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仁节击掌笑道:“如此就万无一失了,契丹主力可于此一役之中全歼之!”
众将领皆微笑不语。以朝廷十万精锐之师。攻打号称十万实则不过六七万人的契丹人,在他们看来,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
黄獐谷是朝廷兵马赴援卢龙的捷径,如果不经此谷,那么朝廷大军就要从群山之中绕行,至少要耽搁十余日功夫,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契丹人闻风逃逸了,因此主意一定,曹仁师马上派了一路骑兵,抢在大队人马前面急赴黄獐谷,占据这块战略要地。
谁知黄獐谷口早就驻扎了一支契丹人马,当朝廷的先锋大军马不停蹄地赶到黄獐谷时。远远就见山头飘扬着一面破破烂烂的苍狼大旗,先锋兵马不由大吃一惊,立即原地扎下营来,派人急向中军禀报。
曹仁师听说契丹人在黄獐谷已经驻有兵马,一面命大军加快行军速度,一面传令,命先锋先尝试性地攻打黄獐谷,探察一下契丹人的实力。先锋郎将武成昭得到将令。马上命旅帅马桥率所部作试探性进攻。
马桥是第一次远征作战。一路上兴奋不已,待将令下达。却又没来由地忐忑起来。虽然整个军中对契丹人都是不屑一顾的态度,似乎大军一到,弹指间就能让契丹人灰飞烟灭,可他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
马桥谨慎万分,先对黄獐谷做了一番侦察,发现这山谷中间一条谷道,虽不算十分狭隘,但是全在弓弩射程之内,因此除了把两侧敌军拔除,大军难以通过。而这山谷一侧山峰陡峭、壁立如镜,易守难攻,另一侧山坡并不陡峭,但是契丹守军也相应增加了许多。
这条山坡不算陡峭,骑兵本可以一冲而上,只可惜那不算陡峭的山坡上全是松动的碎石,就算步行也不容易,更不要说骑马冲锋了,他的骑兵到此全无用武之地,必须得弃马步战才行。
马桥是头一次带兵打仗,所以十分谨慎,他按照从军中学来的兵法,先详细勘察了一番地形,了解清楚要攻占的目标之后,便开始调配兵力。
马桥本部兵马都是骑兵,他令全部骑兵下马,将马匹交给少数士兵看管,然后将士兵分成三队,第一队是刀盾手,第二队是弓弩手,第三队是长枪手兼弓弩手。
第一队刀盾手作为主攻兵力,第二队弓弩手协同刀盾手作战,作为反压制契丹人弓箭手的远程打击力量,第三队则为长枪手兼弓弩手,作为预备队。
如果进攻顺利,则第三队投入战斗,迅速巩固已占领的阵地。如果进攻部队没有进展,那也达到了侦察守军实力的目的。如果先攻占了敌人阵地,再被敌人反冲锋压制下来,那么第三队就负责掩护袍泽撤退,避免在撤退中遭受重大伤亡。
至于另一侧陡峭山壁,马桥决定先弃而不顾。隔着中间一条谷道,对面山崖上射来的弓箭已经大部分失去杀伤力,不如先取一侧,站稳脚跟后再攻取另一侧山头。马桥的安排中规中矩,一切安排已定,马上命人擂起战鼓,向山上发起了进攻。
这座山坡不够陡峭,山上的契丹人无法利用滚木擂石来抵挡唐军,只能靠弓箭阻敌。马桥的兵是骑兵,但是大唐的兵不管什么兵种,人手一具战弓,弓弩方面并不欠缺,而作为禁军精骑,他们又配备了骑盾、横刀、长枪甚至投枪,集多兵种于一身,完全能胜任马桥安排的作战任务。
战鼓声中,马桥一声令下,刀盾手们便以骑盾护住要害,手提横刀,踏着那些松动粗棱、严重阻碍行动速度的碎石一步步向山坡上逼近,弓弩手紧随其后,以刀盾手为屏障,准备远程压制。
作为预备队的长矛手兼弓弩手也随之行进,至半山而止,准备依据战场形势来决定是进攻还是掩护战友撤退。
双方一进入对方的弓弩射击范围,一枝枝利矢便攸忽来去,开始对射。马桥一手持盾一手持刀,亲率刀盾手冲在最前面,他们弯着腰,用骑盾护住身体要害,在后方弓弩手的掩护下向山头逼近。
山上的箭矢并不密集,完全被朝廷兵马的箭矢压制住了,契丹人的箭准头虽然不错,劲道也严重不足。马桥的盾面上被射中几枝利箭。只把盾牌一晃,有的箭矢就掉了下来,马桥不禁大奇:“不是说契丹人以游牧、狩猎为主,最擅长的就是弓弩么,这么软绵绵的力道,就算射在身上,怕也很难致命吧!”
马桥原本担心契丹人的弓弩厉害。此时见契丹人的箭术不过如此,勇气倍增,马上下令加快进攻速度,等他们快冲到山坡上时,山坡上原本稀落的箭矢干脆停了,马桥立即加快速度。第一个冲进契丹人的防线,挥起横刀,冲杀起来。
等他冲进敌群这才发现,山上的守军不过数百人,使用的兵器杂乱破旧,绣蚀斑斑的长刀、粪叉、木棍,形形色色,不一而足。敌军个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动起手来软爬爬的几乎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马桥的刀法在军中也算一等一的高手了,眼见敌军战力不强。他干脆弃了骑盾,以双手舞刀,一路冲杀过去,身疾如虎,刀快如风,并不与敌纠缠,只是尽量制造混乱,为他的人马冲上山坡制造条件。
很快,全部刀盾手都冲上了山坡,继而弓弩手也拔出佩刀加入了战团,守在半山腰的预备队一见如此情况,马上按照原先的安排向山坡上冲去,可是还没等他们加入战团,山上那些叫花子似的契丹兵就崩溃了:“不要打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有一个开头喊投降的,整个山坡上的抵抗马上就化为乌有,除了少数人还想逃逸到密林中,结果被周军的箭矢射中外,其余的契丹人都跪在地上,双手高举武器,向周军投诚。
武成昭是武氏家族的一个远房亲戚,仗着家族的关系在军中做了一名旅帅,接到上锋试探性进攻的命令后,他也是心中打鼓,所以才命马桥进攻,而他按兵不动,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不曾想马桥以一旅之师,顺顺当当地冲上了山坡。
当周军挥舞着战旗,在山坡上向山下示意的时候,武成昭目瞪口呆,继而便是懊恼不已,早知契丹人如此不济事,这战功该抢到自己手里才是。
眼下这么多人看着,这桩功劳是不可能明抢了,只能盼着马桥那厮能懂点事儿,在战报上重点提一提他这位前锋主将。
山坡上,马桥笑的合不拢嘴。
他这是第一次指挥打仗,而且是第一次冲锋陷阵,参与作战。
接到命令的那一刻时,他虽面上冷静,心里不知有多紧张,一颗心怦怦直跳,好象擂鼓一般,既有初次参战的紧张惶恐,又有独自指挥一路人马的不自信。但是当他冲上山锋,砍死第二个人的时候,这一切的不安、一切的惶恐,就已被他抛到九宵云外了。
战士,必须要经受战场的洗礼才能成熟起来,这一战打下来,马桥已迅速具备了一位将领应该具备的心理素质。而手刃七人的战绩,也使他再也不会出现砍死第一个敌人时,鲜血喷了他一脸,马上惊慌跳起忘了回避,险些挨了另一个敌人一刀的事情。
“现在我该干什么?对对对,想起来了……”
咧着嘴傻笑半晌的马桥终于想起了军中老将教给他的一些常识:现在应该马上检查敌人的装备,了解敌人的情况,向俘虏讯问敌军的情形,以备主帅作为下一步行动的参考。
武成昭又等了半天,确信山上没有伏兵,这才挥军上山,占领这个制高点。当武成昭带着很难说是高兴的笑容登上山坡的时候,只来得及参加了马桥的审讯,通过审讯,他们很快搞清楚了敌军的情形:
契丹叛军共六万七千余人,攻打檀州失利后,一路东逃,杀到平州城下攻城再度受挫,被迫又转向卢龙。因为长途奔袭,无法得到补给,他们的粮草已经耗光,箭矢也即将耗尽,马桥攻山时遭遇的稀稀落落的反击,就是因为契丹人平均每人只剩下不到五枝箭矢。
契丹人并不知道朝廷已经派来了大军,否则他们也不会只派这么点人守在黄獐谷,只是他们的主力正在攻打卢龙,而黄獐谷是他们背后唯一的通道,他们担心有朝廷兵马突然自背后杀至,派一路人马在此防守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不过官兵到时,他们已经派人回去报信了。
他们之所以搏斗无力、箭矢无力,原因也很简单,他们没有力气。
在他们驻扎的山头上,马桥没有找到一粒粮食,而马桥他们兵临山下时,他们正在煮饭,还没来得及吃。马桥听说后亲自去查看了他们还没煮熟的那锅饭,里边计有老鼠两只、野猫一只,另有野菜一锅。
武成昭对此嗤之以鼻,在他看来,根本不需要再去检查,只看这些契丹人一个个面有菜色,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他就相信这些人早就断粮了。
首战第一功让马桥抢了,这令武成昭大为不满,他决心亲自打第二仗,攻取另一侧山头。而两个山头都属于契丹人的第一个前沿阵地,只要打下另一座山头,他就可以把两战混为一战,首功就是他的。
于是,武成昭一面把审讯得来的情报迅速报回中军,一面准备亲自拿下另一座据说有五十人据守的险要山峰。
这时候,没眼力件儿的马桥居然向他建议先对山上的契丹人招降:“郎将,契丹人既然饥肠辘辘,箭矢不全,恐怕没有信心守得住那座山头,尤其是咱们已经占领了这里,依末将看,不如派人上山招降,若能不动兵戈而胜岂非更好?”
武成昭听后,脸色更难看了,可是若能招降当然不需动武,那座山头虽然守敌不多,胜在险要,契丹人虽然饿得前胸贴后背,推石头的力气还是有的,光是从那山上扔石头下来,也能砸死不少人,他总不能让人觉得他不在乎将士性命吧。
武成昭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寒光,冷冷下令道:“好!本将军就派你上山劝降,你去告诉他们,凡投诚者,本将军既往不咎。否则,攻上山去,杀个干干净净、鸡犬不留!勿谓本将军言之不预!”
马桥没想到武成昭竟然派他上山招降,主意是他出的,如今将军既有吩咐,马桥只好硬着头皮拉过一个年岁很大的契丹人,向他说明朝廷招安的良苦用心。
那契丹人听了连连点头,答应与他一同上山招降,马桥便打着一面白旗,与那契丹人沿着山间陡峭的小路,向对面山头爬去。
武成昭站在山上,手按长刀,看着渐渐消失在对面山头的马桥背影,心中冷晒:“契丹人不过是一群未开化的蛮子,哪会遵守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他们若肯投降还罢,若是不降,就凭我要屠山的这道命令,就能先砍了你的狗头!”
武成昭暗自想定,一抹邪异的冷笑便勾上了唇角,他再一抬头,就见对面山头一面白旗正向他招摇……
【新的一月,诚求保底月票!】
【新的一月,诚求保底月票!】
【新的一月,诚求保底月票!】(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六章 狼烟起
曹仁师、张玄遇、麻仁节督促中军正加紧赶路,前方忽然送来武成昭的战报。曹仁师一见战报,不禁愕然:“我倒小看了这个武成昭,想不到他只以一路人马,便先行攻克了黄獐谷口。”
张玄遇接过战报,仔细看了看,兴奋地道:“好!我们应该迅速进军,直取李尽忠后路,杀他个措手不及,若能与卢龙守军里应外合,不等檀州、归顺州等地兵马赶到,便能全歼叛军!”
麻仁节站在他旁边,也把那封战报看了看,疑道:“会不会其中有诈?那是一条峡谷。仆虽不晓兵法,不过也知道这种地方最易设伏。”
曹仁师摇头道:“麻少卿,你太高看契丹人了,他们哪懂什么兵法。你看,根据契丹人的口供,他们攻打平州失利,如今正攻打卢龙,这和我们先前得到的情报是一致的。再者,黄獐谷口守军箭矢人均不过五枝,个个面有菜色,早已断粮多日,这也是前锋证实了的。”
张玄遇道:“还有,黄獐谷的地形,本将军曾经了解过,那条大峡谷呈葫芦状,只适合坚守谷口,中间一段颇为宽阔,不宜埋伏,而峡谷长度超过二十里,如此绵延的战线,契丹人只有不足七万人,若想埋伏大军一是兵力不足,二是这么多人马埋伏在两侧,绝对会被发现!可若太过分散,又起不到伏兵应用的作用。”
麻仁节本不懂兵法,一听两位大将军都如此说,当下不再多言。
曹仁节马上下令,三军全速奔赴黄獐谷。
曹仁师率军赶到黄獐谷,亲自讯问降卒,他在军中多年,也曾打过几场险恶的大仗,真饥还是假饿,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曹仁师一瞧那些契丹兵卒形销骨立、面有菜色、小腿浮肿,饥饿之状确非假装。
张玄遇也对另一侧峭壁上招降来的契丹人进行了检查。这一侧的契丹人是未曾作战直接投降的。他们箭袋之中的矢箭确实不多,因为他们守的那一侧山锋险要,甚至一人只有三矢,还不及被破阵的另一侧山头上的契丹人所携的箭矢为多。
他又派人上山探看,悬崖边确实堆砌了许多大石。曹仁师综合了这些情况再不怀疑,便与张玄遇匆匆计议了一番,他们的先锋兵马赶到时。契丹人的眼线已经赶回去报信了,但是距现在的时间最多也不超过两个时辰,如果大军立即疾进,那么完全可以抢在契丹人刚刚得到消息时就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后阵。
就算时间稍晚一些,契丹人不及周军训练有素,想要把攻打四城的兵马聚拢起来。整军撤退,时间也远远超过两个时辰,只要立即兵出黄獐谷,也足以在他们逃走前追上他们。而且契丹人如果已经开始逃跑,奇兵天降的周军主力将更易展开一场一面倒的大屠杀。
战机稍纵即逝,事不宜迟,应当立即出发。
曹仁师果断下令,集合所有骑兵。以最快的速度穿过黄獐谷。死死咬住契丹叛军主力,不让他们逃跑。步卒押后,可在前锋骑卒与契丹人混战到双方皆已力疲的关键时刻赶到,再予之最后一击。
按照曹仁师的命令,十万大军中六万骑卒率先冲入山谷,武成昭所部仍为前锋,与主力骑兵相距三里,作为前哨探马,武成昭也不含糊,仍命马桥为先头部队,与其再距三里,浩浩荡荡地冲进了黄獐谷。
曹仁师、张玄遇等人从心底里就不曾把契丹人当成大敌,都不想放弃这首战大功,是以全都随骑兵精锐先行,后面四万步卒命一裨将率领,同时还押着投降的那数百名契丹人。
如果真有埋伏,这些契丹降卒无疑将是最先死掉的人,暴怒泄愤的周兵会把他们斫为肉酱,但是从他们的神情,看不出丝毫异状。
这些人都是真正的死士,他们要么全家死在周军手中,要么是为了给自己的父母或者给自己的妻儿挣一条活路,所以心甘情愿担任诱饵。
这些人的体质本就较弱,不管是在大草原上奔波,还是在千军万马中厮杀,本就是最容易丧命的一群人,所以他们宁愿用自己的命,为他们的族人闯一条活路。就连他们的饥饿,都没有丝毫伪装。
他们决心在此扮演一群穷困交迫的疲弱之卒时,就没带来一粒粮食,他们已经在这里守了十来天,这十多天一直就是以野菜和捕来的小兽为食,在周军赶到之前,他们甚至已经有两个身体虚弱的人活活饿死。
若非对自己这么狠,他们纵然能瞒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