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边风尘第一部 冒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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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边风尘第一部 冒烟风-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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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旦有重大事件,还得仰仗贤侄的。”

  李宏没点头,可也没摇头,却另外起了一个话头儿:“老叔,‘三尾虎’为啥用两匹马抵偿你一头牛?”

  李村长以为他想要个‘好’,便拔直脖子说:“老叔再笨,还转不过这个弯儿吗?那是贤侄向着老叔,替老叔撑口袋呗。”

  李宏却摇摇头,告诉他:“是孟老疙瘩儿两口子的功劳——他们为招待‘三尾虎’的弟兄们,忙得脚打后脑勺子,表达出了全村人的感谢心情。‘三尾虎’听说他们成亲时抬了老叔三石高粮,便多给了你一匹马;还让我捎话给你:免了他们的债。”

  李村长开始时还有点心疼,可一转念:两匹马可比三石高粮加一头小牛更值钱,便在李宏面前充瘦驴,挤出了几个硬粪蛋儿:“贤侄,往外秤那三石高粮时,老叔也没想让他们还,是为了成全他们的姻缘——倒是说过‘抬’的话,那是……说给别人听的;老叔做善事,还能太张扬了吗!”

  李宏微笑着夸了几句,把他送出了大草房。

  这天晚上,祁福把孙老二请到了大草房。纪玉瑶一边沏茶倒水,一边搭搭咯咯跟他唠家常嗑儿,弄清了一直没保媒的登门;而年令只比曹小颖大五岁——纪玉瑶暗下高兴:若再大一岁,可就犯了“六冲”……

  李宏见纪玉瑶向自己点了点头儿,便开口提起了正经事:“我表姐见你本分能干,想帮你续一房媳妇儿……”

  屋里点的是小麻籽儿油灯,纪玉瑶看不出他的脸是不是红了;但见他坐在炕沿上直欠屁股,知道他已经着急了,便叫号说:“我这个干妹子虽说是半边人,还受了老毛子欺侮,可人品长相百里挑一,还比你嫩了五岁。她性情绵软,受不得委屈——别说对她喷吐沫星子,就是说话调门高了点儿,她也要三天抬不起头儿的。你若是没恆心一生一世对她和和气气,我可舍不得叫她当受气包儿。”

  孙老二“哧溜儿”地从炕沿儿上弹了起来,向纪玉瑶递保票,说:“大姐搬到这圪塔儿半年多了,看的听的都不少:我除了领人干活儿时,板着脸吆五喝六过,见到过我铁起丧门脸、听到过我一句伤损人的话儿吗?若是妳干妹子不挑我小短儿,赏脸成全我,我保证将来百依百顺。大姐若发现我口不应心,就过去罚我下跪,让她把我这张丑脸扇成高粮面儿大饼子!”

  纪玉瑶憋住笑,认认真真地说:“我那个干妹子可不是狮子精——到节骨眼儿时,我可能抹下脸儿、下得把儿的!”她说这话时,还向李宏挑了一下眉,好像说“你小心点儿吧”。

  李宏在她向外屋地走时,也偷偷抬起手指头儿,刮了刮自己的鼻子,好像说“好羞,好羞”。

  纪玉瑶按边外人订亲时“对相对看”的习俗,把曹小颖领过来了。两个人的眼睛虽然没狼吞虎咽,可也用小刀子似的眼犄角儿,把对方的脸儿刮了个火烧火燎的。可随后却都低下头儿装老实了。

  李宏领孙老二离开屋。纪玉瑶便向曹小颖要口供。曹小颖没吱声儿,却点了点头儿。纪玉瑤便追出屋,在院子里向孙老二要态度。

  有人说女人的嫩脸皮儿,是鸡蛋清搀粉面子加水调成稀糊儿,在温温的煎饼烙子上摊成的,比纸还薄;而男人们的脸皮,可就像用泥板子抹出的墙皮——又粗又厚了。孙老二仰起脸对纪玉瑤焦急地说:“大姐!我现在只犯愁手头儿太紧,没法儿让小颖露出笑模样儿了。”

  纪玉瑶体贴地说:“你也不用借银子抬粮,让小颖过去后陪你背饥荒。你只要预备两套行李、把她好好打扮一下就行了。”

  纪玉瑶回到东院儿时,尚秀娟正在房前打磨磨转儿。见她孤雁似的,纪玉瑶心里也空落落的;刚想说几句宽心话儿,尚秀娟却抢先开了腔儿:“大姐,妳的心观音菩萨似的,牵挂我们这几个苦命小妹子,这些天身子难贴炕,脚都跑张了。谁就是心冻成了冰块子,也叫妳这盆火烤化了。”

  纪玉瑶痛快得就像三伏天咕嘟下了半瓢井拔凉水。她料想:看这丫头儿现在的情形,就是找不到那个小伙计,也不会去当尼姑了。她拉住尚秀娟的手儿,轻声说:“妳李大哥明天就领人去找那个人儿。”

一 有喜也有忧
一 有喜也有忧

  李宏领着唐百顺、张冲、祁福,骑马离开了塌了胯窝堡。

  三天后,张冲领着孔庆贤老爹回来了。老孔头儿对纪玉瑶不断地打躬作揖,感谢她“替小庆贤选了个有情有义的好女婿”。孔庆贤听爹说“小婿拿出了二十两银子,老李当家的出面给退了婚……”,她高兴得流起泪——万万没想到:今后不仅可以跟张冲过舒心日子,还可以大模大样跟娘家人来往了。

  第五天头儿上,祁福汗沫儿流水儿地赶回来了,红着脸向纪玉瑶和柳玉梅报告说:“老柳大姨父和大姨,由乡亲们用炕席卷上埋了。东家给买了块阴宅地,我买了两付棺木和装老衣物。东家让我回来接玉梅去重新安葬老人……”

  纪玉瑶见柳玉梅一脸感激,可身边的周桂香却有些惶恐不安,便问祁福说:“姓雷的听到风声起屁没有?”

  祁福比比划划地说:“东家领我去敲山震虎,狠狠地打了他一顿闷棍——我们把姓雷的老狗堵在了窝门口儿,东家当众对他说:‘老雷当家的足智多谋,豁出了一个小女人,就保住了万贯家财,远远近近有口皆碑!’那些围着看热闹的人,都指指点点、低声议论起来。东家又说:‘那伙老毛子,被蒙旗的一支绺子一勺烩了;你送给那个沙拉尤夫斯基的女人,随那个绺子走了。雷老当家的若想找回她,我这个伙计路还熟,可以领领道儿……’姓雷的连气带羞,人脸变成了猴腚儿,嘟囔了一句‘罢了,罢了’;钻回了狗窝……”                          

  大家听了,有的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的为李宏叫起“好”来;而周桂香匆匆跑到西院,向裴友财报信儿去了。                                      

  第二天 ,纪玉瑶打发张冲陪祁福、柳玉梅去挪坟。                                           

  李宏是第八天头儿上回来的。可他没有像张冲、祁福到东院儿点卯汇报,直接回了大草房。

  纪玉瑶听说后,风风火火地蹿达过来,拐弯抹角地挑理说:“出去了十来天,咋不先瞧瞧老的小的?”

  李宏明白她在抱怨自已不惦记人,却不解释,唠起了打探到的情况:曹小颖被掠走后,她大伯哥和小叔子;虽然没敲锣打鼓,可也高高兴兴,瓜分了二房的财产……而尹淑芝的公公,好像家里连个小猫小狗都没丢,已经在张罗给儿子再娶一房了……

  纪玉瑤听了,虽然替曹小颖、尹淑芝更放心了,可也觉得李宏是头发擀毡梳眉毛——叨饬错了地方,便有些疑心地问:“你是没找到那个小伙计,还是他不是物,嫌秀娟身子不囫囵了?”

  李宏这才说:“我没先到东院儿,就是怕妳问起这件事儿——妳那圪塔儿耳朵太多,没等妳铺垫好了就传了出去,会叫秀娟经不起那顿雹子。”

  纪玉瑶明白了:那小子变了心……

  李宏没等她追,继续说了下去:“我抓到了他的影儿,可没去打照面……他被秀娟爹撵回家,没过几天儿就改了姓——给一个招夫养子的小寡妇,做了倒插门的女婿。那小寡妇有三间房、一垧地。他一进门儿,便有个一岁多的胖小子叫‘爹’——就算他对秀娟还没完全死心,愿意拔出脚来,咱们能修一座庙、扒一座庙吗?";                                          

  纪玉瑶“唉”地长出了一口气,承认李宏顾虑得对,还猜疑那个小伙计原来也心不诚、情不纯,够的是粮米行的钱财。

  李宏有些忧虑地说:“只是可怜了秀娟这个痴心的闺女:一朵花儿刚咧开嘴儿,就风摧霜打给揉搓碎了;若是出家敲起木鱼,这辈子可太凄惨了。”

  纪玉瑶顺口说了句“她倒兴许拿回头儿”。

  李宏便说“那妳就好好开导她吧”。

  纪玉瑶发现唐百顺没回来,便问了一句。李宏说:“许彪托我照看张小菊娘家妈。我不便在县城露面儿,把他打发去了。”

  晚上,纪玉瑶把尚秀娟叫到院儿里,绕绕扯扯地说了一大阵。尚秀娟虽然很失望,倒招架住了,还说了句“可也好,他有了着落,我也不用揪心了”。纪玉瑶问她“回家不”,她坚决地摇搖头儿。纪玉瑶又问“将来咋办”。尚秀娟也不知道自己会有个啥样儿的将来,恳求说:“大姐,收留我在这圪塔儿住下吧,等妳住到西院儿去,我帮大姨照看两个孩子。”纪玉瑶轻声骂她一句“鬼丫头儿”,还轻轻地拍了她一巴掌,算是答应下来了。
  作者题外话:我本打算先发布本书前四章。不料本网自动化管里贼快,把我还准备再做些修改的五、六章也捅了出去。我自好把七章改了一下,发表。

  还有一件事儿,我也要向网友道歉:在发表本书时,我把书名中“柳边风尘第二部”里的“二”打成了“一”;后来发现向客服知识库申请改正,却没有得到回答。也只好错下去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二 罗刹又发狂
二 罗刹又发疯 

  李宏带唐百顺往回返时,曾经在法库门一个客栈住过一宿,去哈丰阿家串了一趟门儿。

  哈丰阿一见李宏,便高兴地喊:“狗撵鸭子——呱呱叫!咱们伊拉里氏三兄弟,又可以大喝一场了。”他吩咐完杨三妹准备酒菜,就扯着李宏去见毕力雄。到了毕力雄临时租下的房子,李宏向大娘、嫂子请过安,便唠起了家常……

  毕力雄披星戴月赶回齐齐哈尔,一看额娘、妻儿安然无恙,可侧室鲍乌兰却洠С娑⒖袒叵肫鹪诜ǹ饷抛龅哪歉雒危阌行┠张厮担骸澳歉鲂〖四兀渴遣皇枪创钌狭艘昂鹤樱砑也铺哿耍俊

  他没料到一向慈祥和蔼的额娘,竟然“刷拉”一声吆喝道:“住口!你凭啥张口就骂鲍乌兰?你保着寿山老婆孩子、金银财宝逃出了虎口,对我们一家老小不理不睬。若不多亏了鲍乌兰,别说这个家会片瓦无存,就是我们祖孙三代,恐怕也早就填了壕沟……”

  齐齐哈尔一被老毛子攻占了,许多官宦、富庶人家,人被杀、物被抢。平时任嘛不能管、说句话儿也拿眼犄角儿瞟着婆婆、太太的鲍乌兰,却在大难临头时挺直了腰杆子,嘎嘎地开腔了,说:“我是出生在暗门子的混血女人。跟了老爷后,你们没给我气受;老爷出手也挺大方,我妈乌兰托娃才能活到现在。老爷啥时候能回来,谁也说不准。我这出身低贱的女人,一来守不住,二来就是为他守白了头发,也捞不到贞节牌坊的。老天爷让我披上了这张人皮,我就应当知恩报恩。今后不管我咋做,你们都不要拦挡我。”鲍乌兰也不等婆婆太太答应,便跑到对门儿的面包房,对烤黑咧巴卖的伊利柯夫说:“我知道你很本分,也一直看我眼热。现在机会来了:你要能保住毕力雄一家的生命财产,我就嫁给你。”伊利柯夫是个比鲍乌兰大了十来岁的跑腿子,做梦也没想到能白捡一个年轻漂亮、还有一半俄罗斯血统的女人,乐得大鼻子都扁下了三分。他是东正教教徒,拉着天上掉下的“甜心”,对上帝立下了誓言。后来,老毛子和街面儿上的地痞无赖,接二连三地来抢劫,都被伊利柯夫用“这是我的家”拦在了门外。等到齐齐哈尔恢复了平静,鲍乌兰便和伊利柯夫走进教堂结婚了,和自己娘家妈一起过日子去了……

  “她只带走了自己的衣物。临走时,还给我和你媳妇儿磕了头。我拿出了一些银两,她却任你说出龙叫唤来,一两也不要……我多想把她闺女似地聘出去。”老太太有些遗憾地说。

  毕力雄听了额娘地诉说,觉得自己个头儿矮下了一大截儿:一直认为自己虽算不上大清国的鲁克图,却也是镶白旗下的一条汉子;可在兵荒马乱中顾全不了家口,是小老婆舍出身子换来了平安……大清国正在土崩瓦解的现实,使他下定了去边外避乱苟活的最后决心。他变卖家产时,鲍乌兰来过一次。她好像过得挺舒心,没说一句道歉的话儿,却交给毕力雄一封信——那是伊利柯夫从老毛子在齐齐哈尔的卫戍司令部弄出来的,上面有用俄文写的“持此文件者,沿途应得到保护并放行”。毕力雄就是靠这张护身符,坐火车顺利地到达铁岭,又雇大车来到法库门的……

  在哈丰阿家的酒桌上,伊拉里氏三兄弟边喝边唠。哈丰阿问李宏:“沙拉尤夫斯基护运队,是在你住的那圪塔儿被拱翻船的吧?”

  那伙老毛子匪徒,像传染黑死病的耗子精,走到哪里就把死亡和灾难带到哪里,却在一个小山沟里被打得遢了胯。这已经在边里边外传扬开了。所以李宏听叔伯哥哥这么一问,并没感到意外,便轻描淡写地说:“他们一路上抢劫百姓、奸*女、无恶不作,扑向了我住的那个村子。我能挺脖子挨刀吗?就搬来了‘三尾虎’的人马,一阵马刀快枪把他们打花搭了——估摸那三十多老毛子,也就逃出了六、七条狗命吧。”

  毕力雄刚从黑龙江回来,头一回听到这码子事,好奇地问:“那个‘三尾虎’带了多少人马?伤损了多少弟兄?”

  孛李宏告诉他“七十多马队,伤了五个——有个重伤的被掐断了大腿骨,是我请蒙古‘摩挲仙儿’给捋上的”。

  毕力雄又惊讶地问:“这‘三尾虎’的绺子,咋这么厉害?”

  李宏说出了两个原因:一是绺子和朝廷军队不一样,多半是断了活路、逼上梁山的穷汉子,枪一响就得豁出命来死里求生,打洋鬼子更不怕死。二是沙拉尤夫斯基这伙老毛子,头一回碰上敢虎口拔牙的硬茬子,还押着十八台大车抢来的财物和二十四名抢到手的年轻妇女,顾前又得顾后;一被突然拦腰斩断,开路的、压后的都只剩下十左右人,骑兵没法钻路两旁的树林子,惊慌中两头儿挣命逃跑,还不了枪、对不了刀,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毕力雄听了,苦笑着称赞说:“这个‘三尾虎’,比我这个有五品顶戴的将军府戈斯哈还有种!”

  而哈丰阿心里却酸渍渍的:就是那五六条漏网之鱼,却咬掉了我两名弟兄,还囫囫囵囵地跑掉了——可他没提这个茬儿,却委婉地劝李宏说:“这一次,你是保家保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你已经下决心隐居趴风,以后要尽量少招风引火。”

  李宏听他话里有话,有些不安地问:“老毛子想找后账咋的?”

  阿丰阿犹豫了一下,半吞半吐地说:“这伙老毛子,确实不是老毛子的正规人马,是由沙拉尤夫斯基拉起的杆子,可大多数都当过老毛子兵。而他们在大清国公开抢劫,却是老毛子军队批准的,是有执照的洋强盗。他们吃了亏,能善罢甘休吗?他四处告状搬兵,想报仇……你们还算幸运,挺走时气:一来沙拉尤夫斯基进入奉天地界后,没向霸占这里的老毛子军队的长官进贡,引起了不满;二来是东洋小鼻子想黑吃黑,正在调动人马准备跟老毛子开战,使老毛子军队大头子不敢分散了精神头儿,才没搭理沙拉尤夫斯基……老兄弟是个金盆洗手的人,一旦露了马脚,便会招惹出是非的。”

  李宏觉得这位大哥说得十分有理,也感谢他关心自己的安危,赶紧站起身来施礼,还说了一句“小弟受教了”。

  毕力雄送李宏回客栈。李宏在路上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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