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边风尘第一部 冒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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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边风尘第一部 冒烟风-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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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鲍兴在外面听说了,向哈丰阿哀求说:“佐领老爷,千万别先开枪呀!”哈丰阿心里有些生气:老毛子手中掐着护身符,我弟兄手中可洠в械布疲】伤仓溃喝舨淮鹩ο吕矗蠛由比瞬徽Q郏芸赡茉谠豪锷备黾θ涣簦缓蠓呕鹕辗孔樱僭诨炻抑衅此莱宄隼矗垦笄棺サ姹车摹瓶耍铝教趺睿阂皇侨玫苄置且魏茫伦〕龃宓穆罚疤矫钤倏埂保欢墙胁锻反鸹埃鹩厦右蟆

  鲍兴怕时间拖久了,老毛子会撕票儿,把人头从院里扔出来威胁,便追捕头快回话。那捕头听说有酬谢,便不管去村口的人马刚动身,便扯脖子对院里喊:“佐领大人说了:我们让开路,你们松开人;我们不追捕,你们快出村!”

  隐蔽的官军捕快,还在侧歪耳朵听老毛子咋回答,鲍家的大门突然开了:沙拉尤夫斯基和别列夫并排儿骑在大洋马上,左手按着一个小孩儿、右手用手枪嘴子顶着小孩儿脑袋瓜子;另外四名老毛子也都骑在马上,右手拎着枪,左手牵一两个捆着手的鲍家人。刚出大门时,他们走得很慢;一拐上往东去的路,就像夜行鬼见到了晨光,加快了速度。等他们走出了二十多丈,鲍兴沉不住气了,跳上路喊:“你们得讲信用,快些放人!”他这么一喊,有些捕快旗兵也从隐蔽处站了起来,有的还上了马,帮腔喊“快放人”。

  这些人以为老毛子后脑勺儿上没长眼睛,押着肉票儿没法回身。可老毛子突然甩开了手里的肉票儿,转身哔哔啪啪开起枪,立刻打倒了好几个。

  老毛子并不恋战,拧回身飞马猛跑。哈丰阿跳到路上喊“开枪打”。可不论马快还是旗兵,却不敢再显身露影,胡乱地放响火铳,真有些像瞎子放屁——不管人前背后乱突突。

  这一仗,虽然救下了鲍兴一家老少,但付出的代价十分惨重:两名旗兵阵亡,鲍兴和一名捕快负伤。回到军营后,哈丰阿一边处理善后事宜,一边向标统打报告。

  标统根据“管营佐领无权带兵离营”的军规,派了一名书办到法库门调查。那书办听说那伙以“杀了牛吃鸡”和“瘪了壶”为首的老毛子土匪,是“三尾虎”手下漏网之鱼,便提议把“消灭犯边之冒充俄军之土匪三十余名”战果,记在哈丰阿名下——这不仅可以使普济寺村一战变为“追歼犯边逃匪”,还可以邀功请赏……

  哈丰阿为人憨厚,不同意撒谎冒功。而那名书办,却因为哈丰阿没送“润笔”银子,悻悻而去。

  丰阿的那份报告,便被批上了“无视军规行止,擅离职守;有碍柳边戍卫,难废典章。暂夺佐领之位,速其省悟之忱”,呈送到了盛京将军府——奉天境内柳条边防务,是由盛京将军管辖的。

  沙拉尤夫斯基从普济寺村逃脱后,再也不敢“护运”,夹起尾巴跑到奉天,请求驻扎在奉天的俄军头子为自己“报仇雪恨,追回被劫巨资”。可俄军正在迎战日军。又怪沙拉尤夫斯基事前没有送缴保护费,支他去盛京将军府交涉。沙拉尤夫斯基心凉了半截儿,却又认为:清朝的官儿不论大小,脑瓜皮儿贼薄,便气势汹汹地到将军府告状。他把塌了胯窝堡的那笔账也算到了哈丰阿账下,要求将军府“严惩劫掠者,赔偿万两白银之损失”。

  这时,增祺已经因为私下和俄军签订了允许其在奉天驻扎的协定,被革去了“盛京将军”;可将军府并没黄摊儿,由增祺的部下支撑着。他们听说哈丰阿袭击了沙拉尤夫斯基,心情很矛盾:有心袒护这个增祺大人的族侄,又怕俄方不允。经过反复掂量,才一致认为:老毛子虽然被小鬼子打得腰软气短,但在奉天驻有重兵,不能戗毛逆鳞;而增祺大人也有起复风闻,不能以凉茶相待。于是便骑墙敷衍:同意哈丰阿“暂且家居休养”;劝慰沙拉尤夫斯基“稍安勿燥,待查清原委后妥善处置”。由此可见大清国官吏处理公务时手段多么高明……

  听张冲说了个大荒儿,汤老太太气呼呼地说:“这是个啥世道?救老百姓反倒有错,真是哪个庙上都有冤死鬼!”

  张冲交出带去的银两,解释说:“哈佐领说由他走人情不顶用。”纪玉瑶估计他不会出头了,忧心忡忡地说:“不知唐百顺能带回啥样儿的信儿……”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四 敬重唐管家
四 敬重唐管家

  唐百顺那夜一跨上马就想:官差们一个个黑了心肝,都是无利不起早、见钱就眼红的。他们翻去了那么多银子,肯定要找个地方先分赃,然后再大吃大喝一场的。眼下冰天雪地,五更前后冷得小鬼呲牙,他们肯定不会挨那种穷冻,保准儿要日上三杆再开腿……他又想到毕力雄和李宏的关系:他们虽然是兄弟,可亲有多近、情有多深呢?常言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亲密的夫的夫妻都很难同命运,疏远了很久的叔伯兄弟,更是很难共患难的。东家现在被当红胡子头儿给抓了,姓毕的会不会“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呢?东家在绺子里做大当家的时,得说不贪财。顺水顺风的时候分养家银子,他只拿双份儿,手里攒下的不会太多。他盖房子置地花出了一大笔,交我保管的金银很可能是他全部积蓄了……唐百顺拿定了主意:我得对姓毕的察颜观色,见机行事,不能一见面儿就虎了巴叽地把金条、银元宝全交给他,防备他不全用在搭救东家上,以后再打点衙门里那些黑心鬼可就没咒念了!

  唐百顺晌午前到了县城,先到窦家店号下个单间;让店小二喂好马,自己也去填饱肚子,才去见毕力雄。他见毕力雄挺热情,主动打听起李宏的近来情形,才开口透露实情,说“俺东家的表姐打发小人来,想求你老打听打听是什么人诬告了俺们东家”。

  毕力雄一听就坐不住椅子了,让唐百顺坐等,自己立马去县衙打探。唐百顺觉得自己呆在毕家不方便,说自己骑马跑了半夜半天,得回店歇歇。毕力雄见他确实疲乏,答应打听到消息后去窦家店。

  唐百顺住的单间,是长筒房子用木板间壁成的小窄巴屋儿,迎门坐到炕上支起二郎腿,外人便没法进屋了。炕不宽但挺热,他打浑身儿头朝里躺下。可刚合上眼,便有人敲门。他打开门一看,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他断定这是一个“店里花”——从衣着不太花哨、羞答答儿没向屋里硬挤上看,还不是吃这碗儿饭的老手儿。若是在秋收以前,唐百顺可能会豁出一吊半吊的,笑着让她进屋上炕,跟她打一阵儿滚儿;可现在他已经有了比这个女人更漂亮的尹淑芝,两个人还十二分的恩爱,哪里还会搭理她呢?不过唐百顺也挺可怜这种女人:若有别的招儿对付粥喝,哪个女人也不会豁出脸皮买笑。他掏出一把铜钱给她,关上门又躺下了……

  唐百顺被敲门声惊醒了。屋里昏昏暗暗,他一打开门便发现走廊里己经上了灯。毕力雄并不进屋,有些高兴地说:“唐管家,跟我走——我哈丰阿大哥也来了。”

  到了毕家,唐百顺见哈丰阿身后箱盖儿帽筒上,放着黑色暖帽:镂金顶座上缀着小青宝石顶子,上头衔着砗磲;再看他身上官服补子上绣着一只扭头望着红日的橙黄色的彪。唐百顺想起东家说过哈丰阿是六品武官。他很感激这位驻营佐领,一接到信儿就赶了过来,便跪下要行大礼;却被哈丰阿一把拽起来,还说:“你贪黑挨冻跑了一百多里来报信儿,真是李宏的好弟兄!”毕力雄让他上桌一同喝酒。唐百顺觉得自己是下人,摇手不肯;毕力雄把他按到八仙桌西边儿的椅子上,说:“费古扬——就是我们老疙瘩儿兄弟李宏,跟你是论哥们儿的,你把我们哥俩儿也看成老大哥就结了。”                                            

  三人都没酒兴,喝得又慢又少,嗑儿唠得倒挺多。毕力雄还断续地向唐百顺介绍了有关情况。唐百顺很快就听出了头绪……

五 双托县太爷
五 双托县太爷

  毕力雄自打在建安县城安顿下来,便把顶戴官服锁进了箱子,决心不再穿用。所以他是穿便服去见洪涛的。这位县太爷却好摆官架子,虽然在后堂接见,却也穿戴齐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七品文官。两人寒暄过后,洪涛有些得意地问:“贵差光临,可是暗访之案己见端倪?”

  毕力雄只好敷衍说“云山雾罩,踪影难觅”。

  洪涛便有些趾高气扬地说:“本县却颇为侥幸!近日或可追出蛛丝马迹。”

  毕力雄有些意外,顺口说了句“愿闻其详”。

  洪涛便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夸夸其谈地炫耀起来:“本县昨日标出火签,擒拿一名独脚大盗。该犯日前曾勾结蒙旗地面马贼劫掠俄军辎重。愚兄不才,料定该股马贼既敢太岁头上动土,则寿太太、庆七爷之财物,亦当为其所抢。一经从该独行大盗口中拷问出马贼巢穴,大兵一到定可一网打尽矣!”

  毕力雄猜想:洪涛所说的“独脚大盗”,可能就是指李宏,便试探地追问一句“堂审结果如何”。

  洪涛略一迟疑,便又有板有眼地说:“尚未解到——然利用眼线、窥破马脚者乃本衙前任捕头。该员颇为干练,且立功心切,亲自带人往捕,必无闪失之虞矣。”

  如果毕力雄在北裤裆街外贼卵子窝儿这种地方打过滾儿,熟悉这种地方的积习老套儿,对洪涛顺毛摩挲一番,哄捧几句,再扯枝拉蔓儿讨教一二,一定能探听出孙大嘞嘞抓到了李宏哪些把柄。可他一直在将军府当亲兵,养成了上传下达、直截了当的习惯,不善于拐弯抹角、旁敲侧击,二来事关本族兄弟,乱了方寸,竟然冒冒失失地问:“大人遣员往捕之人,可是李宏?”

  洪涛有些吃惊地反问:“贵差如何知晓?”

  毕力雄刚想接茬,一个衙役进来禀报:法库门旗兵营管营佐领哈丰阿来访。洪涛到建安任职后,曾按例拜会毗邻的军政同僚,其中便有哈丰阿。所以,他闻报后起身喊“请”。

  哈丰阿得到标统命令“暂夺佐领之位”,而盛京将军府已改为“暂且居家休养”,仍然是六品武官;而洪涛是七品文官。虽然“官大一品压死人”,但六品的武官是来办私事儿的,所以哈丰阿进屋后不敢拿大;而离座迎接的洪涛是个很爱端架子的坐地虎,再加上彼此不相隶属,又是在后堂,欢迎地说:“贵佐领远来是客——你我虽非一旗,然同为满洲,实为兄弟”。哈丰阿便恭敬地说“小弟来得冒昧,还望兄长海涵。”于是两人都伸出右手,彼此两手虚垅,同时说了问候一句——这是行旗人的执手礼。

  毕力雄这时才向前跨了一步,向哈丰阿打千儿,说了声“给大哥请安”。

  哈丰阿估计他也是为李宏的事儿来的,也不说破。

  三人落座后,哈丰阿又向洪涛拱拱手说:“劣弟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来麻烦兄长的。”

  洪涛也还了一揖,说:“兄弟有事尽管说。”

  哈丰阿便问:“贵县可从塌了胯窝堡捉拿了李宏?”。

  洪涛好生诧异:这两位丘八爷咋都对李宏这么关切?便微笑着说:“贤昆仲不期光临敝衙,倒是口出一辙——不知二位何以与李宏熟稔?”

  哈丰阿听出了毕力雄也是刚到不久,还没来得及和这位县太爷细谈,便十分直率坦诚地说:“李宏与我等同为伊拉里氏弟兄,原名费古扬。他的两位胞兄为圣上尽忠后,随父亲逃旗到了边外,改名李宏的。”

  毕力雄便补充说:“据卑职所知,李宏逃旗是实——然其时年纪尚幼,咎不由己;近几年交友或有不慎,却决非不法之徒。”

  毕力雄这几句话,是在为李宏“勾结蒙旗地面马贼,劫掠俄军辎重”开脱。洪涛却不买账,振振有词地说:“李匪伙同马贼,光天化日下劫杀俄军,虏其妻妾,有目共睹。此乃受强国以柄,陷朝廷于祸,罪莫大焉!时下虽未闻沙俄行抗议之谴,生索赔之议,然沙拉尤夫斯基已于留都发难,讼之于盛京将军府;省抚已有勘复之谕,当秉增祺大人之命而发……”洪涛因为哈丰阿是柳条边上的管营佐领,不归省抚、知府管辖,便搬出增祺来。

  可哈丰阿更熟悉内情——他的顶头儿上司标统,到军营传达将军府对他报告的批复时,曾经详细说明让他在家“休养”的内幕,对他表示抚慰。从性情上说,哈丰阿为人憨直,讨厌顺风扯旗,有时甚至对上司也直罗锅儿。所以他拱手拦住洪涛的“高论”,坦率地说:“增祺大人虽为弟辈同旗同族之叔伯,职下亦不敢为亲者讳:因私允沙俄军队驻扎奉天,已遭朝廷斥逐,革去盛京将军要职;抚衙勘复之言,实为一时搪塞……正堂大人所提及沙拉尤夫斯基,并非俄国军人;其所纠合之众打家劫舍、虏奸民女,禽兽不如,实为狐假虎威之罗刹强盗……大人询问百姓,便可大明真相。”

  洪涛没想到哈丰阿会发表这样的长篇大论。他对沙拉尤夫斯基是“罗刹强盗”的说法颇为怀疑:果然如此,安敢去将军府贼喊捉贼?即便其人确非俄军,亦必然大有背景,否则将军府、巡抚衙门也不会对他“搪塞”——搪塞者,投鼠忌器、虚与委蛇也。洪涛对哈丰阿所说增祺“为弟辈同旗同族之叔伯”一句十分重视。他风闻增祺失宠,但革职一说却是刚刚听到。他深深懂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而且今日革职、明日也可恩复。所以他觉得对增祺的这两个族侄也需“搪塞”,不可得罪,便诡谲地说:“本县拘拿李宏,实为府衙秘令速办之要案。愚兄受制于人,不敢枉法徇情。然贵昆仲金面焉能无视?定当有所眷顾,详察细按,从轻发落。”

  哈丰阿、毕力雄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方才告辞……

  唐百顺听到这里,牢牢地记下了两码子事:一是伙同眼线告发李宏的,是县衙原来的捕头孙大嘞嘞;二是知县洪涛和老假婆是一路货,都是被洋狗串了秧儿的二细狗。他身为大清国的知县,竟然翻弄舌头儿专舔洋人屁股,颠倒黑白,把李宏和“三尾虎”仗义救人,冤枉成“劫掠俄军,虏其妻妾”!

  而毕力雄却庆幸自己和哈丰阿对洪涛的拜访很及时,说:“大哥,洪涛己经答应关照,老疙瘩儿押来后可能不会立即过堂、有可能免去严刑逼供了吧?”

  哈丰阿比他了解衙门里的黑暗和伎俩,摇头儿说:“即使咱们兄弟今日不去县衙,我料洪涛也会拖几天再审——手头有了这样大案,总要等等银子流水般‘哗哗’淌进他腰包儿的。”

  唐百顺站起身掏出那两根金条和银元宝。说:“俺们东家的家底儿,差不多都在这儿了。东家的表姐求二位拿去活动,搭救他出狱。”

  毕力雄看看哈丰阿,好像在说:“凭咱们俩儿的面子,还用向姓洪的送礼吗?”哈丰阿看出了他的表情,坚决地说:“咱们俩儿的面子,是没有金银顶用的。”毕力雄收起了两根金条,让唐百顺收回银元宝,说:“等你们东家被押来后,我领你去见牢头儿,由你去打点他和狱卒。”

六 又拒店里花
六 又拒店里花

  唐百顺回到了窦家店。

  他这一夜睡得十分香甜。小晌午时毕力雄赶来了,说洪涛眉开眼笑地收下了“那两条大黄鱼”,让唐百顺随自己去大牢。

  按着毕力雄的主意,唐百顺孝敬给牢头梁前二十两银子,向狱卒送了十两。因为县太爷有“李宏为案情重大之疑犯,堂审前严禁探监”的谕令,毕力雄和唐百顺没能见到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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