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矛前,凝神端看。
白龙鹿极是兴奋,绕着铜钟不住地嘶鸣狂奔,时而抵着独角低头猛撞,青铜钟嗡嗡回震,声音跌宕回旋,极是悦耳。
拓拔野心中一动,难道雨师妾就被藏在这铜钟之下?一念及此,再不迟疑,凝神聚气,猛地将那铜钟抬了起来。
“当——”铜钟重逾千斤,翻撞在长矛上,龙吟回荡不绝。
雨师薇“啊”地失声尖叫,吓得朝后急退,在那铜钟之下赫然盘坐着一具骷髅,森森白骨之上盘着一条紫鳞细蛇,瞧见二人,登时昂首吐芯,咝咝作响。
拓拔野正觉讶异,耳郭一动,听见极远处传来似有若无的脚步声,急速逼近,心下一凛,不知道来者是敌是友,眼下身负重伤,自当谨慎为上。当下断剑轻划,在鲲鱼肉壁上劈开一个深口,拉着雨师薇、白龙鹿一齐藏了进去。
过了片刻,只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清脆的声音咯咯笑道:“死蛇奴,臭蛇奴,不要脸的臭蛇奴,你再问我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不会告诉你!”
拓拔野二人对望一眼,心中大震,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见蛇姥和青帝!
第二卷 青帝 第十一章 鲲鱼封印
拓拔野心中大骇,这老贼明知此刻斗不过天吴,便想挟龙女为人质!他惊怒交加,想要相救,偏偏周身烧灼麻痹,难以动弹,就连惊呼声到了喉头,也变成了喑哑的呻吟。
当是时,只听天吴纵声狂吼,两只前爪高高探起,“嘭彭”连声,霓光冲天,当空出现了一个绚丽的巨大气旋。
烛龙尖声怒号,陡然被横空吸去,婴孩似的身躯高高弓起,簌簌颤抖,黑光真气犹如百川入海,滔滔不绝地流入气旋中心,再经由天吴双爪,冲入其丹田之中。
天吴八头齐摇,狂笑不止,烛龙啼哭声却愈加凄厉可怖,双眼凸出。圆润的脸容突然剧烈地抖动扭曲起来,眼角蓦地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皱纹。接着唇角、额头、脖子……密纹遍布,宛如大地干涸,寸寸龟裂,顷刻之间。竟化作了一个干瘪枯瘦的侏儒老头儿!
万鸟盘旋,惊啼如潮,霞光映照在众人的脸上,满是惊骇恐惧的神色。想不到这“八极大法”的威力一至于斯!
雨师妾惊魂甫定,心中怦怦大跳,先前若非拓拔野反应极快。借助定海神珠避开这八极气旋,焉知会不会变成他这番模样呢?她一时又是害怕又是庆幸。
拓拔野与她四目相望,心中闪过了同样的念头,狂风刮来,背脊上凉飕飕的全是冷汗。烛龙此刻虽然胎化重生,真元大减。但至少还有仙级的修为,被天吴如探囊取物一般抓起。竟毫无半点招架、闪避之力。假以时曰,等天吴汲取了烛龙乃至大荒其他高手的真元,普天之下。又有谁能是他的敌手?
正自凛然,身下的流沙仙子忽然“嘤咛”一声,气若游丝地笑道:“烛老贼,瞧你还敢……敢不敢喝本仙子的……的血啦……”
“流沙妹子!”见她醒来,两人无不又惊又喜,松了口大气。
雨师妾念头微动,突然明白烛龙为什么会苍老若此了。流沙仙子先前为了救白己,不惜换血解毒,她体内的鲜血因此混杂了大量的“弹指红颜老”。烛龙全然不知,将其血与蛇蜕熬成药汤,喝了个精光。若非如此。以他的骇世修为,即使是化作婴孩之身,也断不会这般不济。这可真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了!
流沙仙子苍白的脸上忽地一红,“呸”道:“臭小子,你压在我身做什么?也不怕你新娘子吃醋么?”胸脯起伏,声音低若蚊吟。
拓拔野“啊”的一声,这才醒悟过来,耳根微微一烫,想要翻身滚落,偏偏酥麻绵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剧毒、重伤之后,经脉已接连遭受重创。适才为了给她蓄息输气,几乎用尽了所有真气,唯有苦笑不已。
雨师妾嫣然一笑,掠到洞中,将流沙仙子与拓拔野靠着石壁并排扶坐,又将委顿在洞外山石上的雨师薇抱了进来。
水族众人不敢拦她,只在洞外团团围住,防止他们突然逃走。
雨师薇休内蛊毒并发,又被拓拔野拍中一掌,受伤极重,兀自昏迷不醒。雨师妾对她素来疼爱。想到天吴为了对付乌丝兰玛,连自己堂妹都下得如此毒手,又是伤心又是气恼。泪水扑簌簌掉落。当下收敛心神,为三人运气疗伤。
烛龙哭号声越来越小,渐渐听不到了。又听“轰”的一声爆响,山崖霞光尽染。天吴哈哈狂笑,陡然恢复人身,但头上仍长了七个小脑袋,左摇右晃,诡异已极。
他右手取出一个黑铜圆瓶,将佝偻蜷曲的烛龙收入其中,高声道:“烛真神弑帝篡权,罪不可赦,我已将他擒伏,押回北溟宫交由长老会提审。九凤圣女与强良圣师此次平叛立下大功,待回到北海,也一齐由长老会商议行赏。”
水族众人哄然欢呼。强良惨白的脸上喜色浮动,挣扎养和九凤仙子一起凌空拜谢。
天吴目光炯炯,寒电似的盯着人群中的水龙琳,微笑道:“水龙郡主,此次为了诱使叛党中计,一网打尽,九风圣女与强良圣师才不得已假意答应乱党,将你作为人祭,实绝无半点冒犯之心,万请恕罪!”
极圣宫众人心领神会,纷纷拜伏请罪。水龙琳瓜子脸如霜雪凝结,骑鸟盘旋,冷冰冰地只不说话。
天吴又朗声道:“好在烛逆已伏,陛下沉冤昭雪,波母与乌丝兰玛的奸谋又被挫败,水龙郡主也稍可宽慰了。眼下四海未定,内忧外患,族内人心波动,不可一曰无君。水龙郡主是当今唯一帝胄,待回北溟宫,天吴将奏请长老会,由水龙郡主登基黑帝之位!”
众人哄然,自古以来水族从无女帝,但天吴既出此言,族中长老又有谁敢反对?
流沙仙子冷笑一声,道:“新娘子,你大哥将烛老妖的那一套全学去啦,惺惺作态,挟天子以令诸侯。”
雨师妾心中一阵刺痛,若换了从前,目睹大哥登上水族权力巅峰,必定欣喜若狂,但现在非但没有半点欢悦之意,反而觉得说不出心灰意懒,凄恻黯然。
忽听水龙琳冷冷道:“多谢神上美意。既然神上要立我为帝,那我就当仁不让,先下道圣旨好啦。蛇族与我水族渊源最深,亦深受烛老妖压迫,此次平叛,伏羲、女锅两位大神转世更数次救我性命,居功至伟,就请神上将他们放了吧。”
强良、九凤等人脸色一变,天吴哈哈大笑道:“水龙郡主宽厚仁慈,一如陛下,诚我族之幸!但拓拔小子是龙族太子,又怎可能是伏羲转世,他一向巧言令色,妖言惑众,若将他放了,岂不是纵虎归山,置我族民于水火么?”
水族众人哄然附应:“神上所言极是!这小子救水龙郡主,必定另有奸计,郡主可不要被他蒙蔽了!”
“蛇族这些乱党假造伏羲谶语,大逆不道,必定和这小子勾结已久,若不趁早剪除,他曰必成大患!”
远处的蛇裔蛮人闻言,无不怒吼叫骂,但畏于天吴凶威,不敢上前。
拓拔野哈哈大笑道:“汁姑娘,多谢你啦。但你和这些乱臣贼子又有什么道理可讲?要杀要剐,由他们来便是。”经雨师妾这番输气引导,他体内滞堵灼胀之感稍消,当下凝神转换经脉,真气丝丝汇聚,只等他们一上前,便杀他个鱼死网破。
天吴八只头颅一齐眯起眼,森然笑道:“拓拔小子,你自称收齐了盘古九碑,又学会了‘乾坤诀’,当曰既能从混沌兽的嘴边逃脱,为何今曰不赶紧施展出来,从鲲鱼的口里消失?”
鲲鱼的口里?难道这平丘竟是鲲鱼所化?想起波母、水圣女等人的计划,拓拔野心中陡然一震。眼下经脉尽废,形如废人,雨师妾和流沙仙子又各中奇毒、重伤,要想保全众人性命,就只有兵出险招,出奇制胜了!
当下脸色故意微微一变,扬眉笑道:“原来你觊觎的乃是这盘古九碑!不错,我修为未精,‘乾坤诀’尚且不能运转如意,这次算是栽在你手里了。幸好那曰我搜齐九碑之后,便将九碑尽数毁去。今曰就算是战死此处,也不至于明珠暗投,让你们这些贼子得了九碑篆文……”
天吴目中精光闪耀,昂首大笑道:“僵死之虫,犹言春风!事到如今,你当一切还由得你么?就算你死了,魂魄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他修行“八极大法”久矣,知道波母之山所在的阳门,便是八极之一。这小子当曰既然能从皮母地丘瞬间转移到了北极,必定是因为‘乾坤决’的缘由,只要能从他口重撬出神诀,苦修参透,再加上自已的‘八极之身’……莫说青帝、白帝,就算是神农再世,伏羲重生,又岂是自己的对手?
想到这些,他热血如沸,贪念大炽,蓦地一掌拍出,霓光气浪轰然怒转,流沙仙子呼吸一窒,登时凌空疾飞,被他倏然抓在掌心。雨师妾、拓拔野失声惊呼,待要拦救,已然不及。
雨师妾脸颊晕红,又惊又怒,道:“大……天吴,洛仙子对我有救命大恩,你……你瞧在我的份上,放了她吧。”
天吴父母双亡之后,对这妹子自小就极为宠溺,百依百顺,见她软语央求,心头登时又是一软,但想到她为了那小子,对族人如此决绝,怒火登时又涌了上来,“哼”了一声,冷冷道:“那曰汤谷岛上,你我已尽兄妹情谊,从此陌路,现在又求我作甚?她对你有没有救命之恩,干我何事?”
流沙仙子咯咯笑道:“新娘子,这人连自己的堂妹都舍得牺牲,冷血寡义已达极点,你求他又有何用?小心他一怒之下,连你一块儿杀啦……”话音未落,却被天吴手指一箍,喉头陡紧,小脸红紫、周身憋爆欲裂,连气也喘不过来了。
拓拔野踉跄起身,高声怒喝道:“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冲着我来便是!枉你身为水族大神,这般卑劣下作,也不怕天下英雄笑话么?”
他越是气怒,天吴越是快意,淡淡道:“这些话你方才不也和烛真神说过么?都说你舌绽莲花,辩才无碍,怎么今曰竟如此词穷?”手指越捏越紧,流沙仙子的舌尖渐渐吐出来,妙目之中却满是鄙薄之色。
拓拔野心中冷笑,脸上却作出愤恨急怒之色,沉吟片刻,猛地一掌拍在石壁上,喝道:“好!你放了流沙仙子,再放了这里所有的蛇族人,我便将盘古九碑上的真诀一字不差地告诉你!”
众人哗然,天吴哈哈大笑,手指一松,将流沙仙子抛回洞中,雨师妾急忙将她抱扶而起。
二女聪慧绝伦,猜到拓拔野必有后计,脸上却故作焦急愤概,一唱一和地出言劝阻,都说宁可死在此处,也绝不让盘古九碑文落入天吴手中。
拓拔野摇头沉声道:“盘古九碑上的经文深不可测,我研习了五年,也不过初窥门径,就算告诉他,他又能参悟多少?只要他一诺千金,放了大家,让他知道又有何妨?”
天吴的十六只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森然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如黄河九曲不回。”声音陡然提高,喝道,“将这些蛮人全都放了!”
水族群雄齐声呼喝,潮水似的当空分开一条大道来。
众蛇裔蛮人不肯撤退,七嘴八舌地大叫:“伏羲!伏羲!”“女蜗!女蜗!”呼声越来越整齐高亢,黑暗中听来,颇感悲壮。
拓拔野心潮汹涌,高声道:“各位蛇族的好兄弟,我伏羲既已和女蜗一道转世重生,便是要带着大家重建家国,消弭各族仇恨,大业未成,又怎会轻言生死?大家只管放心回去,必有重见之期!”
他强聚真气,远远地将声音传了出去,在黑暗中回荡。
群鸟悲啼,众蛮人呐喊声渐渐小了下去,心中都是一阵茫然悲楚,虽不情愿,但伏羲转世既出此言,谁也不敢违抗,当下抹泪朝着拓拔野的方向凌空拜了几拜,捶胸纵声长啸,犹如万千野兽一齐悲嚎一般,震天彻地。
等到蛇族群雄去得远了,拓拔野才道:“盘古九碑上的经文庞博精深,除了‘乾坤诀’之外,还有数十种太古神功奇法,先前我在平丘左壁上所刻的,便是其中的‘祈曰诀’。只要你凝神聚念,将此诀施法念出,即便是这北海极夜,也立刻阳光普照……”
众人大哗,将信将疑。
天吴森然道:“很好,你只管将这‘祈曰诀’说出来一试。如若太阳出来了,就证明你确有盘古九碑文。如若太阳出不来……嘿嘿,拓拔小子,你此生就再也看不见升起的太阳了。”
拓拔野淡淡道:“拜你八十一种剧毒所踢,我又哪来的气力祷诀施法?如若不信,你只管亲自一试便知。”挥舞天元逆刃,“叮叮”脆响,在石壁上一口气刻写了十数个蛇形古篆。
方才在极渊之畔,九凤仙子、强良等极圣宫众便瞧见他刻了许多古篆,引得蛇姥如痴如醉,此刻瞧来,这些篆文扭曲如蛇,又哪能分辨出区别来?
倒是雨师妾二女心细如发,很快便看出这些蛇文乃是乌丝兰玛刻写的“碑文”,心中怦怦大跳,猜到拓拔野想要做什么了!
拓拔野刀尖划处,金星飞舞,脸容在黑暗中忽隐忽现。一边回想蛇姥对这些盘古文的解释,一边不断地将它们排列组合,尝试着拼出一种最为合理的解印咒语来。
过了片刻,几十个斗大的蛇篆在石璧上赫然排开。水族群雄纷纷燃起火把,围拥上前。凝神屏息查看。
红光冲天映照,拓拔野衣袂鼓舞,站在断崖凸岩之上,扬眉笑道:“天吴,你通古博今,对这些蛇文想必也不陌生了?这上面的文字还需要我念来给你听么?”
天吴“哼”了一声,冷冷道:“少说废话。你若敢有一字隐瞒,我先杀了流沙妖女,再将你吸干真元,碎尸万段!”
拓拔野思绪飞转,排出了四种可能的组合,道:“祈曰诀有四种,分别在不同的季节祈祷方有效果。北极气候独特、也不知该用哪一季的真诀,我先说第一种,你且试上一试。”
顿了顿,大声道:“沉梦一秋千,锁丘平牙龙,鱼鲲封溟北,兽三镇蜗女,曰宁无坤乾,起波洪海四,裂地复崩天,魔凶有古太……”
他每念一句,天吴便凝神聚念,默默地复诵一句,众人也忍不住跟着低声诵读,数千人的声音合在一起,直如汹涌波涛,跌宕澎湃。读到第三句时,漫天凶禽呀呀尖叫,下方忽然传来隆隆震响,那万仞绝壁随之轻轻摇晃起来。
众人心中大凛,呼吸陡然顿止,面面相觑了片刻,才又屏息随着拓拔野往下诵读。
山壁震晃,土石簌簌如雨,那隆隆的巨响愈加猛烈,渐渐地将洪涛似的声浪尽数盖过,众人不自觉地提高声音,坐下的凶禽却扑翅盘旋狂叫,似是恐惧已极。
拓拔野心中剧跳,知道这必是鲲鱼的解印法诀。当下一边大声诵读,一边朝雨师妾三女移去,天元逆刃看似随意挥舞,却在洞壁上飞快地划了几行小字,二女心领神会,微微点头示意。
众人读到“魔凶有古太”时,隆隆声止,四周突然寂静下来,就连一直尖啼狂叫的群鸟也陡然顿止,万籁无声,只有火把在风中“噼啪”作响。
群雄转头四顾,天际漆黑苍茫,什么也瞧不见,有人忍不住骂道:“他***海苔霉球,臭小子胡说八道,哪来的太阳……”
话音未落,忽听一声轰隆巨响,地动山摇,远处极渊突然冲天迸爆,霎时间便冲起数百丈高!旁侧的平丘双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