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南相……”
“不必说了。”南楚麟看着眼前遮天蔽日的红瘴雾,虽则忧心忡忡,出口的话,却冷静安然,不容置疑:“皇上是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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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月是个尚武之国。
传说开国的高祖帝最初就是个出身绿林的草莽英雄,不满暴政,在一个奇红遮月的夜晚,揭竿而起,自封为王。
于是,他的后代子孙们,或多或少,都喜爱习武,擅于骑射。
上至皇帝,下到王孙。萧家人的武功底子,都是不错的。
甚至有些宗室王族,放弃尊贵生活,专门跑到深山老林里去闭关修行,只为求得武艺上的精进乃至大悟。
因此,诡月国史上,不会武功的皇帝还当真是从来都没有过。
萧祈天生冷静,即便盛怒之下,做事也绝不鲁莽。
他登基之前,也曾经与赫锦佟纠缠不断,对于非天教,到底还是相当了解的。
身为帝王,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且不说这胜算能有多少,单是这一行为,便是不负责任的任性之举。
只是萧祈这个人,从来,他也没想过要规规矩矩的只当个好皇帝。
想到羽墨栩那些过往经历,又见他方才吓成那个样子,莫说眼前面对的只是一群江湖人物,便是西煌国的千军万马,他也不会生出一丝退意。
人多倒好。
人若是不够多,怎么解得他这心头之火?
他看着对面单林以及那些非天教众,缓缓的,抽剑出鞘。
萧祈武功本就极好,内力浑厚中透着凛冽霸气,只一道剑气,就生生劈开了浓重血雾,无端地,让众人视线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单林带来的人虽然多,足以抵挡住这道剑气却不损内力的人,却没有几个。一时之间,众人心中惊骇,率先乱了阵脚,不待单林口令,便乱七八糟的一起攻了上去。
单打独斗有单打独斗的方式。
众人轮番上阵自然也该有轮番上阵的步调。
非天教众情急之下的迎战,到底失了方寸,杂乱无章,反而没讨得多少便宜。
单林此人,一只与兄长单冲待在一处,他哥哥到真正是个了得的人物,一直以来,庇护着他,使得他未曾尝过挫败,也从未遇见过真正的危险,于是难免托大。想当然尔,正面遇上萧祈之前,不曾预料过眼前的危机。
到此刻,他其实不是不可以与萧祈对战,只是面对那压迫人的气势,临阵难免生了怯意。即便自己这方的人手更多,即便并不了解萧祈的武功究竟深浅,单单只是见着那气势,也先输去了大半。
而他手下那些非天教众,多是年轻弟子,武功虽然都是不错,江湖经验却还远远不够。被强大霸气压制,竟然没有了平日里挥剑纵横的恣意,处处掣肘。
单林见状,只得抽刀近前,御气相抗。
分明感受到自己的内力被强大的气魄压得不得伸展,心下也是大骇。百招之内,便已处处破绽示人,左支右绌。若非身边手下极力相互,只怕也早就撑不住了。
心知自己应付不了太久。眼见着起初的那些手下,已经死了大半。再打下去,必输无疑。
单林心中焦急的很。
萧祈剑锋所过之处,众人皆退开数丈有余。他是有意将功力尽量散开到最大程度,以便护着身后的羽墨栩,不让他人随便近前。
虽然这种方式极其耗损内力,难以支撑太久,但是,他不愿把这个状态下的栩栩交给别的侍卫去守护。
如果羽墨栩需要保护,也自然只是需要他的保护,别的人,他不会要的。
所以,萧祈盘算着自己能坚持的时间,力求速战速决。
今日这些人,必须诛杀。
一个也不能留。
他不能忍受有人那样对待他的心头宝贝。
见一个,总要杀一个。直到一个都不剩。
于是,剑气再度横扫而去,锋芒毕露……
他已经有很多年,不曾这样真刀真枪的亲自上阵大肆杀伐了。
太傅曾说,天子,应手掌乾坤,以山河为剑器,着眼天下。只有匹夫,才会手握兵刃,以命相搏,逞勇斗狠。
然而此刻的萧祈,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对错之别。
天子如何?匹夫如何?
为了一样的目的,他可以,手掌乾坤做天子,就也一样,可以手握兵器,单单纯纯,如匹夫般,与人刀锋相对。
心中没有半分迷惑,他的目的,从来明确。
单纯的就只有那么一个:护着那些……他想护着的人。
从前没有做到的事情,是他永远解不开的心结。
到了今时今日,已然成了沉疴痼疾。
失去的人不会再回来,可是,如今在身边的人,他却段不容许任何人伤害。
这个领域,谁想踏入,便是找死。
单林见萧祈的攻击忽而变得凌厉非常,自己带来的手下一个跟着一个的死,眼看剩下的越来越少,心中便开始盘算着抽身而逃。
江湖日短,来日方长。
单林原是想借着血色雾气障眼,若要飞速的远远逃开,料定萧祈不会丢下羽墨栩不管,一味的追杀于他。只是临走之前,看了一眼那个靠着树干坐在那里发呆的羽墨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心下暗自恼怒,终究不甘心就这么轻易离去,便自怀袖中摸出淬毒暗器,朝着羽墨栩接连射出。
羽墨栩身前不远处,有萧祈的内力作为屏障,完美的护着。等闲什么暗器飞刀,到真是难于近身。
只是以单林的武功,若当真有心要寻着一个些微的缺漏之处,倒也绝非没有机会。他一共发了十三枚暗器,却只有一支薄利的淬毒小刀是真正想要拿来攻击的,其他那些,不过是吸引萧祈注意的幌子而已。
这柄飞刀,他竟用了十成的功力,蓄了全部气势激射而出,于是,当萧祈的内力拦阻并弹开了其他所有暗器,并且全力挥出一剑,将单林发暗器的那条右手肩臂割出一道狭长伤口的时候。想要回头再去接飞刀,已经来不及。
然后就那么一瞬间,单林也说不出来,究竟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他明明看准的便是羽墨栩所在的方位地点,全力射出的那柄飞刀,最后却钉在了一株全不相干的大树干上。
羽墨栩所在的位置,连人带树却如忽然不知为何,不见了踪迹。
难道是血雾之中,阻碍了视线……
他这一错愕呆愣的空当,破绽暴露无疑。
一柄宝剑,就在这个时候,迎面而来,穿胸而过。再狠厉的抽出来。
一时之间,单林只见得自己的鲜血,喷薄而出。甚至来不及说话,便痛而难当的跪倒在地。
他死之前,只听见了萧祈的声音:
“这柄剑是诡月历代皇帝的随身之物,今日之前,从未斩过贱民。这一跪,朕便当是谢恩了。”
单林无论如何,也是西煌贵族,今日将死,却被定为贱民,到真的算是……含恨而终。
47奇门遁甲
话说,萧祈杀了单林。收剑入鞘,转身朝着羽墨栩的方向看过去。却也与单林所见到的一样,完全辨认不得方向,也找不到羽墨栩所在的位置。甚至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不过也只有刹那而已。
下个瞬间,一切便又恢复了最初的状态。树木还是先前的树木,羽墨栩也分明还拥着他的外袍坐在那里看着他的方向。
见此情形,萧祈也并没有太过惊讶,仍旧走到羽墨栩的跟前,念着他腿上有道刀伤,便把他搂进怀里抱起来。
“现在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带你来了吧?”萧祈贴在他耳边薄薄的责备一句“你却偏不听,偏要闹。”
羽墨栩却没有玩笑的心思,手在萧祈衣襟前攥成了拳。
无端说了一句话:“你让他出来!”
萧祈无声叹息,想了又想,只好唤了一声:“宁儿,出来吧。”
话音落地,殷洛宁于是从一块巨岩之后闪身走了出来。
碧青色的衣裳被风撩动,单薄的身形,显得有点孑然。
他手里拿着一只青铜的八卦罗盘,步履有些犹豫,却还是朝萧祈的方向渐渐走近。
见羽墨栩那样充满敌意的瞪视着自己,对那目光,也不闪避。只淡淡的对萧祈说道:“我方才动了阵型,如若不来,怕皇上找不准生门的位置。”
殷洛宁擅于奇门遁甲之术,此番顾名言冒充陈景公公设下陷阱,南楚麟本是设了局将计就计,于是刺客前来,应是万万料想不到,这里已经被布下了阵乾坤奇门阵。
为了不让顾名言逃走,他方才得了南楚麟的讯号,临时变动了一下阵型。
手中那只青铜罗盘转动移位,生门伤门景门杜门便都跟着变化。早已不是先前定下的阵型罗盘,若没有自己引领,绝对绕不出去。因此,才暗中追着萧祈前来。
只是万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听到单林说的那番话,进而知道了羽墨栩的过去。这内容到真是让他惊了一阵,怎么也料想不到,平日里张扬跋扈的西玄王居然也会……
想到他总是对自己充满敌意,这一次,听见了这些不该听见的东西,只怕他是更要对自己恨之入骨了。
他方才是真的很想一直躲在岩石后面,不出来。
曾经,殷洛宁也询问过萧祈,为何羽墨栩总是处处针对自己……
萧祈却只是笑了笑,并不回应。他于是也便不再试图去探究。权当是八字不合罢了。
然而此刻的萧祈,听完殷洛宁之所以会出现的因由,倒也无可责备。何况若非宁儿出现的及时,单林的那支暗器也未必就不会伤到栩栩。
只是他更知道,依照栩栩的性子,过去的那些事情,苦不堪言。死也不想被人听见。
可听见这些的,偏偏是殷洛宁……
萧祈无奈,手心手背,这可要让他如何计较?
只能说:“宁儿,方才,你什么也没有听见,是吧?”
殷洛宁沉默,点头道:“是。”
萧祈便不再说其他,只对羽墨栩道:“栩栩,回去吧。”
羽墨栩像是决定妥协,虽然委屈,却仍是在萧祈怀中无声的点了点头。
便是这时,就在萧祈松了一口气的瞬间,他却忽然出手,袖子里薄刀直刺向身旁的殷洛宁……
谁都没有想到,羽墨栩居然会做这样决绝的事情。
萧祈原是念着羽墨栩腿上的刀伤,因而并没有让他自己下地走动,一直将他抱在怀中。
而殷洛宁就站在萧祈身侧,那距离极近,又是毫无防备,他只觉得淡淡风过,身上,便被深深扎了一刀。尚且来不及感觉到疼痛。
这一刀,用力极狠,若不是萧祈反应迅速,用手臂格挡了一下,让刀锋的位置偏移开来,没有直刺到要害之处,只怕殷洛宁的性命到此刻便已经回天乏术了。
然而羽墨栩却仍不放弃,回手便要将那刀自殷洛宁的伤口处再拔出来。
倘若拔出,血必然会大量喷涌。非常危险。只怕等不及御医来救。
“栩栩!放手!”
萧祈这次有了防备,动作的速度自然不是羽墨栩能比得的。然而既不能把羽墨栩丢到地上也不能让他再乱动之下移动那把薄刀。只好单手稳稳握住羽墨栩手腕,甚至不惜施了极大压力逼他松手。
腕骨都被捏得微微作响,宣告着已经不能承受更多的事实。然而羽墨栩却倔强的不肯松手,神色倔强而又坚持:“让我杀了他,大不了之后你再赐我一死,给他赔命便是了。”
“说什么疯话!”
萧祈气急,却到底下不去手真正伤害他,自然不会真的捏碎他腕骨,于是只得另想他法。
他忽然放开不再抓着羽墨栩手腕。
羽墨栩便顿觉腕上压力减轻,才要拔出那柄刀,这个瞬间,萧祈的动作却更快一步,急速点中了他的软麻穴。
羽墨栩只觉得肩臂忽然一阵酸软,跟着便是浑身再使不上一丝力气,手无力的垂下,整个人也软绵绵靠回萧祈怀中。
“来人!”
萧祈扬声唤着等在远处的暗位。
几名暗位听见皇上召唤,迅速赶过来,从各个角落现了身。
萧祈也再顾不得羽墨栩究竟多不喜欢被别人碰触的事实,只将他交给了其中两名暗位。甚至也不肯给他解穴。
面色冷淡,口中吩咐道“西玄王身体不适,护送他回行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准他出来,也不许他见任何人。”说这话的意思,便是软禁了。只是萧祈即便盛怒之下也终究不忍他受苦,又再加了一句:“到行宫之后,传御医给看看腿上的伤。”
羽墨栩却也倔强,始终不肯开口说话。
只是面上虽然逞强,眼中却已满是受伤的神色。
萧祈对他的受伤,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走到殷洛宁身边,出手点中了几个穴位为他先止了血,然后手掌托住了他背后命门所在的位置,凝神运气,缓缓为他输入内力。
殷洛宁只手捂住了胸口的伤,半靠在萧祈身边,因为有温暖的内力护持,伤口便似乎没有那么痛。然而他却不肯闭目养神,反而看着羽墨栩。
“……等一下。”他静静的追问:“即便要我死,你也该让我做个明白鬼?这么恨我,究竟为了什么?”
羽墨栩浑身酸软无力,被暗位抱着离开,心里正恨不得杀人,听了殷洛宁的问话,冷笑道:
“问我?你居然有脸来问我?”他不回答问题,却只是说“若方才我能杀了你,你倒是可以直接到阎王殿去问你的好大哥,问问他,到底对我……做过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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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小呼延带着赫锦佟躲避追杀,一时之间,脑中只想到云敏临去之前早他耳边悄声交待的话,要他往林子深处偏西北的方向直走,遇古塔闻钟声而转西行。据那位敏妃娘娘的说法,那里事先布了个什么什么阵,必要引得陆参商追过去才好脱了险,顺便困住他们。
小呼延既然是能领兵打仗的少将军,当然不会是个路痴,只是血雾弥漫之中,实在看不清太远的方向,偏又是心头焦急,十分担心就这样被追上来。
想说那陆参商功夫厉害非常,自己定然是打不过的。
只是此时,忽然莫名其妙的一阵天旋地转,身边的景色树木全都移了位置一般,不知是否幻觉,前面与后方的路便都莫名其妙成了绝地,孤崖临渊,无路可走。
小呼延慢慢放下赫锦佟在一块安全不松动的岩石上,自己则小心翼翼跑到悬崖边上向下探望,甚至还搬了块不小的石块用力掷下去……
“居然是真的悬崖……不是幻觉……”
话说这小呼延行军作战的学问倒是有的,但是对于奇门遁甲,从无涉猎,见此奇境,一时之间,倒是有点兴奋。
他原本就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想说逃不掉就转身一战也未尝不是件爽快的事,便转身等着陆参商追过来。
然而世事难料,方才还穷追不舍的陆公子,此刻却横看竖看都不见了影子。
“别找了。”赫锦佟剧痛之后,体虚不支,方才还有些陷入晕厥之中,此刻转醒,斜倚着大石,一手不停的揉着方才疼到刺骨的劲后几处穴位。他稍微看了看周围的景色,心中有些了然,便为小呼延解惑道:“殷洛宁的奇门阵,陆参商再如何厉害,只怕也是追不进来的。”
小呼延一听,当下便也松上一口气。这才觉得方才跑得太快,双腿都累得酸疼。便一屁股坐在了赫锦佟身边。
“你头不疼了?”
“阵型转了,景门移位,风向自然也跟着变。闻不到傀儡香,是不会疼的。”只是体内真气已乱,大病一场估计是躲不过了。
赫锦佟摇头苦笑。无论如何,也要在见到萧祈之前,把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