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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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伏·1936-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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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伏·1936》 第十二章(7)
武伯英略一思索道:“现在正是放那四个小探子的时候,我会派人严加监视。如果他们逗留西安,就说明还有联系之人,通报消息,迎接菊剑到来。如果他们回东北,那就说明这根线索完全断了,得另起炉灶。”
  “军特处那个内线,在土肥原机构紧要之处,尚不知菊剑具体情况,他们四个更别想见庐山真面目了。等在他们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你这一招够损,让土肥原败得更彻底。这个老东西,《失空斩》只唱了前两节,接着该演挥泪斩马谡了。”
  “我有信心,叫菊剑在西安菊落剑折。”武伯英眼露精光,有些兴奋,“巡座,您主持的这个联席会议,非常有用,起了很大的作用。”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齐北不无悲哀,“联席会议监视张、杨等人的秘密报告,都是我负责综合,然后整理上报的。事关顶级绝密的,我每日直接给老头子报一份。可是今天会上有消息说,老头子为了笼络人心,表示对张学良的绝对信任,让侍从室给张抄了一个副本。张学良看了后大发雷霆,说要亲手毙了我。”
  武伯英听后,咬着嘴唇不说话。
  齐北表情有些颓唐,良久后又说:“老头子这一招,对张学良是没有用的,他和别人不同。我不能评论委座手段高明与否,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我粉身碎骨也难报他的知遇之恩。如此却置我于极端困境,原本我只是腹背受敌,前有共产党,后有军特处。现在我是四面楚歌了,徐老板得知此事,嫌我越级上报,已经很不高兴,以为我有越俎代庖之心,想要取代他。我现在成了众矢之的,共产党,日本人,张学良,杨虎城,徐恩曾,戴笠,对我都是欲除之而后快。”
  武伯英适时表了决心:“巡座,放心,有我们这些弟兄在,他们绝不敢动你。”
  “杨虎城我倒不怕,就是张学良,做事总是出人意表,我不得不忌惮。当然还有马志贤,也恨我入骨,还有接替者李廷芳。今天联席会上,李廷芳对我说话就很不客气,他实际是马志贤的代言人,实在可恨。”
  “只要我们党调处拧成一股绳,西安城没人敢怎么样。”
  齐北欣慰地点点头:“我也是怕后院起火,所以决定,不再追查内奸了。不管李直是不是*卧底,这次给了他教训,也给胡汉良敲了警钟,他们应该收敛了。我们现在需要团结起来,共同应付正面之敌。”
  “巡座英明。”
  “老头子现在是中国第一人,在过去就是皇帝,君临天下。为君者只担心两件事,一是内忧,一是外患,老头子如今全有。他清楚,明朝不是被满人打败的,是被李自成推翻的,所以在他心中,共产党才是心头之患。可是对于日本人,他也不能一味示弱,在正面战场上摩擦之外,还需要在秘密战场上示威。你这次破获了松山小组,他就很高兴,要一个详细的报告。可能他想把西安这种联动模式,推广全国。我想这个报告你来写最好,我向南京给你请功,只要老头子阅批了报告,就算成了。”
  武伯英听罢有些紧张:“不不,这都是巡座指挥有方,属下不敢冒功。”
  “你就不要推辞了,这不是为我,也不是为你。这不是个人的事情,而是国家的事情。西安党调处,需要你这样的人做中流砥柱,不必多说了。”
  按照齐北的意思,武伯英第三天早上写好了报告,详细叙述了破获松山小组的全过程,送给齐北审阅。齐北钩钩点点,把提到自己乃至胡汉良的地方,全改成了武伯英的名字,如此一来,武伯英更加显得有勇有谋,是个难得的人才。他最后署了名,然后递给武伯英:“送给李直,发委员长侍从室。”

《潜伏·1936》 第十二章(8)
武伯英伸手去接,他却把手一收,问道:“听说那个吴小姐,住在西京招待所,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你怎么也不去看看人家?”
  武伯英不好意思地一笑:“男女有别,不太方便。”
  “什么时代了,你还讲这一套吗?”齐北把报告递给他,“根据报告,她这几天和张学良入则同餐,出则同车,现在成了红人。你现在就去,委婉告诉她,在张面前替我说话,申明我职责所在,不是针对他个人的。”
  “张要对巡座不利吗?”
  “那倒不至于,我不愿和他交恶罢了。”齐北冷笑一声,“他毕竟是手握三十万精锐之师的统帅,在老头子面前和我相比,孰轻孰重,不言而喻。如今西北对共用兵,还要仰仗于他。除了新疆的盛世才难以节制,西北四省,杨虎城,胡宗南,马鸿逵,马步芳,加起来不到他一半人马。”
  武伯英到二楼机要科,把修改完毕的报告交给李直。李直叫来译电员,吩咐拿去加密后交发报员。译电员一走,李直用嘴挑挑楼上,然后看着武伯英的眼睛,单刀直入问:“他的态度,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撤走了跟踪监视我的人?”
  “不知道。可能你的疑点被解除了。”
  李直思索了一下:“就怕这个可能,是恰恰相反的。”不等武伯英劝慰,他又连珠发问,“他是不是想要用你取代胡汉良?”
  武伯英听他直呼胡汉良之名,语气明显不敬,越发弄不清他俩的确切关系:“我不清楚。”
  李直长舒了一口气:“你等着看吧,西安党调处,马上就要有大事发生。真的,胡汉良不是个甘于受摆弄的人。他这个人愚蠢,但是有别人使不出来的卑劣手段,这是最可怕的。”
  武伯英表情凝重:“什么大事?”
  李直神情也更加凝重:“我不清楚,这次他把我排除在外,一直在秘密安排。”
  剑拔弩张的双方,都把武伯英当作可以信赖的朋友,他就像一个黑洞,容纳着信任也容纳着危险。把双方的秘密吸收太多,无可倾诉,有时似乎要将人憋炸。武伯英看着李直的眼睛,似乎能发现最底层的一丝恐惧,这是最勇敢的人最少的恐惧。如果没有一丝担心害怕,反倒是不正常的。李直徐徐道:“大战之前的平静,弥留之际的回光。他俩必有一战,但愿你我,都能活着度过这件大事。”
  武伯英真诚地说:“他俩都是聪明人,我想不会把事情做到那一步,对谁都不好。不过你放心,真到了那个地步,我绝对要保护你。因为这段时间,我一直拿你当弟弟看待。当年我没救得了他,如今我一定要救下你。”
  李直有些感动:“这几年,尽管胡汉良对我不薄,我内心却没有一丝和他亲近。而你,虽然交往不多,却不由自主觉得你就是我的兄长。我也知道,他保我,是自保。而你保我,纯粹出于情意。我就怕关键时候,做了他的炮灰。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总认为自己能走得更高。”
  武伯英咬咬嘴唇:“你到底是不是共产党?”
  李直一笑:“怎么,如果我是共产党,你就不保我了吗?”
  武伯英也一笑:“不,如果你是,我才保你。”
  李直收住笑容,认真说:“而我,恰恰不是。”
  武伯英到西京招待所时,已经半下午了,服务员将他领到了最豪华的包房。那是后面一个独立小院,有厅有堂有卧房,还有个小花园。因为张学良关心,还配备一个专职伺候她的女佣,待遇不比在南京时差。听女佣说,吴卫华昨晚去流亡同乡会开了一夜会,现在还在补觉。武伯英不愿叫起她,就在堂屋静坐喝茶。

《潜伏·1936》 第十二章(9)
坐了不大一会儿,吴卫华拉开卧室门出来,不像刚睡醒的样子。似乎武伯英刚来她就醒了,不愿他见到自己憔悴蓬垢的样子,就着卧房的脸盆梳洗停当:“我梦见了你,就醒来了。醒来了,你果然来了。”
  武伯英尴尬笑笑,半开玩笑念道:“草堂春睡足,不觉日高起。”
  “哼,刘玄德三顾茅庐,你这才是第一次来我这里。”吴卫华假意埋怨着,抬眼看看院外的骄阳,慵懒地坐在旁边的沙发椅上,“一样的天气,一样的你,叫我想起那次和仲明,去东京湾游泳。我们一起下海,互相照应,一直游到一个无名小岛上。岛上没有一个人,就我俩,躺在沙滩上,晒着日光浴。”
  她说着转头暧昧地看看武伯英,武伯英眯起眼睛,看着院外的阳光,似乎也在想象当时恬静美好的场景。吴卫华莞尔一笑,妩媚异常,完全没有了女强人的影子。
  “我们晒了整整一个下午,海风习习,海浪轻拍,海鸥翩跹。我们没说话,就那样躺着,生怕出声打破了那种美好。完全溶入了那一派自然之中,没有人打扰,没有人知道,似乎天地间只剩下了我们两个。真想那一刻时间能够停止,就这样永远下去,没有日落月升,没有昼夜更替……”
  吴卫华的声音越来越轻,似乎把武伯英也引入了当时的意境,带着几分沉醉的表情。两个人的心飞过了大洋,在东京湾的小岛上空盘旋,软着陆于沙滩上,然后沉浸了下来,似乎都能听见海鸥的叫声。吴卫华看看武伯英,笑了。
  武伯英这才被惊醒,不好意思地说:“我没见过大海,但可以想见,那是绝美的风景,很美的罗曼蒂克。”
  吴卫华似有深意:“海是很美,但捉摸不定。就像人生,就像世事。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惊涛骇浪。”
  武伯英想了一会儿,把话题引开,转达了齐北的意思。吴卫华还在回忆中难以自拔,心不在焉听着,点头应承下来。武伯英还想多说些事情,吴卫华却竖起食指禁住嘴唇,示意他不必多说,已经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二人就这样半陶醉半清醒地说着话,有一句没一句,一直到夕阳西下。武伯英觉得浑身轻松,很久没有这种身心放松的感觉了,醺醺有些醉意。直到女佣进来招呼吃晚饭,武伯英才完全清醒过来,感觉自己被催眠了。吴卫华要留他一起去招待所餐厅吃饭,武伯英拒绝了,很坚定地拒绝了。
  “谢谢厚意,我如今身份特别,回家吃晚饭,意味着一天平安。不然一家子人,都会望眼欲穿,所以我只要有时间,一定要赶回家里吃晚饭。”
  吴卫华笑了一下,不再强求,有些依依不舍:“那改日吧,等我完全安顿下来,租了新房子,我再请你吃饭。我亲自下厨招待你,请你吃招待所的饭菜,总少了那么一层意思。我在日本近二十年,学了几个拿手菜,和中国各大菜系相比,别有一番风味。”
  武伯英开车回家的路上,还在咀嚼吴卫华下午的一些话语。是呀,日本菜别有一番风味,吴卫华这个女人,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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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伏·1936》 第十三章(1)
晚饭的餐桌上,武伯英不多说话,想着自己的心事。三个下人在厨房吃饭,自从得知伙夫和门子的身份,武伯英带着疑邻盗斧的心理,怎么看他俩都不顺眼,在饭桌上就没给过好脸。伙夫年长知趣,先不上主桌了,在厨房单吃。门子和老妈子也自动退回厨房,和他伙起来另吃,武伯英眼前清静了许多。只有丫头还继续在主桌吃饭,专意伺候老太太。
  沈兰比起以前,开朗了很多。武伯英从南京回来那晚,小别胜新婚,加之死而复生般逃出了劫难。也许因为阴阳调和的关系,沈兰褪去了以前的灰色,整个人明艳了起来。别看武老太太糊涂,却也察觉到了孙子媳妇的细微变化,也是分外的高兴。
  正吃着饭,武老太太突然伸手脑后,拔下发髻上插的珠花,伸到武伯英面前:“这头花,宫里出来的,大的是南珠,小的是东珠。婆还在你老舅爷家当小姐,承蒙老佛爷恩宠,你老舅奶奶进宫去陪膳。老佛爷赏了一对,你老舅奶奶都给了我。可惜把一个失遭了,只剩下这一个。”
  武伯英盯了两眼,随口应付:“宝贝,传家之宝。”
  武老太太瘪着嘴,夸张的自负样子:“失遭?闹革命党的时候,你爸凑钱资助军费,把我首饰匣子偷走了换钱,当我不知道。多亏这枝在头上戴着,他才没敢下手拔了去,就那个败家子,你爷还支持呢。”
  饭桌上另外三个人都笑了。
  “他要给革命军凑十万个龙洋,家里哪来那么多活钱,肯定要从我和你娘的首饰上下手。我生的,我清楚,那就是个蔫土匪。你娘的首饰,被他卷了空。我的首饰,不叫他拿点,他可不甘心,就叫他拿了个皮皮,箱子底还厚实着哩。”武老太太更加得意,别有深意看着沈兰,“传家宝?你们不添个一男半女,咱拿啥往下传呢?”
  沈兰听言羞红了脸面,低头不语。
  “兰兰一到月子,我就把我的压箱底的宝贝,都交给她。”武老太太似乎下了决心,“明儿我就不管他了,给他媳妇一件都不留,全给了兰兰。”说着把珠花交给丫头,丫头忙接过去给她重新别上,她却被蜂蜇了一样的反应,“哎呀,你把婆戳疼了,大手大脚,弄啥都是大手大脚,看你将来咋嫁得出去。”
  丫头赶紧停手,把珠花又拔了下来。武老太太一把抢过去,递给武伯英,示意孙子给她插上。武伯英接过珠花,一笑道:“快歇了,还别这干啥。”
  武老太太如小孩般固执:“我就要别,我睡觉都要别。”
  吃罢晚饭,武伯英随沈兰到了自己的厢房。二人默契,收拾床铺,拾掇蚊帐,很快就停当了。躺在床上说话,沈兰社会圈子小,武伯英不提工作,就只说家里的家务事,又说了些街坊四邻的咸淡事,最后说到了丫头和门房小伙的青涩情事。说着说着,也不是谁*谁,也说不来谁主动,就共偕了鱼水之欢。翻云布雨过后,二人重新降落地面,沈兰枕着丈夫的肩膀,抚摸着他的胸膛问:“今天有什么高兴事吗?”
  武伯英脑子里正想着吴卫华,被妻子的敏感所惊,抚其后背随口答道:“谈不上高兴事,齐巡官给我向南京申请了宝鼎勋章,十拿九稳,不日就会颁发。”
  沈兰听了不无担忧,叹了口气,幽幽道:“你又向泥潭之中多迈了一步。”
  不时对吴卫华的牵挂,让武伯英自感恐惧。自从武仲明死后,魂灵似乎附在了哥哥身上,武伯英总有二位一体的感觉。吴卫华是他的初恋,最为难忘难舍,于是武伯英体内另一半重拾旧情,蠢蠢欲动。起码有半数细胞难以遏制,不受大脑指挥,如果说吴卫华是太阳,它们就是向阳的藤蔓,争着朝她延伸攀附,非理智所能控制。

《潜伏·1936》 第十三章(2)
对于侦察“菊剑”,武伯英毫不吝啬,把行动组的人全撒了出去,到西安城的角角落落探听消息。其他情报机构也都没有闲着,大家都知道,菊剑初来时期,是最好搜寻的,就像石子投入水池,有着一圈圈的涟漪。如果错过时机,波纹消失,那就像大海捞针一样困难。但是几日过去,却没有一点消息反馈,似乎这个菊剑,已经悄无声息地沉入水底,西安情报界的努力,变成了刻舟求剑。
  三级宝鼎勋章颁发下来,齐北在调查处召集了授勋大会,场面隆重。武伯英在会上应完景,在众人面前还讲了几句表决心的话,会散了就把勋章扔进了办公桌抽屉,再也没看一眼。
  武伯英身不由己,这几日去西京招待所的次数,不亚于同乡会的人员。吴卫华一来,运用她在南京的经验,提议筹划一次反日*,受到了大家普遍支持。特别是同乡会里的年轻学生,热情有余,报国无门,特别亲近于她,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武伯英有时候碰见这些学生,他们都知道武的身份,虽然有些嫌恶,用不信任的眼神对视,因为吴卫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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