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远没有衣服那样光鲜亮丽……”
“那倒是……”
挂断电话，宋文珊坐在公交车上，在回家的路上。其实，宋文珊没有告诉严静，他们公司都经受过很多经适房的出租，买卖。宋文珊的公司对面的小区就是经济适用房。很奇怪的是，那个小区的经济适用房并不是小户型，而是普遍的户型比较大。八十平的两居室是最小的，一百三十几平的三居室是最多的，这个数字让人瞠目结舌。而且，住在经适房的业主有几套房子在出租的人，也是为数不少。宋文珊每每见到他们，都不由得咬牙切齿。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天知道，他们是怎么通过审核，怎么抽中的了。
天色已经渐渐的黑了，路灯都亮了起来，大路的两侧，高楼林立。宋文珊透过窗户向外望去，被美丽的夜色深深的迷住。
纵然有很多的抱怨，可是，严静，何仑，包括自己都是舍不得离去的。这个城市的繁华和便利，是其他所有地方都没有的。
都是抱有那样的期盼，有一天，会有一个宽敞明亮的家，在这个城市能真正的生根发芽。
夜幕中，闪烁的灯，哪一天，哪一盏，会为自己亮起呢？
（3）
宋文珊住的是城中村民自建两层小楼中的一间。她住在最里面的一间，所以是最最不通风的，夏天溽热，宋文珊感觉自己就住在了一个蒸笼里，只要回家就开电扇，可是，仍旧是无济于事。控制不住的心烦意乱。
更让宋文珊心烦意乱的是旁边搬进了一个邻居。是一对母女，那对母女似乎遇上了什么事情，女儿总是哭，母亲总是唉声叹气。对门呢，是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很小的孩子，孩子本来在老家跟奶奶生活，过暑假，就由来北京打工的小姨带到了北京。小孩子很小，经常哭闹，宋文珊也不好意思去说什么，才五六岁的孩子，无论怎么样都是可以理解的。
就在宋文珊胡思乱想的时候，对门女邻居来敲门。
“小宋……”
宋文珊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独居在人员混杂的地方，随手插门是她养成的好习惯。
“大姐……怎么了，有事儿？”
“小孩子吵着要买葡萄，可是买了又嫌酸不吃了，我说给你送过来点尝尝……”
对门的大姐拿着一个磁盘，盘中很多的葡萄。邻居们多是来自农村，她们保留着在村子里的习惯，有什么好吃的，做了什么特别的饭菜，都会给宋文珊尝尝。以前，宋文珊从来都没有这样的生活习惯，开始还很不好意思，慢慢的，也习惯了。只是，她自己只是煮饺子和方便面之类的，没有办法给别人什么。好在，邻居们也不责怪她的来而不往。
“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宋文珊实在不好意思。对门邻居很节俭，恨不得省下口袋里的每一分钱。知道她们很少买水果，买葡萄还会想着自己，这人宋文珊很感动。
人们其实很少会关注他们的真实生活，尽管，他们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工作。清洁工，保姆，卖菜的小贩，装修工……随处可见，但是，却往往被人忽视。他们白天穿着工作服在城市里工作，晚上回到租住的一角，节俭艰苦的生活。他们没有人想象的那么悲观，至少，宋文珊的眼中，看得到他们对明天的憧憬，看得到对未来的希望；但是，这个城市的人没有他们自己认为的那样善待了这群农民工。无论怎样的危房，石棉瓦搭建的房子，发生什么样的问题，都没有在意过。他们很多人没有保险，生病了只能在村头一个无证的诊所里看病吃药。没有人在意他们的生活环境。但是，只要保姆的工资一涨，只要市场上的蔬菜瓜果一涨价，就会有好多人抱怨。
以前，宋文珊学历史，总是觉得自己很通达，觉得帝王将相，到最后不过黄土一剖，更别说那些跳梁小丑了。那些不可一世的达官贵人，往往很多连在史书里留下一个名字都不容易。但是，当放下书本，面对真实的人生，才知道人生的残忍，现实。每一刻，都有很多要面对的，要解决的问题。生计，是很现实的东西，只在乎这一刻。
“别，拿着吧……”
女邻居坚持要把葡萄给宋文珊，宋文珊找出自己泡面的小碗，留了下来。
“谢谢姐了，又白吃你东西了……”
“恩……小宋啊，有件事儿，你帮个忙吧……”
女邻居迟疑了一下说。
“有什么事儿？你说，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帮……”
宋文珊答应着，虽然，对自己的能力也不是多么自信。
第三十二章 为我亮起的灯（二）
（1）
宋文珊把邻居的姐姐让进屋内，询问着自己可以帮她什么。答案居然是帮她去劝新搬来的邻居母女。
新邻居是她的同乡，似乎是一个村的，她在一家超市做清洁工，她的丈夫在工地修建地铁，就常年在工地上住。她女儿从十七岁从老家出来就在一个酒店做服务员，期间，认识了现在的男朋友，现在怀孕了。可是，女孩子虚岁才二十岁，男友也才二十一岁。都是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双方都是不成熟，所以，她母亲建议她打掉孩子，但是女儿不肯。坚持说，到底是一个生命，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想结婚，但是，一来注册不了，二来呢，南方家里似乎并不是很热心，而且，也是家徒四壁，顾不了他们一对儿。
这一家子就僵在了这里。女儿因为怀孕，已经辞职了，天天在家。母亲为了劝女儿打掉孩子，也是耗尽口舌，好说歹说，父亲也是一天一个电话，但是，都是毫无作用的。
“我知道你是大学生，有文化，也懂道理，你也帮着我姐去劝劝小芬吧。你们年纪差不多大，也许你说的话，她还能听得进去呢……”
邻居姐姐说道。
宋文珊面露难色。她也明白这个姨妈和她母亲的担忧，也同意她们的看法，但是，想想自己一个陌生人说话，会有什么作用呢。
看着邻居姐姐殷殷的目光，宋文珊艰难的点头，敲开了旁边邻居的门。
屋内，气氛和想象的一样不好。
小芬妈在一角唉声叹气，埋怨着，不断的抹泪。小芬半坐在床上，也在嘤嘤哭泣。见着生人，有些诧异的看着宋文珊。
“小芬妈，这是你们旁边的邻居，是个大学生呢，说来看看你们呢……小芬自己在家也无聊，她也是自己住，我说她们年轻人可以认识认识交个朋友呢……”
邻居姐姐介绍着。
“阿姨，你好……”
宋文珊拘谨的跟小芬妈打招呼。
邻居姐姐特别的跟小芬介绍着宋文珊，夸奖着小芬小时候是多么可爱的姑娘，小芬也终于勉强的抬头说话，跟宋文珊打招呼。看着两个人慢慢的熟络起来，邻居姐姐拉着小芬妈去帮自己包饺子，出了自己家里。
似乎是在屋里闷太久了，好久不说话太沉闷，见到同龄人，小芬也倒是乐于跟宋文珊闲扯了起来。聊着在酒店的工作，说着那里面的辛苦，苦闷。
“刚出来的时候，都傻得很，谁的话都听谁的话都信。以为都是出来打工的，会互相照应着，其实，远不是那么会儿事儿……酒店里的服务员也是分帮结派的呢。而且，她们欺生……我刚从家里出来哪会儿土气的很，不会打扮自己，总是被她们笑话呢……”
小芬吸了口气。
宋文珊拍了拍她的肩膀：
“刚出来大家都那样，免不了遇上什么困难，慢慢儿在外面时间长了，就好一些了……”
小芬点点头，抿了抿嘴唇：
“我那会儿真是快干不下去了，就想着回家，要不然，就跟她们打一架。上班的时候，总是觉得忐忑不安的，要躲着她们防着她们，可是又没有人帮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人交流呢。那时候，就是自强注意到我了，他帮我，开导我，教会我很多事儿……要是没有他，我现在可能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自强？是你的男友？”
宋文珊问道。
小芬点点头，大大的眼睛中充满了幸福。她不是那种很漂亮，让人一见心动的女孩子，却是很耐看，皮肤很白，眼睛很大很亮，有点微微的胖，但是很可爱。
“是啊。是我的男友……”思索着，小芬不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也是我肚子里宝宝的爸爸呢。”
“可是，你还不大呢……”
宋文珊还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小芬摇了摇头，眼中有着倔强的坚定：
“我已经足够大了。难道，一定要到满二十周岁，才能结婚生孩子？他们的规定又不能保证我幸福，我的孩子能幸福……”
“可是，你能照顾你的宝宝吗？宝宝的爸爸能照顾你和未来的孩子么？养大一个孩子的成本是很高的，你考虑过吗？”
小芬皱着眉，微微有些不耐烦：
“为什么你和我妈她们说的一样呢？其实，你说的，我也知道。我和自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也不像你是大学生可以找一份更体面的工作，可是，我们有手有脚，自强也是很用心肯吃苦是能干的。只要我们好好的过，有什么过不去的日子呢？要是有小孩子了，我就回我老家住，自强在外面工作一个月两千多，足够生活了。等小孩子大点儿我就回来。有什么大不了的，日子不都这么过吗？”
宋文珊一时语噎。
有什么过不去的日子呢？日子过得一塌糊涂，很多时候不是因为贫穷而是因为，过日子的人心生厌倦，疲惫，不知道该怎么过日子。如果信心满满的去生活，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坷呢？
日子能怎么过呢？
她们，无论是严静，还是小芬和自强，亦或者自己，想真正的在这个城市扎根生活都是很难的。房子和户口是绕不开的两道坎。而这个坎，对于小芬来说，更是不可逾越的。那么，现在她的打算，认真的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好。
只是，感情真的如小芬相信的那样可靠么？
宋文珊并不这样觉得。
她信不过的，不只是自己和许扬这段充满了厌倦疲累毫无激情的感情，还有自己。
只是，面对的是对感情自信满满的小芬，宋文珊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
“是啊。日子都能过去。有的时候过得容易轻松些，有的选择会让你过的艰难呢……我总是这么想的，人也要为自己多想想吧。”
宋文珊诚恳的说道。
小芬嘴角难得浮出了一丝笑意：
“姐，你说的我知道呢。没事儿，我想的明白的……你看，这孩子也是一条生命呢。”
“不要跟妈妈吵架了。妈妈也是怕你过得辛苦呢……”
想着自己如此的不坚定，完全没有办法完成劝说的任务，宋文珊换了一个话题。
小芬点点头，又叹了口气：
“其实，你说的，她说的，我都理解。只是，她一点也不体谅我啊……没事儿，我过几天就跟着自强回家。她眼不见心不烦吧……等过些日子，她也就能明白了吧。”
小芬的嘴角带着苦笑。
宋文珊也报以苦笑。
（2）
从小芬的房间出来，宋文珊躺在自己的床上浮想联翩。电风扇呜呜的声音让她心烦意乱。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生，过什么样的日子，她一无所知。
手机响了起来，宋文珊抓起手机，是许扬。
宋文珊犹疑着，不知道要不要接，最关键，是不知道怎么说，有什么样的态度，该怎么办？
分手？
他和杜娜真的背叛了自己？
亦或者，是杜娜的一厢情愿？
铃声断了。宋文珊把电话扔到了床边上，气鼓鼓的坐在床上。
无论怎么说，就是要分手，许扬也应该当面说吧，为什么，都不肯回家呢。
打电话算怎么回事儿？
宋文珊越想越气，又一把抓起手机，关机。
（3）
“你的病好了，该会公司了吧。”
连输了三天液，看着杜娜的胃病也没事儿了，人的气色好了很多，许扬问道。
杜娜抱着被子在宾馆的床上看电视，听许扬说话，转头盯着他，一直盯着许扬很不自在。
“你怎么想的？”
许扬又闷闷的问了一句。
“你终于是嫌我是个累赘，嫌我烦了……”
杜娜若有所思的说，说完，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已经跟公司请了四天假了……你知道，我还在试用期，这样很不好。”
许扬的声音有些僵硬。
杜娜点点头，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大眼睛眨了眨，泫然欲泣，但是，玄机吸了口气，从床上跳下来：
“好的。收拾东西，我会酒店……我因病请假，它应该还是不开除我的。你回你的工地……还有宋文珊那里吧……”
“杜娜……”
“别说话，什么都别说……不用跟我讲清楚说明白。我知道，宋文珊是你的心头好，我呢，就是浮云浮云……我也没想着你会喜欢我，你能爱上我……说实话，你真是大好人，一点都不辜负我喜欢你的心。无论怎样，你还照顾了我这几天，陪了我这几天，我心愿足矣。你别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杜娜故作生气：“你这样皱着眉头很难看的，知道不？你这样的眼神，我都不知道是我错了还是你错了？”
“对不起……”
许扬的声音低沉。
“咦？好奇怪，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不要解释……你没有喜欢我的义务，我喜欢你，也与你无关，所以，拜托了，不要这样情圣的样子，不要对我表示留恋和难以割舍……我跟你说，以前，跟宋文珊讨论金庸武侠，我们一致认为，张无忌是最最讨厌的。左边一个赵敏，右边一个周芷若，还有小昭妹妹，珠儿妹妹……看起来对谁都有情有义，但是，只是爱自己，心里头对谁都无情呢。所以，你一定不要这样多说，还是让我在脑海中保留你高大完美的形象吧……我继续幻梦，你心里怎么想的，其实该跟宋文珊解释。这样比较有用……”
许扬低头无语。
“对了，最后一句，我可是不会向宋文珊解释什么的喔……”
杜娜利索的叠着衣服，回身看木讷的许扬。
（4）
列车缓缓驶出北京城。
许扬打开手机，拨通了宋文珊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许扬的脸色有些苍白。无计可施，他合上了自己的手机。
第三十三章 秘密花园（一）
（1）
09年7月北京房价不断的上涨。
眼瞅着房价从08年底的低谷直接窜上了房市最火的高峰，涨速目不暇接。业主坐地涨价成为常事。客户有的迫不得已的掏钱，有的不接受，但是，旋即又被更高的价格惊呆。房价高涨，而且市场不太稳定，对于是不是能继续为继，没人能看明白。客户心惶惶的，业主的心理价位普遍很高，房地产公司很忙碌很紧张，但是，变数太大直接导致成交也越来越困难。
在混乱的市场环境下，公司的新店开张了。
之前，刘朋专门找宋文珊谈话，说新店开业，要宋文珊到新店工作。一来仍旧负责员工的招聘、培训；二来呢，宋文珊也好协助配合主管维持新店的运营。到公司四个月，宋文珊虽然仍旧是新丁一枚，但是，面对全部是由自己招聘培训的员工组成的新店，也“勉为其难”的可以称为“元老”。因为自己的工资直接与店里的效益挂钩。去一个全部是新员工的店，想着自己一个月两千左右的“奖金”不翼而飞，宋文珊咬牙切齿。好在，刘朋看穿了她的心思，答应，计算她的工资，从两个店的成交量里计算。如此这样，宋文珊连推脱的理由都没了。
新店开张前几天，新任主管才到任。新主管陈伟一米高的个子，有些黑，络腮胡，眼神很敏锐，说话喜欢笑，但是，却感觉不到真诚。这是宋文珊对陈伟的第一印象。
新店开业的当天，三个店的员工都到新店。很多的花篮，漂亮的气球挂满了宽敞大厅。宋文珊看着自己新的前台的办公桌也很是愉悦。
老板们鼓舞士气的讲话，新主管也类似于鼓励的，目标的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其实，最最忙碌的是宋文珊、沈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