚,他亲眼看到母亲狠狠掴了父亲一个响亮的耳光。

在那之后,韩小姐的情绪就一直处于极度不稳定的状态,病况起起落落,直到得知父亲过世的那一刻,她的精神世界就彻底崩塌了。

余时中一直觉得是因为过度悲伤所致,但后来他发现,他妈不只病了,连记忆也在衰退,甚至有一天,他母亲居然搂住他的脖子,笑容灿烂得瞅著他,撒娇般得对他道:“孩子的爸爸,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从那一刻起,他不得不承认,他母亲疯了。

余时中听道细碎的脚步声,张开了眼睛。

这个场景他很一点都不陌生,是医院。

还是一间高级病房,床很宽敞,而且是单人间,他安静得打量周围的摆设,果然看到一瓶点滴,病房的空间很大,窗户打开通风,算算日子也接近春末了,外头灿烂的阳光挡都挡不住,一不小心就溅到了他的床单上。

令他意外的是,在他病房内走动的人并不是护士,她没有穿制服,甚至没有发现他醒了,就站在沙发边,静静得注视著门外。

余时中不认识她,他确定自己没有失忆,或忘记了哪段记忆,他很清楚他做了什么,前一天晚上他还在北都逃亡,而现在,他已经成功抵达海城,阔别六年,他终于回来了。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人在找他,但至少现在这个情况看起来,他是安全的。

“时中,我不知道你在躲谁,你真的还是不肯跟我说吗?”黄元载著他要上跨海大桥之前,这样跟他说:“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我家老头子总有一些门路,你不必……”

余时中感激得看著他,摇了摇头。

黄元又叹了一口气:“你还需要什么吗?你在海城有地方住吗?需不需要我找人帮忙?这些钱够吗,我再给你一些,还是我的卡给你……”

“黄元。”余时中打断他:“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傻子,朋友之间这算什么?”黄元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你以前不也对我很好,要不是你,我跟谢堂早就砍死对方了,搞不好现在还在监狱,真弄死人的话搞不好就直接枪毙了。”

“胡说什么!”

“时中,你真的一定要赶在现在去海城吗?你身上还有伤,要不要在我那里休息个几天,学蓝她刚刚一直要我留住你……”

余时中坚决得摇头:“不行的,会连累你。”

黄元从口袋摸出一支手机交给他,不容许他拒绝:“这给你,有事情赶紧联系我,我号码输进去了,这是我的旧手机,很久没用了,你别担心,今晚我们找一间旅馆先休息,我跟你一起。”

余时中愣了一下,道:“不用,我在海城有……”

“有认识的人?”

“我老家就在海城,就只是回家而已……你载我回去好了。”

黄元半信半疑,直到他说出确切的地址他才松口:“好,我载你回家。”

余时中其实也是保持赌博的心态,他真的没想到他家还在。

他站在院子的门口久久没办法回神,他送走黄元后,当下绕著整栋房子走了好几圈,发现什么都没变,也什么都变了,房子没变,但里面居住的人却变了。

他之所以这么容易就把黄元送走,就是因为房子内有灯还亮著,即使已经是三更半夜,代表有人住在里面。

他觉得今天已经到极限了,他没办法去探究是谁住在里面,也没办法再做太多复杂的思考,他稍微望了望房子的四周,大门是日式的木门,院子的草皮修整得乾乾净净,不带一片落叶,好几颗老苹果树也都头好壮壮得站在原位,甚至连庭院外的狗屋都还在。

但是,他的狗死了。

余时中一直沿著墙壁缓缓坐下来,才发现他哭了。

他以为这个晚上他已经流完了全部的眼泪,但一颗颗泪珠还是不停得滑落他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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