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到这,远处爆发出一片呐喊,张辽一怔,向喊声处望去,只见无数民众拿着口袋篮向同一个地方跑去,他也意识到出事了,一催战马令道:“跟我来!”
他率领骑兵向呐喊处跑去,奔出数步他已看清楚了,是靠近北苑桥的一家粮铺失控了,粮铺的伙计拦不住愤怒的人群,无数人冲进了粮铺抢粮,造成了大的混乱。
粮铺紧靠小河,不少人被挤跌入河中,呼喊救命,哭声震天,张辽见形势危急,对部将宋宪道:“立刻去调一千军队过来,快去!”
宋宪立刻调转马头,向城门处奔去,张辽则率领骑兵向粮铺冲去,冲到距离粮铺最近的街道,拦截住了涌向粮铺的大量人群,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人从墙上爬过去,加入到抢粮的风潮中。
张辽大怒,他见一名男站在墙头大叫大喊,手中拿着一支火把,似乎要点燃房舍,张辽立刻抽出一支箭,拉弓如月,一箭射向墙头男,这一箭正中男左胸,男闷叫一声,跌入小河中。
这时,部将宋宪率领两千士兵疾奔而至,军队冲入粮铺,抓捕抢粮之人,早在张辽骑兵到来之时,很多抢粮人见情形不妙,便已悄悄逃走,在粮铺中大多是没有抢到粮食之人,他不顾风险,拼命叫喊拥挤。
直到曹军大队士兵赶来,才终于制止住了粮铺的抢粮风潮,近千名男男女女被抓,蹲满一地,跌入河中之人也被救起,尽管曹军制止住了抢粮,但还是死了二十余人,大多是被践踏而亡,以老人和妇女为主,尸体摆满一地。
张辽见其中一人血肉模糊,与众不同,便用马鞭指着问道:“这是什么人?”
一名伙计答道:“这就是我们东主,被暴民打死!”
旁边另一男怒道:“是你们临时涨价,触怒了大伙,才发生抢粮事件。”
男向张辽施一礼解释道:“启禀张将军,米价今天上午是斗米钱,中午时涨到斗米五十钱,这家粮铺心黑,临时涨价到斗米五钱,才引起众怒,请将军明鉴!”
张辽一怔,“你认识我?”
男答道:“卑职是兵部书佐廖靖,见过将军!”
张辽顿时怒道:“你既然为邺都官员,不制止抢粮,还参与抢粮,可知其罪?”
男摇摇头说:“卑职并没有参与抢粮,今天正好轮休,特赶来买米,恰好遇到了这起抢粮风波,卑职也拼命阻拦,但根本阻拦不住,卑职只想说,这些人都是良善之人,被逼无奈,望将军宽恕他们。”
数人都垂泪哀求道:“将军,我们家中有老有小要养活,没有办法啊!将军饶了我们吧!”
张辽见这些人都惶惶可怜,也不像是作恶之人,心中叹息一声,吩咐左右道:“把粮食收回,人可以放走。”
旁边宋宪吓一跳,连忙低声提醒张辽,“将军放了他们,恐怕难以向魏公交代!”
张辽叹息一声,“这不是他们之过,何必再责难这些可怜的小民,魏公那边我自会解释。”
众人磕头感激,交了粮食,便纷纷离去回家,张辽又下令将死去的尸集中起来,待他们家人来领取,张辽又调转马头,向铜雀宫驰去。
张辽骑马奔至铜雀宫前,却见一辆马车缓缓在宫门前停下,军师钟繇从车内下来,张辽连忙大喊:“钟军师!”
钟繇回头,见是张辽在叫喊自己,便停下了脚步,等张辽奔至眼前,他呵呵笑道:“张将军为何如此焦急?”
张辽深施一礼问道:“军师可是去见魏公?”
“正是,魏公召我们去商议当前局势,将军可一同前去?”
曹操并没有召张辽前去,张辽也不敢擅自离开岗位,便对钟繇道:“军师既然要去见魏公,请告诉魏公现在城内局势紧张,民心惶恐,已经发生了起抢劫店铺事件,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平抑粮价,卑职建议立刻开启平仓库,不能再耽误了。”
钟繇点点头,“我会向魏公建议,不过魏公一定会找将军来询问情况,将军不要走远。”
“卑职明白,就在这里等候。”
钟繇拱拱手,转身匆匆向内宫走去。
发生在北苑桥的抢粮事件只是邺都众多风波中的一起,谈不上什么大事,但众多的事情连串起来,却足以让朝野震撼,它不仅影响到小民的日常生活,也影响到了邺都稳定,影响到军心的稳定,事关重大。
铜雀宫内堂,数十名魏国高官济济一堂,商量由离石县失守引发的局势混乱,本来这种维护稳定的议事由曹丕主管,一般是在副丞相府举行,半年前的粮价暴涨就是由曹丕全权负责。
但这一次由于事态严重,关系到整个战局,所以曹操亲自主持这次应对议事,此时曹操还没有出来,内堂内一片窃窃私语,众人都在议论着这次离石战败产生的危机其后果。
在内堂一角,刘晔忧心忡忡对陈群道:“刘璟在上次提出贸易自由,我就怀疑他居心叵测,必有深谋,现在看来果然有意图,短短半年多时间,汉国把我们的各种物资都快买光了,这些天我在邺都各家商铺调查,每个商人手中都有大把汉钱,但仓库却空空荡荡,所以这次粮价暴涨的根源倒未必是离石县失守,根本原因是邺都人手中的钱多,钱已经不值钱了。”
陈群也深有感触,“扬说得不错,一个最简单的例就可证明,去年酒馆请一个酒保,每月只须付两千汉钱,但一个月前这个价格已涨到六千汉钱,足足涨了倍,可见汉钱在邺都泛滥,据说汉国十天前已停止了两国贸易,严禁货物出境,我们有钱也买不到汉国物资,这个冬天难熬了。”
刘晔和陈群对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周围很多人都听见了,渐渐地,内堂里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心事重重,大家都是智慧超过普通人的高官,看问题都很深透。
他们都意识到,汉国利用半年时间的贸易,凭借汉钱的绝对优势,在魏国购买了大量的物资,危机已在魏国内部蓄积,只是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一点,而这次汉军攻下离石县,挑起了战争,使魏国内部蓄积的危机骤然间爆发,这才是关键。
直到此时,众人才终于明白了刘璟为什么要在半年前挑起南阳危机,继而逼迫魏国放开贸易限制,这分明是刘璟用来摧毁魏国国力的一种手段。
从表面上看,两国之间的贸易互有往来,魏国甚至还能搞到生铁和粮食,但由于贸易点多,汉国以有心对无心,以官方对民间,从各个渠道从魏国大量购买物资,将无数的汉钱、黄金输入魏国,使魏国物资逐渐面临严重短缺。
刘璟却在关键时切断两国间的贸易,或者说严禁汉国物资进入魏国,终于酿成了今日之祸,恐怕光靠打压粮价也无法抑制住眼前的物资短缺危机。
这时,里面传来一声钟响,这是曹操来了,内堂上顿时安静下来,先疾步走出的却是曹丕,他急对众人道:“父亲身体不行,大家说话要当心!”
就在众人不解之时,曹操在两名侍女的扶持下慢慢走了出来,面如蜡纸,精神萎靡,众人都暗暗一惊,难怪世要先出来打招呼,魏公竟然又恢复了去年年初的颓态。
要知道经过一年多的调养,曹操的身体才逐渐有所恢复,也能乘坐马车前往许都,怎么才几天不见,又苍老若斯?众人立刻意识到,这定是离石失守给了曹操沉重的打击。
众人起身施礼,“参见魏公!”
曹操坐下,摆了摆手,声音微弱道:“大家不要拘礼,随意一点吧!”
第1083章 各寻出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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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众人都已各备言辞,准备借此机会发表一番自己的见解,但曹操身体的突然衰弱,明显承受不住更大的打击,使众人一时间都沉默了。【阅】
良久,钟繇起身道:“老臣今天走访了邺都各处,现在城内局势恐慌,民众被一些不良的言论引导,一些商人更是趁机涨价,助推了粮价上涨,所以老臣建议一方面要平仓放粮,平抑粮价,另一方面也要打击奸商,拿几个作恶的奸商开刀,震慑商人,情魏公恳准!”
陈群也起身道:“钟公说得是,前两天粮价还是斗米一二十钱,现在粮食既没有减产,也没有被军队调用,说明市场上粮食并没有减少,粮价却突然暴涨,根本原因还是心理作祟,只有我们手段有力,相信粮价很快会被打压下去,钟公曾多次平抑长安和洛阳粮价,微臣推荐钟公主管此事。”
曹操点点头,对钟繇道:“中丞说得有理,就请钟公担起这个重担吧!”
钟繇心中暗骂陈群多嘴,平抑粮价之事从来都是由世主导,陈群这不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吗?
钟繇偷偷撇了一眼曹丕,见他脸色阴沉,一言不发,钟繇心中顿知不妙,连忙笑道:“微臣当然愿意为魏公分忧,尽一份微薄之力,不过微臣建议应该以世为主,微臣愿意辅助世,早日将粮价降下来。”
曹操确实有点迟钝了,他这才想起应该由儿来主导此事,幸亏钟繇提醒,他呵呵一笑,转而对曹丕道:“钟军师毕竟年事已高,精力不足,吾儿就担起重任吧!让钟军师辅佐你。”
其实曹丕也有点为难,一方面他不希望大权旁落,尤其更不希望落到钟繇这种非己派人的手中,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这一次物价暴涨非同往常,可能难调控。
在权力交接的关键时刻,一旦平抑粮价之事处理不好,使得魏国经济崩溃,已经出任常卿的弟曹植会不会再杀来,这让曹丕不得不警惕。
不过曹丕此时没有选择余地,他只得躬身道:“孩儿愿为父亲分忧!”
曹操身体虚弱,只坐了不到一刻钟便支持不住了,只得让众人退朝,他自己则由侍女搀回宫中休息。
钟繇忧心忡忡向宫外走去,这时陈群快步赶上来,低声问道:“钟公为何又让世来主导此事?”
钟繇脸一沉,有些不满地对陈群道:“这种事情从来都是由世主导,你却提议让我来管,这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吗?”
陈群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懂,但世经验不足,功利心又重,总是想利用各位危机来巩固自己的权力,我是担心他又把棋下歪了,反而使事情更严重。”
“噤声!”
钟繇低低喊了一声,陈群立刻不说话了,只听曹丕在后面喊道:“钟军师请留步!”
片刻,曹丕快步赶了上来,躬身施礼笑道:“关于平抑粮价之事,晚辈还须请钟公多多指教。”
曹丕用词很美妙,居然自称晚辈,当然,他在尚未继位之前,他与钟繇都是同僚,他自称晚辈也不为过,只是他从未对任何人这样自称过,所以当他说出‘晚辈’二字时,连忙旁边的陈群都感到刺耳。
钟繇呵呵一笑,“以世的能力,平抑粮价绰绰有余,我年事已高,恐怕难以给世多助力,让世失望了。”
曹丕的心态也很复杂,一方面他不希望钟繇插手多,影响自己的权力,另一方面他又希望最后若不成功,就由钟繇来承担责任,所以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曹丕便干笑两声,又寒暄几句,便拱手告辞而去。
但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陈群,甚至连正眼也没有看上一眼,原因很简单,他的弟曹植能重新出任常卿,正是陈群的劝说,让他如何不着恼。
望着曹丕背影走远,钟繇不由暗暗摇头,眼看魏公身体每况愈下,能不能熬过明年都成问题,一旦世继位,自己就不会有好日过了,这时,钟繇又想起了刘璟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他心中黯然,他其实也想在汉国开启自己的新仕途,可有时候他却又身不由己。
想到这,钟繇对陈群笑道:“今晚我置一杯水酒,中丞来小酌一番如何?”
陈群连忙施礼道:“一定!一定!”
。。。
邺都结束了一天的喧嚣和混乱,终于在夜幕降临后略略恢复了安静,但军队无法实行宵禁,街上的人还是多,每家粮铺前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人们彻夜难眠,在凛冽的寒风中,拎着钱袋等待粮铺开门。
在邺都东西门附近的一条小街上,一名男缩着肩膀匆匆走着,他穿着一身厚实的布衣,身材颇为肥胖,步履蹒跚,走姿势显得略有点滑稽。
他来到一家店铺前,抬头望了一眼,牌匾上的几个字在灯笼下异常刺眼,‘林记珠宝铺’他举手敲了敲门,门上开了一扇小窗,灯光透出,照亮了男的脸庞,只见他约四十岁左右,不过保养得很好,显得很年轻,但他下巴却无须,喉结后缩,明显是一个宦官。
此人正是邺宫内侍奉天刘协的大宦官米应,他曾和刘协有着为亲密的短袖关系,但随着他‘年长色衰’,刘协也渐渐冷落了他,他从大总管沦落为总管,在宫中已经没有什么地位。
再加上曹丕严控邺宫费用,削减供给,使宫内生活日趋艰难,大家各谋生,宦官和宫女的数量从五多人锐减到一余人,米应虽然还是总管,但手下只剩下区区数人,他的生活从锦衣玉食骤然降低到粗茶淡饭,着实令他难以接受。
他显然是这家珠宝铺的常客,门开了,他冻得哆嗦着,快步走了进去,“李掌柜在吗?”米应随口问道。
“在呢!正向林东主交帐。”
米应的步伐迟疑了一下,他和这个店的林东主打过几次交道,此人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自己今晚不该来,但他出一趟宫门也不容易,他只得硬着头皮跟着随从走进了内堂。
内堂中灯火通明,身材瘦小的林东主正和李掌柜盘点账目,随从上前去禀报,“东主,米管事来了。”
林东主约五十岁,原本是个走江湖小货郎,只因二十年前无意中发现了一个黄巾军的藏宝洞,才使他发家致富,但他本性难改,对人尖酸刻薄,这个米应他也认识,不就是宫中的宦官嘛!
“米公公今天怎么有空了?”林东主也不起身,坐在位上阴阳怪气道。
米应心中暗骂,当初这个林东主拍自己马屁时,整天米总管长米总管短,身体弯得比虾还低,现在居然叫自己米公公了,还这般冷漠,根本不起身。
但米应有求于人,他也只得低声下气道:“今天带来一件货,请东主过目。”
说完,米应从怀中取出一件红布包裹的物件,放在桌上,林东主满脸鄙夷,不就是偷宫里的东西出来卖吗?还说得一本正经,什么‘货物’。
不过宫里东西确实不错,这几年他从米应这里也着实发了一笔财,他脸上浮现出罕见的笑容,拾起布包打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冻结住了,鼻里喷出一股寒气,“米公公,你不是开玩笑吧!”
旁边李东主连忙凑上前,见东主手上拿着一支青铜烛台,做工倒是相当精细,看得出是宫中之物,李东主为人较厚道,他在一旁劝道:“东主,这个烛台倒也做工精细。。”
“放屁!”
不等掌柜说完,林东主便重重将烛台拍在桌上,冷冷道:“米公公,你当我是收破烂的吗?这种铜货也好意思拿来卖,我不要,你找别家。”
米应连忙低声央求道:“林东主,你这次就帮帮忙,我手中这段时间比较紧张,下次我一定拿好货来卖。”
“哼!恐怕是你们宫中没东西卖了吧!”
林东主虽然话语尖刻,却一针见血,几个月前有人发现宫中不少物丢失,消息传到曹丕耳中,他一怒之下,派人将宫中的值钱物都刮一空,只给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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