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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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三国-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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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葛亮实在太忌畏他了,六出祁山的失败,更证明了魏延的子午谷迳取两京的战略计划之否定,不作任何考虑,便胎死腹中,是没有道理的。据《三国志通俗演义》,诸葛亮本意是要连魏延,一并烧死在上方谷里的,所以评这本书的李卓吾先生大发牢骚。“孔明非王道中人,勿论其他,即谋害魏延一事,岂正人所为?如魏延有罪,不妨明正其罪,何与司马父子一等视之也?……若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八个字,乃孔明羞惭无聊之语耳。”此书原有魏延发现身陷谷中难以逃脱,仰天长叹“吾命休矣”之句,被毛宗岗父子整理时删去,大概也是觉得诸葛亮借如此手段消灭政敌,实在是很卑劣的了。
  所以,诸葛亮怕自己死后,魏延旧话重提,更怕他万一成功,这是他最害怕的,所以才采取这些措施。这也是中国历朝历代不怎么样的帝王将相的老手法,生前不让人非议,死后也不让人非议,所以,就想尽一切方法,先封住这些非议人的嘴巴。而让人闭嘴的最佳之计,就是划入另册。
  

魏延之乱(2)
魏延之乱,纯系诸葛亮所致,这大概接近历史真实。
  

吴大帝的晚年(1)
所谓金陵王气,恐怕是始自这位吴大帝。
  东汉建安十六年(211年)吴主孙权自京口(镇江)徙治秣陵,翌年筑石头城,称建业;黄龙元年(229年)又自武昌徙都于此,开始南京为六朝古都的第一朝。
  在三国魏蜀吴三主中,曹操没当过一天皇帝,刘备只可怜巴巴地过了两年皇帝瘾,倒是孙权在南京,当了二十三年皇帝。
  孙权在三国领袖人物中,死在曹操、刘备、诸葛亮以后,享年七十一岁。较之曹操六十六岁卒,刘备六十三岁卒,诸葛亮五十四岁卒,是活得最长久者。比起曹丕死时四十岁的短命,曹睿三十六岁的夭亡,简直无法比拟的了。孙权生得“方颐大口,碧眼紫髯”,从他的这种肤色毛发的变异来看,我怀疑他是不是有波斯人的血统,这种究竟是由于人种,或是遗传基因造成的变化,史书上无记载。《三国志》明确说到了他是个“形貌奇伟,骨体不恒”的人,可见此说不假。在汉代,中国与西域的交通已经打开,再不是关山阻隔,孙氏江东豪族,家中有胡姬,也并不意外,因此孙权具有外族血统,史为其讳而已。也许由于这种遗传学上的杂交优势,他体质强壮,按当时的平均年龄偏低的情况比较,他算是超长寿的国君了。
  曹操有一次情不自禁的赞美过,“生子当如孙仲谋”!大概由于孙权的身体相貌,体魄精神,要强于他的儿子曹丕、曹植,才说出这番话的。
  但无论怎样长寿,总有大驾归天,也就是“死”的一天。孙权到了面对死亡,必须考虑后事的时候,他可以信托的周瑜、鲁肃、黄盖、张昭等人,已先他而逝。这就是老年皇帝的苦恼了。正如文坛上前辈作家,最后剩下他老哥一个,在那里“荷戟独彷徨”,也是难免凄凉伤感的。
  因此他不像刘备,有一个完全可以信赖,可以托孤的诸葛亮,放心而去见他的关羽、张飞贤弟。也不像曹操,儿子曹丕早已经羽翼丰满,留下的顾命大臣,如曹洪、陈群、贾诩、司马懿,也足可以闭上眼睛。孙权在死了太子登,废了太子和以后,眼看要接位的太子亮才九岁,实在太幼小了些,只好把国家大事,托付给他并不太想托付的诸葛恪了。
  诸葛恪是诸葛瑾的儿子,诸葛亮的侄子,吴国的大将军陆逊,当着诸葛恪的面就批评过这位晚辈:“在我前者吾必奉之同升,在我下者则扶接之;今观君气凌其上,意蔑乎下,非安德之基也。”这样的评价,作为主子的孙权,不可能不知道。但到了晚年,人就特别爱偏听偏信,孙权早被亲信们包围得水泄不通,在他们谗言蛊惑下用了这个刚愎自用的诸葛恪。孙权把儿子托付给他,肯定是半信半疑而死的。结果,他刚刚一咽气,吴国就开始###了。
  因为在封建社会里,这种皇权的交接,总是一场危险的游戏。
  陈寿的《三国志》在《孙权传》末尾的评语,是这样撰写的:“孙权屈身忍辱,任才尚计,有勾践之奇,英人之杰矣!故能自擅江东,成鼎峙之业。然性多嫌忌,果于杀戮,及臻末年,弥以滋甚。至于谗说殄行,继嗣废毙,其后叶陵迟,遂致覆国,未必不由此也。”
  孙权早年在他接其兄孙策的班后,处于魏、蜀两雄之间,独保江东一隅。特别在吴、魏赤壁之战,合肥之战,吴、蜀彝陵之战,以及南拓交趾,开土辟疆,都表现出这位“碧眼儿”的英主之姿。尤其在蜀亡之后,强魏压境,他不得不对曹丕这样一位后生俯首称臣的时候,能够“屈身忍辱”,也有不凡的表现。有一次,魏主向东吴索要珍珠、玳瑁、孔雀、象牙等贡品,逾于常规。他的部属都认为魏主太过分了,欺人太甚,应该予以严词拒绝。他说了一番很精彩的话:“这些珠宝财物,相对于我东吴的安危来讲,不过是砖头块罢了!既然魏主喜欢这些,追求这些,不正说明他昏暗无能嘛!不正是我们所希望的嘛!”所以吴政权能坚持到比蜀亡,魏亡以后又二十多年,才降于晋,确是孙权给吴国打下的坚实基础。
  

吴大帝的晚年(2)
在中国封建社会中,凡高龄皇帝执政到晚期,除极少数英明者外,大半都走向了自己的反面。
  这种无妨称之为“孙权现象”的产生,在宋朝洪迈的《容斋随笔》里有这样一段议论:“三代以前,人君寿考有过百年者,自汉、晋、唐、三国,南北下至五季,凡百三十六君,唯汉武帝、吴大帝、唐高祖至七十一,玄宗七十八,梁武帝八十三。自余至五六十者亦鲜。即此五君而论之,梁武帝侯景之祸(差不多把南京又完全彻底地毁灭一次),幽辱告终,旋以亡国。玄宗身致大乱,播迁失意,饮恨而没。享祚久长,翻以为害,因已不足言。汉武末年,巫蛊事起自皇太子、公主,皆不得其死,悲伤悉沮,群臣上寿,拒不举觞,以天下付之八岁儿。”
  接着他提到了孙权:“吴大帝废太子和,杀爱子鲁王霸。唐高祖以秦王之故,两子十孙同日并命,不得已而禅位,其方寸为如何?然则五君虽有崇高之位,享耄耋之寿,竟何益哉!”
  衰老是生理现象,中国的皇帝,由于性特权的原因,纵欲伤身,更促使器官的老化过程加速,于是无法像风华正茂时那样日理万机,圣躬睿智,也无法像初登大位时那样掌握情况,了解实际。而所有老年皇帝最容易有的功名欲,树碑欲,宠幸欲,接受阿谀奉承,万岁万万岁欲,便特别的强烈。这样,便必然要相信一些不该相信的小人,而排斥一些不该排斥的君子。在奸佞嬖幸,宠臣爱姬包围之下,失去了最起码的清醒。自然就倒行逆施,胡作非为,弄成坏人当道,百姓倒霉的局面,这些老年领袖总是亲手把自己一生英名埋葬,从而造成国家民族的灾难。
  因为在封建社会中,一位统治者的死,必定面临着权力再分配的一番厮杀,统治的时间愈久,播种的苦果愈多,厮杀得也愈残酷,而且往往要经过多次反复,方能定局。
  “及臻末年,弥以滋甚。”《三国志》这个评语正是说明了孙权到了晚年,这位曾经英明过的吴大帝,也摆脱不了自古以来的“老年领袖病”,逐渐走向他辉煌的反面。宠信非人,流放良臣,后宫纷争,嫡庶疑贰,所有他在清醒时决不干的事,现在干得比谁都厉害。用吕壹则排陷无辜,信陆逊却受谗而死,疑诸葛恪而又使其总揽一切,立后立子以致播乱宫廷,遗患不已。这些中国历朝历代的老年政治的必然现象,在吴国都出现了。
  孙权自公元229年即皇帝位后,迁都建业;公元230年,不听谏阻,派甲士万人渡海,求夷州、澶州不毛之岛,追求功业;公元233年与辽东公孙渊通好,企图联盟反魏,结果事与愿违。然后,又不顾国力,频繁向魏发起进攻。从这时起,都在表明他由清醒走向昏聩,由振作走向没落,由建设这个政权走向毁灭这个政权,在中国皇权政治中,除极个别的高龄皇帝外,大多数都难逃脱愈老迈愈昏庸,愈糊涂愈祸国殃民的必然规律。
  由于魏、蜀持续近十年的战争,江东暂处局外,又加之有长江天险,和陆逊等将帅主军,孙权得以偏安一隅。于是,他活着的时候,这些矛盾虽然暴露,但不至于酿成灭国之祸,等到他死后,内乱一起,自然是国无宁日了。宗室孙峻是在孙权死前力保诸葛恪上台的干将,等到诸葛恪权重倾主,也危害到他利益的时候,他又支持孙亮把这个诸葛恪,于召见时杀掉。一番血腥味尚未消除,孙峻死后,他弟弟孙开始专权,孙亮亲政以后,受不了这个孙,要除掉这位重臣,事泄,他也被废了。随后,孙休接位,不久,这位吴主又演出杀诸葛恪那一幕戏,把孙干掉了。诸如此类的宫廷之乱,都是孙权埋下的祸根。在三国中,宫廷内部的血腥屠杀记录,吴国堪称冠军,这决不是“碧眼儿”盛时所能逆料的。
  他当然并不想这样,但封建皇权的交接,是以父死子继的形式出现的,父皇不咽最后一口气,皇子永远是储君。只有极少数情况下,老皇帝乐意地或不乐意地交权当太上皇。因此,皇子的心理状态是矛盾的,他一方面希望老子早死,他好早日登基;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老子一死,他面对着老子留下来的这一摊时,这世界上唯一能够是他信得过的,可以提供帮助或保护他的人,也就失去了。所以,这时候的幼帝,如同鸡雏刚刚走出蛋壳,是最软弱不过的了。历史上有那么多早殇的小皇帝,就是这立足未稳时被人搞掉的。他的儿子孙亮之被迫离位,就是这样的。
  

吴大帝的晚年(3)
孙权自己也是非常明白的,他说过:“子弟不睦,臣下分部,将有袁氏之败,为天下笑!”但他统治的这个吴政权,到了他的晚年,还是走上了袁绍这个家族内乱,自取灭亡的道路。一个知道悲剧发生的原因,却不能避免这悲剧发生的人,恐怕倒是真正的悲剧了。
  

伟人的影子(1)
民间有句谚语,叫做“西蜀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常用以讽刺那些突然走到生活的舞台中央,当上了大角色的小人物。
  三国后期,等到廖化上场,诸葛亮治下的西蜀,确实是强弩之末,像样的,能拿得出手的将领,已经再物色不到了。这也说明诸葛亮尽管英明无比,伟大无比,但他未能为蜀国准备足够的人才,这是他的极大失策。一直到死的那天夜里,他哀叹平生所学的兵书,遍观诸人,无可传授者,最后只好勉勉强强地传给了姜维。
  于是,姜维就继承丞相的遗志,继续一而再,再而三地北伐中原。
  其实廖化这个先锋,是位很有头脑的军人,他对姜维的屡次三番的无效进攻,劳民伤财,将士离心,国力凋敝,是有他的不同看法的:“兵不战,必自焚,伯约之谓也。智不出敌而力小于寇,用之无厌,将何以存?”说实在的,不仅在战场上,即使在生活中,也很害怕这种不自量力的行为,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明知不行,还要充行。作家就是作家,不一定非要当作家老爷,非要别人供着你,向你顶礼膜拜。假如你真正令人敬服,也还罢了,而实际上却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就要闹笑话。所以岂止姜维在军事上的盲目进攻呢!生活里,文坛上,这等失去自我感觉的人,几乎到处可见的。
  但诸葛亮将兵书传给姜维,多少也是看中他能延续自己的方针政策,特别是北伐路线的坚定意志上。这也是所有伟人必定要安排的身后事,必定要找一个能一以贯之的接班人。但他疏忽了一个重要的变化,他北伐时,有赵云、黄忠、魏延这些名将,和蜀中精锐部队,可姜维来当指挥官时,只有廖化可供驱使,兵员已因多年征战,疲惫不堪,怎能像他撰写前后《出师表》那时的庞大阵势呢?今昔对比,显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所以,一个伟人,便是一个时代。当这位具有时代意义的伟人,在他离开这个世界后,他的影子,还长长地笼罩着这个国家,始终摆脱不了。从理论上讲,这似乎是好事,后来人可顺着伟人走过的足迹,继续向前。但从千变万化的现实生活来讲,又绝不是一件太值得庆幸的事。因为生活进程如长江之水天上来,不会停留在伟人死亡的那一天,永远定格在那里,停滞不前的。而日新月异的形势,无论如何,已是后来人面对着的课题,亡灵是再也不能指望的了。
  对于西蜀来讲,诸葛亮的时代,随着他的去世已经结束。如果看不到魏蜀吴三国的变化,持续兴兵伐魏,继承诸葛亮的衣钵,做妄想北定中原,恢复汉室的梦,那就是在自取灭亡了。
  当时魏国由于内部纷争,无力进攻,吴国由于权力更迭,自顾不暇,而蜀国由于长期征战,兵疲民穷。在这个相对稳定的局面下,姜维本应一改诸葛亮的极武黩征的政策,厉兵秣马;筑垒构防,养精蓄锐,以逸待劳。或许在邓艾、钟会征蜀时,不至于一败涂地,到不可收拾的程度。
  谯周在诸葛亮活着的时候,就谏阻过北伐,现在又著《仇国论》,就是要改变这种事实证明是失败的政策,但悲剧在于谁也走不出诸葛亮的影子,明知此路不通,还要硬着头皮走下去。
  对于诸葛亮的过高评价,有识之士的看法,从来是和《三国演义》的推崇一直存有歧见的。若从实践来看,从他的决策,到他的治绩,到他的用人,到他的北伐,到他对于手下名将魏延的嫉妒情结,这个“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军师,对于他治理的蜀国,可以说是乏善可陈的。
  应该说,诸葛亮作为一个极有才能的政治家,是毫无疑义的,但作为一个极有才能的军事家,就值得商榷了。他事实上并未打过大仗,有名的赤壁之战,是周瑜指挥的,他当时在场也是一个盟军方面的观察员而已。他本人,除了七擒孟获外,也没有打过太大的胜仗,因此说他是一个理论大于实践的军事家,比较符合他的实际。
  所以,他和马谡在兵法上特别谈得来,都是习惯于脱离实际的沙盘作业,执拗于本本主义的共同心声。后来,街亭失守,马谡砍了头,孔明挥泪的同时,竟无一点自省,这就是伟人的固执了。
  

伟人的影子(2)
其实,他刚出山时,魏、吴尚不成气候,汉末大乱犹未定局之际,正是大展身手的机会。此其时也,诸侯蜂起,谋士如云,君择臣,臣亦择主,这些才俊们在政治上纵横捭阖,翻天覆地,谋君图国,创基立业;在军事上挥师千里,夺城掠地,厮杀征战,兵戎相见,可算是一个斗智角力的最好赛场。
  但孔明所确立的建国大纲,正如崔浩所论,龟缩到四川盆地,实在不很可取,然后就是频繁发动北伐,十余年,未建寸土之功,却耗尽了蜀国的实力。阿斗是个一代更不如一代的皇帝,哪有更改相父策略的胆量,连对北伐提个意见,还给驳了回来。阿斗当皇帝以后,独有这句不赞成相父北伐的话,是说对了的,虽然他的出发点并不是正确的。可惜他这个皇帝是傀儡,如他说话算数,制止北伐计划,修边固防,诸葛亮不会积劳成疾,西蜀也许不会很快亡国。但生活在诸葛亮影子里的阿斗,也只有照章行事。所以,没有诸葛亮的蜀国,仍是一个有诸葛亮的蜀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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