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漫只字未提两人之间这莫名的氛围,只将自己的无可奈何用另一种意思表达出来了。那三位姑娘是族长派人送来的,而尤老爷也应了,她一个小小的少夫人自然是没有反驳的余地,而且还得小心翼翼的待三位新姑娘,若是怠慢了还会遭人非议。
所以尤子君很容易地便熄了这股气,转念一想自家夫人确实只有接受一条路可走的。他又暗暗笑话自己了,竟为了这等原本很自然的小事儿而和夫人怄气,幸好他还没开口,不然夫人心里可真是要笑话他了。
很容易地他又想到了自家夫人的委屈,这刚过门不久,他这个做丈夫的却又要纳新——她还不能说个什么意见。他便转身握了她的手,歉然道:“夫人委屈了,不过夫人放心,我是不会收了她们的。”
秦漫面上一讶:“夫君怎能不收?莫说头上顶着族长,父亲那边儿也是不好拒绝的,再说三位姑娘都已经进了尤家大门,这再送出去——恐怕不妥呢。夫君道是妾身委屈,妾身哪里有什么委屈。那六位姑娘也都是夫君收了的,再多收三个也不是什么大事,妾身自认为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
秦漫的想法儿,不过是先将那三位姑娘安顿下来,既然是尤闵壕挑的人儿,必定也不是省油的灯。那就不如让她们身先士卒,让她瞧瞧这尤家的争斗好了。昨个儿那三位姑娘倒是安静的很,但她可不认为她们便会安分守己的。虽说她心底也不愿尤子君再收姑娘进房,不过眼下也没有更好的理由回绝了族长所谓的‘好意’——谁让尤子君的那六位姑娘确实一直没有动静儿呢?
“夫人考虑的有理,我自是会斟酌一番了与老太太和母亲那儿说情。只要老太太与母亲同时出面,想必族长还会暂时收回这份大礼的。”尤子君心里也是十分不满的,虽说他也一向服从族长的命令,但此次送礼明显是冲着自己夫人来的,他也没有不明白的道理。
想必还是前次夫人逃过了族长的罚,族长便一直心里不舒坦,总觉得这新妇进门儿该是给点警告的。他皱起眉来,不管怎么说,族长对他们这一房像这般欠妥的做法还是第一回。只怕不止他自个儿心里不乐意,连父亲那边儿也是不乐意的,只是不曾将这话儿给说出来罢了。否则父亲先前在大堂,那也是不会说出将三位姑娘安排在厢房住下的话儿来的。
秦漫听他如此说,便笑了笑道:“夫君且试试吧,老太太那是德高望重的人,母亲又是族长的亲女儿,族长不定是会考虑她们的说法地。”
尤子君一听这话便笑了:“谁告诉夫人,母亲是族长亲女儿?夫人这话可不能对外头说,不然会闹笑话儿的。”
秦漫愣了愣方才问道:“夫君是说——母亲不是族长的亲女儿?”族规后头只寥寥几笔提到了尤夫人与族长的关系,那确实是说的尤夫人是尤闵壕的女儿呢。虽说正式族谱里没有女人的详细记载,不过她也一直这么以为着,当时还想着这里的婚姻风俗是连堂兄妹也给破了禁忌的呢。
尤子君便拉了她到床边坐下,细细的说与她听:“夫人有所不知,咱们外祖母名尤凤芷,是族长的妹妹。而咱们外祖父是被招婿的,所以母亲才从了尤姓。族长膝下无子女,便过继了母亲为女儿。夫人怎会以为族长的亲女儿能嫁入我们尤家?那可是破规矩的事儿。”
秦漫又想了其他几人,便道:“莫不是另几位如尤姑娘等,都是这个理儿?”虽说脱了同宗,那也是表兄妹呢。幸好尤子君还算健全,没有哪里不正常。她自个儿偷偷的乐着,这般想。
尤子君点了点头道:“族长虽说改了不少规矩,但这些个礼节方面他还不敢改的,朝廷这边儿那是第一个不容他。听说母亲当年嫁给父亲时,还亏了先皇的指婚,又在父亲与母后婚后封了母亲诰命夫人的头衔儿,才算是堵住了众人的口。”
那尤老爷可还真是得先皇的疼,不过现在江山已经易了主,不知尤老爷现今在朝里如何了。秦漫颇有些忧心地想着,毕竟前边儿皇帝喜欢的臣子,后边儿皇帝不一定喜欢的。
突地她又想起关于尤夫人的一事,赶紧趁这机会问了:“可是夫君,那刘婆子不是母亲的生母吗?按夫君的说法儿,妾身便不明白了。”
“夫人想的事儿真真是不少地。”尤子君凑近了她些,有些暧昧的以指尾勾了勾她的眼角,才道:“刘婆子是外祖父的正妻,按规矩母亲是要拜她为自个儿母亲的。尤家是惹人攀附,连外祖父都是有了夫人又隐瞒着入赘,到后来事情才清楚了。这件事里头还有些纠缠,不过那都是上辈儿的纠缠,夫人不懂也罢。如今是外祖父与外祖母都去世了,母亲便怜悯刘婆子,奉了她为亲母在尤家给养着了。”
秦漫这下便懂了,这里男人要入赘想必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女人挑上门夫婿那也不如男人挑正妻那般要求高,想必尤子君的外祖父也不是什么有财有势地人,才隐瞒了自己有正妻的事儿,以求入了尤家这个大家族。刘婆子应当后来找上门儿来了,尤家也是为了家风着想便收了她,如今才有得这尤夫人奉养她的事儿。
尤子君想起自己在半路敲定的主意,便在这时与秦漫说了:“夫人,我打算将钱庄事务带回府里来处理,只怕夫人日后要被我烦扰了。”
秦漫虽是心里惊讶,但面上还得笑着附和:“这些男人们的事儿,自是由夫君拿主意,妾身没有想法儿。至于夫君说的‘烦扰’,那妾身就有些惶恐了。不过,夫君突然这般决定,妾身以为还先要与父亲说一声才是。”
其实她心里对这‘烦扰’两个字有些意外,因为尤子君这般说便是要将钱庄事务带回静宁院,而不是他自个儿的主院子。按理说,这是不符合规矩的,尤子君这般也不知是个什么用意。
“现今跟以往不一样,我到底是有了夫人的人,这常往外跑便照顾不了夫人,终究不是件长远的事儿。再说沈姑娘身子现在也一日不一日差,我也不能再将她带在身边儿了,钱庄那边毕竟没有家里舒服。”尤子君顿了顿,又道:“夫人与沈姑娘相处的极好,我将她放在家里边儿也比较好,不过我还得常在家里,不然这沈姑娘万一——我怕赶不及。”
其实沈姑娘的病大夫早就说了,那是一日比一日糟,只怕过不了今年这个坎儿了。尤子君也是无奈,只想着能尽尽自己的力便好了。
秦漫听出来了,便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隐隐觉得他这么做似乎不止是因为这个。钱庄事务不外乎做账,他若要将钱庄事务带回家里来,那账本也不必往她这静宁院搬的,自是要去他的主院儿了。
她不禁地想起上回对尤子君坦诚不识字时,他说的那半截儿话:“若此种本领能用于账房之中,该是……”
她望了他一眼,心想他不会是要她帮他做这个吧?这尤家女人不是不能管事儿的么?她想是这般想,倒也不问他,更不急,事情若真是这样,不必她问便很快会出来了。
“夫君说得是,妾身也会帮着夫君照顾沈姑娘的。”秦漫笑着应了,心想也莫怪那潘姑娘十分敌视沈姑娘了,尤子君确实十分爱护沈姑娘呢。
正文 第三十八章:真不管还是假不管
秦漫被尤子君带上去给老太太请安时碰见三位新姑娘了,她是故作亲近的打了招呼,不过另三位主儿眼里似乎只有她的夫君,她有点不满。在察觉到自己这念头时,她还小小的讶异了一下,什么时候——她觉得尤子君只能是她的夫君了。
一路无话,秦漫的这点小异样自是被尤子君给瞧在了眼里,令他好生欢喜。小夫人心里总算有情窦初开的芽儿冒出来了,他也不是一个人在焐着炕头。虽说还有许多问题等着他的小夫人去解决,不过他已决定一路保护,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大岔子。这一次——他不会再失掉这位夫人了。
到了老太太屋里,两人便见到老太太微闭着眼睛在主座上小憩,老太太房里的宋婆子和陈婆子往门口迎了来,给两人见了礼便退出去房去了。看来是老太太早有了吩咐,她们才这般作为。
“孙儿、孙儿媳请老太太安。”尤子君先开了口,秦漫便跟着附和道。
过了半晌儿,老太太才睁了眼,看着两人徐徐地道:“是子君不要啊,还是孙媳妇不要啊。”
这话说的直接,问了,也没问。不过就是清清淡淡的一小个疑问而已,却让人明白了老太太是知晓这事儿的。至于老太太心里怎么想,那是老太太自个儿的掂量,这会儿问出来了,便是怀疑秦漫在这里演了个什么角色的。
在老太太看来,这族长既然做出来了,且不管做的是否妥当,那也得受着,不能让别房的亲戚看了笑话儿。再者这收几个姑娘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她这孙儿一向做事稳重妥当,此次却为了这点芝麻绿豆的事儿来与她说情,她不得不怀疑是孙媳妇说了什么委屈话。
老太太对自个儿的孙子还是很了解的,就跟当年的老太爷一个模样,疼人。要是孙媳妇说了几句委屈的话儿,那孙子做什么都是有可能的。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悲伤,要不是还有这儿子与孙子是她的念想,她早已跟了老太爷去了,也不管什么长房是族里举足轻重的一房便有那些个例外的规矩了。寡妇好做不好熬啊,何况她与老太爷还有着那般深厚的感情,她自是想念的紧。
秦漫是不会主动去澄清什么的,她当然知道越是澄清越是黑的道理,再说来这儿之前尤子君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不过是要她作个陪,有什么事儿他担着。所以她只自顾自的低头听训,什么话儿也不打算说,除非这老太太点名问着她了。
“这自是孙儿的想法,夫人她是早已当着父亲的面儿应了的,老太太也应当听说了。孙儿这次来,就是想老太太在族长面前给孙儿说些情,把这事儿给免了,还望老太太成全孙儿的想法。”尤子君便一并将来意给说了,虽然他知道老太太早已明白他的来意,但还是要由他亲自说出口来的。
老太太瞧了他一眼,话儿虽还是问着他,但却仍是看着秦漫地:“往常也不曾见你推阻过,这回——却怎地不肯收了?我派了宋婆子去看过,那三位姑娘还是有模有样地,也是知书达礼的人。若真能给我添个曾孙,那也是好事一件儿。”
尤子君躬身道:“老太太且听孙儿把话说全了。孙儿如今刚娶了夫人过门,按理说也得等满一年了不是?姑娘们能给老太太添个曾孙自然是好,不过夫人这边儿给老太太抱上一个才是最好地。曾孙既长又嫡,老太太也少了许多烦心事儿,老太太说是吧?”
这话倒是说到老太太心坎儿里去了,老太太便拿了睁眼瞧秦漫的肚子,直让秦漫觉得尴尬极了。她还不曾想过给尤子君——生个大胖小子呢,真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
“再说了,这三位姑娘此时进门儿算是什么事儿呢。这不是教其他房亲戚活生生的看咱们长房的笑话儿?长房长孙媳妇刚进门便得迎着新姑娘了,虽说如今媳妇是不得管家里边儿的事,但也不能在面上被人笑话不是?所以请老太太在族长那边说说情,让此事给缓缓,过个一年半载再说,孙儿期盼。”尤子君说完便行了个大礼,等待老太太发话。
老太太这边儿也是在琢磨着,孙媳妇的确也才刚过门儿,而孙子又一直在外头,这是想抱个娃儿也抱不上呢。不过族长就拿了这事儿来当幌子,她是能够去说,不过这恐怕一说便要丢了脸面,不定还得被暗嘲一番。
老太太又在心里边叹着气,这家里现今是一团糟,也不知谁在跟谁斗着,再进三位许是比较厉害的新姑娘,又要使事情更加复杂些了。她原本是不想看见这个家越来越乱,但自从族长改了规矩,她是自动的退到了后头,不愿也不能去管事儿了。不过孙子这次既然开了口,她这个做祖母的怎么着也得先应了他不是?他可一向是没什么事儿来烦扰过她的,她也不能在孙媳妇面前驳了他这个脸面。
“这事儿我就先应下了,也就是把时间给缓缓,至于那三位姑娘——你日后也还得收了的。你母亲那边,你也得去说一声地。”老太太便开了口。
“谢老太太,孙儿这便去与母亲说。”尤子君心里边明白,这缓时间也是最妥当的办法了,毕竟他还没有足够的理由去回了族长这‘好意’,只盼在这缓的时间里——夫人若能报个喜讯出来,那事情就简单容易的多了。
老太太便唤了宋婆子与陈婆子进房,让两人给静宁院送些今日新鲜的点心过去,还直说这是尤老爷从外边儿带回来的,估计着也就是谁人送了礼的。尤子君与秦漫也谢了礼,这才给老太太再请了安,离开了老太太的房。
在秦漫看来,老太太这边疼着孙子,那是不管怎么着也会允了尤子君的请求的。不过那尤夫人便不一定了,虽说如今她已经得知尤夫人不是尤闵壕的亲女儿,可在这边儿过继便已经是亲的了,更何况尤闵壕也没有其他子女,所以尤夫人与尤闵壕的感情那想必也是极为亲近的。
不过这番去了,最多也是碰个软钉子,即使尤夫人不允了尤子君的请求,那也不会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去。这点秦漫倒是不担心,只是怕经过尤夫人这一处,事情反而更加复杂了,那便不好了。
想归想,事儿还是要办的,秦漫便跟了尤子君去了尤夫人院里,到尤夫人房外不远处碰见琴英正端了点心在路上。秦漫笑着让琴英把点心让与她去送,琴英也知道少爷与少夫人一齐来找夫人那是有正事儿的,便也听话地将点心给了秦漫,自己便主动行完礼后掉头去了别处。
尤夫人一见是自个儿的儿子媳妇来了,先是愣了愣便站起身道:“琴英那下人是愈来愈不像话儿了,竟把这下人的活儿给媳妇去做,我待会儿可得好好教训她一番。”
“儿子给母亲请安了。”尤子君望了一眼秦漫,见她正把点心往桌上放,便先自个儿请了安。
秦漫放妥手中的点心盘,这才转身笑道:“儿媳给母亲请安,母亲可千万别罚琴英,这点心是儿媳硬逼着她让儿媳来送的,可不关她的事儿,夫君也可以作证的。”
尤子君见母亲将眼光移向自己,便点头道:“确是如此,不怪琴英地。”
尤夫人便一手拉了一个去桌边坐下了,又道:“子君与媳妇既然都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好追究这事儿了。来来,尝尝这刚买回来的点心,是老太太最钟爱的那一种。送了些去老太太房里,这些是剩下的,既然来了便一起尝尝。”
“多谢母亲。”尤子君与秦漫便道了谢后,各自拿了一块放在了嘴里。味道倒真是好极的,入口即溶,香甜满口,不过明显的就是老人家爱吃的软食。两人都赞了些点心好吃的话,便互视一眼后决定直接说到正题上。
“母亲,儿子此次来是为了那新来的三位姑娘的事儿,母亲想必也听说了地。”尤子君接过秦漫递来的巾帕擦了擦手,便望向母亲道。
尤夫人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就只笑了笑说:“这个我自然知晓的,三位姑娘都是族长亲自挑选的人儿,想必都是秀外慧中地。倒不知子君是为了她们的什么事儿来找我,其实三位姑娘的事儿——吩咐尤管家处理便是了。”
秦漫一听这话,就知道尤夫人是知道尤子君的来意的,不过尤夫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