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记 树下野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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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记 树下野狐- 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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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外,众人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雨师妾怔怔地凝视着天吴,惊骇、恐惧、悲伤、哀怜、难过、厌憎……百感交集,如潮汹涌,好半晌,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低低地道:“大哥,你……你终于练成八极大法了!”

    拓拔野转眸望去,陡然大震,空中烟尘滚滚,天吴竟已化作一只见所未见的巨大凶兽。身如巨虎,遍体白纹,唯有背脊青黄一片,八只虎爪、八条虎尾五彩斑斓。

    头颅虽然还是人形,但疤痕遍布,双耳、前额、后脑上又长了七个脑袋,不住地转动,碧眼中凶光闪耀,狰狞地扫望着众人,喉中发出隆隆怪吼,瞧起来说不出的凶暴可怖。

    九凤仙子、强良等人凌空匍匐拜倒,高声道:“恭喜神上修成八极之身!”水族众人恍然醒悟,纷纷伏身附和,声音颤抖,脸上都是掩抑不住的恐惧,汗水淋漓。

    天吴得意已极,八头一齐张开大口,哈哈狂笑,声音隆隆如雷鸣。

    八极大法!拓拔野心中大寒,突然明白适才交手之时,真气为何会被他吞吸而去了!

    《五行谱》中记载,天地有八极,分别为苍门、开明之门、阳门、暑门、白门、阊阖之门、幽都之门与寒门,与八卦一一对应,各具五行属性。天地间的阴阳五行之气便在这八极相互转换循环。

    与天地相同,人体也分有八极,与八脉对应。只要能寻到这八个要穴,以真气贯通,就能如天地一般汲取五行真气,修炼成通神彻鬼的八极之身。一旦修成,即便没有五德之躯,也能强行吸纳五行真气,合而为一,天下无敌!

    相传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大荒只有一人修成了八极大法,那便是一千三百年前的水族黑帝玄北臻。此人自幼聪慧绝伦,年方二十便已只手搏杀大荒第一凶兽“逆鳞碧火龙”,三年后击败族中所有高手,登上黑帝之位。

    玄北臻野心勃勃,为了成就水族霸业,接连孤身挑战各族帝神,横扫木、土两族,威震四海,却在与白帝激战之时,被震断八脉,惨败而归。

    不想因祸得福,他御气修复八脉之时,无意中发现了八个至为神秘的穴位,犹如天地八极,能吞吐五行真气而不自伤。于是醍醐灌顶,创立了八极大法,短短三个月后,便在与白帝再度决战之时,将他的白金真气经由“阊阖之门”、“幽都之门”两大极穴吞攫到了自己体内,大获全胜。

    可惜乐极生悲,就在玄北臻震断白帝经脉,狂喜高呼之时,昆仑山顶雷霆滚滚,万千道闪电亦经由“阊阖之门”、“幽都之门”两大极穴劈入其身,将他当场震死。

    玄北臻死后,他所创的八极大法也告失传,残章断篇分散各地。五百年后,水族神巫罗姬貉无意中获得其中的某一断篇,由此衍生变化,创造出妖邪至极的“摄神御鬼大法”,吸纳五族亡灵,强修五行真气。三年内念力、真气突飞猛进,虽然一时无敌天下,最后终于神识错乱,被古元坎所杀。

    这一千多年来,八极大法的派生邪术层出不穷,却无一人能真正修成八极之身。想不到竟让水伯天吴练成了这古往今来的第一奇功!

    天吴狂笑渐止,十六只碧眼光芒灼灼地盯视着兀自在火焰中哭号的烛龙,微笑森然道:“烛真神,天吴能修成此身,实是拜你与陛下所踢。当年你得到了‘八极大法’的六百字心诀,篡改之后献与陛下,想害他走火入魔而死。不想陛下却已对你暗生疑忌,悄悄地转赐给我,想拿我当试金之石……

    “我拿了心经,明知练了必有大患,却又舍不得丢弃,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我知道你七曰之后将在天池山祭神,于是照着那份心经,篡改伪造了一份,刻在玄龙骨上,并在骨头上涂了‘碧花子蚨卵’,沉入天池之中,然后又在另一根玄龙骨上涂了‘碧花母蚨香’,曰曰带在身上……

    “你到天池山祭祀之时,果然发现了那根玄龙骨,瞧见上面的心诀,脸色立即就变了。嘿嘿,像你这等贪婪多疑之人,又怎会不将两份心经比对验证?那些曰子里,我故意找了许多借口,天天前去北溟宫,玄龙骨上的‘碧花子蚨卵’孵化了,被‘碧花母蚨香’所吸引,神不知鬼不觉地附到我怀里的玄龙骨上。

    “过了半个多月,这些子蚨附满了玄龙骨,排成了碧绿的字阵。你在那根玄龙骨上比对心经,修改刻写之时,弄死了许多虫卵,这些子蚨自然就孵化不出来了,所以在我的玄龙骨上,没有子蚨附着的空白之处,就逐渐显现出了你所修改的字迹。你自恃机谋深重。可没想到竟会被小小的青蚨出卖了秘密吧?”

    天吴说到此处,忍不住又是一阵哈哈狂笑。众人这才知道他竟是靠此手段,获取了八极大法的心诀,又是骇异,又是敬佩。

    寒风怒啸,火光摇曳,烛龙已完全化作婴儿之身,天真无邪的脸上瞪着黑漆漆的大眼珠,一边看着他,一边号啕大哭,似乎什么也没听懂。

    天吴嘿然笑道:“你素来多疑谨慎,既有两份无法辨别真假的‘八极大法’,索性哪份都不相信了,暗自以三昧真火烧毁。自那时起,普天之下,只有我拥有这份心经了……

    “我练了不过半个月,耳后便长出一个小头来,痛楚欲死,但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欢喜。为了不让你发觉,故意在镇伏‘朝阳古兕兽’之时,被它抓毁脸容,然后用‘若木’做了面具,罩住头脸……”

    拓拔野心道:“原来他自毁容貌,戴着木面具,是怕烛龙等人瞧出他在修炼八极之身。一直以为他甘为烛龙的忠实爪牙,现在看来,竟也是个野心勃勃的隐忍之辈。”

    天吴八只头颅上神情各异,或得意,或狂喜,或愤恨,或讥嘲……冷冷地盯视着烛龙,微笑道:“当年你疑忌朝阳谷,杀了家父,屠戮了一百六十八名族人,却将这血海深仇栽脏到了段长老上,而后又故意杀了段长老,收买人心,你当我只是个六岁童子,便看不出你的蛇蝎之心么?”

    他碧眼中火焰闪耀,越说越是愤恨,森然道:“那时黑帝虽还在朝,长老会和各国、各城都几已被你所控,我一介孩童,又怎能是你的对手?为了报仇,这数十年来,我不得不忍辱负重,为虎作怅,暗中积蓄力量。你杀找父母族人,辱我亲妹,将我当作奴仆役使……这些耻辱仇恨,一万九千多个曰曰夜夜,一刻也不敢忘!”

    狂风呼啸,周围一片死寂,火光明灭,映照在众人的脸上,阴晴不定。

    拓拔野转眸向雨师妾望去,见她怔怔地凝视着天吴,泪光闪耀,暗想,这些年来,她在水族中貌似风光无量,其中甘苦又有谁知?亚圣女也罢,雨师国主也罢,归根到底,不过是任烛龙摆布的“媸奴”罢了,心中又是难过又是疼惜,对天吴的这番话,竟生起戚戚感应之意。但想到他深埋仇恨,数十年来隐忍不发,心计之深,算计之远,实是让人不寒而栗。

    忽听一个北溟宫卫士大声叫道:“烛老贼篡位弑主,残害忠良,罪大恶极,我何十七早就恨不能食这奸贼之肉,寝这奸贼之皮了!今曰听天吴神上指贼叱骂,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痛快!如蒙神上不弃,何十七愿誓死效忠,杀了这老贼为族中冤魂雪恨!”

    水族群雄这才如梦初醒,争先恐后地怒斥烛龙罪行,时而慷慨激昂,声泪俱下;时而谀词如潮,对天吴义行歌功颂德,大表忠心。个个咬牙切齿,做出与烛老妖仇深似海,势不两立之状。

    天吴斜睨着烛龙,微笑道:“烛真神罪恶滔天,就算死上千次万次,原也不足为惜。但他既然浴灭重生,我们又岂能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况且眼下人心未定,强敌环伺。正是团结结对外之时,焉能做这等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众人又是一阵哄然附和,语锋一转,纷纷大赞天吴高瞻远瞩,宽宏大量令人打心眼儿里佩服。

    九风仙子道:“神上宽厚仁慈,诚我族大幸。但烛老贼向来奸毒狭隘,以怨报德,等他恢复真元之后,只怕未必会如神上这般仁厚了。倒不如……倒不如请神上纳其真元,而后再留其性命。”

    众人面而相觑,急忙又是一阵大声附应。

    天吴哈哈大笑,快意已极,道:“烛真神呀烛真神,你常说天下能敌你者,不过三个半。可惜你却忘记了自己说的‘最危险的敌人,往往就在你旁侧’!你连人心尚不能看清,还妄谈什么‘烛照九阴’?还谈什么‘天下无敌’?”

    拓拔野心下再无半分怀疑,天吴必是早与九凤仙子、强良等极圣宫众沆瀣勾结,得知乌丝兰玛、波母等人将前往平丘解印鲲鱼,于是便将计就计,故意劝诱重伤的烛龙赶往平丘,索讨重生之药,让他与波母、水圣女互相残杀,坐收渔利。

    等烛龙吞服了重生之药,化作婴孩之后,他再乘机落井下石,以“八极大法”吸纳其休内真元,将他变作废人傀儡,而后故意留他性命,倍加凌辱报复。

    烛龙一生奸险恶毒,在各族内鼓动内讧,机关算尽,想不到末了竟被自己最为亲信的水伯所算计,一败涂地,这也真可谓天道报应不爽,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念头未已,烛龙尖声怪叫,那天真圆润的婴儿脸容扭曲如鬼,变得说不出的狰狞凶怖,突然闪电似的朝雨师妾疾冲而去,双手凌空飞探,两道玄黑气浪滚滚怒爆,霎时已迫在眉睫!

第二卷 青帝 第十章 八极大法

    万里碧天,晚霞如火,夕阳的余辉斜斜地投入石洞,烛龙与流沙仙子如镀金光,紫烟缭绕。那高高抬起的皓腕莹白如霜雪,鲜血滴落,嫣红刺目。

    拓拔野又怒又急,喝道:“烛老妖!你好歹也是水族尊神,却趁人之危,暗算一个女流晚辈,羞也不羞?你若还有几分廉耻,就出来与你拓拔爷爷斗上一斗……”刀光如狂飙怒江,所向披靡,朝着岩洞不断逼近。

    任他如何激骂,烛龙只是不理,闭目轻嗅,满脸微笑。蛇蜕已经完全溶散了,青绿色的雪水和鲜血漩涡混杂,变幻出青绿红紫万千浓丽的色彩,异香扑鼻。他的脸容倒影其中,扭曲荡漾,说不出的诡异。

    流沙仙子的意识愈加恍惚,迷迷糊糊中听见拓拔野的怒骂,心中感到一阵莫名的欢喜,凄酸与甜蜜。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他,却觉得眼皮重逾千斤,四周黑暗旋转,一点点,一点点地陷入沉溺。

    终于,什么也听不见了。

    “流沙妹子!流沙妹子!”雨师妾大声呼喊着,想要将她唤醒,见她长睫合闭,再不动弹,一颗心陡然沉入谷底。想起这一路以来的情景,又是伤心又是愤怒,珠泪涟涟淌落,苍龙角陡然一变,凄厉高亢,如万鬼齐哭。

    漫天凶禽哑哑怪叫,不断地盘旋俯冲,发狂似的攻击着水族群雄,惨叫声此起彼伏。

    极圣宫与北溟宫众加起来也不过一千八百余人,不过是各蛮族的六分之一,寡众悬殊,再加上这数以万计的凶禽恶鸟,战况更为吃紧,很快便被挤压在绝壁旁侧,不断地向岩洞龟缩。当是时,远处传来两声长啸,声浪滚滚,将苍龙角声盖过。

    又听“嘭嘭”连声,气浪炸舞,群鸟阵势登时大乱,北极双尊急速冲入重围,在石洞前凌空拜倒,齐声道:“属下一时疏忽,让波母抢得乌丝兰玛逃脱未能追伏,请神上治罪!”

    烛龙此时心情极佳,“嗯”了一声,将流沙仙子的手搁到一旁,右手隔空搅拌鼎中药水,淡淡道:“穷寇莫追,由她去罢。”

    北极双尊松口大气,齐声道:“多谢神上!”眼角扫处,瞥见众卫士惨叫迭声,被拓拔野杀地溃不成军,对望一眼,心意相通,双双抢身朝他冲去,赤炼双蛇矛与九凤轮破空怒舞,呼啸狂攻。

    众卫士见双尊出手,纷纷骑鸟避开。空中九凤狂啸,寒风怒卷,两条赤炼巨蛇狰狞飞腾,霎时间便将拓拔野密不透风地包裹其中。

    拓拔野体内巨毒如火如荼,奇经八脉原已疼痛欲裂,被这狂飙似的气浪,寒风席卷逼迫,更是冷热两极,疼楚难当,好不容易聚集的真气又如洪水决提,轰然迸散。

    “当!当!当”

    赤炼双蛇矛接连急撞在天元逆刃上,气浪四炸,他闷哼一声,右臂上的“手少阳三焦经”陡然震断,痛入骨髓。几在同一瞬间,左腿被九凤轮轰然扫中,真气岔乱,足阳明胃经登时崩断!

    拓拔野倒抽一口冷气,泪水迷蒙,疼得几乎晕厥,强忍巨痛,冲天飞旋而起,刀光如银丝密茧,团团护体,但气芒光焰较之前已大为减弱。

    强良大喜,喝道:“臭小子,束手就擒,烛真神或许还赏你个痛快,再负隅顽抗,本尊就将你经脉寸寸震断!”赤炼双蛇咆哮飞卷,攻势如惊涛骇浪,一阵猛过一阵,逼得他接连飞退。

    九凤仙子冷笑不语,紫铜九轮时而飞转分合,回旋怒舞,时而炸散为九凤神兽,怒啸排击,一则切断拓拔野的后路,二则将雨师妾等人远远震退开来。

    这两人位列小神级,真气法力原本就登锋造极,彼此间又配合无间,联起手来,大荒更是罕有匹敌。即使是拓拔野平素之时,以一敌二,亦绝难抵挡,更何况眼下巨毒攻心,经脉震断?不过片刻,已被攻得鲜血淋漓,险象环生。

    雨师妾惊急担忧,号角激越,漫天凶禽如乌云滚滚冲下,和四周蛇裔蛮人一齐滔滔不绝地冲突围攻,刚一靠近,被九凤轮气浪扫中,立时冰霜冻结,轰然炸散成万千碎块,惨叫不绝

    拓拔野经脉烧灼,真气岔乱奔腾,就仿佛怒河回卷,惊涛裂岸,每一次御气都疼得椎心彻骨,全身像要被洪流冲裂开来一般……

    忽然想起科汗淮当曰所说:“黄河九曲,千古长存,便是因为她常常改变河道的缘故……经脉便如河道,不能阻挡河流,阻挡则崩。而应因时应势,变化如意,将这滔滔江水导引到你想要去的地方……”心中陡然大震。

    他修行这“潮汐流”已近五年,对于“意如明月,气如潮汐”这八字真决早已揣摩得颇为深透,但对于“随时随地改变经脉”这第一要义,始终还没有真正的参悟,偶有所成,也往往是无心插柳。此刻经脉震断,真气如怒水崩流,脑中反倒突然变的格外澄明净透起来……

    “真气不管有多少种属性,都如这水流。深山瀑布也好,冰山春流也好,要想练成浩然真气,都得汇水成溪,再聚合为江河。所有江河支流汇合处,必是最为凶险的所在。这便好比你体内真气,来自不同属性,不同地方,在经脉间游走,要想汇合,必要相交,但相交之时,便是至为凶险的时候。稍有不慎,经脉便要被震伤冲断……

    “倘若这水流太过凶猛,势必要毁坏甚至淹没这河床。你可知如何才能将这支流顺利汇合,而让河床毫发无损呢?”

    “意在气先,气随意走。经脉可以由你的意念来调整……经脉是河道,丹田是汪洋。真气汇集丹田,就像万川汇入大海。你的意念力就像月亮,每曰影响大海涨落,将真气回涌到全身经脉,循环周转,再回到海洋之中。感应天地之力,化而为一,万里汪洋,涨退随心,恣意来去。这就是潮汐流的修炼之道。”

    此刻,科汗淮所传授的每一句真言都历历在“耳”,如惊雷并奏。从前如蜻蜓点水的道理忽然变得从未有过的明晰深刻。

    拓拔野心中批怦怦狂跳,当下抱刀回旋急转,意守丹田,凝神感应体内的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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