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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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2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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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如谋反大罪。则法律要置于孝道之上,纵是子女也该告他。

    综上所述,法也好,道也好,运用存乎一心,全看它对天下人的作用如何。常之远救父心切,错手杀人。不是故意行凶,他是为了行孝,所损及者只是潘君艺一人。被杀者又做了些什么呢?

    这个潘君艺见色起意,设赌为局,逼死程氏。常氏一家,常之远的祖母、父亲、母亲皆因潘君艺一人而受害,其人作为,伤天害理!常之远因行孝而致其死亡,应该得到宽宥,如此。彰行的不止是常之远的孝道,也是维护天下人的公义!”

    程灵晒然道:“如此说来,那常家老妪打死儿媳,也当免罪了。这不是孝道吗!”

    杨帆正色道:“这不是孝道!程氏娘子与这老妇比起来年轻力壮,可是这老妇将她活活打死,她可曾反抗过?她已经尽了孝道。程氏娘子被打死后,她的丈夫和儿子可曾举告?他们没有。所以他们也尽了孝道。

    举告者何人?坊间百姓是也!常家老妇刁蛮冷厉,明明是奸人作祟,儿子品行低劣,却无端迁怒于贞淑温良的儿媳,将她活活打死。激起众怒,由坊间百姓告至坊正、武侯处,再由坊正武侯告至洛阳府,这是义,天下之义!”

    杨帆说到这里,提起丹田之气,将他的结案陈词最后一句远远地送了出去,便是散布在抄手游廊里的衙差公吏们都听得一清二楚:“法律若不能鼓励道德行为就不是善法,法治若不能鼓励道德行为就不是善治!据此,本官以为,常之远无罪!”

    程灵沉声道:“我大理寺反对!”

    赵久龙也勃然道:“我御使台反对!”

    “那就没办法了!”

    杨帆把手一摊,摆出一副兵痞的架势,说道:“既然三法司各执己见,这三司会审看来也是没有结论了。那就……具事陈奏,呈中书门下,由宰相们定夺吧!”

    “喀喇喇……”

    天空中适时响起一声秋雷,为杨帆这句话,打上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注解。

    ※※※※※※※※※※※※※※※※※※※※※

    “唉!”

    宰相苏味道手中拈着笔,在半空划了半天圈,终于无法落笔,于是搁下笔,又换了另一只手托腮,继续一声长叹。

    “唉!”

    侍候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内侍笑道:“苏相公,你怎么一直唉声叹气的呀,可是牙疼了么,要不要奴婢请太医院的人来为相公诊治一下?”

    苏东坡的这位老祖宗脾气好的很,身边侍候的小太监们都不怕他,有时还会与他说笑几句。

    苏味道苦着脸道:“不是牙疼,是头疼啊!三法司这场官司,打来打去,推到我老苏面前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宰相里边,苏味道分管的主要是司法口儿的事,因此三法司会审没有结果,这件案子就送到了他的面前。杨帆、程灵、赵久龙各执一词,一个判无罪、一个判死罪、一个判减刑,可把这位“文章四友”之一的大才子给愁坏了。

    小内侍好奇地道:“相公是有大学问的人,难道还断不了这样一件案子?”

    苏味道连连摇头道:“说的轻巧,这里边,有律法、有礼教、有公义、有道德、还有人情世故,派别之争,就算来个活神仙,也是断不明白的。”

    小内侍趴到公案边上来,双手托着下巴,好奇地道:“那么相公以为,三法司的判决中,谁的意见最好?”

    这一问,可问倒了模棱两可苏味道,苏大宰相蹙着眉头,沉吟半晌,暗忖道:“

    依着大理寺的意思判常之远死罪。那就要得罪御使台和刑部。而杨帆身后,还站着梁王武三思,不妥。再者,此事已民怨沸腾,潘君艺自有取死之道,岂可叫常之远偿命呢?

    依着刑部的意思判常之远无罪。那就得罪了大理寺、御使台,他们后面还站着魏王武承嗣,这也不妥。

    依着御使台的建议减刑呢?刑部和大理寺都不满意,再者,李相已经交待下来。切不可叫御使台借由此案东山再起,重新掌握权柄,以防酷吏再度横行。所以御使台的判决不能用了,那就只有无罪和死罪可以选,然而不管怎么选都要得罪人呐……”

    小内侍看他越想脸揪得越厉害,已经快要揪成一只包子,忍不住掩口笑道:“相公不是常说。处事不欲决断明白,若有错误必贻咎谴,但模棱以持两端就好了么,那就和稀泥呗。”

    苏味道愁眉苦脸地道:“和不得,和不得呀!这件事儿就是三法司理论不清,才推到我老苏这儿,我若模棱两可,还往哪儿推去,难道还能推到皇帝面前去么?”

    这句话一出口,苏味道突然就像中了“定身法”似的。整个人都呆在那里,小内侍见他眼神发直,面无表情,仿佛中了邪似的,不禁有些害怕,赶紧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紧张地问道:“相公?”

    苏味道眼珠错动了一下。忽地笑容满面,从桌下抽出一只匣子,笑眯眯地塞给那小内侍道:“哈哈!你很不错!来,吃点心!”

    小内侍吃吃地道:“苏相公,你怎么啦?”

    苏味道和蔼地摸摸他的脑袋。说道:“相公没事,你吃点心吧,相公出去一下!”

    苏味道说完,把那份三法司的陈词笔录揣进大袖,便兴冲冲地走了出去。

    ※※※※※※※※※※※※※※※※※※※※※※※

    武成殿上,武则天看完了三法词的议罪笔录,对苏味道:“宰相这是要让朕定夺吗?”

    苏味道沉声道:“当然不是!”

    这位仁兄在同仁和下属面前可以宣扬“模棱理论”,但是在皇帝面前,是绝对不会表现的自己没有主见的。

    武则天疑惑地道:“那么,苏相的意思是?”

    苏味道拱手道:“陛下,臣以为,这桩案子,御使台的折衷之策是不可取的。陛下一向宣教化,明国法,有罪就是罪,无罪就是无罪,各打五十大板、模棱两可地和稀泥,这怎么可以呢?”

    一向最信奉模棱哲学的苏味道居然……

    上官婉儿听了苏味道这番义正辞严的话,饶是她正紧张地盼着结果,以便知道是否对郎君有利,还是忍不住想笑。她的嘴角勾了勾,又赶紧抿住。

    武则天点点头,道:“嗯!折衷之策不可取,那么,苏相以为,这常之远是有罪还是无罪啊?”

    “咝……”

    苏味道吸了口冷气,牙疼似的蹙起了眉头:“陛下,为难之处,正在于此呀!”

    武则天的嘴角忍不住也抽搐了两下。

    苏味道愁眉紧锁,作西子捧心状,万般为难地道:“这件案子,若判无罪呢,恐怕天下人起而效仿,从此频生凶杀案件,法不可枉纵啊。若是判死罪呢,民心不可欺、民意不可违,况且潘君艺自有取死之道。”

    武则天无奈地道:“那你到底认为,是该判无罪还是死罪呢?”

    苏味道掷地有声地道:“臣以,该判有罪!不过……”

    武则天刚刚欣赏地挑起的眉毛又迅速耷拉下来,问道:“不过如何?”

    苏味道起身,撩袍,长揖,铿锵有力地道:“潘君艺图谋人妻,设局陷害,可恨!常之远救父杀人,身陷囹圄,可悲!臣,伏请陛下,降甘霖以特赦,则常之远暨天下孝子皆沐圣上隆恩也!”

    片刻之后,武则天看着远去的苏味道背影,苦笑道:“这个苏模棱啊……”

    上官婉儿俏皮地接口道:“老奸巨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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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斗斗斗

    这场本该只是刑部司刑部内部两位郎中户间的较力,却因为一桩意外,变成了三法司赤膊上阵,魏王和梁王背后角力的战斗,最后在苏味道的灵机一动下,以一种变相的妥协方式解决了。?

    常之远有罪,但是孝行感天动地,女皇陛下特旨特赦。于天下而言,杀人案还是杀人案,只是皇帝仁慈,予以特赦了,所以不可当成范例起而效仿。但是对官场上的人来说,尤其是三法司的人来说,则是胜负已定。

    凭什么别的案子皇帝不动用特赦权,偏偏此案能上达天听,这幕后的意味不是很明显么?在三法司的较量中,谁才是胜利者,可想而知!

    御使台和大理寺并不甘心失败,大理寺咬牙切齿,准备寻摸杨帆的短处,报此一箭之仇,而御使台失去了这次扬名立万的机会,转而揪住死者潘君艺的父亲、那位吏部考功员外郎潘粹文不放,攻击他养儿不教、攻击他品行不端,攻击他收受贿赂……

    反正御使台告人是不需要证据的,一盆盆的污水顷刻间就把潘员外泼成了黑人。

    御使台的疯狂也是没有办法,本来自来俊臣被贬官之后,御使台就每况愈下,这一次三法司角力失败,御使台的威望更是一落千丈,他们不赶紧找点事做,可就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了。

    政事堂的裁决和皇帝的特赦旨意同时送到了刑部,杨帆接到了特赦的圣旨和政事堂的裁决之后,立即下令释放了常之远,并把其父常林唤来严词训斥了一番,常林自然唯唯喏喏至于他肯不肯洗心革面从此弃赌,那就无法预料了。

    杨帆从大堂上出来以后,司刑司的员外郎左元庆、曹其根率领本司的各位主事、书令、书令史立即抢前祝贺。袁班头和冯主事立在杨帆身后,仿佛护法金刚顾盼左右,与有荣焉。

    随后,都官郎中孙宇轩、比部郎中皮二丁、司门郎中严潇君也率领本司官员纷纷上前庆贺,纷纷说要宴请杨帆,庆贺他首战功成,刑部在三法司中扬眉吐气。

    杨帆自然看得出,他们的邀请是很讫意的,绝不是刚到刑部时陈东所说的那种遥遥无期的酒宴。杨帆自然不可能摆出一副得志猖狂的模样,此一战固然奠定了他在刑部的地位,可要在刑部如鱼得水获得广泛的支持,当然离不开这些人的友情。

    好一通热冉好一通寒喧,之后众人才纷纷散去。

    杨帆回了司刑司,袁班头和冯主事也没有什么事情,却下意识地依旧跟在他的身后,直到进了刑部司的院门。

    正对面,依旧是那副猕豸神兽的壁雕院子正中一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院子里很奇怪地再无一个人,只有陈东一人,背向院门,双手负在身后,打量着身前那棵桂树。

    冯西辉和袁寒不约而同地站住了脚步,虽然两人已经铁了心追随杨帆,可是陈东把持刑部司久矣,余威犹在,两人见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生了怯意。

    杨帆摆摆手,独自走进了院子。

    杨帆走到陈东身边站定,陈东头也不回,久久,方渭然说道:“桂花开了!”

    杨帆看着枝头缀着的一朵朵的乳白色小花,这才察觉,有种很提神的清香之气,回荡在整个院落里。

    杨帆吸了吸鼻子,道:“很香!”

    陈东笑了笑,徐徐转身,面向杨帆。

    “杨郎中,恭喜你!”

    “不敢,只是运气好罢了!”

    “呵呵,杨郎中过谦了。我,是小聪明。你,是大智慧!”

    陈东轻轻吁了口气,仰起头,看着枝叶遮蔽的天空,自失地一笑,道:“陈某自不量力,一直想跟你斗。在得知此案卷入了大理寺和御使台后,我还在自鸣得意,以为你惹上了麻烦。其实……”从那时起,我就败了!”

    陈东收回目光,深深地望了杨帆一眼,道:“我想跟你斗,可是从那时起,你斗的就是大理寺、就是御使台,已经把我远远地扔在后面,根本不配再做你的对手,无论你是胜是败,我都已经先败了。”

    陈东摇摇头,苦笑道:“可笑我那时还在自鸣得意,何其可羌”

    杨帆微笑道:“小弟确实是运气,选择常家老妇殴杀儿媳一案时,我也没有想到,后面会惹出这么多的麻烦。”

    陈东点点头道:“的确是你的运气,不过才干是一种能力,机智是一种能力,人脉是一种能力,运气,同样是一种能力,你有而我没有,我就得服气。更何况,你接下来的作为,绝不是运气!

    如果你屈服于某一方面的压力,你会败的很惨。但你,站的比我们都高,看的比我们都远。当别人还在算计该站在哪一边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时,你已经站到了永远正确的一方。当我还在等着看你如何让各方都觉得满意时,你已经很清楚地知道……你不需要向他们任何一方有个交待!”

    陈东又抬起头,眯起眼,仿佛从那茂密的枝叶间看穿过去,看到了什么。

    他定定地看了一阵,才对杨帆道:“我败了!不过,这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开始!后面……。”

    杨帆点点头道:“我明白,我现在只是站住了脚,仅仅是站住了脚而已!”

    有些话,是不可以说的太明白的,就像有些事不可以摆在桌面上谈,两个人都是聪明人,点到即止。

    陈东笑了笑,忽然又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汝州了,汝州府衙里也有一棵桂树,不知道此刻开花了没有。”

    杨帆皱了皱眉,问道:“陈郎中准备离开刑部?”

    陈东也皱了皱眉,道:“现在离开,还会有人送我,有人念着我。等你把整个刑部司完全掌握在手中,再把我一脚踢开的时候,陈某就真的成了一只丧家之犬。杨郎中不肯让我走的体面一些?”

    杨帆道:“为什么要走呢?我和你不共戴天之仇?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前辈,对晚辈不是应该多加照拂和提携么?”

    陈东看着他,脸上渐渐露出古怪的神气:“你敢用我?你放心用我?”

    杨帆笑了:“为什么不敢?为什么不放心?陈兄方才还夸我站的高,看的都远,那么你知道我的志向在哪里吗?”

    陈东与他对视着,良久良久,脸上终于慢慢露出了笑意。他双手拱手胸前,微笑地道:“陈某只是这桂花树下的一只燕雀,所图不过是刑部司的一个郎中,他日告老还乡、退休于居的时候,能加个侍郎衔,就是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了,怎么会知道鸿鸽的志向呢?陈某不必知道,也不想知道!”

    ※※※※※※※※※※※※※※※※※※※※※※

    桂花开了,满城飘香。

    三法司审理潘君艺被杀一案,余波荡漾不绝,甚至ji起了一场更大的风波。御使台揪住刑部考功员外郎潘粹文不放,锲而不舍地攻许着,摆出了一副痛打落水狗的架势。

    既然有人告,就得派人查,结果这一查,潘粹文的屁股还真的不干净,就此被罢官免职,御使台在三法司较量中一落千丈的声名为此小有回升。

    紧接着,杨帆又在审理北市坊令应屠杖杀平民秦小白一案时,揪出了应屠重金与死者妻子私了的事情,在审理中,应屠的后台,也就是另一位吏部员外郎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一些影子。

    御使台这回算是破罐子破摔了,眼下既然争不过杨帆,只好跟在杨帆屁股后面捡些残羹剩饭,他们马上开始弹劾起这位倒霉的员外郎来,再次把他参倒。

    御使台的名声因此又小有回升,杨帆也是水涨船高,接连两位吏部大员的落马都与他有莫大的关系,因为这个缘故,再加上陈郎中对他的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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