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对于云战的态度也是有些诧异的,她不了解他,更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只能凭自己的感觉判断。她觉得他应该是个很冷情的人,但现在来看,他似乎并不冷情。
曹纲推着轮椅过去,顺着两行餐桌的中央走近云战,路过的兵将都在盯着他们,个个眼神都带着警惕与新奇,复杂的让人坐立难安。
两个老者是挨着云战的,随着秦筝的轮椅接近,左侧的老者自动挪开给秦筝让位置。
云战没什么表示,只是始终看着她。其实他不用说什么话,只用那双眼睛就很有压迫力。
曹纲将轮椅推到云战身侧,秦筝始终自如,在曹纲松开轮椅时,她扭头看向云战,云战也在垂眸看着她。
对视,如此近距离,秦筝有一刹那恍若陷进他深邃不见底的眼眸中。这双眼睛里有很多东西,却又深沉的让人看不见。
“吃吧。”拿过干净筷子摆在她面前,云战的表现让人很意外。
同桌的其他人也都不做声,只是看着他们俩,对云战的动作他们不新奇,新奇的是秦筝该如何。
秦筝拿起筷子,扭头冲他刻意使劲儿的挤眼笑,整张脸都开花儿了似的,脸蛋嫩的掐出水儿,可爱甜美的很。
云战眯了眯眼睛,还没做出什么回应,那边秦筝已经转过头去不理他了。
秦筝很自如的吃饭,她也确实饿了,不顾及同桌的所有人都在看她,吃掉了一个馒头又拿了一个,这食量相当惊人。
那边曹纲和小桂也与他人拼桌,小桂有些忐忑,曹纲很淡定。仆随主,曹纲这一点倒是与秦筝十分像。
秦筝能这般自如坦荡,却是让所有人没想到。就算不是秦筝这种身体有残疾的女子,身体健康的姑娘家在这种场合也未必放得开。如此一看,这位传说中的脑子不好双腿残疾的秦二小姐似乎见过很多世面呢。
一顿风卷残云,秦筝充分填饱了自己的肚子,完全不顾及他人的视线。
她觉得今天这场面就是给她下马威的,尤其是进来时李奎那眼神儿,好像云战就能吓住她一样。
她要让他们知道,她没什么怕的,他们应该要怕她才对,因为她能看得到他们将来的命运。
这边秦筝将要吃完,那边的将士开始带人离开,因为他们要去巡查,待得到了时辰他们才能回大营。
甲胄在身的兵将有序离开,但凡离开时无不向云战示意,每个人表现出来的尊敬是从心眼里流露出来的,绝没有虚假。
得到云战的首肯,他们才离开,眨眼间,这酒楼里就剩下十几个人了。包括同桌的顾尚文,两个老者,还有一个壮汉。
这个壮汉应当也是个将军,看他穿的盔甲就看得出来。那两个老者都是布衫打扮,顾尚文更显瘦弱,秦筝觉得他应该是不会武功的。
最后一杯茶下肚,秦筝放下了筷子。
在她放下筷子的瞬间,旁边云战起身,他这么一站起来,秦筝顺势的抬头去看他,才惊觉,这人真高。
目测,秦筝觉得云战得有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再加上他身材魁伟,看起来格外高大。
在皇城时,洞房那天只注意看他的眼睛了,后来第二次见他,他披着大氅只觉得魁梧其他没看出来。今儿,是真的都瞧清楚了。
“立即启程,回大营。”开口,那抑扬顿挫的语调十分有威慑力,感觉他就是天生的领导者,其他人要无条件听从。
果然,云战话一落下,剩下的所有人立即起身,就连那两个老者和顾尚文都站起了身。
秦筝环顾了一圈,然后视线在顾尚文的身上停留,她只是稍稍定下心神盯着他,就看到了虚幻的画面。
这是一种其他人不了解的感觉,瞬间进入那个状态,她自己都没办法控制。栗色有光彩的眸子开始变得空洞,始终盯着那一点,就好像被抽了魂魄一样。
都听令开始出动,没人过多注意秦筝,但被盯着的顾尚文是有感觉的,扭头看向秦筝,她的样子把他吓了一跳。
略一思索,他看着秦筝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向旁边挪了一步,秦筝立即回神儿,脑袋一晃,顾尚文不禁的一惊。
回神过后,秦筝轻轻吁口气,再次看向还在惊疑中的顾尚文,她只是笑眯眯,什么都没说。
曹纲走过来推动轮椅,将秦筝推离原位。顾尚文却还在惊疑之中,他刚刚被那样盯着之后,秦筝又什么都没说只是笑,那感觉不是一般的怪。
看来,这个王妃确实有点与众不同,否则,那些传言是怎么来的?任何传言都不会是空穴来风,只是那传言可大可小,需要人自己判断罢了。
☆、019、袭击
轮椅重新被搬上马车,秦筝自己从轮椅上下来,一屁股坐到车窗边。向外看,所有人都开始上马,他们的动作都极其相似,就好似专门训练过一样。
小桂爬上马车,终于放松的长吁短叹,“小姐,他们可真吓人。”
“有什么可怕的?他们还能把你吃了?其实他们就是在吓唬我们,让我们害怕,你要是真害怕,那他们可就得逞了。”秦筝小声的说着,她觉得她若是大声外面距离马车不远的人肯定都能听到。
经秦筝一说,小桂似乎明白了,点点头,然后眼睛一亮,“怪不得刚刚小姐不惧九王爷,奴婢看那些人都有些傻了。”
“他们才不是傻了呢,是新奇我怎么这么正常,我应该是个神经病才对啊。”说起这个,秦筝也有些得意,若是他们知道她还能走路之后不知会不会傻掉。
小桂哼了哼,“看小姐是个正常人,他们好像还有些失望。”
“是啊,我若是个神经病,那么可以很轻易的就死掉。各种死亡原因都合理,无需多琢磨。”手指摩挲着窗棂,秦筝看着外面若有所思。
“他们想要小姐死?”睁大眼睛,小桂忽然觉得有点害怕,他们只有三个人,从此在别人的屋檐下,或许真的很危险。
秦筝没说什么,马车动了,她的脸色更是有些奇怪。
十几个人的队伍出发,顺着小镇的主街,快速而又有序的朝着大营的方向进发。
大营距离这小镇还是有些距离的,但平原一望无际,也无法窥的大营的面目。
军队大营,普通百姓是不会接近的,他们都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若随意接近,兵士会直接射杀,很危险。
渐渐出城,辽阔的草原也进入视线当中,这个时节草长得刚刚好,青草随风摇摆,如此茂盛,是牛羊的最爱。
在最远的地方,有高山的影子凸显,那高山之上应当还有四季都不会融化的积雪,远远的看着,就好像另外一个世界。
小桂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雪山更只是听说过,今儿一见她连眼睛都忘记了眨。
秦筝虽是喜欢这等豪迈的风景,但她的注意力却是没办法集中,她觉得,马上要出事儿了。
草原当中有无数的树林,突然的出现,就好像变出来的魔法。
树林葱郁,鸟儿在其中飞跃,隐约的,还能看到树林当中有小小的湖泊或是水流,仙境一般。
太阳朝着西边坠落,队伍还在草原中行进,不知还有多久能抵达大营,可是随着太阳渐渐走远,气温也降低了不少。
草原被夕阳染成红色,在别人眼中是绝美的景色,可在秦筝眼里却是如同血雾一般。
远远地,一片湖泊进入眼中,周围的草很高,若不是湖泊反射着阳光,似乎只有走进蒿草中才会发现原来这里有湖泊。
这湖泊面积不算大,但是水流却是很长,不知源头在哪里,也不知它们流向哪里。
秦筝双手握拳,“曹纲,小心。”喊出声,这一声她喊得很大。
也就在秦筝的声音刚落下之后,整个队伍立即停下,“戒备!”一声高喊,直接盖过了所有。
小桂立即捂着脑袋趴下,秦筝刷的站起身,几步绕过小桂走出马车,曹纲剑已出鞘,长剑横在马车门口,脸色紧绷直视前方。
前方几十米开外的湖泊中,数十个黑衣人由水中跃出,带着水滴,恍若被弯弓射出的箭。
队伍聚集于最前方,所有人的兵刃都出鞘,气氛紧张到最顶点。
“小姐,进去躲着。”曹纲是要保护秦筝的,其他人他管不了。
秦筝盯着前方,在她眼中,一切的发生不过几秒,前方的人就交手了。而且明显黑衣人过多,他们人太少。
“躲着?”秦筝哼了哼,眼见着一个黑衣人朝着马车飞跃了过来,他手上提着脱鞘的刀,在夕阳下闪着慑人的光晕。
曹纲提剑迎上,两人缠斗一起,刀剑相撞,发出砰砰的声响。
秦筝返身回马车,于轮椅椅背与椅板中央的缝隙中抽出一把剑来,这是在陵墓中拿出来的。这是陪葬的所有剑中最细的一柄,能够插进轮椅的缝隙中而不被发现。
“小桂,呆在这里不要出声。”嘱咐,下一刻痛快的重出马车,从车辕上跳下,她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这四年的锻炼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提剑与曹纲汇合,陵墓中的配合打斗派上了用场,而且事实也足以证明他们俩的排练相当有效果,那黑衣人躲过曹纲的一击,却是没有躲过秦筝的剑。
锋利的剑刃从腹部划过,血和着内脏立时流了出来。
这是秦筝第一次用剑伤人,那片刻间,她有些愣怔。
“小姐!”那黑衣人倒下的同时挥剑刺向秦筝,曹纲叫她同时把她拉开,险险躲过那一刺。
“好险。”吁口气,秦筝看向曹纲,曹纲脸色不佳。
“这个时候不能发愣,一个疏忽就可能送命。”曹纲语气略有严厉,脸上的疤显得有些狰狞。
秦筝却很受教,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边打斗不停,俩人看过去,云战等人已完全被黑衣人包围。
秦筝微微拧着眉头略有些疑惑,按她所猜想,这些人应该来杀她才对啊!莫不是她猜错了?
然而,她也只是思虑了一下,不过半分钟,又有两个黑衣人跳出来朝着他们奔过来。他们身上带着杀气,似乎调动了周遭的空气,让人呼吸凝滞。
曹纲立即挥剑迎上,秦筝配合,俩人四年的切磋演练,妥妥的。
秦筝力气不足,一人的剑迎着面门过来,她举剑抵挡,两剑相撞,撞得秦筝的手都麻了。
剑压下来,秦筝吃力,自己的剑刃已要碰到自己的脸。
蓦地,她猛地向后下腰,两剑都随着她的动作压下来。她一只脚向后撑住身体,同时运剑向旁边滑,黑衣人的剑也跟着她的剑走。就在黑衣人的剑放松的一刻,秦筝剑锋一转,剑尖直接于那黑衣人的脖颈间划过。
血喷溅出来,秦筝虽是急速后退,裙摆却还是被喷上了。
“好剑。”气喘吁吁,秦筝举起自己的剑赞叹。别看是个陪葬货,但锋利无比,在她这个三脚猫的手里都如此出彩,衬托的她都成了绝世高手。
几十米外,不会武功的顾尚文由打斗圈中跌跌撞撞的退出来,经常碰见这种场面,他倒是很淡定。
跑向远处的马,他要骑马去前方的哨岗搬救兵,不经意一扭头,眼睛瞬间睁大。
“天啊!”他看见了什么?
☆、020、戒备
黑衣人明显要一网打尽,三个人在曹纲与秦筝的手下折了,又飞跃来四人,杀气浓厚。
曹纲与秦筝会和,两人背靠背,互相配合,十分默契。
但对手也很强悍,四个人将他们俩围住,齐齐攻击,招式极快。曹纲倒是能够快速的抵挡并进行攻击,而秦筝则有些渐渐落下风。
曹纲自然感觉的到,尽快的解决掉一人,身子一转开始保护秦筝。
秦筝挥剑的手麻了,但却不敢放松,填补曹纲的空隙,堪堪跟得上。
打斗着,渐渐地开始与前方的战圈接近,那边也尸体满地,黑衣人占多数,而这方也有几个兵士倒地了。
血在草地上飞溅,这傍晚的草原飘着血腥味儿,天地也都成了红色。
本是要去报信的顾尚文也没有走,反而是站在战圈外盯着曹纲与秦筝。
她不是残废么?可有这模样的残废?不止会走路,还会举剑打斗,谁家的残废会是这个模样?
这打斗看起来经过很长时间,但其实进行的也很快,黑衣人死伤大半,很快形势落下风。
而形势不利于他们,他们也就开始渐渐合拢一起,开始朝着湖泊的方向退。
秦筝与曹纲合力斩杀一人,而后那些黑衣人就合流边打边退,他们俩也终于停了手,看着兵将与黑衣人厮杀,这些人不愧是混迹于战场的,越战越勇。
几人追赶,那些黑衣人也迅速的朝着湖泊撤,蒿草涌动,随着他们穿过,倒下一片。
“王爷,你受伤了!”一声惊呼,引得秦筝和曹纲看过去,远处的顾尚文了看向云战,却发现,云战正在盯着秦筝。
秦筝与云战的视线相汇,栗色的眸子眨动了一下,而后注意到了他的肩膀。衣袍破开了,衣料的颜色也深了许多,那是流血了。
两个老者中的一个立即上前应急处理,他是军营中的大夫。
云战却恍若未觉,只是眯着眼睛盯着秦筝,对于他这个王妃,如今他更觉得谜一样。
那些黑衣人退进湖泊,好似鱼儿似的,进了水就快速消失了,军中右先锋关穹带人下水一阵追赶砍杀,却是什么都没逮到,那群黑衣人就这么消失了。
天色渐暗,关穹挥手命所有人退出湖泊,满身都是水的走回来,踏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却发觉此时的气氛很奇怪。
所有人都站在了云战四周,与对面的两个人形成鲜明的两个阵营。看向那两个人,关穹以及部下也震惊,这人怎么站在这儿?
秦筝接受他们所有人的视线,曹纲稳稳不移的站在她身后,剑仍在手中,眼神坚定。
一时整个草原都没了声音,风吹过,卷起血液中的味道,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顾尚文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于对视的两伙人中央停下,看着秦筝,嘴角含笑,“王妃不是残疾人,不止能走动,还会武功。”
拎着手中的剑甩了甩,剑尖的血已凝固。
“诚如你所见,就是这样。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弱势群体的求生法则,我还有更多的秘密你们都不知道。”昂首挺胸,她身处这男人堆儿里,个子是最矮的,但气势却绝对不弱。
顾尚文唏嘘了下,随后看向云战。其他人神色各异,但最终也还是看着云战,想看他如何表态。
云战的个子最高,在这光线昏暗的草原中,他就恍若一道坚硬的壁垒,屹立不倒。
“从此后,你无需再伪装了。”开口,云战的声线很低沉,光线暗,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揣测他的神情是什么样子的。
秦筝却不是很领情,笑眯眯,眉眼弯弯,“自从出了皇城我就没想再伪装,只是走路太累了,我喜欢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
这个理由,让人有些无语,在他们看来,她就是刻意在伪装。不得不说,这种人很危险。但也还好,她只是个女人,掀不起多大的风雨。
“这么说,王妃一直过得很不如意?”关穹一边收起大刀,一边问道。他人长得很壮,眼神也是急冲冲的那种,有什么就说什么。
“这个显而易见嘛,老关你这话问的没水平。”顾尚文驳斥。
“皇城本就是个虎穴,不能呼风唤雨就只能小心翼翼。”另外一老者是云战的军师,也是顾尚文的父亲,顾潜之轻叹道。
“天色已晚,还有伤兵,继续上路回大营。”云战最后开口阻断了所有人对秦筝的‘兴师问罪’。皇城本就深不可测,而秦筝似乎更要难测。她若是个残废,他倒是不会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