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火光冲舞,气浪四炸,夜空被烧成了妖艳的蓝紫色。
蚩尤贴地疾冲,胸腹间火烧火燎,晏紫苏伏在他的背上,急道:“呆子,你没事吧?”道道火浪从他们身侧怒射飞舞,炎风呼啸。
蚩尤无暇应答,右手苗刀轰然怒斩,碧光迸爆,将迎面鼓舞来的火光气浪劈炸开来,飞身破冲而过。顺势解印太阳乌,翻身骑坐其上,冲天飞起,心中打定主意,定要与雷神一起合力诛杀句芒。
几个长老瞧见,骇然惊呼:“长生刀!”众人大哗,纷纷转头望去,想不到失踪了六百年的本族第一圣刀竟在杨鹜念的身上!
韩雁、折丹等人灵光一闪,霍然了悟,喝道:“蚩尤小贼,原来是你!快快交出圣刀!”疾冲上前。
其他群雄登时也醒过神来,见猎心喜,纷纷围冲堵截。
蚩尤此行目的原来就想大闹一场,搅他个天翻地覆。身份既已暴露,索性露出真容,光芒闪耀,霎时间将苗刀中的七只太阳乌尽数解印而出,振臂大喝道:“羽青帝转世在此!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还不跪下受死!”
七鸟盘旋,苗刀狂飙怒卷,血肉横飞,当先冲来的十余名禁卫登时被斩为数段。
“呼呼”锐响,日月双轮碧光激旋,折丹迎面疾冲而来,厉喝道:“羽青帝的名讳也是你这等狂徒所能叫得?还不跪下受死!”他生性狂傲,今日在众人面前被夸父一掌击退,倍感羞辱愤怒,此时遭逢蚩尤,一心将功折罪,挽回颜面,毕集全力,不敢再有丝毫大意。
蚩尤避也不避,当头一刀怒劈而入,轰然巨震,月轮激转飞弹,刀芒顺势横扫,又猛击在日轮边缘上,两人齐齐一震,虎口酥麻,心头俱是大凛,抖擞精神,奋力激战。
蚩尤与拓拔野虽然同时修炼长生诀,但因性格差异,素喜刚猛霸厉之道,宁折不弯,因此这“神木刀诀”由他使来,随心所欲,最得其妙,时而如雷霆振荡,大开大合,时而似春江怒卷,环环激生,霎时间连攻了七十余刀,杀得折丹连连后退。
斗到酣处,蚩尤大吼一声,一记“惊雷破春诀”,苗刀流光碧翠,冲天暴舞,轰隆连震,日月双轮登时被劈崩几个缺口,折丹再也抵挡不住,鲜血狂喷,朝下踉跄摔落。
当是时,韩雁骑着龙角鸟疾冲而到,不等蚩尤转身,青铁盘龙棍拦腰怒扫。蚩尤纵声长啸,奋起神威,苗刀如青龙怒卷,横空回旋,陡然猛击在铜棍上,光浪叠爆,登时将他生生震退。
蚩尤越战越勇,啸声激越,苗刀纵横飞舞,气浪汹汹,每一刀劈出都风雷激吼,直可开天裂地,远远望去,宛如青龙夭矫咆哮,声势惊人。
单以修为而论,蚩尤虽然稍胜韩雁、折丹等人,但至少也要五百招开外才能分出胜负。只是此时已杀红了眼,势如疯魔,锐不可当,韩雁连挡了数十刀,虎口迸裂,心中怯意大起,竟不敢恋战,倏然骑鸟朝外飞逃。
众人见他刹那之间连败本族两大仙级高手,无不大凛,但垂涎圣刀,仍是前仆后继地冲上前,或被太阳乌扫翅猛击,踉跄倒冲;或被长刀气浪扫中,惨叫飞跌。
蚩尤骑着太阳乌朝上疾冲,气浪滚滚,杀气凌厉;晏紫苏伏在他背上,毒针飞舞,蛊虫聚散如云。两人合在一起,又有七只太阳乌护驾,更是威力倍增,所向披靡,木族群雄不断地跌飞摔落,惨呼凄烈,虽有千百之众,竟拦他不住。
转眼之间,两人便已杀透重围,冲上碧虚。
夜空中,火浪如霞云,重重怒放,流丽万端,雷神与句芒的兽身激斗正酣。这木族当世两大高手的每次相撞,都犹如天雷勾动地火,巨响轰鸣,气浪澎湃,让人无法逼视。
蚩尤骑鸟盘旋,心潮汹涌,正欲飞上前去,与雷神一齐并肩诛魔,忽听一声刺耳尖啸,那人面巨鸟双翅平张,碧光爆放,“轰!”吐出一团数百丈长德鄂紫艳火光,猛撞在那青黑巨龙之上。
轰隆连震,巨龙鳞甲迸飞,火焰熊熊焚烧,焦臭之味登时弥漫整个夜空。
它狂吼声中,翻腾勾弹,突然疾冲而下,长尾飞甩,将人面毕方紧紧缠缚,寸寸绞扭,蓦地张大巨口,狠狠地咬住人面毕方的脖梗儿。
“咯啦啦”爆响迭声,句芒兽身奋力挣扎,尖啸凄厉,双翅猛烈扑扇着,喷出的火焰密集不断地轰击着巨龙肚腹,那青黑巨龙疼得簌簌颤抖,龙身却越缠越紧,显是已双双陷入对峙苦斗,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蚩尤再不迟疑,喝道:“句芒老贼,纳命来!”蓦地冲天跃起,双手并握苗刀,朝着人面毕方的头顶轰然怒斩!
那人面巨鸟陡然张开凶睛,两道青绿色的电光交相怒射,猛击在刀锋上。轰然剧震,蚩尤双臂一麻,气血翻涌,凌空踉跄后退。
几在同时,妖鸟尖声怒啸,火浪汹涌狂喷,“嘭嘭”连声,他周身衣裳尽数着火,就连苗刀也被瞬时烧成了紫红色,呼吸一窒,炎风怒舞,又是一阵紫红色的火浪排山倒海兜头打来,登时高高抛飞而起!
“鱿鱼!”晏紫苏花容失色,驾驭太阳乌翱翔猛冲,忽听一个沙哑雄浑的声音雷鸣狂吼,人影飞闪,空中亮起一道鲜亮碧光,突然又如孔雀开屏,烟花炸舞,陡然化散为万千绚丽夺目的彩光……
“轰!”霓光在那青黑巨龙与人面巨鸟之间鼓舞炸散,两人兽身齐齐悲鸣怪吼,分扬抛飞,漫天火浪倏然扑灭。
蚩尤身上火焰亦陡然湮灭,翻身跃落,正好骑坐在太阳乌上,晏紫苏见他只是手臂略有烧伤,惊魂甫定,正想问他疼不疼,又听见那沙哑的声音叫道:“长生刀!你怎么会有长生刀?”
人影一闪,狂风扑面,蚩尤右手一麻,苗刀已被那人抢走,惊怒交加,喝道:“还给我!”左手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右手方一拍出,那人已回身挥出一掌,绚广迸爆,正好拍中他的掌心。
“轰!”蚩尤眼前一黑,剧痛攻心,登时翻身摔飞出百丈开外。晏紫苏大骇,骑鸟疾冲,堪堪将他抄身接住。
蚩尤抬手一看,掌心黑紫,手臂淤肿,几条经脉火烧火燎,业已灼断,又惊又怒,蓦地回头望去,此人究竟是谁?竟连已臻小神位之境的自己,也无法招架其一掌。
火光明灭,万籁俱寂,所有的人都瞠目结舌,仰头上望。
但见那人凝立半空,呆呆地翻看着苗刀,喃喃自语,赫然是一个胖墩墩的老头,脸色青碧如鬼,眼白上翻,口涎沿着嘴角不断滴落,说不出的丑陋可怖,倒想是刚从坟墓里爬出的僵尸一般。
句芒、雷神都已恢复人身,踏空而立,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除了已故的神农,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将他们二人这般一掌震散?单从适才那一掌来看,五行毕集,相激相生,难道此人也是五德之身?
句芒思绪飞转,想遍了大荒所有的高手,也无法与此人联系一处。眯起双眼,灼灼地凝视着他手中的苗刀,妒怒如焚,双手毕集真气,微笑道:“这位朋友,长生刀是我族第一神器,看也看过了,能否请将之归还本族?”
那人置若罔闻,只是歪着头,喃喃道:“长生刀?我为何要这长生刀?这里是哪里?我是谁?我又为何要到这里?我到底是谁?”眼白翻动,满是茫然、苦恼、恐惧、厌烦的神色。
忽听一人高声道:“你是我的影子灵威仰。我到了这里,你自然要随我来到这里。!”
众人大凛,转头望去,哄然惊呼,山崖上站着三个人,除了一个戴着藤木面具的青衣人所见所未见外,另外两个赫然是被囚禁于地牢的姑射仙子与夸父。
蚩尤脑中嗡然一响,狂喜如爆,险些喊出声来,晏紫苏脸上亦漾开灿烂笑靥,虽然瞧不见他的脸颊,却已料定他必是拓拔野无疑。
那矮胖老者闻言陡然大震,眼白连翻,咧嘴大笑道:“是了!你是灵感仰!我是你的影子灵威仰!”右手凌空一探,登时抓来一片断木,“哧哧”疾刻,做了一个青木面具,戴在自己脸上。
听到“灵感仰”三字,句芒的脸色倏然剧变,说不出的僵硬古怪,群雄个个难事哗然鼎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拓拔野瞥见句芒的表情,心中一动,暗想:“也不知灵感仰被陷鬼国之事,与句芒老贼有没有关系?就算无关,我也以牙还牙,栽赃陷害,让他百口莫辩。”
当下冷冷地凝视着木神,淡然道:“句木神,多谢你当日和汁光纪这般对待寡人。若不是被你害得困在地底,人鬼不如,寡人又怎能阴差阳错,练成‘碧火金光刀’?又怎会到达北海,得知‘盘古九碑’的秘密?”
句芒周身一震,脸色惨白,又骤然化为铁青,眼中尽是恐惧之色,群雄大哗,纷纷转头朝他望去。
拓拔野心中一凛,登时知道自己猜得没错,精神大振,森然道:“句木神,你为了篡夺青帝之位,勾结烛龙、烈碧光晟,筹谋得可真是长远哪。先害寡人,再害雷神,而后又把圣女仙子送与烛鼓之糟蹋,奸计败露,竟然又诬陷圣女清白……嘿嘿,文长老,按照族规,该定他什么罪?”
众人哗然,文熙俊惊疑不定,颤声道:“阁下……阁下真的是灵青帝么?如果阁下所言属实,句神上至少犯了八条重罪,就算是诛杀九族、形神尽灭,也不为过……”
句芒突然哈哈大笑道:“哪里来的小贼装神弄鬼,竟敢冒充灵青帝!你若真是陛下,就摘下面具让我们瞧一个究竟。遮遮掩掩的,莫非是我们认识的什么敌贼歹寇么?”
忽听一个柔媚悦耳的声音淡淡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人的面貌尚且可以千变万化,何况人心?纵然让你见着了脸容,你便能猜着其心么?”月色下,一个白发紫裳的美貌女子翩然踏波飞来,在崖石上落定。
姑射仙子叫道:“姑姑!”木族群雄中几个年老的长老神色陡变,失声道:“空桑仙子!”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空桑仙子与神农之事沸沸扬扬,大荒人所尽知,木族的后辈贵侯闻名久矣,今日却是初次见着。一见之下,心中均是怦怦大跳,暗想:“难怪当年神农为了她,竟险些连神帝之位也不要了。”
灵威仰听见她的声音,如遭电击,陡然大震,转过身,眼白翻动,仿佛在凝视着她一般,青碧的脸上突然绽放出奇异的光彩,就连握着苗刀的手,也在不住地颤抖。
空桑仙子对着他嫣然一笑,又是温柔又是凄凉,淡淡道:“这句话是两百二十多年前,陛下告诉我的,不知陛下还记得么?”
群雄哗声大作,文熙俊脸色微变,大为紧张,沉声道:“仙子,你是说这个人才是陛下么?”
灵威仰对周遭一切置若罔闻,怔怔地看着她,动也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字字地道:“是了!你是空桑仙子!我是灵感仰!我是灵感仰!”
喃喃重复了几遍,声音越来越大,蓦地仰头哈哈狂笑,道:“我是灵感仰!我是大荒青帝灵感仰!”笑声如雷鸣滚滚回荡,又惊又喜,欢呼如潮。
拓拔野心下大感意外,想不到灵感仰经脉错乱,走火入魔而引致的癫狂,竟会因空桑仙子一语而恢复正常。微微一笑,忽想,空桑于他,是不是也正如龙女于己呢?鲲鱼腹中朝夕相处了数月,对这“老匹夫”也没有从前那般厌憎了,倒有些亲切之感,此刻见他恢复记忆,也不由暗暗为他感到高兴。
人群中,唯有句芒的脸色从铁青转为酱紫,又从酱紫变为惨白,他费尽心机、经营构建了整整五年的计划,偏偏在最接近成功的时刻功亏一篑,心中惊恐、绝望、愤怒、仇恨……交融并涌,难以名状,周身微微颤抖,突然疾冲而出,朝山下飞掠。
雷神喝道:“哪里走!”碧光爆闪,青铜锤呼啸如电。句芒转生轮急旋怒转,将之轰然震飞,身形一晃,继续夺路狂奔。
旁边几个长老叫道:“抓住这逆贼,莫让他跑了!”众人如梦初醒,汹汹怒吼,兵器、箭石纵横飞射。
句芒尖啸飞冲,碧羽破肤,陡然化作那人头巨鸟,冲天怒舞,漫天青光激爆,炸散出万千道青霓翠芒,将四周攻来的神兵尽数震飞。
灵威仰兀自仰天狂笑,声如惊雷滚滚不绝,充满肃杀恨怒之意,右臂一振,七彩光浪轰然鼓舞,犹如霓霞横空,滚滚奔涌,“轰!”气浪四炸,狂飙似的将那团炫目碧光击得粉碎!
句芒尖啸声陡然化为凄烈惨叫,断羽缤纷,陡然从半空重重摔落,化作人形,挣扎着想要重新爬起飞奔,雷神锤却已狂飙似的撞中后心,“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如断线纸鸢飞出百丈来远,再也爬不起来了。
众人欢呼,如潮拥至,瞬间将他淹没。若草花衣裳飘舞,怔忪而立,站在湖边月色里,又是孤单又是茫然,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一般。
片刻之前,句芒还是族中大神、将要娶水伯、赤帝之女的准青帝,风光无二;而眼下却已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遍体鳞伤。命运无常,又有谁能预料。
灵威仰提握苗刀,昂首狂笑不止,这些年的历历情景从眼前飞闪而过。黑帝神囚,句芒伏法,他的两大仇敌都已剪除,但心中块垒郁积,满腔悲愤不知为何却难以消除。
远处,拓拔野、蚩尤二人紧紧抱在一起,晏紫苏、姑射仙子站在一旁嫣然而笑,夸父绕着他们翻着筋斗。那情景如此温馨,却又距离他如此之远。就连哪些为了他而欢腾的人群,也仿佛隔着苍茫大雾,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夜穹苍茫,明月如钩,这玉屏峰顶的景色似乎依旧,然而一切却又早已不同了。他的影子斜照在地,却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自己。
空桑仙子知他心底所思,涌起怜悯温柔之意,像是回到了两百多年前,第一次在朝夕山下,初见那桀骜张狂的少年。微微一笑,柔声道:“你自己说的话,都已经忘记了么?再好的皮囊,也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
灵威仰像是被她刺痛了心底最深处,蓦地转身喝道:“住口!”举起苗刀,锈迹斑斑的青铜刀锋印照着他那陌生又又可怖的脸容,眼白翻动,怒火欲喷,咬牙道:“倘若是他!倘若是他变成这副模样,你还会这般说么!”
空桑仙子微微一愕,凝视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还是不明白么?他变成石头也罢,骷髅也罢,在我心里,永远是从前的模样。而你在我心底,也永远是……永远是从前的好弟弟。”
灵威仰周身僵凝,这句话他早已听了不止一次了,但为何每听一次,都仿佛坠落寒渊?悲苦、愤怒、嫉妒、仇恨……又像烈火一样地烧灼着,让他的心绞扭焚烧,嚕得无法呼吸。
忽然听见蚩尤大声喝道:“灵威仰!你我生死之约还未履践,我要拿你项上人头,祭奠蜃楼城数万百姓的英灵!”
灵威仰心底怒火如火山喷薄,不顾空桑仙子恳切的目光,哈哈大笑道:“你既一心寻死,我又岂能不成全你?今夜是我族大喜之日,寡人不妄开杀戒,明夜子时,孤照峰顶,不见不散!”
长袖一卷,青光怒闪,苗刀破空飞舞,不偏不倚,贯入兹有面前巨石,直没入柄。
众人哗然,想不到以他青帝之尊,竟会答应这小子的邀战,更想不到他竟会将木族中人视若圣物的苗刀,这么轻易炮还于敌人。
拓拔野与晏紫苏拦阻蚩尤不住,心下大凛,且不说灵威仰在平丘所施展的独门“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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