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师薇凝视着拓拔野,格格笑道:“公孙婴侯,你倒真会‘屏蓬抢食——反咬一口’。当日北海鲲鱼复活之际,明明是你趁着拓拔与我大哥僵持苦战,偷袭抢走了两大神兵。现在又戴着藤木面具,假扮拓拔妖言惑众,混淆视听……”
拓拔野微微一征。想不到她竟会忽然帮着敌方构陷自己,但旋即明白,她必定已被晏卿离的蛊虫控制,身不由己。转眸望去,果见晏卿离樱唇翕翕动,每念一句,雨师薇便跟着大声复述。
蛇裔长老又是一阵哄然,阿骨真沉声道:“阁下既然自称拓拔太子,为何不敢摘下面具示人?是不是伏羲转世,摘下面具。在月华神镜前一照便知!”
众人纷纷附应。
拓拔野心中大凛,且不说早已立下重誓,未找着龙女前绝不摘下这面具;即便他当真露出真容,自己这假冒的“伏羲转世”也无法在月华神镜前变作蛇人之身。
在千百又目光灼灼凝视下,突然有些后悔,真不该爱公孙婴侯所激。未计议周全,便意气用事,这一来局面大转被动。要想重新翻盘,可就要大费周章了。
青帝似是颇为幸灾乐祸,传音笑道:“拓拔小子,你不是狡计多端,最会信口雌黄么?此番遇见这些血口喷人的奸徒,寡人倒要瞧瞧你如何反败为胜了!”
拓拔野心中一动:“不错!既然他们血口喷人,我也索性信口雌黄,只引得他们自乱阵脚,一切自然便水落石出。”
当下收敛怒火。哈哈笑道:“这石镜若是真的月华神镜,自然可以照出我地前世真身。但以这等假物,来映照真人,你们不觉得忒也可笑了么?”
众人七嘴八舌地叫道:“臭小子胡说八道!你有什么凭据说这神镜是假的?”
拓拔野扬眉笑道:“真的神镜一百八十年前便被月母所盗,而那妖女又在曹夕山下被青帝打断奇经八脉,魂飞湮灭,神镜从此便被青帝所收。藏在了玉屏山中……姑射仙子,我说的是也不是?”
姑射仙子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唔”的一声,脸上晕红泛起,亦不知该如何回答。
众长老哗声大作,这才知道眼前这清丽绝世的女子竟是木族圣女。青帝大败月母之事天下尽知,又素知姑射仙子单纯如冰雪,绝不会撒谎,见她如此神情,不禁有些将信将疑。
郁离子嘴唇翕动,公孙婴侯哈哈大笑道:“小了,你从哪里找来的丫头,冒充木族圣女?今日正是木族重选青帝的百花盛会,若是真的姑射仙子,又怎会离开玉屏山,到这一千八百里外的熊山地底?”
拓拔野突然想起适才初见郁离子时,他曾说过:“玉屏山顶也该并差不多了,快请主公出发吧。”心中陡然一震:“是了,我怎地连这也未曾想到?”
郁离子自称“紫玄文命”,极有可能便是宁封子与月母所生的双胞胎之一;而广成子既能将翻天印操纵得那般得心应手,必是寒荒大神昊天氏的后裔无疑。大荒中公认的昊天氏后裔只有女和氏一人,他十有八九便是郁离子地同胞兄弟“紫玄武命”!
而水圣女野心勃勃,与黑帝鬼国的勾结早已有种种迹象,青帝被困幽泉,多半也与她有关。由先前郁离子对她必恭必敬的态度观之,这兄弟二人似乎亦是其爪牙她凯觎青帝之位,故而让晏卿离将广成子乔化为单定,妄图在百花大会上杀句芒一个措手不及,夺掌木族大权,不想灵威仰偏偏在紧要关头从天而降,打乱了全盘部署。
不得已之下,他们才将广成子调虎离山,将青帝与自己引入陷阱;同时让火仇仙子与妖精量群妖鬼尸兽围攻玉屏山。一旦木族为他们所掌控,蛇裔各国又惟其又能首是瞻,再加上万千尸鬼大军……大荒局势顿变,由原先的两在联盟,变成了三分天下。
灵光霍闪,许多疑惑之处登时豁然开朗。只是火仇仙子当日险些害死公孙婴侯,以公孙婴侯母子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又怎会情愿再与她共事?广成子兄弟修为通天,何以甘心作乌丝兰玛的鹰犬?
他们所说地“主公”到底是谁?竟能将这些看似毫不关联的5各方枭雄、妖女笼络在一处,驾御得服服帖帖?这些迷团一时间却仍难以想透。
众人见他怔怔不语,只道理亏心虚,被公孙婴侯质询得无以应答,登时哗声四起。纷纷呵责叱骂。
拓拔野思绪飞转,突然挥舞天元逆刃,银光怒卷,在洞壁上刻了三十几个弯曲如蛇的怪字。朗声道:“木族圣女被奸人构陷,清白蒙冤,我赶往玉屏山将她解救而出时,她却突然如有神助,在石壁上刻下了这三十三个蛇文古篆,阁下自称伏羲转世,想必能分辨出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郁离子微微一怔,皱眉凝视。
众长老亦纷纷转头凝望,这些蛇形怪字繁复奇特,除了“山”、“之”、“子”、“女”等寥寥数字可以辩出之外。其他都极为艰奥难测。
拓拔野暗暗好笑,心想;“我随手胡画出地文字,你们若能猜得出来,那可不是蛇族,而是蛔虫族了。”
他算准了蛇文失传已久,除了朱卷氏之外。天下再无精通蛇篆之人。郁离子虽是宁封子之后,亦不例外,否则当日乌丝兰玛也不会大费周折、千里迢迢地赶往北海平丘。从蛇姥口中套取鲲鱼的解印诀了。这三十二个“蛇篆”真假掺杂,煞有介事,众长老又怎能瞧出端倪?
拓拔野不等公孙婴侯说话,朗声道;“连这等简单的蛇文也不解释不出,阁下竟然还敢自称蛇帝转世,岂不让天下人笑掉大牙!你们听好了,这些蛇文乃是留守北海修行的女娲转世,通灵于姑射仙子,说给我听地。‘熊山地底。月母之子,假托神镜,蒙蔽族民。勾结玄女,盗取神印,陷害青帝,罪大恶极!”
他每说一句,众人便哗然议论一阵。郁离子面色微变。
拓拔野知道自己猜得不错,更不给他任何狡辩之机,环顾群雄,大声道:“月母妖女当年盗神镜,杀戮族民,乃是我神族不共戴天的仇人。她与宁封子生下两个儿子,一个名叫郁离子,另一个叫作广成子。两个时辰之前,那广成子挟翻天印,率鬼国尸兵,悍然袭击玉屏山,妄图盗取藏在山上的月华神镜,进而谋害青帝,为他父母报仇雪恨。只可惜他修为不济,战不百合,便已被我击杀。
众人哄然,郁离子又是惊疑又是骇怒,虽然不信以拓拔野的修为能将广成子降伏,但他若未出意外,这小子又是如何猜出自己兄弟二人的身世?
拓拔野右手探入乾坤袋,将甘华老祖的脸骨捏得粉碎,一把抓出掷落在地,高声道:“大家瞧仔细了,这就是那广成子的尸首!“
郁离子心中陡沉,凝神一看,惊怒忧惧登时转为愤恨狂喜,脱口喝道;“臭小子胡说八道!他哪里是广成子?”
拓拔野等得便是他这句话,纵声长笑道:“阁下又怎知他不是广成子?他脸上血肉模糊,在座的近千人谁也分辨不出他是否广成子,为何独独你只瞧了一眼,便这般斩钉截铁地断然否定?”
顿了顿,一字字地道;“因为他是的长相你最为清楚不过,是也不是,郁离子?”
此言一出,登时如惊雷轰顶,四周顷刻鸦雀无声,众人地目光齐刷刷地凝聚到了郁离子的脸上,或惊或怒,或恨或惧。
郁离子话方出口,已知不妙,脸色瞬时惨白。关心则乱,饶是他自恃智谋超群、处变不惊,一不留神,竟还是中了这小子地圈套。
正待强辞辩解,只听姑射仙子的玄窍之中突然传出一阵森寒阴冷的狂笑声:“原来你和那广成子竟然都是月母之子!难怪,难怪。很好,很好。”
笑声未落,“轰!”狂飙怒卷,一道五彩绚目的光芒突然从姑射仙子地气海上方破舞而出,朝着他的丹田处猛冲而入。
第三卷《蜃楼志》 第六章 蛇族帝尊
狂风怒卷,灯火摇曳,郁离子下意识地双掌挥舞,奋力齐拍而出,眼前一花,脉门剧震欲裂,只觉一股凌厉气浪当胸怒劈而入,“嘭!”玄窍处蓦地鼓起一轮刺目绚光……
“种神大法!”他心中又惊又怖,念头未已,头顶泥丸宫如被万千雷霆齐齐劈中,发出凄厉已极的嘶声惨叫,周身剧颤,裂痛如绞,仿佛突然被人从内而外撕成了万千碎片!
四周惊呼如沸,就连拓拔野亦大为意外。原以为郁离子既是广成子的同胞兄弟,修为必亦惊人,不想却连青帝的一招也抵挡不住。转念又想,他既是紫玄文命,当是擅于智谋,真气远逊广成子倒也是情理之中。
郁离子抱头惨嚎,满地打滚,清秀脸容业已扭曲变形,汗珠涔涔滚落,痛楚而又狂乱。蓦地大吼一声,右手拔出一柄碧青色的蛇形短剑,奋力往自己玄窍中刺去,却被他的左手闪电似的紧紧箍住脉门,剑尖在距离肚腹一寸处不住地颤动,再不能挺进分毫。
众蛇裔长老不知发生了何事,惊愕相顾。郁离子的那一帮随从面色大变,都已猜到了几分。普天之下,除了灵威仰,又有谁能种神于他人玄窍之内?但忌惮其神威,竟无一人敢上前相助。
乌丝兰玛惊怒之色一闪而过,格格笑道:“想不到堂堂青帝陛下,竟然藏身于木圣女体内。陛下以这等阴毒法术夺占无名后辈的肉身。传将出去,也不怕天下人笑话么?”计划既已败露,索性不再隐匿。素手往脸上一抹,真容毕现。
众人大哗。原本还有些蛇裔长老对拓拔野的那番话存有疑虑,此刻水圣女现身,登时惊怒交迸,再无半点怀疑。
郁离子两眼翻白,喉中赫赫作响。惨呼声突然变成青帝的隆隆怒笑:“拜你们这些妖孽所赐,寡人作了五年的孤魂野鬼,空桑仙子又成了枉死冤魂!如此恩德,岂能不报!”
笑音未落,“咯嚓”一声脆响,郁离子嘶声惨叫,右手腕骨竟被自己左手生生折断,接着周身青光爆射,“仆仆”连响。奇经八脉纷纷震断,双膝一软,登时跪坐在地。
乌丝兰玛笑道:“陛下好不容易夺占‘紫玄文命’之身,却又如此糟践,岂不可惜?”丝带飞舞,冰蚕耀光绫如黑云玄浪,陡然将郁离子周身紧紧缠住,高声喝道:“乖孩儿,刺他玄窍!”
郁离子受制之后,公孙婴侯便仿佛失去了操纵线的傀儡,怔怔地动也不动,听见此话。登时怒吼着飞冲而起,蛇尾扬甩,右臂紫光爆舞,地火阳极刀狂飙似地朝着郁离子肚腹刺去。
四周身着五彩衣的随从如梦初醒,纷纷飞身围冲。
光芒纵横飞舞,刺得众人睁不开眼来了,只听青帝纵声狂笑,郁离子左手鼓起一道绚丽已极的气芒,犹如极光流转,虹霓贯空。
“轰轰”连震,气浪叠爆,冰蚕耀光绫蓬然鼓散,众随从惨呼痛叫,四下抛飞后摔,鲜血飞溅。
众人惊骇交加,就连乌丝兰玛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不知灵感仰当日在鲲鱼腹内,因祸得福,意外修成了旷古绝今的无脉大法。换了旁人,郁离子奇经八脉既已震断,寄身其内,断然无法施展真气;而青帝没了经脉之限,真气却更加随心所欲,运转自如。
公孙婴侯身躯一震,踉跄后跌,又惊又怒,大吼着再度翻身冲上,地火阳极刀火焰冲舞,大开大合,朝着郁离子雷霆猛劈,被那极光气刀扫挡,火焰倒卷,赤光迸散,竟始终不能欺近三丈之内。
混乱中,拓拔野伏身急冲,一把将雨师薇拦腰抱起,封点经脉,抛到姑射仙子怀中,叫道:“仙子代我照看片刻!”
足下不停,转身掠起,喝道:“灵感仰,冤有头,债有主,这狗贼是我不共戴天的仇敌,要杀要剐,也得交我处置!”
斜地里冲到,天元逆刃银光爆舞,轰然连斩,与地火阳极刀激撞出道道赤红光浪,将公孙婴侯逼得连连后退。
青帝狂笑道:“不错,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这些妖孽让寡人作了五年的孤魂野鬼,寡人今日便要让你们连孤魂野鬼也作不成!”
话音未落,郁离子左手陡然高举,朝着自己天灵盖猛击而下,周身剧震,嘶声惨叫,一道白光从头顶破舞而出,还不等逸散,又被其左手凌空探抓,笼罩在一团碧光真气内,奔突乱撞。
众人大骇,泥丸宫乃魂魄所寄,青帝窃据郁离子的肉身倒也罢了,攫其元神竟如探囊取物,这等霸道而又凶残的寄体之法实是见所未见。
乌丝兰玛脸色微变,格格笑道:“陛下当年诛杀月母与宁封子在先,害得他们兄弟二人作了一百八十年的孤儿,如今又夺其躯壳,攫其魂魄……这般赶尽杀绝,也不怕叫天下人寒心么?”
冰蚕耀光急卷飞舞,陡然将青帝周身紧紧缠住,“呼!”光芒爆吐,突然化为一条紫甲巨蟒,咆哮怒吼,獠牙森森,猛地将他左臂齐肩吞入血盆大口。
“巴蛇!”众蛇裔长老失声惊呼。
这紫甲巨蟒赫然正是巴国的镇国神蛇,与朱卷神蛇同为三大神蛇之一,想不到竟被水圣女封印入“似水流云”之中。
冰蚕耀光绫原本便是天下第一等坚韧的神物,再加上这神蛇巨躯,饶是青帝神功盖世,一时竟也无法挣脱。左臂被其獠牙咬中,护体气罩蓬然破裂,鲜血激射,剧痛难忍,五指一松,拳中白光趁势破冲而出,消逝得无影无踪。
青帝大怒,喝道:“都说‘巴蛇吞象’,寡人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胃口!”真气轰然冲涌,破拳而出。
“轰!”绚光炸散,巴蛇通体透明,骨骼历历可见,蓦一蜷紧,嘶声痛吼,陡然后弹飞甩而出,万千道血箭从鳞甲缝隙间怒射激爆,喷如红雨。
乌丝兰玛娇躯一震,脸色雪白,倏然朝后飘飞黑光丝带如云鼓舞。
青帝哈哈狂笑,满腔悲怒恨火都随着真气汹汹奔泻,极光气刀纵横飞舞,姹紫嫣红,深翠浅绿……万千绚彩光浪层层叠叠地席卷扫荡,瑰丽万端。
轰隆巨震,乱石飞炸,石塔、石林滚滚崩塌,整个地宫都似要塌陷一般,乌丝兰玛左闪右掠,惊险万伏。那些鬼国随从还不等抵挡,已被刀浪轰然炸为碎段,血肉横飞。
众人惊呼惨叫,肝胆尽寒,慌不迭地互相推挤,夺路狂奔,稍有不慎,便被撞落在地,惨遭践踏。
姑射仙子叫道:“陛下手下留情,莫伤及蛇族无辜!”
青帝此时已杀红了眼,哪里听得见?狂笑声中,身如狂飙疾卷,径直朝乌丝兰玛冲去,气刀光焰爆涨,“嘭嘭”连震,整面石壁炸飞开来,合着周围的六七人一齐化为齑粉。
冰蚕耀光绫“吃”吃裂开一丝细缝,乌丝兰玛喉中腥甜狂涌,再也抵挡不住,翻身掠到月华神镜后,还不等喘息,“轰”地一声巨震,绚光炸散,神镜被极光气刀扫得怒转翻飞,重重地撞在她的背心,登时鲜血狂喷,摔出十来丈远。
公孙婴侯失声叫道:“娘!”又惊又怒,地火阳极刀轰然横扫,将拓拔野逼退开来,翻身电冲,抄手抱起水圣女,双目尽赤,转头吼道:“你奶奶个烂稀泥,敢伤我娘,我要宰了你!”
紫光赤浪轰然冲爆,地火阳极刀当空轮起眩目的光轮,朝着青帝迎头怒斩。
“娘?”拓拔野大奇,陡然醒悟,这厮从地丘之底转换到苍门之后,多半阴差阳错失去了记忆,又被这乌丝兰玛狡计哄骗,误认为母,所以才对她这般言听计从。想不到这厮心毒手辣,却是个大孝子。
“轰隆隆!”不及多想,两大气刀业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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